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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臣记-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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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了这幅字帖去养心殿向陛下复命,行至殿门前,听到殿内传来一阵欢快的笑语声,不用分辨便可知道是陛下和秦启南的声音。
殿前内侍见了我躬身行礼,笑着对我摆手道,“陛下和王爷正说的高兴呢,周掌印且别打扰他们。”他向殿中努嘴,解释给我听,“前阵子陛下犯愁赈灾的事儿,天天都愁眉不展。王爷提议宫中省俭用度,又让宗人府的裁减了宗室费用,还号召了京里三品以上的大员并那些皇商们捐资,颇有成效。陛下可算是开怀了些,这几日都和王爷晚间批奏疏之后一道回交泰殿,连日常说笑的时候都多了。”
我一面听着他的话,一面用力的收敛住心底泛出的淡淡酸涩,不免再度鄙夷自己,内心深处藏着如此龌龊心思。我对他点首笑笑,欲转身离去。
忽闻殿中陛下的声音,她扬声问道,“外头是元承么?怎么不进来?”
第八十章 万事转头空
养心殿里正徐徐燃着紫藤绛沈,弥散了一阵温和的浅浅花香。我记得这类带有花朵味道的香料,陛下并不是很喜欢。
我向她二人俯身行礼,未及礼成,她便令我平身,温和笑道,“元承回来的时候刚好,能赶上在京里过年。只是年下一堆事情要忙,你又歇不得了。”
我含笑颌首,目光与她相接,许久未见,她似乎更加清瘦了些,一瞬间我有冲动想问她饮食睡眠是否无虞,但瞥见一旁安坐的秦启南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将几乎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元承这回可是立了大功,给国库添了不少钱,他去一趟两淮,朝廷一年的进项都出来了。这么能干的人,应该派去户部任职才是。你该好好赏赏他了。”秦启南一壁伸手指着我,一壁笑对陛下说道。
她把玩着一方白玉镇纸,随意的问我,“元承想要朕赏你点什么呢?”
我欠身,回答着从前到现在都一样的话,“臣想不出,也不敢要陛下赏赐。”
秦启南轻笑一声,随意的从书案上取了一本奏疏,我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见书案上摞了一沓折子。这个时间内阁尚未票拟完,那么这些便不是今日的奏疏,应该是早前陛下留中不发的。我直觉那些折子大概会和我有关。
“你不要赏赐,知道的人自然明白是你懂规矩,不知道还当陛下不认可你此番作为。”他向我一指那些奏疏,继续说道,“如今这么多人不满你在两淮干的事儿,接二连三的上折子要陛下议你的罪,都被她压下来了。若是再不赏你,这些人又该嗅出不寻常的味道,只怕弹劾你的折子更是铺天盖地了。”
虽然早已猜到结果,心中还是一紧,我自觉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此刻也只能垂首恭谨答一句,“臣惶恐,亦感激陛下对臣的信任。”
陛下不经意的笑道,“你吓唬他做什么,朕的言官们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见到个出头鸟忙不迭地扑上去打一阵,要是理会他们还有的完么?”
“皇帝这么说自己的言官们,让他们听见还不个个羞死气死!”秦启南笑着嗔道,转首凝视我,“不过元承不要赏赐却也应该,两淮那么多的进项,随便抽一份子,也够几年享用的了。”
他随意而轻缓的说出这句话,却令我心跳不已,我迅速的看向陛下,见她神色无常,遂欠身道,“臣不敢中饱私囊,请王爷明鉴。”
他连连摆手,轻快的笑道,“什么明鉴,我不过开个玩笑。谁不知道你是陛下最忠心的臣子。难不成还真让我一笔一笔的查你的账目去?我倒闲得没事做呢。就算真有,原也不算什么。奉旨抄家还准下头人顺手牵羊几个物件呢,虽说不合理法,到底也是人情世故,朝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我呢?”
我心头茫然,却也不想和他分辩。我无助又有些催眠般的安慰自己,只要陛下信我,其余人怎么想,我都可以不在乎。
然而陛下并没有说话,只微蹙了眉,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我。那目光令我浑身发紧,一阵阵局促感凛冽袭来,质疑我的人是她的丈夫,我不知道该不该反驳他,何况他们夫妻如今这般和睦,我实在不该让自己再度成为他们彼此的芥蒂。心中这样想着,我惶惑地站在原地无语缄默。
最终打破僵局的还是秦启南,他扬首问我,“元承手里拿的是什么?奏折么?”
