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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臣记-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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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一会儿,卢峰仿佛回过神来,先是一阵摆首接着有连连点头,叹道,“远山疏朗,近处苍松虬屈,溪水清旷明净,当中水鸟飞掠,笔墨坚实浑厚,却有空明之意,观之令人心旷神怡。”
  他转顾我,忽然对我一揖道,“不知周先生从何处寻来此画?”
  听他的意思,竟是将这画当成是平山真迹了,我忙回答,“惭愧,这画是在下临摹之作。因有缘见到真品,奈何画作的主人不愿割爱,不得已在下只好借来临摹一番。因自觉临的尚算认真,故此斗胆示人,如果能令先生观此画感觉惬意,那便算是在下为先生尽的一点心意罢。”
  卢峰听得皱眉,再度仔仔细细的盯着画卷看了半日,思忖后正色道,“你说这画是假的?哈,你欺我不懂画不成?平山先生用笔豪放纵逸,墨法酣畅淋漓,颇有豪态,岂是信手随意可仿的?我见你年纪不算大,说话办事也还稳重,如今却来戏耍我,恁般信口开河?”
  我不由一怔,摆首解释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并不敢以假充真。”
  “你说这是你画的?凭什么证明?依你的意思,你刻意临摹并不想以假乱真,那便该有造假的规矩,在画中留下些破绽供人分辨,请问阁下究竟留了哪些破绽啊?”
  我倒吸一口气,后悔自己怎能如此不严谨,原本只想着将此画拿给卢峰一阅便罢了,从未想过要留存世间,故并未按照制造赝品的规矩来设个破绽,如今却是说不清楚了。
  我待要再对他解释,他却挥手阻止我道,“阁下不必再说了,卢某知道你的意思,你既不肯舍此画与我,又想以诚意打动我求取东村画作,我可以满足你。”他当即吩咐仆人去书房取东村先生画卷,随后又道,“卢某这里的画任你挑选,只是这幅阁下口中的假画,嘿嘿,卢某就当作是交换之物留下了。”
  我大窘,对他一揖到地,真诚言道,“先生真的误会了,在下只是想认真临摹让先生一观,惟愿满足先生对此画的向往而已,绝没有其他想法,更加不可能用一副赝品来换取先生收藏的真迹。”
  奈何我越是解释,卢峰仿佛越是认定了我是舍不得这幅画才托词其为赝品,坚持要我快些选一副东村先生画作,我百般无奈费劲口舌仍无果,还是阿升在一旁拉住我轻声言道,“大人别解释了,他不会信的。本来您就画的好嘛,和真的有什么区别?他已然认定了这是真画,不如就成人之美好了,咱们反正也不吃亏。”
  我一阵苦笑,卢峰铁了心一般,一径催促我快些选画,恨不得早点打发了我出门才安心。我亦只好在他拿出的数幅东村先生画作中仔细挑选,最终选择了一副山斋客至图。
  出了卢宅,我犹有几分尴尬,阿升却笑得爽朗轻松,“您何必那么认真,我看他也是识画的老手了,既然他都认不出真假那只好由得他了,若是外头买到个假的,说不准还真没您仿的这么好,这么齐全呢。”
  我心中依然有愧,想了想对阿升道,“麻烦阿升替我打听着些,这个卢峰做生意的品行如何。若他是诚信之人,你就递个话给内务府,就说我说的,今后许他一些供奉的差使,就当作是我对他的补偿罢。”
  阿升点头答应了,一壁笑个不住,半晌道,“先生终于也以权谋私了一回,倒是难得啊。”
  我愈发尴尬,无奈道,“这就叫拿人手短,我算是知道这个中滋味了。”
  回去途中,路过前门大街,市集一派喧哗热闹景象,琳琅满目的各色小东西吸引了阿升的注意,我见他看的开心便下马和他缓缓穿行于街市。
  时近中秋,很多铺子门前都开始摆出月饼,还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样花色的兔爷。阿升拿着一只会身披铠甲骑着猛虎的兔爷看了半天,笑道,“这个家伙还是那么好玩儿,我买回去给樊依看,她一定觉得有趣儿。”
  一旁的店家听了凑趣道,“哎,小相公有眼力,这是今年才时兴的式样,买回去给家里的奶奶姑娘们摆着,到了中秋拜月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放在那香案旁边,这威风八面的样子多招人喜欢啊。”
