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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凰[金榜]-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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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姓越,我父亲还尚在人世,陛下多虑了。”
  谢则容沉吟,忽然眸光一闪,微笑道:“那延年益寿的药求来也不难,原本孤为了碧城早早就派了人网罗天下延寿奇方,去西昭的寻药人最晚不过三日便可回朝。”
  “真的?!”
  碧城心中一跳,即使明知道不该在谢则容面前j□j太多的情绪,可是这样的好消息她还是压抑不住脸上的笑容。
  谢则容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眨了眨眼敛去困惑的目光,捏紧了拳头。眼前的少女明明才十三,可是……这样明媚的笑容,让他恍惚是回到了许多年前,他骑马回帝都听见声响抬眸的一瞬间见到的那个身影。那年她也是十三,人面桃花,笑容潋滟,只短短一瞬间便停歇了他灵魂深处十数年的阴雨。
  “真的,我……不骗你。”他轻声回答,怕惊扰了这一场梦。
  *
  黄昏来临前,碧城回到了紫阙宫。紫阙宫中服侍的宫人众多,她把他们都尽数遣了出去,才终于褪下了皇后朝服和亵衣踏入早就准备好的浴盆之中。一刻钟后,她已经把身上所有繁杂妆容卸尽,穿着最轻薄的亵衣坐到了镜子前,手握着眉笔,在白净的脸上画上了第一抹颜色。又一刻钟,出现在镜子里的已经是真正属于十三岁碧城的脸。
  “娘娘,您洗漱完毕了吗?陛下已经在外殿候着了呢。”门外响起宫人轻柔的声音。
  碧城在内寝的柜中翻找,终于从箱底拽出了一件衣裳,迟疑几分,还是穿在了身上。片刻后,她朝着站在铜镜中的已然是身穿粉色云罗裙的少女勾了勾唇角。这件衣裳是当年番邦进贡的布匹制成,衣料轻便行动十分利索,只是这颜色太过花哨娇嫩模样也太过随意,后来为了有公主仪态便不穿了,如今翻出来,果然正当这样的年纪。
  “娘娘……”
  “准备轻纱帽。”碧城开了门,朝着催促的宫人道。
  那宫人一时反应不急,愣愣看着少女装扮的碧城发呆。好久才狼狈低头:“是、是!”
  宫人匆匆跑开了,碧城站在原地低头看着粉色罗裙边上细碎的花朵,还有轻薄的云蝉纱,忽然笑了。之前在马车上,她太担心姜梵而被谢则容套了话儿,现在她却已经冷静下来了,既然他在怀疑,她就让他好好乱上一乱,看看究竟是运筹帷幄的谢将军心思缜密天衣无缝,还是她这怪力乱神剑走偏锋。
  宫人很快就取来了纱帽,她取了戴上,收拾行装去往外殿。
  一路上,陪伴左右的宫婢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问:“娘娘为何要这般打扮?”
  碧城已经遥遥见着了谢则容站在殿中的身影,她的脚步稍稍放缓了些,低笑道:“岁月不饶人,往事如镜中花,本宫也想给陛下一个惊喜,重寻旧梦。”
  宫婢“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一瞬间涨红了脸,自然没有注意到碧城脸上一闪而过的嘲讽。
  紫阙宫的正殿中,谢则容远远看着一抹粉色渐行渐近,递到唇边的茶盅倏地停滞,指尖以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弧度颤了颤,茶盅最终脱离了他的掌控跌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他的手死死抓着暗红的梨花木椅,不可置信地看着渐渐靠近的那人。
  那是——碧……城?
  可是……
  谢则容陡然站起身来,脚步却活生生在殿门口止住了,只剩下起伏不定的胸膛和抓在门上那双骨节突兀地耸起的手昭显着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死死盯着就在不远处的粉色身影,深吸一口气才终于生涩开了口:
  “你……”
  那粉色身影却不着痕迹地掀开了脸上的轻纱,露出了一抹恬淡的笑。她说:“我们何时出发?”
  “碧……”谢则容的指尖泛白,他倏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自己却闭了眼。再睁眼时已经是满目彷徨,他说,“你究竟……是谁?”
  碧城淡道:“陛下不是怀疑我是燕喜公主之女么?”
