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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您跪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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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忧一愣,万没想到沈辞柔会来这么一下,空出来的双臂本能地抬起,又不知道该不该环过女孩的腰背,犹豫片刻,还是恰到好处地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怎么了?”
  背上的感觉太温柔,简直像是在哄她,沈辞柔吸吸鼻子,低头埋在无忧肩上,声音闷闷的:“我好想你。”
  她贴得紧,无忧领子上熏的香闻得清清楚楚,清清淡淡,闻着有点儿发苦,使劲多闻几下才能嗅出一点尾巴上的甜来,有点像是梅子。沈辞柔想着这该是什么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想着想着眼眶一酸,眼泪先出来了。
  无忧看不见,但隐隐也觉得不对,又在她背上抚了几下:“有事?”
  “别看我。”沈辞柔不愿细说,在无忧怀里动了两下,抵着肩上的布料擦擦眼睛,“我有点儿想哭。不要笑话我,我等不想哭了再抬头。”
  他们之间是有这个哭不哭、看不看的约定,无忧失笑,总算是环过沈辞柔的腰。他正想说点什么宽慰她,抱的时候却觉得不对。
  他知道沈辞柔不是丰盈的那种女孩,但也不至于瘦成这样,一把纤细的腰,他一臂环过还有余。他顿时换了要出口的话:“你最近是没好好吃东西?还是染了病?我看看。”
  无忧往后退了半步,想让沈辞柔抬头看看,偏偏她不肯放手,立即往前半步逼过去,死死抱着他,扒都扒不开。沈辞柔就是不松手:“好好吃了。也没染病。不给你看。”
  连着三个短句,说出一种硬邦邦的感觉,听得无忧都被逗笑了,哄孩子一样在她脑后摸了一把:“好,依你。我不看。”
  沈辞柔舒服了,又抱了一会儿,自己觉得差不多,吸吸鼻子,恋恋不舍地放在,手滑下去,轻轻捉住无忧的袖角:“长安城里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无忧摸不准沈辞柔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想了想,语焉不详地应声:“有一些。”
  “我猜你应该差不多知道的,毕竟是教坊里。”沈辞柔垂下眼帘,“倾之、子澈他们担着心;子思停职,怕拖累阿棠,跑去和阿棠说要退婚,逼得阿棠到我这里来哭了好几场。”
  她顿了顿,另一只手在眼下按了按:“我也不好。我被阿娘关着,她还生病。我觉得我阿耶也不好,可他怕我们担心,什么都不说。”
  这一串话听得无忧胆战心惊,心头一阵阵的酸痛,他想摸摸这个伤心的女孩,最好再抱抱她、亲亲她,可他犹豫半晌,居然不敢上前。他看着沈辞柔的发顶,轻轻地说:“是我不好。”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你的事。”沈辞柔猜无忧是想哄她,反倒被逗笑了,“对了,你怎么会这时候来?府上找你弹琴?”
  她想了想:“不对啊,我前几天还听见我阿耶说今年就算了,不请乐师了。”
  又来了,这种问题最难答,无忧脑子里快速盘旋着,面上不动声色:“嗯,是来宴上的客人,觉得我前几日弹新曲弹得好,他爱乐……故而想让宴上的人听一听。恰巧你回信约我在今日,于此地见面……”
  前半句没什么,后半句就不对了,沈辞柔神色一凛:“什么回信?你给我写过信?”
  无忧一怔,眼瞳微微缩起。


第38章 撞破
  “我给你写了五封信,最后一封三日前寄出,回信是两日前到我手里的,说趁着你阿耶生辰宴,有些事情想和我说。”无忧直觉不对,好在他做事向来严谨,从袖中取出一枚竹制的书签,“你长久未回信,到手我也犹疑,但看字迹,是你写的。这书签也应当是你做的。”
  沈辞柔一愣,拿过书签。这确实是她做的,她就是做事没个定性,多半事情随心所欲,讲求的就是个兴致,前半截刻得极尽细致,后半截随便乱来。
  “这……这是我做的。”沈辞柔捏着书签,心里一沉,“可是,信不是我回的。我没有收到过你的信,一封也没有。”
  “……那是谁回的信?”
  不过一瞬,无忧就想清楚了,他知道自己掉进了个圈套,刚想和沈辞柔说,矮树外边就传来个佯怒的声音,尾音里藏了几分看热闹般的笑意。
  “我先前遇见个小丫鬟,说娘子在院里被人欺负了,这才硬拉人过来给娘子评理。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欺负’法?”