  阿升一面笑着忙不迭地掏银子,因笑问我,“先生一会回家么?我想去看看樊依,您是不是也该去看看白姑娘了?她们俩在一处做伴日子过的可舒坦了,我上回去瞧她们,樊依正教白姑娘苏绣的针法呢。”
  我对他笑笑,又摆了摆首,随后在店铺中挑了些苏式的月饼,交给阿升道,“我就不去了,你帮我带个好。不必着急,宫门下钥前赶着回来就是了。”
  阿升看着我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最终什么也没说,摇头上马离去了。
  出了处暑,天气渐渐凉爽下来,西苑的太液池唯剩残荷,倒是太素殿前两株桂花开的正好,远远便能闻到清甜的芬芳。
  远处传来教坊司的乐伎和着丝竹管弦练习的歌声,她们在排演中秋节的曲目,歌声穿花拂柳度水飘来,是一支长生殿乞巧,正唱到:情重恩深,愿生生世世,共为夫妇,永不相离。有渝此盟约,双星鉴之。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誓绵绵无绝期。
  有一刹那的心动神驰,天宝十载,七月七夕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谁知日后比翼纷飞连理死,绵绵恨意无尽止……我摇摇头,逃避去想那个悲伤的结局。
  中秋宫宴依旧开在西苑,丝篁鼎沸,近内庭的居民,傍晚时分亦可遥闻笙竽之声,宛若从云外飘来。
  然而京中习俗,王孙公子,富家巨室,在这一日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竟此夕之欢。至如平民之家,亦登月台,安排家宴,子女团圆。此夜天街卖买,更是直到五鼓,玩月游人,婆娑于市,至晚不绝。故陛下体恤今夜应阖家团圆,亦早早结束宴席,放臣子们出宫自娱。
  我将陛下送至承明殿,信步走回居所。抬首仰望,但见玉宇澄清,一轮皓月即出,便让阿升备了些桂花酒,坐在庭前玉阶上独自望月浅酌。
  金风荐爽,玉露生凉,银蟾光满,丹桂飘香,如此秋夜霁色却不知缘何令我生出一丝怅然,我缓缓饮着杯中酒,渐觉微有几分醉意浮上,余光却恍惚看到十二破留仙长裙迎风翩然的裙摆。
  我举目望去,看到陛下站在身畔,独自一人,含笑看着我道,“怎么一个人喝酒玩,也不陪我。”她说着,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没有起身,因为那几分薄醉,也因为不确定这是幻觉还是真实。直到她抢过我手中的酒盏,仰头喝下,我才意识到此刻所发生的事并非我的臆想。
  我当即站起来要去为她另取酒杯,被她一把按下,耳听她用愉快的声音徐徐道,“就用这一只罢,我和你共饮一杯酒。”
  昏昏然的坐下,我如坠五里云雾中,半晌才讷讷问她,“陛下睡不着么?”
  “这么好的月色,这么好的天气,就此睡去岂不可惜?我早早散了那筵席就是想和你说会子话,品一品这长空万里,一轮秋影转玉盘。”
  她这样说着,却并没有欣赏明月之意,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我察觉到她话里的一丝暧昧,苦于无言以对,只好装作淡然的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斟上,默默饮酒。
  “元承,今夜不仅是赏月,也是和家人团圆的日子。我的家人,你也知道他们多数并不和我同心,而你的家人,”她一顿,柔声轻问,“你还记得他们么?”
  纵然十多年过去了,然而有些人有些事却是刻骨铭心,如何能忘怀呢?可每每想起,都会让我心头泣血般的疼痛不已。
  我垂目摆首,逃避着自己的记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元承记不清了。”
  她伸出一只手握住我,另一只手去拿酒壶斟酒,然后抽出我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忘了也罢,从今往后我们彼此陪伴。”
  她仰头望向碧空,感慨道,“中秋应是女子拜月之时,我还从来没拜过月呢。你可知道,外头的女孩们趁此时会向月宫里的神仙祈求些什么?”