  谢则容缓缓松开了手,别开粘连在她身上的视线僵硬道:“不论你是谁,出发吧。”
  “好。”
  夕阳的余辉彻底消散的时候,碧城跟在谢则容走到了宫门口。宫门外出宫的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在月色之下,一队身穿铠甲的禁卫整齐地站在马车两侧,他们人数不过十人上下,见着谢则容也不行礼,只是像雕像一样站立着。碧城诧异地扫视了一眼,马上明白过来,这一队人马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暗卫,是禁卫中选出的最出类拔萃之人选。虽是十人,恐怕一战之下能当百人。
  谢则容究竟是想做什么,才把暗卫都放到了明处?
  马车在夜色的静谧中离开了宫门。
  月色如霜,车头的宫灯投射进车内微弱的摇曳的光芒。
  碧城借着这一丝光芒打量着谢则容,不出意外看到了他纷乱的神色。他似乎并不敢多看她,很难得地把目光投向了车窗外,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可以堂而之地观赏他罕见的迷茫举动。
  其实,她这打扮也并不全是为了乱他猜想。这一次是去接“碧城”,不管接到的是昏睡不醒的碧城还是一具尸身,她都必须防范于未然。假如是尸身,她自然是继续带着朦胧的面纱装作是燕晗的皇后,假如是沉睡的碧城甚至是一个已经醒来的碧城……那么,她摘下面纱便可先发制人索性装作燕喜之女,量谢则容再有杀心也不能当即下杀令。
  “你在怕孤杀你?”忽然,谢则容的声音响了起来。
  碧城阖了阖眼,笑了:“不怕。”
  谢则容却忽然轻柔了声音。他说:“我不会杀你。”
  少顷,他又轻轻补了一句:“你……别害怕。”
  这样的谢则容并不多见。碧城惊异地看着他似乎是在和一团云雾对话的样子,忽然想起他身上还有伤。难不成,他是伤重烧糊涂了?
  马车在夜色下行驶了约莫两个时辰才终于停了下来。碧城实在忍不住困意在车上稍稍打了个盹儿,醒来的时候谢则容已经下了马车。她迷迷糊糊掀开车帘,忽然间冷风吹来,她终于清醒了过来,看清了车下的局势。
  这是一片山林,林边有一条小溪环绕而过。溪边站着无数人影,他们每一个都带着长枪与盾牌,把不大的一片山林团团围了三四圈。
  这些是守僵的将士?
  碧城只看了一小会儿,便爬下马车走到谢则容身旁,问他:“陛下这是想做什么?”
  谢则容的目光只注视着山林,他道:“接碧城回宫。”
  “她在哪里?”
  谢则容不再答话,只是忽的高举起手一辉,人群中竟然想起了一阵喧天的战鼓声!一时间山林的寂静被激昂的战鼓声撕裂,无数鸟兽惊窜起来狼狈逃离,百里之内鸦声一片。然后,所有的将士开始一层层朝山林内推进,而谢则容却忽然环住了碧城的腰顺势一带,拽她上了马。
  碧城来不及惊喘,她只见到眼中昏沉的颜色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在朝后推动,马蹄声响彻苍穹——没过多久,一声马啸划破长空,奔跑的马儿陡然截止了脚步!
  碧城狼狈地从马上翻身下来,眼中还残留着几点浑浊金星,好不容易在冷风中恢复了些许冷静,却在看清眼前景物的一瞬间又乱了神智:
  月色。树影。火把。
  数十个身穿他国铠甲的将士团团围着一个纤瘦的身影。
  那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
  
☆、第77章 醋意(上)

  碧城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见到尹陵。她作为一国之后站在谢则容的身旁;身后是燕晗数千将士,铁甲银盔;火把的光芒几乎要照亮整个寂静的山林。而尹陵,他却被数十异族将士包围着,被圈在了小小一方之土内与她僵持。
  山风呼啸而过;嘈杂与火光闪烁之间,尹陵身侧一个将军装扮的人忽然拔刀几步上前,冷厉道:“这就是你燕晗礼数?!”
  碧城悄无声息打量这出头的将军,越看越觉着有些眼熟。上一世她对战事了解并不多,却也因为谢则容而数次入军营;先帝好战;几次三番与邻国有过节,故而军中常常有他国战俘。这身异族打扮她在哪一次战事中见过呢?
  碧城出神的时候;谢则容冷笑出声,他道:“孤需要与一个掳皇后,通他国的叛徒‘以礼相待’么?”
  异族将军忽的大笑:“陛下这话说得真是蹊跷,你家皇后不是好好待在你身旁么?”