  沈辞柔猛地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工部尚书的夫人王氏。王氏大约四十岁,略有发福,穿了身锦缎礼服,正笑盈盈地看着她,眉眼间一股微妙的得意劲儿。
  像是已经确信了,能借此一举把沈辞柔踩下去。
  **
  这消息是一刻钟前红珠传来的。十来岁的小娘子,一直在沈辞柔院里打打下手,从没见过开宴时满堂宾客的样子,又怕又急,话都说不出口,先结结实实给宋氏跪下,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倒把宋氏吓了一跳,赶紧让红珠起来。边上几位心善的夫人瞧红珠可怜,给点心给甜汤,和宋氏一同哄了小半刻,红珠才磕磕巴巴地把事情说了。
  “沈娘子在院里,在院里让人欺负……”红珠一抽一抽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宋娘子看见了,让奴婢来和夫人说。夫人快去帮娘子啊……奴婢好担心……”
  这话一出,宴厅里都静了半晌。
  “欺负”这词儿本就有的是解释,可说是这个意思,也可说是那个意思,偏偏是让人看见,却又要托小丫鬟来说的这个“欺负”,其中的含义就够让人想入非非了。
  大庭广众,沈辞柔那边出了这么个事,宋氏又担心又生气,当即站起来,先端端正正给厅里各位行礼致歉,再准备去栖月亭看到底是什么事。
  后宅里能有什么事情,大家心里都有个数,宴上闹出来是不好看,但彼此给个面子,当不知道也就得了,往后还要见面,大家都得做人。再者,毕竟是沈仆射的生辰宴,闹出什么大事,以后还要不要在尚书省混了?
  宴上官员都存着这个心思,偏偏王氏不肯放,站起来一脸正气:“这可是在府上,都有人敢欺负娘子,这怎么行?不若姐妹几个一同去,也好给娘子撑腰。”
  工部尚书是个老实人,偏偏中第前娶了个泼辣女人,多年夫妻,虽然尚书省里都知道张尚书怕夫人,但他也忍了,只想着和王氏就这么过下去。王氏出身商户,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嚼舌根,长安城里的流言没一个不经她嚼的。
  宋氏一听就想拒绝,女儿如何归如何,也不是外人能置喙的。她刚想开口,张尚书先苦着脸站出来了,说了一通,大意是再三请她见谅,夫人不懂规矩。
  王氏一听就爆了,当场和张尚书吵起来,咄咄逼人,恨不得连张尚书还在种地时的底裤都扒出来。张尚书也不敢回嘴,就挨着骂,看着都让人心颤。
  最后还是沈仆射出来,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前去看看吧。”
  宋氏还是想拦:“夫君……”
  “张夫人也未说错,这是沈府,小女虽不成器,但也没有让人欺负的道理。”沈仆射深深地看了宋氏一眼,别过头,“劳烦各位做个见证,若今日抓到欺负小女的人,怎么罚都不论。”
  话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无异议,一众人跟着去了栖月亭。
  跟去的人里心思各异,最想骂娘的就是陈平云。
  他虽然官职不高,也就做到羽林郎将,但在金吾卫里是天子亲卫那一支,平常就得带队守在皇帝边上。他听说李时和接了沈府寿宴的帖子时都惊了,但总不能凑到皇帝边上问“您为什么反常地答应了呀”,快到中午,带着队准备迎圣驾。
  鬼知道他一到,他一向看着觉得烦的掌案太监笑眯眯的:“羽林郎将稍安勿躁,陛下已先至沈府了,还请郎将前去,莫要声张。”
  得了,圣驾比他还快!
  陈平云有什么办法,只能领着人跑去沈府,赶着想见一面,若是李时和心情好些,他拼了命也得冒个尖,给叶远思说几句话。
  **
  宋氏一到栖月亭,太阳穴的位置就又有点发痛。院子里是沈辞柔没错,看着也没什么不妥,偏偏边上站了个人,一身黑披风从头遮到脚,看身形就是个修长挺拔的郎君。
  沈辞柔的手还抓着郎君的袖子,宋氏一闭眼睛,一声厉喝:“阿柔,你在干什么?!”
  沈辞柔被喝得倒退半步,还是无忧扶了一把才站稳。她扭头看着他,嘴唇轻动:“你愿意吗?”