  我努力的回想着遥远的往事,幼年时见到母亲带着姐姐在庭院中拜月时的情景,回答她,“身为女子,此生最大的心愿,也许便是寻一个如意郎君,从此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我说完之后才想起这个世间女子的愿望已和她无缘了,但话已出口,又怕她会难过,忙转首看向她,却见她凝目望着我,眼中流动着脉脉柔光,颌首微笑着,“嗯,这个愿望我已经实现了,我身边已有这样一个人。”
  我的心倏忽一跳,眉心跟着一颤,她何时有了心仪之人,我怎会全然不知?我脑中一片混沌,勉力想着朝中清贵、勋戚、她近日倚重的臣子……
  正当我冥思苦想之际,她忽然说出一句令我惊愕至茫然无措的话,“我已有了你,而你就是那个和我白首不相离的人。”

  第一百零六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脑中一片空白,心头慌乱,只有重重的心跳声提醒我,我此刻是清醒着的。我深呼吸试图微笑,却发觉嘴角僵硬连一丝笑意都牵动不起。
  眼前的人温和的笑着,盈盈眼波流动,慢慢地我在她的眸心处望到了自己,那般清晰。
  我甩甩头,尽量平静的回应,“元承是会一直陪着陛下,直到老去。但陛下这个句子用法不对,这是指女子期待心中爱人能够不离不弃,不能用在元承这样的臣子身上。”
  好似早已料到我会这般说,她当即摇头,衔着一缕柔缓笑意道,“你是我的臣子,如同天下人一样。又不仅仅只是臣子,我半生的岁月里,一直相伴而无欺的人唯有你。元承,我是说真的,你可曾有过一刻不把我当作是皇帝,而仅仅是一个女人的时候?”
  片刻的沉寂之后,我听从着内心某个蠢蠢欲动的声音,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似乎颤抖了一下,随即开怀的笑出来,“我很高兴你给我这个肯定的答案。”笑过之后,她开始娓娓讲述自己的感受,“对于我来说,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很长时间里,我以为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对一个男子倾心相待。可是岁月际会,还是令我碰到了你。你是那么纯粹明净,无论置身多么污糟的环境,都能坚守内心。朝中俊彦如芸,我却从未见过你这样不改初心的人。你令我欣赏,而欣赏之余,我才渐渐发觉,我已离不开你。”
  我下意识的转向她,几乎在怔愣中听完她的话,她温暖的笑容是真实的,触手可及,看在眼里却令我觉得惊心动魄。
  “这便是喜欢罢?元承,我对你的喜欢,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的渗透于依恋里,微不可察,但绝非杳无踪迹。我如今来告诉你,也是告诉我自己,周元承,我是喜欢你的。”她坚定的说着这一字一句。
  我已不能再恍惚下去,这绝非梦境,否则我便如同那化蝶的庄周,是耶非耶,无从辨析。
  “元承很感激陛下这般肯定我的人品,但是我想陛下可能误解了自己的感情,只是把信赖和一部分欣赏当作是,喜欢。对陛下的错爱,恕元承不能领受。”我敛容与她对视,平静说道。
  她微微蹙眉,有一闪而过的无奈,摇头道,“我以为我们早已互通心意,原来不尽然。你为什么偏要这么说?”
  为什么?我无法忽略深藏于心底的那片黯然,艰难的咽下喉咙间一抹苦涩,回答,“因为元承始终都是陛下的臣子,这是一开始就注定的。何况,我是一个,宦臣。早已不能,也无权品尝这世间的男欢女爱。”
  她听罢,凄然地一笑,眉目间满是哀恸,良久之后她再度凝目于我,冷静而和缓的说,“你曾经说过,希望世人能对你有一点尊重,不在那个人字前面加诸侮辱的字眼。我想你说的该是那个阉字罢。我今天想来告诉你,那不过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字罢了,永远都不会损害你清净平和,完整真诚的灵魂。你只是身体有残缺,却有着健康纯良的心灵。比起那些刻意污蔑你,或是曲意奉承对你卑躬屈膝的文臣士大夫,他们才是身虽全而志阉者,然而他们却滔滔然,毫不自觉。真正应该感到羞愧的人是他们,不是你!”
