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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桥-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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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共十八个箩筐,那扮目连的武生,无一失手。一节戏罢,目边下台去了,四名鬼卒却没有即刻退下,将那两摞箩筐一个个地举起来,转着圈向着戏台下晃了几晃,让大家看清,每一个箩筐都完整无缺,连枪头印子都没有留下一个,显见得目连手头稳得很,枪上力道恰恰好。待到台下又一连声地喝彩,四名鬼卒才得意洋洋地搬了箩筐下台去。
  旁边有人与有荣焉地说道:“那里头还有从我家借去的两个箩筐。到底还是葛老板手头拿得准!听说去年中元节隔壁峰县唱这出武目连时,足足挑破了三个箩筐!”
  其他人纷纷附和,将那葛老板好生夸了一通。
  顾岳听他们说话,心念忽然一动,转向何思慎道:“姑父,这一节戏,是不是从《小商河》演化出来的?”
  杨再兴在小商河马陷泥潭,枪挑十八辆金人的滑车之后不幸战死。《说岳》里这一出戏,可是
  让顾岳和他的同窗们唏嘘良久。
  何思慎笑道:“眼光不错。”
  莫师爷在一旁叹道:“何止这一节戏,前头那几节,都是从武戏里化出来的吧?”
  顾岳略一回想,果然如此,譬如目连闯第三层地狱时,和那守狱鬼将单打独斗,三鞭换两锏,便是《说唐》里头秦叔宝战尉迟恭那一出。其他几节,也莫不如此。
  难怪得与他在昆明看过的目连戏大不相同。
  此时台上略作收拾,接着先前那一节,重又开演。这一回换的兵器,却是一枝方天画戟,与目连对战的是三名鬼将。顾岳脱口而出:“三英战吕布!”
  可不正是三英战吕布?
  八桥镇周边村子的人,看这出武目连戏已有多年,熟悉得很,倒不像顾岳和莫师爷这样有心去仔细分辨其中究竟用了哪十八出武戏,但每一精彩处,仍是叫好鼓掌不绝。
  这一出武目连戏看完,兴奋过后,戏台下几乎所有人都有些疲惫,不过犹自交头接耳意犹未尽地评说着方才那十八层地狱的武戏如何如何。
  戏台上忙乱着搬道具,台下也开始忙乱,人群涌动,李长庚费力地挤过来向顾岳招手示意,人声嘈杂,顾岳一时没听清李长庚说的话,何思慎用蒲扇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底下连着几出都是文戏,年轻人没这个耐心看,都往镇子上玩去了,不用跟着我们,去吧去吧!哦,家里有新亡人就一定记得放白河灯!”
  顾岳“哦”了一声,心想自己应该给父亲放一盏白河灯,至于亡故了数年的母亲,呆会问问李长庚就知道应该放什么灯了。
  顾岳跟着李长庚出来时,已然发觉,不断有年轻人像他们一样挤出人群,三三五五往镇子里头走。
  站在庙门外,居高临下,可以望见八桥镇街上的点点灯光,还有清江河里陆续放出的河灯,便如两条火蛇般蜿蜒伸展开去,映得十五夜的圆月似乎都黯然失色。


第26章 鼓盆而歌(四)
  李长庚领着顾岳在一个卖河灯的摊子上买了一盏白灯和一盏素花灯,自己则买了一盏红苞绿叶的荷花灯。这摊子旁边不远就坐着个代写河灯上先人姓名的先生,挤了一大圈人,吵吵嚷嚷,李长庚张望了一回,便仗着身高力大挤了进去,不一会摸了一枝醮好墨汁的毛笔出来,招呼顾岳赶紧过来写,一边笑道:“幸亏何秀才认得我,不然还真借不到笔!”
  何秀才论起来是何思慎的族侄,不过何思慎辈份大,何秀才反倒比何思慎年长十好几岁,当年考中秀才后一直没能进学,废科举后也没能找到别的出路,就在家里呆着自个儿读读书,倒是练得一笔好字,时不时有人上门去求着写个书信对联之类的,逢年节时候,常常也会出来替人写个字,收点儿润笔费贴补家用。李家桥不少人家门口贴的春联,都出自何秀才的手笔,虽经风吹日晒,残褪不少,也还看得出笔力不凡来,顾岳当日见了,还很是赞叹了一回。
  顾岳接过笔来,左手托着河灯,右手提笔,按着李长庚的指点,在素灯上写了新近亡故的父亲的名字,在花灯上写了亡故已经数年的母亲的名字,又都题了自己这个送灯人的名字。旁边有人赞了一声:“后生伢写得一笔好字!”