  谢则容眼中寒光毕现:“程将军,沙场一别多年未见,你不在边疆守城,倒和一介伶臣为伍。偌大一个西昭,竟无可用之人了么?”
  姓程的异族将军笑道:“人人都有不同际遇,就如同你谢将军本是为沙场而生,如今却做了燕晗皇帝,要说起来,程某如何比得上谢将军今非昔比呢?本来你我相见倒可以喝上一坛,不过今日各为其主,看来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啦。”
  谢则容淡道:“倒也未必,只要程将军杀了我燕晗伶臣尹陵,孤,可以放行。”
  程将军回头看了一眼尹陵,才笑道:“这……程某可不敢啊。”
  他们你来我往对话之时,碧城已经不露痕迹地把在场的几人细细扫视了一遍:谢则容声势虽大,不过他的手一直是按在剑柄之上的,僵直的手腕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他……很紧张。而尹陵……碧城在谢则容身后半步的地方遥望尹陵,发现他身上穿的衣裳并不是往日她常见的。此刻他身上的衣裳漆黑如墨,宽大的袖口上依稀绣着银色的暗纹,仔细分辨之下依稀可见那是一只银色的麒麟。
  这发现让碧城雀跃的心倏地沉了几分。如果她没有记错,麒麟是西昭尊崇之神兽,寻常百姓家日常穿衣不可碰麒麟,达官显赫才可在领口,袖口处绣上麒麟尾,皇亲贵族可以在衣摆上绣麒麟爪牙,而帝王嫡系可用银线勾勒麒麟与身,昭显奉神命而执天下掌乾坤之意。
  月色昏暗,烛火也明明灭灭。
  碧城看不清尹陵宽袖上的麒麟究竟有多少,忍不住悄悄向前迈动了几步,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谢则容?
  “别过去,不对劲。”他轻道。
  碧城默默望向尹陵,被谢则容握着的钳制着的手腕如同烙铁,她用力挣扎却甩脱不开,到最后她只得压低呼吸站在他身侧,遥遥与尹陵对峙。
  夜色。山林。
  尹陵身穿墨色长衫,终于缓缓抬起了一直低垂着的头,露出了凌厉的眼。他的目光划过碧城的纱帽微微一顿却并没有多作停留就移到了谢则容的身上,抿成一线的唇忽然弯翘了几分,居然露出了个微笑。
  他轻道:“深夜诚邀谢将军来此,谢将军猜猜看,是为什么?”
  尹陵缓步靠近,原本被暗影笼罩着的身躯终于随着他缓慢的步伐渐渐移到了光亮处,宽袖上精细的麒麟终于显出了它的面目。那是一只完整的麒麟,象征着……西昭,皇族,嫡系。
  他是西昭皇族?!
  铮——谢则容的刀刃出鞘,遥指尹陵:“把碧城交出来。”
  尹陵不为所动,只是轻笑:“她死啦,谢将军是要尸身呢,还是要骨灰?”
  “你住口!”
  显然谢则容也没有料到事态会有这样的变化,他手上力道终于松懈,碧城就趁着这机会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几步朝尹陵跑去。
  可是,她还来不及靠近他,却只看到谢则容拔出佩剑足下几点越过数层兵士直指尹陵而去!“陛下——!”燕晗将士莫不惊叫出声,可是没有军令没有一人敢出手阻拦。而谢则容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如同化身修罗,与暗夜融为了一体,所到之处血色一片,哀嚎遍野!
  只片刻,剑尖已经直抵尹陵的眼睛。
  早就身中一剑的程将军挣扎着起身嘶吼:“住手!这是我西昭太子!”
  谢则容却置若罔闻,他的眼里只有尹陵,剑尖又抵近半寸。他嘶声道:“交出碧城。”
  尹陵低笑:“她死了,你也要吗?”
  “交出来,孤不管你是西昭太子还是什么人,杀无赦。”
  “谢将军倒是情深意重,只是不知道公主在天之灵可知晓?”
  “左眼,还是……”谢则容冷笑,剑尖倏地朝前又送半寸!
  “尹陵!!”
