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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还朝(竹宴)-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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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话时候,她微微颔首,浅浅低笑,总有那么种别样的风情,暗自沉香;而另一位,却真是连苏袖都惊艳的女子,眉目如画,柔和清婉,周身都凝着种令人怜爱的气质,恰如一波春水,温情款款。
  白锦见她一直在瞧着这边,于是招了招手,唤其过去。
  苏袖左右没事儿,也就缓缓踱去,手底下作了个揖,笑意盎然,“小生苏袖,见过二位小姐。”
  那冰若寒梅的女子略一颔首,而另一人则依旧是垂眉顺目地笑了笑。
  就听白锦介绍了,左边那形容清丽的女子是流云山庄的二小姐林惜苑,而右边那位,却早已让苏袖如雷贯耳,自然就是江湖第一美人,让风子轩念念不忘的秋夜卿。
  这秋夜卿倒是当先说话了,声音柔和得若江南烟雨中一抹暖风,沁人心脾,“苏公子好。想来苏公子也是位能人异士,否则怎会入了惜香公子的名柬当中。”
  苏袖连忙摆手,谦虚地道:“怎敢怎敢,还是惜香公子抬爱。”
  秋夜卿颇有几分笑意地说:“往常听闻能上得二楼来的,都是如林姐姐这般天仙美人,却原来还有如此俊俏的书生,也能入得惜香公子的眼。”
  苏袖微微一赧,“秋姑娘严重了。在下……”
  “是白某的一位故友。”白锦笑笑地看向秋夜卿,“难不成这位小兄弟,还能让秋姑娘醋了不成?”
  秋夜卿的脸微微一红,狠狠地剜了眼白锦。
  这时,苏袖忽然顿悟,难不成一直恋慕着秋夜卿的风子轩,当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明显着,这秋夜卿心中有白锦!
  好一个惜香公子啊,左右逢源不说,这两位女子脉脉含情的眼睛都停在他的身上,当真是艳福不浅。苏袖思忖着即便是风流成性的风子轩似乎也没这等能耐,如今她倒是对惜香公子愈加刮目相看。
  这时,白锦倒是起身,与她二人低语几句:“苏兄弟是第一回来这里,我带她熟悉熟悉。”
  苏袖口中忙说:“不用不用,没关系的,你陪着两位美人,我没什么事情的。”
  这边说着,白锦已经抓着她朝后头走,下了楼梯,才轻言慢语地说:“自然有些规矩得让你知晓,毕竟她们是常客,早不需知道这些事儿了。”
  “什么?”
  “长天坊有多少宵小想要得到一件珍宝大会的宝物,别看如今风平浪静的,其实早就机关暗藏,你可千万小心,夜里莫要乱闯。”
  苏袖将那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宵小”给生生咽回,默默地点了点头。
  白锦与苏袖已是立于天井中的老桂树下,他指着身后传来叮叮当当轻微敲击声的地方,大约是在南面一排屋子的后方,“穿过那间小屋,就是我们长天坊的学徒所在。他们是通过精挑细选后,为宫廷制作珍宝的主力。”
  在白锦的解释下,苏袖也大致了解了北方一排房屋为富甲一方的商流,南边也即是方才她所在的二楼下方,则是江湖中的名士,如正道盟的盟主九天门云连邀、除却少林方丈外的八派掌门悉数到场;东边是朝廷人士,长天坊毕竟尚属于朝廷管制,所以一年一度的珍宝大会依旧有朝廷官员的监管;最后西面则是文人雅士,观赏珍宝大会并且用诗词助兴,之后盛传于世增添世人向往却又不可多见的珍宝大会的名声。
  如此缜密却又各路英杰尽数参加的大会,居然集中在这一方圆丈许地上,当真玄妙。苏袖反倒是对这件事儿的始作俑者愈加好奇,当她将问题抛出时候,却看白锦微微苦涩一笑。
  “是家父。”
  苏袖露出了些意外表情,只是白锦说完此话后却也再无后话,领着她去那学徒聚集地转了转,也就各自别过。
  此时正是夜色阑珊时分,苏袖回了房间用过晚饭,长天坊送入房间的饭菜也算可口,颇具江南风范,三菜一汤配合得当,可口至极。当她用完后用人便来收了饭菜,中间一句话也不多说。她也算大致清楚为何众路人士混杂在这里却毫无芥蒂,也是因着谁也不知道身边房间的是谁,而大部分人都是不允许外出的,外出随行也有长天坊的人跟随,比如自己刚才便是由白锦指点完后,就被送回房间。