我这才记起那本韭花帖,当即也意识到此刻并不是个好时机献上这帖子,只好硬着头皮回话,“是臣日前刚得的,杨凝式的韭花贴。”
秦启南眼睛一亮,挑眉道,“这是样好东西!元承是书画行家,想来错不了。这韭花贴价钱不低罢,你是在哪儿收的?”
我抬眼望向陛下,她依然眉头微皱,侧头看着我,好似也在等我的回答。
片刻的犹豫后,我觉得自己还是无法欺骗她,遂实话实说的将帖子来历告知,只是隐去了孙泽淳代为传递一事。
秦启南听后漫不经心的道,“南京的人也求到你这儿了?这些人旁的不行,听风辨向最是拿手。可见朝中人都觉得你是最得陛下信任之人哪。”他一边用手指敲着书案边缘,发出笃笃的声响,那一下下的好似敲打在我心里,令我越发忐忑。
我向陛下躬身,诚恳解释道,“外官们逢年过节总是不免要上京打点,这是官场风俗,在其位者亦很难不从众,臣以为也不能因此苛责钱之浩。至于其人政绩如何,还望陛下再仔细考察,若果真不堪大用,自然也不必再给他机会。”
“不然,能晓得送这等风雅之礼的人,怎么会不堪大用。为官者,察言观色也是一等要务,人在千里之外既能知晓元承你的喜好,也算是个精明人。”秦启南略略提高了声音,似是在赞钱之浩,语气中却难掩浓浓的嘲讽意味。
我至此已然无言以对,索性垂目保持沉默。半晌之后,听到陛下轻笑说道,“他才回来,你就把他弄得这么紧张。元承也别只顾说话了,把那帖子拿来给朕瞧瞧。”
我依言奉上韭花贴。她微笑着看了一会儿才将帖子合上,抬首注视着我,眼中有一抹我许久都未曾见过的疏离,“这是你要献给朕的?”
我颌首道是。她轻扬嘴角,点头道,“朕收下了,你且去罢。朕有事再唤你。”
她略一顾我,眼波在我身上一转,又看向了别处,笑着安慰我道,“放心罢,朕不会查你的账。你为朕做了这么多事,就当朕赏赐你的,确也没什么。”
仿佛有重物击打在胸口,我的气息大乱,血液翻涌,而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为了掩饰自己此刻苍白的面色和颤抖的嘴唇,我快速的俯身拜倒行礼,垂首退出了殿外。
无语凝噎,我心中一片惨伤,很想发足狂奔,步履却滞重乏力。耳畔只不断的响起,她不信我,她不信我……这四个字。
然而我的悲伤并没持续太久,因为很快便发生了另一桩令我此生都无法忘怀的事。
天授六年上元节后,朝中和内廷都刚刚恢复平日里的常态。这一日巳时刚过,禁城中便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鼓声,皇极门外那面登闻鼓再度因为我的缘故而被言官们敲响。
彼时我正在乾清宫南书房陪陛下翻查书籍,乍闻鼓声,我们彼此下意识的相顾,又在一瞬间有默契的闪躲开对方的视线。
在等待司礼监送奏疏的空白时间里,我们都沉默无言。不一会儿工夫,佥书廖轲进来禀报道,“陛下,六科廊的言官们请旨要见陛下。”
她深深蹙眉,不耐的问,“为首的是谁?说了因为什么事么?”
“是六科廊给事中范程,”他一顿,目光游移的飘向我,低声道,“说是,要弹劾周掌印。”
她当即挥手,“不见。为这点事闹腾了多久,告诉他们朕不舒服,任何人都不见。”
廖轲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回道,“陛下,可是范程他们现在皇极门外跪着,一共十几个人呢。臣本来说把奏疏给陛下呈上来,可是他们定要面见陛下不可。您说,这……”
她霍然转顾廖轲,怒气直发到他头上,“朕说了不见!他们爱跪就让他们跪去!”
廖轲连连称是,躬身退了出去。我正自沉吟该如何安抚她,却听到她重重一叹,我随即看向她,她以手支头,面露痛苦的神色。
我忙上前俯下身看她,询问她是否有不适。她轻轻点头,只道自己头痛,却不许我去找太医,“元承,这些人,总是盯着你不放,你知道他们背后的人是谁,对么?”