  一瞬间,我再也无力掩饰心里的震撼和感激,任由蓄积在眼眶中的泪水奔涌而出,半生寂寥,终于在此刻找到了温暖坚实的理解和抚慰。
  这是喜极而泣,她亦懂得,给了我充足的时间去体会和宣泄。许久之后,她才伸出手臂轻轻抚着我的头,将我揽入怀中,让我倚靠在她消瘦单薄的肩上。
  她极尽温柔疼爱的轻拂着我,低低絮语,“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一定要信我。从今以后,我会好好陪着你,就像你一直陪着我那样。”
  我已止住泪,在她怀中平静的点了点头。她轻快满足的笑意在耳边响起。
  “你看今夜月色多好,于夜半无人之时,你和我,终于可以似一对寻常爱人一般相拥,这样真好。”她满足的说道。
  我从她怀中坐起,转首凝望她的眼睛,“陛下此刻有什么心愿么?可以对着月宫中的仙人诉说。”
  “嗯,有的。”她低眉轻笑着,“我的心愿就是,周元承和我独处之时,可以忘记我是皇帝,可以不称我为陛下,而是,唤我的名字。”
  我不由得也笑了,这可真是个难题,那是一个我熟知却从未宣之于口的名字,但如果这是她的心愿,我乐于满足。
  我对她颌首以示同意,然后看着她皱起眉说道,“那便叫一声来听啊。”
  见我有一丝犹豫,她迅速叹道,“好多年了,都没人唤过我的名字,不像你,有人天天把你的名字挂在嘴边上叫。”
  她说完,我们相视,不禁都笑了出来,那个人不就是她么!她不依不饶专注的盯着我,我略微清了清嗓子,迎向她的目光,带着一缕颤抖轻声道出那美丽的名字,“徽赢……”
  她连连点着头,眼里有一汪水气,却没有化作泪滴。过了一会,她问,“你呢?可有什么心愿?”
  我此刻已将平生之愿尽数实现了,实在不知还能奢求什么。仿佛是提醒我不该太过得意一般,我忽然想起那日听到教坊司排演的长生殿,也是夜半无人私语时,那些誓言却没能成真。
  我不想令她感到不快,于是认真想了想,微笑应她,“但愿花长好,月长明,人长寿,松长青,年年岁岁长相亲。”
  她再度微微一颤,然而我已伸臂拥她入怀,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样安静的相偎,让我体味着从未感受过的恬淡喜悦,我享受着溶溶月色下爱人的温暖,不再想任何关于前路会存在的艰险或凄迷。
  直到有一卷浮云半遮住明月,我才轻声唤她,“徽赢,我有礼物送给你,想不想看?”
  她抬眼惊喜的看我,迅速点头。我笑着先起身,然后扶她起来,挽着她的手带她进了我的房间。
  我展开那幅东村先生的山斋客至图,此画描绘的是主人静坐于山斋待客来访,斋室四周山峦环抱,溪流萦绕,幽深静谧。一客曳杖正朝山门行来,不远处溪河桥上亦有来客,并有携琴僮仆相随。隔溪对岸平林漠漠,雾霭冉冉。
  她细细的看着,颌首道,“此人画近峦远峰用方硬的小斧劈皴和刮铁皴勾斫,斋室用界画画法,配以玲珑剔透的太湖石,描绘得整饬精巧,中景的树丛云霭,又以浓淡不同的水墨点染晕化方法为之。虚化朦胧,有米氏山水的遗意,颇具文人画虚灵的气韵。”
  我含笑道,“这画中描绘的便是你向往的江南山水了,看来我这礼物算寻对了。”
  “你特意去寻的?又为这个花了你多少俸禄?”她笑着挪喻我。
  想到这幅画的来历不免有些令人难为情,不过我并没犹豫,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她听罢了然一笑,有些悠然神往的叹道,“那还是姓卢的赚了。什么东村平山的,哪里比的上国朝司礼监掌印周元承亲笔手迹,你的真迹日后是要流放百世的,不该轻易许了人。何况,你还没给我画过一副画呢,也没有写过一个帖子。从前只晓得让你临我的字,却没想过你的字也是那般好看。”
  我笑着摆首,“你把我夸的太好了,若是你喜欢,我明日就画给你。”
  “自然喜欢的。写幅字给我也好,我早就想把承明殿的匾额换了呢,我不耐烦看鲁翰林的那几个字。都说他是国朝楷书第一,我瞧着不过如此,过于端方了。”
  她忽然一笑,问道,“你还记得,从前你仿了我的字抄写文章给母亲看,母亲当日就夸过,那字写的好,透着一股明心安稳之意,因此还说我的心越发静了。其实,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心静的人。”
  “我这样也不好,性子太过安之若素,缺了进取之心。”我回答。
  她摇头,看着我的目光澄明平和,“我见多了有所谓进取之心的人,这些都不重要。倒也不是你这般性情的才让我觉得安全,只是,能守住自己,不为外物所动,才最是难得。”