  此人临走前还笑眯眯地说:“记住,无事不要外出,外出时候必须要有我的允许。”
  站在束莲状的栏板前,她就无意瞧见一位持刀的汉子正朝着外头走去,身后亦步亦趋地随着个穿蓝衫的小哥,二人看着武功都不算太低,只是那持刀汉子的脸上满是不忿,想来此举措还是让很多人都有些不适的,只是碍于此次大会毕竟兹事体大,朝廷官员不论官职大小也都受着制约,大家也都堪堪过去了。
  到了深夜时候,苏袖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虽然明知道外面危机四伏,可是一想到那八卦残图可能就在长天坊内,便想要出去探查一番。
  只是就怕自己这三脚猫功夫出去后,反倒是被杀机暗藏的长天坊给捉了个底朝天,最重要的是,下面多的是各派掌门,自己若是肆意出行,反倒是容易被看破行藏。
  这几日因为看那张从洞穴中带出的图,跟着那图画上的经脉走势,反倒每日身体愈加轻盈,最要紧的是,总有股凉气绕体,她觉得因着这误打误撞,收得了一个好法门,可惜……不识字……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很是纠结。因着自己不识字这件事儿,让很多事儿都无法顺畅进行。想来实在不成,不若寻个地方读个私塾……至少要脱离文盲大军啊……
  随着经络再次走了个周天,一口清气缓缓出口,她睁开眸,朝着窗外看去,但见一轮明月高悬,桂树静谧,繁夜安宁,只有一只鸟雀的声音,频频响起,而又复了安宁。
  苏袖着紧了下床,站在门边诸多思量,忽然生出一计。
  她穿上外裳,打开房门,只听见树下微微有动静滑过。她故作镇定地走到白锦房门前,轻轻扣了扣。
  “白兄在吗?”
  内里无声。
  她又轻轻叩了叩门,“白兄在吗?”
  依旧无人应门。
  这时她才转身朝着楼下走去,正走到楼道口,有人拦住了她,“做什么去?”
  她揉着眼睛,指着白锦紧闭的房门,“白公子说,若要出行就唤他,只是在下此刻十分内急,敲了几回门也没有人应声,只好先自己寻个方向。”
  那人着一身玄衣,面容冷峻,如刀刻的面容从黑暗处显出,然后他说:“我领你去。”
  咦!苏袖目瞪口呆地看着此人,难不成一个大男人还准备盯着自己如厕?这时那人已经转身,冷冷地说:“走吧。”
  苏袖一愣,旋即咬牙,紧紧跟上,口中还轻声问:“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墨昔尘。”他依旧是言简意赅。到得天井老桂树后,走过一个小道后,是个宽敞的后院,后院里搭着算是比较豪华的茅房,不仔细瞧,还以为是个人家住处,就是没个顶。
  苏袖硬着头皮抬脚上前,那人紧随其后,明显着是要陪到底了。
  她着紧转身,生生地磕在那人胸处,捂着额头说:“兄台……要不……我自己一人去如何?”
  墨昔尘冷言说:“不是我不同意,而是在长天坊,肆意行动的人绝对不能脱了我们的视线内。”
  苏袖结结巴巴,面红耳赤,不得不脱口而出,“兄台你难道不知道我能上二楼的缘故吗?”
  墨昔尘莫名挑眉,大抵那根筋还是没有转过来,思索片刻还是问:“这位兄弟你不是内急吗?”
  “急啊!但你不能与我进去啊!”苏袖险些咬断舌头,只想大喊此人长着榆木疙瘩的脑袋。一跺脚,她换回原来的声音,细细嫩嫩的柔柔软软的,“我是个女人啊,你也要去?”
  墨昔尘傻了,半晌没有回答。苏袖也不理他,白了他一眼后,自顾自地转了进去。
  一进门,她便捂住自己的心口,舒了口气。
  听着门外有踱来踱去的声音,她只好轻喊了声,“喂,你离我远些,不许看也不许听,我会不好意思的嘛。”
  那墨昔尘顿了顿,还是离得远了些,抱胸看着一地树叶,月光洒金。
  而苏袖乘势抬头看向院墙,轻轻一跃,便翻了过去,落在墙的另一侧。从轻功而言,她的确有一手不太容易让人发现的能耐,除了那回竟然被惜香公子看破之外,往来都是自信满满的。
  这处自然是白日里她观察了许久的老桂树。天井当中,老桂树生长的枝叶繁茂,而经由她一日的思索,只觉这里也许是自己寻找的第一处,也是当先要紧的地方。她在老桂树旁细细摩挲着,这时忽然又是一阵雏鸟的夜鸣,将她吓了一跳,忙慌加快了速度,在树下泥土上敲了敲,偏就是她这几个轻微的动作,从南面某处房内传来声慵懒无比的声音,“哪里来的小野猫?”