自然是秦太岳,如果能把我这个眼中钉从她身边拔除,无论是外朝还是内廷,秦家都会是最乐见其成者。
我微微颌首,轻声的对她做着肯定的回答。但我想着言官们跪候在皇极门外的场面,还是由衷劝道,“陛下还是见见他们罢,言官久跪之下难免心生怨气,觉得陛下并不尊重他们。一个言路昌明的时代,皇帝是应该重视言官,听取他们的意见。”
“你知道他们要说的,朕不想理会。”她犹自撑着头,转顾我,眼中泛起一丝不忍,“朕难道听他们的,杀了你不成?”
我黯然,垂目无言。须臾,她思忖道,“你去见他们,告诉他们朕今日不舒服,谁都不见。朕要让他们看看,你依旧是朕身边最亲近的人。”
我在心中叹息,亦只得欠身领命。
尽管从南书房到皇极门的一路上,我已将言官们可能弹劾我的罪状仔细的想了一遍,然而及至见到了真实的奏疏,上面所列的我的八项大罪之时,我依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
给事中范程时年不过三十,符合国朝对言官形象的要求,所谓姿貌雄伟,一表人才,他的声音也洪亮沉稳,炯炯逼视我道,“周掌印说陛下凤体不适,可适才上朝之时,陛下可是一点无碍的!莫非司礼监上下都长了一张嘴,就是拦着我们不许我们见陛下?”
我立于皇极门下,此时有猎猎北风呼啸掠过,吹在面颊上只觉得涩涩生疼,而言官们跪候中亦不免瑟瑟发抖。
我对他解释,“登闻鼓响彻禁城,陛下早已听到。元承不敢欺瞒,也无法欺瞒。陛下今日确有不适,所以才差了我来告诉各位,还请早些回去罢,有事明日再议。”
“明日?明日难道不是同样的结果?你周元承近身侍奉陛下,在陛下耳边说了多少谗言,令陛下罔顾台谏,这是要置言官置祖宗家法于何地?”
我摆首,亦知道范程等人皆是固执己见之人,只得建议道,“各位要面呈的奏疏,不知可愿意交由元承代为奉上给陛下。请各位相信,元承绝计不会从中作梗,定会将奏疏原原本本呈于陛下面前。”
我的承诺没有起到丝毫效用,范程嗤笑道,“只怕陛下见到奏疏,也会被你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
我知他们不会轻易罢休,虽不想陛下为此事再添惆怅,但也清楚无论我说什么他们也都不会,不愿去相信。我向言官们欠身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周掌印不想听听你的罪状么?”范程忽然出声止了我的脚步。
我转身回顾他,他轻蔑的一瞥,翻开手中的奏疏,朗朗的念道,“周元承孤负圣恩,忍心欺罔;妄报功次,滥升官职;侵盗钱粮,倾竭府库;排斥良善,引用奸邪;擅作威福,惊疑人心;招纳无藉,同恶相济;交结朋党,紊乱朝政;耗国不仁,窃盗名器。”
我按下胸中翻涌的气血和起伏的情绪,朗声道,“好!即便是弹劾我,也应该许我辩驳,各位可否给元承一个机会,容我辩白?”
范程愣怔了一下,随后果真和我一条条的对质起来。然而诸如侵盗钱粮,擅做威福,招纳无籍,妄报功次等,他皆说不出实际的证据,但却依旧在查无实证的情况下,坚持认定我因要提拔自己的亲信孙泽淳进司礼监,而故意陷害曾经的秉笔冯瑞,并以此事将我定为排斥良善,引用奸邪。
他指着交结朋党一条,冷笑道,“你于沈继登科前便识得了他,继而拉拢他攀附你,从而令他从一个小小的学政一跃而成都盐转运使,借他你便可以操控两淮的盐务,掌管天下之税!在京中你与王玥交好,实则为的是他手中兵权。结党营私之心昭然若揭!而这些人也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宁愿成为阉党一派也不与清流为伍,真是可耻!”
我的心猛地一震,冲口问道,“你说什么?和我,交好便是,什么?”
