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难当家-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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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郭大叔是个好样的，靠着打猎的本事，没让郭汪氏下地干重活，但是郭汪氏偶尔还是会想起自己那病弱老爹拿着书卷摇头晃脑的样子。她心里总存着一丝念想，若是家里能出个读书人……这念头就像那黑夜里的油灯，每到夜深人静就明明灭灭的。
　　郭汪氏闲暇教孩子们认字，却是从来没用过笔墨的。都是拿小树枝在地上划拉。这乍一看到厚厚一摞草心纸，还有那墨条，真是老郭家的贵人啊，当初自家男人在去镇上酒楼卖野味被人掌柜的欺负，使劲儿压价，就是周姑娘解的围，还好心介绍了几家周家的酒楼收他家的猎物，这些年日子才稳当起来。
　　郭汪氏忽然明白了当初嫁来时，为啥公爹舍得把大半边野猪全做了酒席宴请全村人了。好人家的好报，迟迟早早，总会来的。她忽然觉得自己都想替孩子们磕头了。
　　“婶子，你还是去看看前胡，小心他毛手毛脚的把你灶上锅碗瓢盆都给埋汰了。”周朦胧看得出郭汪氏澎湃激动的心潮，假意让她去灶上看看，就是为了让郭汪氏稍微平静一下的。
　　“诶，我去看看，劳烦前胡小哥了。”郭汪氏抹了把脸，把草心纸和墨条细细包裹好，往灶上走去。
　　等把鱼收拾好，和肉分开撒上粗盐，挂上房梁，又把那酒坛子放到床底存着。郭汪氏的心里就平静得只剩下感激了。她又手脚麻利的去把儿子睡的小屋，和一间平时没人睡的小屋收拾出来。
　　当时郭老爹也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一身好本身换了钱，省吃俭用的买了砖瓦，旁人农忙自己就砌墙盖顶的，在儿子说不上媳妇开始，直到郭汪氏进了门，有时三个月能盖半面墙，有时半年才能盖出另半面，村里笑话郭家心大的人多了去了，可是郭老爹硬是一点点的慢慢把几间小破屋一点点加盖出来。老的一间，年轻夫妻一间，再来一间给孙儿们。
　　郭老爹去的早，郭汪氏夫妻俩就住了老人那间，带着五岁的小女儿郭玲，九岁的儿子郭强单独住一间，回回前胡来都是和郭强睡一个炕的，另外空出的一间，郭汪氏收拾齐整，还提了水细细擦拭，翻出棉被来晒晒，就打算招待周朦胧了。
　　“都是老棉被，姑娘这几天就委屈了。”郭汪氏一边拍打被子，使劲儿想让被子更蓬松暖和些。
　　“没事儿，这有什么委屈的。刚晒出来的被子闻着才香呢。”周朦胧是真的不怎么在意，乡下地方她又不是没待过。
　　“待会儿我就把你那屋的炕先烧起来，这乡下地方夜里冷的很，保准不能冻着您。”郭汪氏拍拍胸脯。
　　“芳草……”门口传来洪亮的嗓门儿，接着就是小女孩的声音，“娘，我们回来了。”
　　“他爹回来了，”郭汪氏扬着笑脸迎上去，“周姑娘和前胡小哥来了，还费了许多钱带了酒肉和鱼来，又给孩子带了草心纸和墨条……”
　　郭大贵早在村子口，就听人说家里下午好像来客人了，听着院子里有说话声，他就赶紧推着牛车赶回来，一看是周朦胧主仆俩，郭大贵脸上也是喜笑颜开的，“姑娘都好一阵子没来了，怎的来还花那么些钱的？多亏了您哪，我这回回上镇子上去猎的东西都有去处，价钱又公道，家里不知道沾了姑娘多少便宜呢。”