  苏袖一惊,好像是那九天门云连邀,哪里还敢逗留原处,匆忙朝着方才的后院茅房方向跑去,却听那方向两处暗里忽然走出两人,都着着黑衣,朝自己的方向行来。
  情急之下,她慌忙后退,一个纵跃上了树上,借由枝叶的繁密,挡住自己的身子,跳在了二楼上,低身朝自己房间跑去。可一想起那墨昔尘怕已经发现此刻动静,不觉暗骂了声那多事儿的云连邀,又辄了回来,听着楼下连绵不断的脚步声,额上冒出些许汗珠。
  忽然身后的房门一开,将她的后颈一抓,二人紧紧滚做一团。
  她连忙起手朝后方打去,却被轻巧拿住,然后那人在耳后说了声:“别动。”
  这是白锦。方才他不是不在屋里吗?果然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招数吗?他便是等着自己入瓮吗?
  可是当她的手肘忽然碰见个柔软的物事后,忽然浑身僵住,愣在了原地。
  连门外传来个男人声音说着“白公子,你那苏兄弟不见了”,也没往心里去。
  白锦抬头朝外说道:“无妨,让他去吧,没有大碍的。”
  待墨昔尘与余人散去后,白锦松开了苏袖的手,然后她傻傻地转身,看着白锦衣襟内泻出的春光。
  白锦毫不介意地合拢了衣襟,拢着头发说:“只准你假凤虚凰,就不许我女扮男装?”
  苏袖拍了拍自己的脸,此刻再看白锦,已然是个翩翩佳公子,哪里还有方才的那份红颜祸水的错觉?
  她匆匆忙忙上前,盯着白锦看了半天,把方才的景象一想再想,眼睛不自觉的便往那胸处溜达。
  白锦倒了杯茶,指了指自己的旁边,“坐。”
  苏袖乖乖地坐下,喝了口水压下惊,才讪讪地问:“你……你怎么扮成个男人……”
  白锦毫不介意,笑笑地斜眼,“那你为什么扮做个男人?”
  “可是你分明知道我是个女人?”苏袖咬牙,分外不满。
  白锦“喔”了声,更加笑意暗藏,“惜香公子闻香识玉二十年,你这身体香,想挡也挡不住的哟。”
  苏袖连忙闻了闻身上,在看见她开始低笑时候终于意识到正事儿,低声喝道:“你为什么帮我?你不应该把我当做普通的宵小之辈抓走吗?还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白锦示意她不要慌,又塞了茶盏到她手中,才淡淡的挑眉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呢?我的大小姐?”
  苏袖一口气噎了回去,好吧她承认自己虽然有那么点小算盘,但面对这个白锦时候,似乎都不太够用,尤其是明知道对方是个女人,却依然觉着待在一处房间十分危险一样。
  那脖间的花纹烛光之下格外晃眼。
  她强制冷静下来,这些日子自己明显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就遇见白锦这种事情的时候才会出脱一点。
  “你是哪一边的人?”
  白锦目光灼灼,“你觉着呢?”
  苏袖心内想骂人,我怎么知道啊?我若是知道的话,还会如此紧张吗?谁知道下一刻是陷阱还是什么?若是桩大喜事儿,那定是老天开眼了吧!
  苏袖轻轻拍了下桌子,“你就告诉我实话吧,我先不管真假,你让我听听可好?”
  白锦起身,将马上要熄灭的烛火重新点上,吹去余烟,脖颈上的花纹氤氲,更显魅惑,那双桃花眼微微一眯,“你要找的可就是之前赵先生拿出来的?”
  苏袖的心一慌,旋即回答:“谁说我找东西来着?”
  “啧!”
  白锦轻挑眉头,长身站起,忽然一下在苏袖毫无反应的时候,抵到了墙面之上。苏袖明知道她是个女人,却禁不住紧张起来。此人怎么看,都找不见半分女人的气息,那一动作,就把男人的邪魅尽数张扬。
  她挨近了苏袖,凉凉地问:“你看清楚些,想起来没?”