他颇为得意的审视着我此刻惊愕失措的表情,一字一顿的答我,“尔既为阉人,与尔一党,自然便可唤作阉党。”
他的话如一柄飞来的利箭,直插我的喉咙,令我结舌而语塞。如果说之前我与他的对话尚可以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那么此刻我已知那不过是自己的奢想。
有一刹那的心灰意冷,我永远都不会和这些文官们有平等的机会罢,因为,我不过,只是个阉人。
我平静的保持沉默的姿势,任由他继续细数我的种种罪行。直到他亦无话可说。我们相顾无言,场面却依旧胶着而诡异。
最后打破僵局的是缓步而来的秦启南。言官们在看到他的一刻仿佛看到了希望和光明,对他拜倒在地又恳请他向陛下转达他们的谏言。秦启南听罢庄重严肃的颌首,令他们先行离去。
言官们渐渐散去,我无意在此时和秦启南有任何交流,便在原地站立只等他离去。
“你还要给她找多少麻烦,你还要她护你护到什么时候?如果我是你,就远离京城,远离她!”他鄙夷的看着我,最后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第八十一章 戈戟云横
皇极门的那一场风波很快就隐没在天授六年春陛下再度有孕的喜讯里。朝堂乃至京城都沉浸在一片欢庆声中,秦家也因此暂时淡忘了对我的攻击与围剿。
然而我并不能忘记秦启南当日的话,也在思考自己是否应该上书请旨外放或是请调南京,远离陛下。
如果说从前我只是执拗的认为只要她需要我,我便愿意为她做任何事,那么如今我不免要想到因为我的存在,她或许会在当世被言官认为是袒护佞臣的君主,在后世会被写成任用宦官专权的昏君。
我不能让她因我,而背负这样的名声。
但她终究并没暗示我离开她,我心里因此还存着一丝侥幸。
理智没能战胜我内心的留恋之情,我暗自告诉自己,作为一个臣子,我应该安静的等待她的旨意。
无论去或者留,抑或让我死,都只在她一句话,我皆会心甘情愿的听命。
这年仲夏时节,陛下下旨擢升王玥为兵部侍郎兼左都御史。这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我觉得应该去贺一贺他,便请旨出宫,陛下也欣然应允。
王玥府上正在开堂会,邀请的皆是素日和他相好的官员,以军中官吏居多,他们见了我倒没有文官那般目眦欲裂剑拔弩张的态势。
他亲自出来迎我,对我揖手,亲切笑道,“许久不见元承了,为兄甚是想念你。”
我心中一热,拱手笑道,“还请仲威勿怪,早前你喜得麟儿,我因不在京中也未及来庆贺,今日一并都补上罢。”
他开怀一笑,搂了我的肩膀,“跟我那么客气做什么?你那时人虽未到,心意却到了。你为小儿预备了那些个贺礼,实在是太重了。”
他引我径直入内,说道,“外头堂戏都是些闹哄哄的玩意儿,那些粗人们就喜欢看些热闹戏文,你必不中意的,咱们里头说话罢。”
我略一迟疑,“里头都是内眷,怕不方便罢?”然而我说完此话,便已后悔了,我原本也不能算作是个,男人罢。可这话该让他如何回应呢。
他果然有几分发窘,垂目似不敢看我一般,半晌拍着我的肩说道,“你别介意,我可没有旁的意思。只是,秋蕊也在里头,她也想见见你。”
我对他和悦的笑笑,真诚道,“不会,仲威不必介怀,你我兄弟一场,我岂会那么在意这些,你肯与我交好,我已是,感激不尽了。”
闻言他神色一恸,颇为怜惜的注视着我。我不愿他多想,亦不愿长久接受他怜悯的目光,遂朗然一笑,请他带路引我入内。
绕过曲水游廊,来至内院,秋蕊正与王玥的夫人在内堂处闲谈,一壁逗弄着王玥的小儿子王又陵,那孩子长的俊眉修目,倒是颇肖姑姑秋蕊的样貌。
我与她二人见礼,寒暄过后,王夫人命侍女奉了茶与我,含笑道,“元承与小姑也经年未见了,你们且谈,我去后头哄又陵睡觉,这便少陪了。”
我欠身送她离去。再转顾秋蕊,多年之后再见,她已添了成熟妇人的风致,但眉宇间的活泼气却似乎未减,一望而知她的生活该是安乐而满足的。
“元承,可算见到你了,我都想你了。这几次我进宫去给陛下请安,你居然全不在。让我看看,你可有什么变化没有?”