　　“周姐姐好。”小玲和小强有些腼腆的打招呼，来往的不多，他们心里却都是记得这位姐姐的。
　　“唉，你们好，来，吃糖来。”周朦胧笑呵呵从兜里摸出两包窝丝糖来，这还是她清早临出门时想起来问青黛拿的。看着郭大贵红红黑黑的粗犷脸庞，这些乡下人，没城里人白净好看，但是她就喜欢这些人脸上的忠厚老实。“大叔怎的就这样客气了？这不是快过年了么，好一阵子没来，给俩孩子添碗菜的不是？还想请大叔带我们去山上转悠转悠呢。”
　　“好说好说。”郭大贵爽朗的笑起来。这周姑娘心肠好，又是个能干吃得了苦的，他也带着进过几回山，不像旁的富家小姐娇滴滴不说，还对打猎很感兴趣。
　　俩孩子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帮着郭汪氏把牛车上采买的米面抬进屋，前胡看着孩子们这样懂事，也过去帮忙。
　　不过太阳都落山了，今儿肯定是进不了山的，周朦胧也不急。郭汪氏拾掇几个菜，郭大贵也不端着爷们儿进不得厨房的架子，体贴的在灶间帮忙。小强缠着前胡在院子里玩他的小木剑，周朦胧就牵了小玲的手，去屋外走了一圈儿。
第27章　乌云山6

　　周朦胧往常也来过，几家住的近的邻居也是见过的，都只道是郭汪氏娘家侄女之类的，见她脸上白嫩回回来也不空手，碰巧照了面，这些乡亲们也亲亲热热打个招呼。
　　踩着带着草根石子的黄土路面，周朦胧忽然觉得好不真实。突然躲到这里来，或许是自己心里想多了吧。可是踩着这不平整的土地，吹着乡野的晚风，入木就是袅袅升起炊烟的三两人家，还有那远处葱萌的山林，周朦胧更找不准自己的心在慌什么了。
　　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是郭汪氏手艺倒是不错，也麻利。
　　郭汪氏割了猪肉，头一天郭大贵上山时挖了点婆婆丁，她记得周朦胧是爱吃这野菜的，就兑着肉片炒了一盘子，家里也还有只兔子，本来是留着打牙祭的，一半和土豆炖了，一半红烧，起锅的时候下点青菜，这几个说起来都是大菜了，其他又炒了几个小菜儿，灶间小桌子倒是摆的满满当当的，农户人家过年日子好的人家年饭桌上也不一定有这样了。
　　饭端上桌，郭汪氏又让郭大贵又从床底把酒搬出来，几个人围坐着吃了顿饭，郭大贵和前胡喝两盅。前胡也喜欢郭家，主子向来宽厚，但是在外头他一个小厮，是签了卖身契的，少不得身份上要比良民次了许多。可是他回回跟着来，一大家子也没把他当个签了卖身契的人，客气又亲热的。
　　吃完饭，灶间郭汪氏倒没急着拾掇，而是先去烧了热水端到周朦胧房里。她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女孩子家爱干净。“婶子太客气了，我们一来你可忙坏了。”周朦胧客气的道谢，心里却是很感激的。
　　头天晚上没睡好，周朦胧洗洗干净就早早去睡下了。炕上暖烘烘的，被子是太阳的味道，这一觉，倒是睡的特别沉。
　　而百里之外的沥州卫大营里，新来的千户大人的营帐里按时熄了灯，戚廷岳却是气得一夜没合眼。刚照上一面，竟然就找不着人了。白天牛百户信誓旦旦的说不外乎就是在周记几家铺子里忙活，到了冬天商户们多是盘账，鲜少往外跑的。偏偏一大早牛百户往周记的铺子跑了个遍，也没找到人。
　　戚廷岳一双拳头气得握紧，直到微微颤抖。真是什么本事都不如她会跑的本事大，早知道，昨儿个就不该犹犹豫豫，而是直接派了亲兵去周家巷盯着了。