  碧城尖叫出声,心跳像要挣破胸口束缚。她用力挣脱禁卫包围跑上前去,却看到尹陵眯起眼睛举起了手,做了个奇特的姿势。刹那间在暗黑的山林中忽然炸开了无数烟火光芒。谢则容的手在抖,他终究没有刺下去,因为尹陵的一句话。
  他说:“往东五里,烟火为信,我建议你快些赶去,慢了,你的皇后和江山可就要化成灰烬了呢。”
  谢则容的脸转瞬即逝死寂一片,他只迟疑了一瞬间,便翻身上马朝着山林风驰电掣而去!在他身后所有将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只有从宫中带来的几十禁卫飞快地跟上了他远去的背影,将士们最终也跟了上去,一时间纷乱的马蹄声踏破了夜色和烛光。
  空旷的林间只剩下遍野的尸体和不多的几个人。尹陵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低垂下了身子,忽然用手捂住了眼睛,徐徐跪倒在了地上。
  “殿下!”程将军失声。
  “先生……”碧城也彷徨起来,她终于到了他身旁,却发现他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山风中,片刻之后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声音,是压低的喘气声。
  他在哭。
  碧城握紧了拳头,努力伸手揽过他的肩膀,手臂却蹭到了一片温暖潮湿。心,忽然疼得无以复加。
  “先生,你……别难过……”
  碧城小心地伸手去触碰捂着眼睛的手,第一次为自己的谎言带来的负疚感湮没。变成小越,隐瞒真相,她从来没有后悔过的,因为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一个人因为碧城的死而伤心欲绝。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个秘密带来的便捷,可是她真的从未想过尹陵压抑着多少苦涩。从来没有。
  尹陵在哭,他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僵硬着身体压抑着颤抖,让眼泪通过指缝滑落在草地上。
  碧城松开了他的肩膀,绕到他的正面,跪在他身前摘下顶上的纱帽,仰起头轻声道:“先生,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如果这个秘密是她自私的苦果,她现在已经尝到了那最让人酸涩的味道。不论老天爷打算如何收场,这一切都不该由一个局外人来担负的,不是么?
  尹陵缓缓松开了手,目光却空洞而黑暗。
  碧城在他的眼里找到了漫天的火光和自己的影子,她没有犹豫地环抱住他:“先生……你不要难过,碧城她尚未……”
  “殿下,五里路太短,谢则容很快就会发现那是个陷阱,我们还是得快些走啊!”程将军倏地打断了碧城的话。
  尹陵的眼里终于又有了一丝光亮,他轻轻推开了碧城,僵硬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支被压碎了的花,缓步朝前走了几步,把它放置在了一片潮湿的新土上。他沙哑道:“我知你不愿意留在宫中,所以带你离开。只是让你不能长眠于皇陵,你是不是会怪我?”
  静默片刻,他又道:“我要回西昭了,只有如此,才能为你报仇雪恨。”
  “先生……”
  “你也回去吧。”尹陵头也不回道,“回到燕晗,回朝凤乐府。”
  “先生!你等一等——”
  “这世上已经没有尹陵。”尹陵终于回了头,通红的眼睛中泛着冰凉的光芒。他道,“我名商阙,自然,也不再是你的先生。”
  他转身就要离开,碧城急躁得不知如何是好,索性豁出去朝他的背影喊:“我是、我是楚碧城——!”
  尹陵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碧城在他的身后惊魂未定,急喘了几口气才道:“你别冲动,两国交战死伤太多,对西昭与燕晗皆是大创!我并没有死,我只是……”
  尹陵地道:“小越,你的苦心我知晓,你既如今决定帮他佯装皇后,我也……并无立场阻止。只是你若再说一次这样的话,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先生!”