  李长庚也讶异地叹道:“听说好多念新学堂的学生,用惯了自来水笔,毛笔字都写不太好了,仰岳你倒是一点也没落下。”
  顾岳落下最后一笔才开口说道:“我从五岁开蒙就没断过练字,哪一日不小心落下了功课,总要挨父亲的板子。直到上了中学后,父亲事务也忙了,才没这么天天盯着练字。不过习惯成自然,一直没也放下过。”
  李长庚很自然地接过笔,在自己那盏荷花灯上写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八个字,又题了自己的名字。他父母俱在,连祖父母也还健在,自是用不着白灯素灯。
  李长庚的字与顾岳相比显得朴拙许多,旁边人却也没有露出“刚才那后生伢字写得好不如让他替你写了”的意思来,只陪着笑想请李长庚借笔给自己用用。顾岳约略明白过来,或许这花灯上的字,最好是自己书写,当然,那些不识字的村民又当别论。
  李长庚很抱歉地向那人道,这笔是借何秀才的,他不好转借。一边说一边将花灯递给顾岳拿着,自己赶紧举着笔挤进人群去还给何秀才。
  河边青石板铺就的码头上,挨挨挤挤站了不少人,李长庚和顾岳好不容易找到个人少些的角落,蹲下去放了河灯。
  看着那两盏素灯在河水中随波流去,很快淹没在星星点点的灯光之中,顾岳不觉轻轻吁了口气,心头也轻松了不少。
  先前和他们一道出来的那几个李家桥的少年,也已经放了河灯,呼朋引伴地拉起一大帮人,不知为何同另一帮少年起了争执,李长庚和顾岳从码头那儿上来时,正遇上他们相持不下,吵嚷之中,有人叫道:“斗龙就斗龙,怕你个鸟!”然后又有人高声叫道:“小葛老板!快去找小葛老板,咱们要和李家桥斗龙!”
  李家桥这边则有人高叫:“李长庚!李长庚!快点,这儿!这儿!”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群很快分开,显见得是觉得有大热闹可看,一个个兴奋地交头接耳,有些孩童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到凳子上去了,惟恐过一会人多了看不到热闹。
  李长庚一边快手快脚地紧束腰带、扎紧裤腿,一边向一脸疑惑的顾岳说道:“咱们要斗的是板凳龙,大龙得过年和求雨的时候才能请出来舞。仰岳你以前舞过龙没有?”
  一个李家桥的少年拍拍顾岳的肩膀笑道:“就算没有舞过龙,也能上啊,仰岳底子好身手灵活,不上场太可惜了吧!”
  虽然还不曾与顾岳正经过招,大家也已知道,顾岳能够将六十句《正气歌》配着明山拳六十式一口气走下来,只这一条,就比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强了。
  顾岳跃跃欲试,又有些担心,自己毕竟是生手,若是一不小心出了差错,让李家桥这边输了,似乎不太好。李长庚看出他心中顾虑,笑道:“说是斗龙,其实也不好真刀实枪地分输赢,就是图个热闹,仰岳你想上场来玩,跟在我后头就行了。那个位置没什么花样,只须跟着龙头就行,再就是得提防对面的龙尾来打,或者是龙头来咬。”
  李长寿此时也凑了过来,听得这句话,立刻点头:“蛇打七寸,舞龙时也会打七寸,那个位置可不好站。都说仰岳你身手好,又是上过阵见过血的,肯定能守得住打得过。万一手生掌不住,又不是不能换人嘛!”
  大家都觉得对孤身一人远道归来的顾岳应当格外优待,何况顾岳上场也不一定就比其他人弱,说不定还能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顾岳的确也很想去试一试,当下也不客气,三两下结束停当,同李长庚几人一道,站在街道当中活动手脚,舒展身体。李长庚还没忘了趁这个机会同顾岳说一说对面那帮少年的来历与身手,也好心中有数,上场之后知道怎么对付。
  八桥镇这一带十来个村子,习武的人不少,仔细论起师承来,都是从李家桥传出来的,或是拜师学艺,或是姻亲传承,由此开枝散叶,各有所长,期间又有人从外乡学了功夫回来、与明山拳杂揉在一处传承,这流派就更多了一些,比方说唱武戏的葛老板那一枝,就号称精通十八般兵器,耍起招式来架子最是堂皇好看,他的长子最得真传,人称“小葛老板”,每次斗龙舞龙时都被拉出来当龙头,不说输赢,至少能得了满街人的喝彩,每次的彩头也拿得份外足,当然也有不少人对葛老板不服气,嘲笑他家是花拳秀腿,只能摆着看看,没真本事。
  顾岳听到这儿不免看了看对面那位刚到不久、也正在活动手脚的小葛老板,看长相也就端正而已,不过同样的招式,到了他手上,硬生生要比别人多几分渊停岳峙、行云流水的英武不凡,也难怪得围观的人群里,诸多目光总是绕着那小葛老板走。
  李家桥这边几个少年,斜着眼睛看过去,嘴里还在嘟哝着,显见得是大不服气。
  顾岳有些疑惑:“术业有专攻。他们家练武是专门登台演戏的,当然要架子好,台下人才会喜欢看。我们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跟这个又不相干,有什么好斗气的?”