　　天刚蒙蒙亮，一夜没眨眼的戚廷岳就带了亲兵打马去了校场。留在卫所的牛百户捂着胸口揉着没睡醒的眼睛，这千户大人到底是看重周家呢？还是怨着周家呢？怎么他这活了四十来年了越看越不懂了呢？阿弥陀佛，还好大人一肚子气都留着去校场折腾那些楞头兵们，若是那冷疙瘩脸在卫所盯着自己一天……牛百户觉得自己心口越发难受了，匆匆吃了几个馒头，就带了几个得力的小旗继续去周记候人去。
　　乌云山的早晨却是暖洋洋的。外面小强淘气的喊“前胡大哥……你看我的厉害……”后面是小玲压着嗓子低呼，“哥哥，娘说了让你小点声，让周姐姐多睡会的……”
　　听着童言稚语，还没睁眼周朦胧就咧嘴笑了。起来穿了件棉布短打，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推了门说道，“小强，快给姐姐看看你多厉害，能不能把前胡打趴下？”
　　小强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木剑，低了头笑，郭汪氏从灶间走出来歉意的说道，“这孩子太淘气了，定是吵得您睡不好吧？”
　　说起来周朦胧才是不好意思，闻着灶间都有饭香飘出来，想必婶子早就起来忙活了，她却这时候才爬起来，“婶子这话没猜对，我这多少天都没昨儿个晚上睡得香呢。”
　　郭汪氏听了脸上才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饭快好了。”
　　早晨熬的粥，煎的粗粮饼，炒上两个清淡野菜，配着农家腌制的萝卜干，周朦胧吃的津津有味。吃过饭，郭大叔就打算带他们上山去。因为中午不一定回来，郭汪氏一早就特地多煎了好几张饼，拿油纸包好了，又灌满了三个水囊。
　　小强虽然有九岁了，偶尔也会跟郭大贵一起上山布置陷阱收收猎物的，但是也知道今儿父亲要带客人上山，顾不得他，也就只沮丧的拿着桃木剑蹲在墙角看着。倒是小玲，跟在几个大人屁股后面转转悠悠，新奇的不得了，“姐姐你和哥哥也会打猎吗？也会抓小兔子吗？”
　　周朦胧转身捏捏小玲的鼻头，“姐姐不会呢，不过会跟你爹好好学的。要是抓到小兔子，就带回来给你养好不好？”
　　“好的好的，姐姐要说话算话。”小玲高兴得拍手直跳。
　　郭汪氏细细叮嘱着男人，“别往深了去了，周姑娘可比不得你，路上走慢点儿，照顾着点儿，猎得到也好，猎不到就回来，别磕着碰着姑娘了……”
　　郭大贵一点都没不耐烦，有时点头有时嗯嗯啊啊几声。周朦胧跟在后头听得嘴角偷偷笑起来，这些琐碎的嘱咐听起来跟这渐生的日头一样温暖。
　　周朦胧脚程还算不错，她也不是头一回跟着上山，所以一大早就穿了便利的短打，再说干粮水囊弓箭都是郭大贵和前胡两人背着，郭大贵又走得比较慢，一路上山，周朦胧还是吃得消的。
　　一边走，郭大贵一边指着路边的草丛和路面给他们看，哪些可能是袍子的脚印，哪些可能是动物滚过的痕迹，偶尔草丛里传来动静，郭大贵都会凝神听一会儿，分析是动物跑过还是只是单纯风吹的声音。
　　周朦胧很喜欢这个过程，她听的很认真，尽管她努力辨认仍然比不上郭大贵多年的经验。到半山的时候，就猎了一只袍子两只兔子，可惜这两只兔子到手都不是活的，周朦胧在心里对小玲说声抱歉。
　　郭大贵寻着自己做的记号，沿途去看之前布下的陷阱，若是不小心被破坏了的，就得动手补救一下，前胡也跟着帮忙，其中一个陷阱里跌进了一只小鹿，个头不大，前腿受了伤，低低哀鸣。前胡摩拳擦掌正想下去给拎上来，却被郭大贵一把拦下了。
第28章　乌云山7