她擎着我的手,宛若少年时代那般亲热,微笑着打量我许久,颌首道,“果然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青涩含羞的少年郎了。不过还是那般好看,怎么在外头历练这些时日也没见你有一丝戾气,竟还是那个温润谦和的模样?”
我不禁莞尔,一面又感慨她还是这般话多,“可见你我都已改变不了。早前听说孙姐夫升了十二团营提督,可喜可贺。亦足见陛下对你的信任。”
她轻哼了一声,却掩不住眉梢的一丝喜悦,“他不过是跟着哥哥混罢了。他们男人家外头的事儿我终究也不懂,还是不掺和的好。”
她话题一转,有些担忧的望着我道,“我听说了那些言官们弹劾你的事儿,虽说被陛下压下来了,可是,难保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罢?这又和他们什么相干呢?莫非真的是宫里那位看你不顺眼?”
我移目看向别处,亦有几分尴尬的笑道,“我不过是陛下的家臣,或者说家奴,他是主子,又何用在意我。”
“可不是这么说,”她摆首道,“你不知道,那位的心眼儿可没那么大,早年间为了陛下不肯在他和镇国公家公子之间选择,还和陛下闹了好一阵子别扭。可惜咱们那位主子,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喜欢他。陛下不过是为了秦家能支持他罢了。”
我第一次听说秦启南竟还有过一个对手,然而短暂的讶异之后,我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了,陛下并没有那么喜欢秦启南,这一句上。
我出神之际,她又娓娓说道,“如今你这么得陛下信赖,又做着他梦寐以求的出将入相的事,他能不嫉恨才怪呢。况且,你还生的这么个好样貌,文韬武略都不输他,外头不知道的人谁会拿你当内侍看呢。”
我一笑,故作随意的将话题从我身上转开,“陛下近来和王爷融洽和睦,又怀了身孕,我们这些在内廷服侍的人只有高兴的。不过说起这个,你也成婚多年了,怎么倒没有喜讯传出来。”见她神色蓦地一暗,我忙笑言,“抱歉,我随口一问。若是令你不快,权当我多嘴罢。”
她垂目摇头,淡淡的笑意中亦藏着几许无奈,“我也不知为什么,也许是我子嗣艰难罢。我只觉得对他不起,这些日子也在寻个良家女子给他做妾室。”她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我亦觉得怅然,外人看她何尝不是富贵安稳,怎知内中也同样有不足为人道的心酸。
她没有一味感伤,再抬首时已笑逐颜开,关心起我来,“说说你罢。你这样长久下去没个倚靠可不成,还不趁这会子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依我说,你竟去养生堂挑个好孩子带回去养罢,将来或是让他读书,或是让他也入宫去陪你都好,总归有个人能照顾你。”
我哑然失笑,抱养一个孩子,让他做宦臣之子,日后他长大了还不知要为此受多少白眼,何况我怎能将一个好好的人送进宫中做内侍,再遭遇那,于我而言都是永难磨灭的痛楚和悲伤。
我含笑谢过她的好意,她沉吟片刻,又再叮嘱我道,“不管怎么说,陛下是真的很看重你。我服侍她十多年了,她的心思我最清楚。若说她冷面冷心也是真的,她自小不得先帝疼爱,又太过要强……她从不信旁人的,可我看得出她是真信你。
唉,你这么个人,竟像是为她专造出来的似的,她历来最恨内侍阿谀谄媚,也厌恶男人太过功利急进,偏巧这些你都没有。元承,我只是有些担心你日后会有更多的麻烦,要是可以的话,还是早些抽身出来的好,我想陛下也是能谅解你的。”
我颌首,认真的答允着她,只是在心中苦笑,事情的发展根本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我如今亦是进退两难。
两厢无语间,王玥领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入内,笑道,“别光顾着说体己话,我让你们也听听体己戏。”
他指着那少年继续说,“这是松江府的庞松,人都唤他做大松。最是唱得一手好曲子,他年前上京来,多少人家为了请他下了血本置办堂会,今儿算是你们有耳福了。”
庞松向我和秋蕊长揖行礼,我亦冲他颌首致意,略略一顾间,只觉得他样貌虽普通,但一双眼睛却是含悲带愁,眸色间似有股看尽悲欢离合的寥落之意。
王玥指着屋内一架木画屏风向庞松示意,他会意转而行至屏风之后,影影绰绰间隐约可见他立于屏风后面的身影,却也未见他用什么月琴檀板一类的乐器,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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