  无忧含笑点头。
  沈辞柔顿时有了勇气,原本打算松开的手握得更紧,揪着无忧一片袖角,视线转回去,看着宋氏:“阿娘,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人。我想过了,我是要嫁给他的。”
  这话一出,先前哄过红珠的几位夫人脸色一变,有几个不好事的官员也往后退了几步,恨不得把耳朵眼睛都暂时取下来,等风头过了再装回去。
  本朝风气开放,未出嫁的娘子和意中人在院里私会,这事可大可小,若是双方父母都答应,那就是美谈;若是不答应,那就是丑闻了。看看这对母女的样子,显然宋氏是不太答应的。
  宋氏被沈辞柔气得头一阵阵的疼:“你先别说这个。过来给各位赔罪。”
  这倒也有道理,沈辞柔暂且松手,向着来的人行了一礼,刚想开口道歉,王氏又说话了:“娘子,这郎君是哪家的?”
  沈辞柔一窒,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该不会没个功名,也没个家底吧?”王氏大致猜到郎君的身份不高,顿时心满意足,说话都有种眉飞色舞的感觉,“那可不行,你嫁过去就是吃苦。何况我看着这也不好嘛,尚未婚嫁,看样子也还没上门提亲?只顾着过来私会,啧啧,在民间说得难听些,不就是偷人嘛。”
  “粗鄙!”张尚书要吓死了,恨不得上前捂住夫人的嘴,转头向着沈仆射赔礼,“拙荆出身商户,不通文墨,说话也是乡里的口气,还请见谅。”
  王氏生平最恨张尚书谨小慎微见谁都先致歉的样子,但也不好多说,翻了个白眼,扇着团扇,腰一扭往边上站了。
  事情闹成这样,宋氏也打算狠下心了,她按了按作痛的位置:“阿柔,阿娘和你讲过的话,你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一看宋氏这个样子,沈辞柔心里一紧。
  她上回听宋氏这么讲话,还是七岁的时候,正是狗都嫌的年纪,跟着请来教武的先生学了几招就想攀墙,爬到墙头下不来,还是让人搬梯子救下来的。下来以后她先结结实实挨了宋氏一顿打,宋氏亲自拿的竹条,抽得她之后看见墙都屁股疼。
  她本能地有点恐惧,胸口起伏,想想又得拦在无忧面前:“阿娘,是……是我叫他来的。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
  这个样子是铁了心要护人,宋氏更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是后宅事,在场的男人不好说话,边上几位夫人纷纷试着打圆场,只有王氏还嫌火烧得不够旺:“有外男跑到后院里来,该怎么罚?若是报官,能抓起来吧?”
  沈辞柔生怕王氏真的干出这种事,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办,冷汗都顺着额头下来。
  她知道今天一过,她算是完了。王氏那样的蠢人有一个就够了,这些官员夫人当场不会说什么,但背地里保不准把她当下饭的谈资,现下肯定也有人在心里耻笑她不知廉耻。再过几日,长安城里风言风语,人言可畏,她自认不是怕别人说的,不至于被流言逼死。
  但她知道宋氏怕,甚至沈仆射也怕,那些闲的发慌的言官甚至会上折子弹劾沈仆射教女无方,以至于流言四起,什么罪名都能往他头上放。恰巧这会儿皇帝心情不妙,小事也能变成大事,怎么罚都有可能。
  沈辞柔心里发冷,转头想说什么,只看见无忧仍是那样温和地笑笑,在她手上轻轻握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手背碰到兜帽的边缘,一点点把兜帽掀到背后去。他像是一点都不慌,优雅从容,翻下兜帽的瞬间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姿容端丽,眉目如画,二十岁的郎君笑盈盈地隔着矮树,投过去的目光清清淡淡,却仿佛带着宣政殿上的威压。
  作者有话要说:稍微解释一下瑶瑶干了啥,她以阿柔的口吻给无忧回信,骗无忧在沈仆射生日当天来见阿柔,再把阿柔骗过去,最后骗红珠在宴上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如果无忧真的只是教坊的琴师,那么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虽然看起来是助攻掉马,但是她的出发点不是好的_(:з)∠)_