　　“先不逮它。”郭大贵憨厚的脸上望着陷阱里受伤的小鹿满是欣喜。
　　“为啥？”周朦胧不解。
　　“就是啊，回头让别人给收走了大叔你就白忙活了，再说，越饿越瘦，瘦了卖了不是不值钱了么？”前胡还有半句没说出来，这鹿不像别的动物，若是活的，能放出鹿血来卖更值钱，死了鹿血就不新鲜了。
　　郭大贵哈哈一笑，却是在陷阱周围走来走去，寻了几个方位，招呼前胡帮忙又做了几个陷阱，“不会有旁人来的，乡亲们不是做我这行的，山脚下划拉点柴火还有可能，这山上都是不敢来的，快入冬了，出来的畜生们可都不好惹。这个陷阱离一处水源不远，定是这小鹿来喝水掉进来的。我想着，这小鹿不见了，若是母鹿也来喝水，听得小鹿叫唤，很有可能跑过来……”
　　周朦胧眨眨眼，“大叔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动物……”她还是觉得此举只是猜测过多，成功率实在是很低。
　　郭大贵也不辩解，“等我们下山的时候来看看，实在不行，明儿我再上山来一趟，若是明儿还没母鹿寻来，我再收拾这小的就是。个头这么小，鹿茸也没长出来，放出鹿血来也没多少……”
　　前胡脸微微红，他自叹走南闯北见的世面够多了，没想到郭大叔心里样样有数，不过是看着憨厚老实罢了，真是行行出状元啊。
　　一上午就在察看险境补陷阱中过去，正好让周朦胧调节一下，前胡脚力好，兴致勃勃帮郭大叔忙前忙后，边问边学，他们忙活的时候，周朦胧就在一旁坐着歇脚。
　　到了中午，郭大贵选了个避风的山坳，让前胡架起几根木柴点了火，他自己把来时路上抓的两只兔子三两下剥了皮，肚腹里掏了个干净，寻了个河沟把血水洗了几遍，就驾到火上烤起来。周朦胧也没闲着，她不敢走远，就在四周捡些小树枝当柴火。
　　郭大贵不愧是吃这碗饭的，烤肉的手艺真是不错，他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几样粉末调料，一边转动手里叉着兔子的树枝，一边撒着佐料，不一会儿香气就扑鼻而来。
　　“哎呀，想着大叔这手烤肉的本事都多少天了。”周朦胧从放干粮的口袋里摸出郭汪氏准备的煎饼来，放在火边加热。
　　“嘿嘿，”郭大贵脸上满是自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啊。”
　　前胡也凑了过来，接过周朦胧手里的干粮，又把水囊也放到离火稍微近点儿的地方，他们男的喝点冷的没关系，主子还是喝热乎一点的好。
　　说着三人一人一块饼，撕扯上油汪汪的烤兔肉，吃得满嘴流油舌齿生香。前胡还直嚷嚷，“这可比沥州太白楼的烤乳猪香多了。”
　　周朦胧偏头看看脸带自豪的郭大贵，“郭大叔，现在生计怎么样？一家子糊的过来吗？”
　　郭大贵笑眯眯点头，“糊的过来糊的过来，比以往好多了。”自从周朦胧帮他搭了线儿，他打猎得来的猎物就有固定的去处，也不愁东家欺压砍价的，季节好的时候，甚至能攒下点碎银子，像这马上入冬打不了猎的时候，家里也能备上过冬的粮食衣物来。虽说不上富裕，但是比以往紧巴巴数着米粒下锅的日子强多了。
　　而且郭大贵人粗壮，脑子却还精细，加上遇事也能和郭汪氏商量。现在手头猎物若是多，郭大贵时不时的会拎着去村里稍微殷实一点的人家后门转转，直接用猎物换点米面，对于郭大贵这就比去镇上卖钱，再去粮食铺子买粮食要划算，买家也比掏银子去镇上买肉吃要划算，乡里乡亲的，郭大贵往往会搭点儿添头。
　　所以就算他家不种田，和乡亲们来往少，关系也都算是融洽。