  她今日对我夸赞太多,我已有些招架不住,只好低头笑笑。
  她看在眼里,笑道,“你对人对事太过谦和,从不把自己当回事,这倒是可以略改改,不然总叫人欺负了去。”
  闻言,我鬼使神差的接道,“不是还有你么?你总不会看着别人欺负我。”
  我说完这话,当即愣住了,我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对她说过话,一时有些羞臊,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只好垂首不再看她。
  她将我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自然这样的情形令她觉得颇为新鲜有趣,她凑近我一壁盯着我的脸发笑,“又脸红了,真还没见过比你脸皮更薄的人呢。你说的对呀,我当然是会护着你。”
  她停住笑,轻声道,“你所有的遭遇都是因为我,其中大多是不堪的。可讽刺的是,你除了我之外,却是一无所有。如果我尚不能护住你,岂不是辜负了你对我的心意。”
  此时即便置身十里春风中,也不及面对她一刻时带给我的欢愉。我一壁握着她的手,回身从书架上取下了那副被搁置十六年之久的清明上河图。
  我缓缓展开它,随之一点点映入眼帘的是那些栩栩如生的景致人物,她初时略有些疑惑,继而明白过来,在留白处着意寻找,很快她看到了题于其上的那几行字。
  “元承,真好!你终于做了这件事。”她有些激动的说着,“你的为人,才情,应该留给后世的人知晓。我一定会助你,青史留名。”

  第一百零七章 蜂拈落蕊空

  中秋节后,陛下从西苑迁居回宫。我的生活与从前比并无太大变化,白天闲暇的时光仍是在南书房度过,只不过手头翻阅修订的书籍,已从唐史变成了宋史。
  陛下很满意我白天安静的占据着她的书房。傍晚之后的时光则是在西暖阁和她一起度过。我如今已不会拒绝代笔为她批奏疏,只要她觉得疲惫或是有些头痛,我都会将她手中的朱笔接过,替她做完未尽之事,这期间我们往往不需对话,只是一个动作或一个眼神,彼此便已明悉。
  晚间送她回寝殿时,她忽然拉住我说,“你许久都未给我梳过发了,留下给我梳一次可好?”
  我下意识的环视四周的宫人,本想以今日太晚了,改日回来早些再为她梳为由拒绝,可触及她期待中尚有一丝渴求的目光,我没有再说话,含笑陪她走进了寝殿。
  她的乌发浓密一如往昔,她看着铜镜里映出的我的身影,笑问,“我老了罢,如果有白发你可要告诉我,不许向他们一样瞒着不说。”
  我认真的看着她的发,答她,“确实未见。不过你怕么?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白发如丝日日新,世间最强大者莫过于光阴,面对它,人们能做的好像也只剩下感叹而已。”
  “你对年华老去也能这般平静接受,我自问做不到你的境界。”她回首定定的看着我,“就好像我现在会想,上一次你这样为我梳头竟然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这宫里,还有秦启南。”
  她提及这个名字,我忽然间想起近日看到荆州楚国公府上奏的折子,提及秦启南罹患痼疾,数年间延医问药皆无法治愈,欲请旨回京再行医治。这封折子被她留中不发,暂且压在她案上一堆奏疏中,若非我整理书案,原也无从发现。
  我向她建议,“他如今病重,想要回京医治,你便准了罢,也许太医院的圣手们可以治愈他。”
  “两湖的大夫看不好,京里的就能看好了?这是他常年饮醇酒,近妇人的下场,也是他自暴自弃的心境使然。”她语气平静,又道,“你想让他回来?你已经不恨他了么?”
  我对她微笑,摇头道,“恨一个人需要强大的执念,我不是个执着的人。”
  “嗯,你只是执着自己的心罢。”她若有所思的一笑,“可是我不能让他回来。我不想蕴宜见到他,徒惹是非,到时候只怕她会把秦启南遭受的所有事尽数算在你头上。”
  我垂目,思忖片刻问她,“你一直担心公主对我的态度,是否怕以后……”
  “是,倘若我不在了,她一定不会善待你。”她直言道。
  我感动于她如此为我着想,却也不愿她忧心,我故作轻松的笑道,“说不定那时候我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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