第39章 圣安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平云,他也来不及细想李时和为什么会在这儿,还和沈辞柔靠那么近,只管往底下一跪。身后的金吾卫纷纷跟着跪下去,都是年轻的郎君,一片铁甲碰撞的声音,生生跪出一股迫人的气势来。
  在场的人也一起跪下行礼,沈仆射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心情,开口时差点咬着舌头:“臣恭请陛下圣安。”
  沈辞柔惊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颤着睫毛,肩都不自控地微微打颤。她吞咽一下,一点点转过头去看身边的郎君,只看见他抬袖,从容至极地在唇边按了按,声音清清淡淡:“朕躬安。”
  沈辞柔心里一松,说不上来的心思涌出。
  ……是了,这个姿态威仪,哪儿能是教坊的琴师呢。
  难怪他举止有度到了简直是可怕的地步,难怪他再三推辞不肯细说家里的事情,难怪他总是能在权贵世家处和她遇上。
  也就只有她脑子不清醒,傻乎乎地任由他这么骗着。
  沈辞柔松了手,齿尖都有点打颤。她脑子里乱糟糟的,顾不上请安,最后看了无忧一眼,转身就跑。
  于是沈仆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按道理,看样子是自己女儿被欺负了,他上去抽人一顿都不为过,但欺负女儿的偏偏是皇帝。他心里痛,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小女无状,顶撞陛下,臣代她赔罪。”
  “无妨。”李时和当然不会真的问沈辞柔什么罪,他还怕沈辞柔问他的罪呢,“都起来吧。今日是朕无仪。”
  皇帝可以说自己无仪,臣子总不能接话,沈仆射噎了一下,想想还是装没听见,从地上爬起来,沉默地开始当个假人。
  李时和急着去追沈辞柔,但他心里也乱,也不好大庭广众地问沈辞柔的院子在哪儿:“不必理会,开宴吧。贺礼随后会到。”
  沈仆射谢赏,在场的人也来了几轮意思意思的客套话,各自想散,心里的想法千奇百怪。总之除了参过长乐长公主宴的,其他人都觉得这是生平吃过的最要命的饭。
  张尚书尤其这么觉得,颤颤巍巍地把王氏扶起来,四十来岁的年纪,硬生生抖出八十岁的风范。他还没敢小小地松一口气,忽然听见李时和说:“还有件事。”
  张尚书浑身一僵。
  矮树那侧姿容端丽的郎君转头,冷冷的眼瞳扫过王氏:“刚才多话的,御前失仪,杖二十。”
  先前众人这么一跪,王氏就吓得不轻,再一听杖二十,双腿打颤,开口刚喊了句冤,张尚书已经紧紧捂住了她的嘴:“谢陛下。”
  李时和抬手把兜帽翻回去,再不多看一眼,匆匆地走了。
  王氏吓得要命,哪儿还敢有先前嘲讽沈辞柔时的样子,紧紧揪着张尚书的袖角,正想让他救自己,陈平云已经领了金吾卫上前,朝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夫人,这儿没有宦官,这事情就得交给我们。见谅。”
  金吾卫,能跟来的必是天子亲卫,个个都是练出来都好手,下手有多重,王氏想都不敢想,眼睛一翻,晕在了张尚书怀里。
  **
  秋叶端着托盘进院门时心里有些打鼓。今日是沈仆射的寿宴,她留在后宅伺候,前宅的事儿只是听了一耳朵,听夏月提及时皇帝也来了,且闹出这么一通事时差点跌坐在地上。她心说这算什么事儿,娘子和夫人为了门第争得不痛快了小半年,到头来最不需要考虑的反而正是门第。
  如今这天下最尊贵的郎君还直挺挺地杵在娘子房门前,秋叶在心里算了算,得有小半刻了。
  她定定心神,强忍着忐忑上前,捧着托盘欠身见礼,一路头都不敢抬,生怕一抬眼就是冒犯龙颜:“奴婢恭请陛下圣安。”
  “抬头说话。”秋叶死死低着头,听见的一把嗓子清朗温和,语气清清淡淡,“不必拘谨。”
  “是。”秋叶一颗心快跳出去了,小小地换了一口气,缓缓抬头,视线扫过玄色的大袖,一点点往上,直到看见那张端丽的脸。
  秋叶呼吸一窒。她常在沈辞柔院里伺候,是见过那些在朝中谋了官职的郎君的,平常说说笑笑,但若真端起来,气势也够吓人。但那些郎君都没有眼前这般漂亮,也没有这般威仪,分明没什么表情,她却无端地想跪下。
  然后她看着李时和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游移,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是在斟酌该怎么说。
  李时和犹豫着,语气里有点不太明显的迟疑和忐忑:“她……是在生气?”