  苏袖瞪眼,眉是眉,眼是眼,分明的英挺,分明的帅气,“想起来什么?那东西不就是个八卦吗?我才不找那个呢。”
  她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奈我何的模样。何况对方是个女人,若是个真男人,她恐怕还要思量下如何是好。
  脸又贴近了几分,苏袖有些心房乱跳,红着个脸告诉自己,冷静冷静,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假男人!
  “你再看看?”
  苏袖对望上她的眼神,那里有热烈,有激动,有凉寒,也有淡淡的失望。失望?失望她什么,不过就是死不承认那东西与自己有关而已,她再看了看,但觉那眉眼之间有些熟悉,可是如何都想不起来还有何渊源,讷讷地说:“看什么……看你……长得帅吗?白姑娘?”
  白锦原本还暗沉的脸色,忽然笑了出来。
  靠在苏袖肩头颤抖了半天,她才抬起眼,望进苏袖的眸里,“我的大公主,你真的没印象了吗?”
  “咦?!”苏袖一个激灵,傻愣在原处。
  白锦苦笑,“那时候我年长你几岁,却能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是你,哪里晓得,你还是把我给忘记了。”
  “我……我……你……”苏袖虽然震惊不已,但委实觉着对方眼里的,似乎自己是个负心人,但她真的没有印象,自己还对一个女人留过什么情。而她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居然记得自己的长相,苏袖结结巴巴地手舞足蹈地试图解释着什么,思来想去也没觉着自己干过何等负心之事儿,于是跺脚说:“我怎么真不记得有你这么个孽债。”
  白锦皱眉。
  苏袖因着这细小的动作,忽然一下,豁然开朗。
  眼前仿佛还是几日前,自己默默念叨着的话:“大概是在苏袖年幼时分,曾有个青梅竹马,一直交好,自离散后,便挂念至今。当年曾是太子伴读,父皇曾经有意将我许配给他,只是后来他因为爹爹犯了些事儿,以至于父皇问罪,满门发配,从此后天涯两端各自思念吧……”
  “白棋!你是白棋!可你不是个男人么!”苏袖激动之余,话都说不稳,只抓着白锦上下打量,以为自己定是记错了人,可是她记忆里的白棋的确是个一皱眉就成了如此模样的少年。
  她心痛,想不到自己一生错恋,连个初回都恋错了性别。
  白锦浮唇笑,“我白家一脉单传,白锦从小就被当做男儿来养,未料却还担了个太子伴读的好位,坏就坏在皇上有意要将你许配给我,这等大不逆的事情怎能被皇上知晓。所以长天坊秘密投靠朝廷后,我父寻了个因缘自愿替皇上分忧,将长天坊牢牢把控在朝廷手中。所以自那日后,白家便被随意寻了个理由驱逐出朝堂,来到这里,替皇上打理长天坊。”
  苏袖直到白锦说到最后,才顿悟,原来大元覆亡后,并非只有自己一人苦苦支撑,并非只有自己独活于世,白锦一口一个皇上,分明还是在说自己的父皇,而不是当今凤帝凤以林,双眸渐渐模糊,从方才一直在苦苦扛着的紧张瞬间消弭,整个人向下一滑,被白锦抄在了怀中。
  “白锦……白锦……”她抓着白锦的衣袖,一口一声,她信这个人,若她早已认出自己,的确有一百个方法来陷害自己,可是却在这里把原委告知,也是在与自己挑明,如今的长天坊,虽然依旧受着朝廷管制,但却还是忠心着自己的父皇。
  白锦心疼地抹去苏袖眼睛上的泪,轻声问:“就剩……你一人了吗?”