　　周朦胧咬了口兔子腿儿，“我看小强还是挺聪明的，婶子教那么多字也都认得，三字经都背的滚瓜烂熟的。”
　　这时郭大贵脸上的笑容就黯淡多了，“小强淘气，不过脑袋瓜子还成。就是……就是命不好啊，生了我们这样的人家……”
　　郭大贵后面的话说不出口，却更是苦涩。他自然是知道周朦胧这回来给儿子带了草心纸和墨条的，郭汪氏夜里跟他说起来的时，哪怕没点灯，他都看得见婆娘眼珠子闪亮亮的跟星子一样。还有儿子……小强用小手摸着那摞草心纸，跟多少天没见肉一样吞口水，那样淘气的人儿小脸上满是小心翼翼，“爹，这是给我写字的？那……那我先在地上把字练好了，练漂亮了，再往纸上写……”
　　将郭大贵脸上的黯然都瞧在眼里，周朦胧在心里叹口气，也不讲究斯文礼节了，拿袖头擦了下嘴边的油渍，又接过前胡递来的水囊喝了几口，“小强聪明，虽然九岁了，现在送去私塾里也不晚的。”
　　郭大贵低着头啃饼，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糊出一家四口的吃喝来，本就是好不容易，想供个读书人出来，郭大贵当然是想的，可是他太清楚这些是他负担不起的。哪怕是郭老爹在世，也是负担不起的。郭老爹一点点儿砌墙盖屋，三五个月三年五载的往前拼，那是因为屋子那是死物，半扇墙半个屋架子等得，可是读书人却是等不得的，是要长年累月笔墨纸砚的供出来的。
　　“大叔，我这也不是戳你痛处。”前胡都不忍心看郭大贵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脸一下子就那么沮丧，偏偏周朦胧温软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要么现在筹钱买地，在小强十三四岁之前把田地的本事想办法让他都学会，这样才能娶个媳妇儿。不然你还是只能让小强跟你学这身打猎的本事，再传给你的孙子……”
　　郭大贵眼睛里酸涩的不得了，当初自己娶媳妇儿，郭老爹是花了多大的功夫，自己哪里不晓得小强若是还是做个猎户，一样要走自己的老路。可是买田地，现在之于他们家来说，跟供小强读书一样，都是天方夜谭。
第29章　乌云山8

　　“郭大叔，这回来我也不是独独来玩的。”周朦胧顿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这老实人再打击下去她自己都要不忍心了。“还真有事儿跟您商量。若是咱一起做的来，小强别说买田地了，去读书也不是难事的。”
　　郭大贵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煎饼险些没握住，“姑娘你说……你说……”这周姑娘，他们夫妻俩向来觉得是个精明人，是个善良的精明人，若是平常一样一年来往几回的，他们夫妻俩当贵人待着不妨事，可是贸贸然丢了这么大一个馅儿饼来，郭大贵自己就是猎人出身，他是不敢张口就咬的。
　　周朦胧索性放下手里的吃食，盘腿坐着正儿八经的说起来，“你也晓得，我手里管着多少生意。可是不怕跟郭大叔您说实话，管再多的银钱，我到底不是周家的子弟，姑娘家总是要出门的。况且……我年岁也不小了……”
　　她这话是假少真多，唯一一点假的，就是若是日后她出周家门，并不是郭大贵以为的那样嫁出去。往日她一味的拿周家的累累债务当出嫁的挡箭牌，可是这几天才明白，这只是自己拉来的挡箭牌，不过挡的并不是那一回事。债务总有还完的一天，恐怕还没还完，那些无利不起早的人看着苗头就要收回去了。那时候难道自己真要嫁出门去吗？