  秋叶顿时生出一种错位感。
  陛下确实好风致好容貌,威仪赫赫,但说这话,听起来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像受情所困忐忑不安呢。
  但这也不是她一个侍女能置喙的,秋叶想了想,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再度低头:“娘子闷在屋内,也不同奴婢说话,许是……有些生气吧。”
  李时和沉默片刻:“她用膳了吗?’”
  “暂且没有。”秋叶抬了抬托盘,“奴婢正要送进去。”
  李时和往边上退了一步:“去吧。”
  “是。”秋叶再一行礼,赶紧推门进去,在背后关上门,这才小小地松了口气。她定下心神,快步走到榻边,将托盘放在桌上,低声说,“娘子,娘子?该吃饭了。”
  榻边踢了双绣鞋,纱幔放下来一半,榻上朦朦胧胧地有个影子,背对着外边,扯了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出几缕漆黑的头发。秋叶这么说,裹在被子里的人一言不发,甚至往被子里钻了钻。
  秋叶觉得好笑,又不好直接上手把沈辞柔扒出来,叹了口气,弯腰替她摆正鞋子:“娘子,吃一口吧,饿着伤身。”
  “我不饿。”沈辞柔的声音闷闷的,又往被子里缩,显然是不打算露面,“没胃口,拿出去吧。”
  “这怎么行?过了饭点,娘子早上就没吃什么,这会儿怎么还能饿着?”秋叶想了想,试着靠近沈辞柔一些,低声哄着,“娘子,这是夫人让奴婢送进来的,若是原样端出去,奴婢怕是要受罚。”
  “……怎么说得我阿娘是什么喜欢磋磨人的恶人似的。”沈辞柔嘴上抱怨,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担心,毕竟最近的事情跑得没边,她也怕宋氏一气之下做什么。她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钻起来,也不下榻,伸手拿了托盘上的茶碗。
  秋叶端进来的是盏茶碗蒸,巴掌大的瓷碗,白底上绘了枝青花。碗里的是蛋羹,面上放了香菇和整只的虾仁,蛋羹蒸得嫩,沈辞柔不用勺子,稍稍晃一晃茶碗,蛋羹面上便裂开了。
  闷在被子里时不觉得,这么一闻蛋羹热腾腾的香气,沈辞柔也觉得胃里空。她拿起勺子,小小地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只需一抿,柔嫩的蛋羹化在嘴里,尝得出切碎的香菇和虾仁。
  看着沈辞柔动勺子,秋叶小小松了口气,面上带笑:“娘子肯吃就好,夫人放心……陛下也放心了。”
  听前半句话时沈辞柔还想答,听见后半句,刚刚觉得鲜美无比的蛋羹都突然没了味道。沈辞柔把剩下半口蛋羹抿下去,勺子和碗放回托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两手叠在一起,拇指不自觉地互相蹭着。
  蹭了一会儿,她犹豫着说:“他……在哪儿?”
  秋叶一愣,想了想才明白这个“他”是指谁:“陛下在门外,奴婢进门时已等了小半刻了。”
  沈辞柔“嗯”了一声,她有点烦躁,踢了踢还搭在膝上的被子,更犹豫了:“那,他吃饭了吗?”
  “应当没有。”秋叶说,“陛下一直就在外边,前院开宴了也没去。”
  沈辞柔更烦了,千头万绪,偏偏揪不出个线头来。想了半天,她干脆又躺回去,被子一扯到肩,把脸埋在被子里:“让厨房做点吃的,唔,就这个茶碗蒸吧,按这个样子做,给他送过去。”
  秋叶应声,看了看桌上的托盘:“那这个……?”
  “放着吧。我等会儿吃。”
  “好。”秋叶朝着榻行了一礼,转身还没走出几步,又听见沈辞柔在背后叫她。
  她一愣,停下脚步,转头看见榻上那一团蠕动几下,似乎是在和自己较劲儿,整个人在被子里折腾。
  过了会儿,沈辞柔的声音传出来:“再送个杏仁酪,做得浓些,少放糖。要热的,最好是喝着略烫,但不伤喉咙的那种。”
  秋叶忍笑:“娘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没了,快去快去。”沈辞柔往被子里一缩,忽然想起什么,“不许说是我让你送的!反正不许说。”
  秋叶应声,快步推门出去。
  沈辞柔要的两样东西做着都容易,不过一会儿就好了。秋叶照样端着托盘过去,到李时和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陛下请用。”
  这东西送得实在没什么必要,李时和长这么大就没亏待过,一旁的石桌上摆了好几样名贵难做的点心乳酪,生怕怠慢年轻的皇帝。但他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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