  苏袖将自己埋在白锦的怀中,不停地抖动着双肩,强自压抑着心中的痛苦,“对,整个皇家,只剩我一人。若当年的海上还有他人存活,我的确不知道。我是在溺亡的最后一刻,被别人救下,才苟活于世。”
  白锦拉着她坐回原来的桌前,听她说着这些年的过往,尤其听见她是被地狱门救回,做了门主侍婢那么久,如今才逃离而出,生生的又皱上眉头。
  “居然让你做侍女。”白锦握住她的手,很是不忿。她当然不知道元袖这个长公主还活着,但是自从她成为长天坊内里的主使人后,就一直在寻找玄天八卦的踪迹,也在寻找有缘人的上门。
  昨日巷道中的苏袖其实藏的极好,但是做惜香公子太久的白锦,从来没有女人香能瞒过她的鼻子,所以信步向前,准备揪出那个暗藏的小妖精,却哪里知晓,一对眼的那刻,她就认出了当年的长公主。长公主元袖那时虽然只有几岁,眉眼与今却分毫不差,尤其是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当真是谁也没有的风情。白锦原想自己是否是认错了人,她于激动之余,却还是决定等等。
  所以她带着苏袖去了长天坊的二层,由赵先生拿出仿制的玄天八卦来试了试,很明显,她与往常其他被试过的人,态度泾渭分明,这更加坚定了白锦内心所猜。最后一次,就是夜间,她故意放苏袖出去,因为白锦知道,若苏袖是那怀揣着玄天八卦的人,她一定会找寻放在长天坊中的那件东西。
  果不其然。当一切成真后,白锦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只是未想,她原来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苏袖轻轻反握住白锦的手,柔声说:“没有的事儿,在你们看来,地狱门为江湖邪派,所以以为我在其中定是受苦诸多,但是你看我哪里有问题,从门主到各路堂主,都对我极好,这次肆意出行,其实是……”
  白锦疑问地看向她。
  她不好意思地垂首,“逃婚。”
  白锦笑了,她当然没想到苏袖居然会因为逃婚敢逃出地狱门,这等胆子,也与印象中的长公主合为一体,那时候的长公主元袖,便是总在大家注意不到的地方,一鸣惊人。果然此番又是。
  “那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苏袖也想着不会瞒白锦,所以点了点头,“我是没想到,藏了那么久还是被发现了的,不过门主倒是没有将我拿送朝廷。”
  她的脸微微一红,“倒是后来,却突然说,要将我嫁与水堂堂主水运寒,所以我就连夜逃了出来。”
  白锦自然不知道苏袖心中的情愫暗涌,也不知道地狱门内的诸多复杂,但是水运寒她也是见过的,他还是北海分舵舵主时候,便与其谈过几桩生意,印象之中此人性情温和形容无双,但必要时候的狠辣、斩钉截铁,也是让她意外的。原想这样一个人,为何会成了地狱门北海分舵舵主,却也在那双略显冰寒的眸子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原来自己的长公主,居然逃了此人的婚。
  不过她随即转怒为喜,将盏中茶尽数饮去,“我倒是想起来,若他们并没有送你去朝廷,便是怀有野心啊。这番,倒是能利用一下。”
  苏袖一愣,看她起身,从房中床头取出昨日赵先生给自己瞧的那假的八卦,然后白锦刮了刮她的鼻子,笑话她,“自己在土里翻了那么半天,其实这东西早被我拿出来,搁在里头就等着你拿了。哪里晓得昨天你那么笨。”
  “我,我那是谨慎!”苏袖不满地回了句。
  白锦莞尔一笑,倒也不介意,撬开八卦,从内中取出了属于长天坊的那份残图,打量良久,似有几分不舍,感慨良深。却忽然起身,白衣轻拂,郑重地跪在地上,“长天坊幸不辱皇命,留住此份残图,等到公主驾临。”
  苏袖意外地愣在原处,却也赶忙跪下,与白锦四眸相望,“白锦,苏袖早已不是……那个长公主,你也不需如此。”
  “这是我父遗命,当取出残图时候,定要向先走一步的皇上复命,一定……”白锦此言,让苏袖大受震动,讷讷地问:“为……为何?”
  虽是改朝换代,凤帝种种举措都是利民之举,往故前朝旧臣,不论功勋、罪责,都纷纷选择投靠大庆,为何白锦的父亲却如此忠心?
  白锦苦笑,或者是想到了古早的往事儿,那张本如桃花三月春的芙蓉颜,顿显几分悲凉,“你所看见的也许都是表面之为。长天坊自大元后,原想脱离朝廷监管,只是凤以林却不这么想,只要是皇上有的,他一概不能少,所以就在那天,他当着我的面,活活逼死了父亲,迫我应下了所有的要求。”
  苏袖张了张口,见她着实难受,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上前,柔柔的让她靠于自己肩上。一个女子,做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背负的、惦记的、筹谋的,都比往常人要累多少。白锦深吸口气,“可能时间有些久,公主你怕是忘记了,你父皇偏宠的那位,自始至终都要带在身边的,就是我白家女子,白锦的小姨。”
  苏袖恍悟,她的确是忘记了,那年被父皇迎进宫中倾国倾城的女子,隔日被封为宜妃的,原名正是白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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