　　“若是出周家门那一天，不是我的，一分一毫也是带不走的。”周朦胧的声音听着也落寞起来，“您若是信不过我，去沥州城打听打听就知道，主事这么几年，周家铺子里的掌柜管事，都还是之前那些老人，我从没动过一个人的手脚。因为就是知道，终究有一天要还回去的。不过我年纪不小了，也该为自己做点事了。”
　　郭大贵不禁点点头，他心里细细分析，周姑娘从来没隐瞒过自己的身份，连给他牵线的酒楼，也都是周记名下的产业，若他真要去打听，也不是难事，那周姑娘这些话定是没骗他的。
　　“不瞒您说，我手下也有得力的人，前胡就是一个，另外一些，也都是卖身为奴的。我若是要自己做点什么事，全让他们出面，是不行的。”周朦胧瞥了眼前胡，前胡静默的点头。这些平时跟她亲厚的人，若是到了和周家分道扬镳的时候，更是会被查的很严。
　　“我这儿有个生意，今年想开始做起来。不过实话告诉大叔您，这是个极苦的差事，单靠您一个人也做不了。但是我想今年做了，明年能继续做下去，今年权当练人手。”周朦胧拿了小树枝在地上划起来。
　　一道线，一边是沥州，一边是关外，“咱们沥州离关外近，草原羊肉，郭大叔听起来不陌生吧？”
　　“嗯，这倒不陌生。”郭大贵视线顺着周朦胧的手指游移，不自觉的进入了周朦胧勾勒的骨架里。
　　“我和前胡才从川北回来的，郭大叔您昨儿个还去镇上了，镇上羊肉卖多少钱一斤不知道您知道不？”周朦胧也不等郭大贵答话，兀自说着，“羊肉若是论整只卖，沥州城这边大概是四两银子一只的，品相好点肥壮点的，撑死了四两半。川北才比沥州往南去一点，川北菜场上的羊肉，差不多个头的，就得六两到七两，再往南去，越往南越贵，覃岭岭南这两个郡，大概是九十两，若是再往南，十五六两都有的。”
　　郭大贵脸上的沮丧消失不见了，而是努力消化着周朦胧嘴里不断冒出来的价格。他去镇上是买不起羊肉的，但是大概价格却是知道的。“姑娘要做的，就是这草原羊肉往南卖的生意？”
　　“嗯，没错。”周朦胧点点头，树枝往南边一点，“您看，这是我们从川北回来的时候，从羊肉贩子那里打听的价格。郭大叔你是做猎户的，当是知道，这越冷，羊肉价格还会越往上涨的吧？”
　　郭大贵不得不点头，羊肉暖身，到了冬天，家里富足的又讲究冬令进补，羊肉可是好东西。
　　周朦胧将树枝往地上一放，“这草原羊的价格，只会比沥州更低。到您家来之前，我已经差人往关外打听去了，若是去关外牧羊的村子去收羊，数目可观的话，价钱更是好说。关外的土地比咱们沥州还要贫瘠，而且牧民们到了冬日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那姑娘的想法是……”不得不说，郭大贵动了心思了。若说周朦胧谈的别的生意，他十之八九是不敢动的。但是这草原羊，行情他有算是熟悉，思来想去，自己也做得来。
　　周朦胧顺手又去抓了吃了一半儿的兔子腿儿和煎饼，“关外的草原羊，我负责牵线，我周家在沥州城还是有点根基的，通关文书什么的都不难。不过交到了大叔您手上，后头就是您的本事了。”
　　“如果您自己能带上两个得力的人手最好，毕竟赶羊往南边去，日夜要人守着看着，我这边另外给您一个路面熟的伙计。您负责赶羊看羊，去了南边找卖家谈生意的事，若是您能做下来，我这伙计就只负责牵线找买家，若是您怕不顺手，这伙计就接梁子去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