  尹陵遥望天际,冷道:“去看看你的皇帝死相如何吧。”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碧城彻底呆滞,眼睁睁看着尹陵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简单说来,谢则容智商高情商低,尹蝴蝶情商高,智商……人艰不拆。


☆、第78章 醋意(中)

  你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
  碧城猛然回首;见到的是谢则容阴沉的脸。他的发上沾着一些焦灰的木屑,身上的衣裳有许多破碎的口子,胸口的衣襟倒是一丝不破;可惜像是湿了。看着模样,他大约是已经扬鞭策马去过那五里之外的火场,而且还中了伏;只是并没有如尹陵计划的那样身陷其中,而是飞快脱了困境。
  碧城有些冷,山风吹乱了她颊边的发丝,露出完好无损的一张脸。她思绪翻飞;沉吟着俯身捡起了那一顶被丢在一边的纱帽又带回了头上,隔着一层轻纱看谢则容的时候果然觉着他修罗杀场出来一样的戾气减轻了不少。
  于是;她低头来到他身旁,道:“我骗他的呀。”她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更不知道他听了有多少,只是看他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而不是那片覆盖着残花的新土,大概是没有到多久的。
  谢则容却忽然伸手摘下了她的纱帽,钳制住她的身体,目光森然。
  碧城低缓着呼吸望着他的眼,低道:“我虽出身朝凤乐府,不过我却师承大祭司,他现在是西昭太子,深仇大恨,恐怕不日就会举兵入我燕晗……孰轻孰重,我分得清的。”
  谢则容眼角露出一丝讥诮,执剑的手却忽的一个翻转,扣住了碧城的脖颈,逼近一寸,剑锋划入脖颈,扯出了一丝血线。
  碧城痛得皱起了眉头:“我死了,天上地下,你找不出第二个越歆来替代楚碧城。”
  夜色渐渐抽离,东方天际浮现出一线白熹。山林间的虫鸣悄然而逝,第一声百灵的叫声送来了黎明的光辉。暗夜终于淡去,黑色的森林翻涌出接天无穷的绿,晨曦崭露出第一抹黎明的颜色,照亮了山岗、森林、燕晗江山,还有谢则容带血的脸和脏乱的发丝。
  清晨,越歆跟随谢则容还朝。
  *
  一回到宫中,整个御医苑的御医就把谢则容重重包裹了起来,有人手忙脚乱搀扶,有人背着药箱疾步跟随,只有一人面色呆滞站在原地,直到所有人都已经远去也没有半点动作。那是御医苑的执事,年纪轻轻就已经功勋卓著的沈御医。他愣愣看着碧城,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道:“不可能……明明已经衰竭……”
  碧城朝他笑了笑,道:“沈御医,你在发抖做什么?”
  “你……你冒充……”
  沈御医战战兢兢四顾,却怎么都无法把一句话说完整。碧城凑到他身旁,含笑替他补上了:“冒充皇后?”
  沈御医面色惨白,手里的药箱噗通一声跌落在了地上,里头的药材散落一地。碧城俯□替他一件一件捡回药箱,收拾齐整了,递到呆若木鸡的沈御医手中,轻声道:“沈御医,这是我与陛下的秘密,现在被你知道了,这可怎么办呀。”
  沈御医的眼睛陡然睁大,忽的跪倒在她面前连连磕头:“皇后饶命,皇后饶命——”
  碧城满意地露出一丝笑容,扶起浑身战栗的沈御医,撩开面纱露出完好无损的容颜。她盯着他的眼睛轻声细语:“本宫听闻沈御医出身御医世家,家中曾有祖传神药可以恢复陈年旧伤,是不是?”
  “皇后……”
  “本宫脸上的疤痕已有四年,十分有碍观瞻,沈御医想必是有方法另本宫恢复容貌的吧?”
  沈御医呆呆看着碧城无暇的脸上那一道根本不存在疤痕的区域,身上的颤抖渐渐归为了寂静。他道:“是,微臣遵命,定不负皇后所托。”
  碧城满意地笑了,转身朝谢则容离开的方向走去。
  旭日已经高升,谢则容寝宫中来来去去的御医脸上神色终于渐渐平缓了下来,沈御医是最后一个为谢则容诊脉的。他仔细查看了谢则容的伤势,思索了一刻钟才落笔写下一张药方,命御医苑的人去煎制,他自己则来到了在外殿等候的碧城身旁,轻声回报:
  “陛下伤势颇重,特别是胸口所中一刀,需要好好调养,切忌操劳,否则容易留下顽疾,经年累月不愈。”
  “退下吧。”
  “……是。”
  碧城在外殿静立了片刻,缓步进了谢则容内寝。寝殿中所有的御医都已经离开,只有一两个零星的宫婢还在辗转忙碌,见她来,宫婢们也纷纷请辞离开。寝殿中就只剩下她和昏睡不醒的谢则容。
  碧城慢幽幽坐在了床侧,冷然望着他。她收敛气息,从怀中抽了出发之前就备下的匕首出来。杀了他!内心有无数尖锐的声音在嘶吼,杀了他,血债血偿,一切就都了结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咬牙用力,却在最后的关头生生停止了动作,僵硬着撤回了匕首——她不能。即使现在他毫无防备是绝佳的机会,可是如果他今日身死,这燕晗势必大乱,她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后还不可能稳固得住这局面,更何况姜梵的延寿药还在他手中。不论她有多么想,他现在还不能死。
  显然昏睡的谢则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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