  李长庚笑笑:“那个,就算知道看热闹的大多是外行人,看不懂里头的门道,所以才给小葛老板喝彩,咱们心里头还是不怎么舒服吧。咱们村可是明山拳的正宗嫡传,哪能让人说不如外村练的好?”
  顾岳恍然明了。
  此时两边去借凳子的同伴,已经从街边熟悉的人家家里,借了一二十条八仙桌的长条板凳出来,又找了两盏花灯,绑在其中两条板凳的前端,充当龙头,龙头后边,用绳索各串了七条板凳,便是龙身与龙尾。
  李长庚当仁不让地斜捉住前后两条凳脚举起了自己这边的龙头,顾岳在他身后,也学他的样子斜捉住前后两条凳脚举起了龙头后的那条板凳。
  片刻之间,两条板凳龙已经成形,又有各自的同伴借了铜锣来,铛铛两声,两条龙同时呼喝起舞,街道两边围观的人群,跟着口号齐声吆喝:“二月初二龙抬头,龙王庙前把雨求!”
  两条龙的龙头同时低伏下去做跪拜状,龙身立刻跟着低伏,舞龙的少年们一个个扎着马步蹲下身来,稳住龙身龙尾,待到人群将方才那句话唱第二遍,龙头昂起,又依次站起。如是重复数次,动作倒也不难,难在须得整齐有序,令得龙头龙身龙尾如波浪般起伏有致。
  锣响三声,人群又唱道:“三月初三龙摆尾,河鱼一尾接一尾!”
  龙头应声斜摆,顾岳跟着斜过板凳,后头的龙身龙尾,一段接一段地斜了开去,到得龙尾处,已成扫荡之势,围观的人群赶紧让开空地来,以免龙尾摆不开去。
  每唱一遍,龙头便换一个方向略略斜摆,到得龙尾便须得快跑着换位,如是数次,两边的龙尾都跑得气喘汗流了,趁着龙尾摆到街边、大家拍掌指点哄笑之际,赶紧同时换人,以免呆会儿力气不济、反闹了笑话。
  第三句唱词是“四月初四龙出洞,满树桃花满树红”。意境挺美,但是顾岳根本来不及体会。潜龙出洞,顾名思义,两条龙都沿着街道急跑起来,以象出洞之义。两边人群跟着一路跑,惟恐落后了看不到后面的热闹。
  李家桥这边的少年们,到底脚程更快一些,跑到镇子东头的大晒谷坪时,超过了小葛老板那边足足三段龙身。
  提着铜锣的两名少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连敲五下,与人群一道吆唱:“五月初五端午节,龙王出行涨大水!”
  既是涨大水,乘着洪水出行的龙王,自然是凶猛迅疾、横冲直撞。
  李长庚有名的力气大,小葛老板不敢直接和他撞上,灵巧地一摆头,让开李长庚,板凳的凳面径直撞向他后面的顾岳,顾岳眼疾手快,手腕一翻,将凳面迎了上去。
  两条龙狠狠地撞在一起,不过顾岳这边明显要吃亏一些,一边是直冲,一边是被横撞,顾岳顺着对方的冲势将板凳一斜,又连退两步,消去几分冲力,到底顶住了后劲,没有被对方撞断七寸;李长庚则借着七寸处内陷之势,龙头一歪,撞向小葛老板后面的那段龙身,也正是对方的七寸处,可惜两条龙绞在一处,不好发力,也未曾撞断对方的龙身。
  一个回合过后,两条龙又分开来,在晒谷坪中游曳,寻找下一个机会。
  这一次冲撞顾岳的是对方的龙尾,那少年个子不高,力气不算大,顾岳轻轻松松便扛住了对方的冲力,那少年却突然飞起一脚踢了过来,顾岳不便再退,略一错步让过这一脚,心中有些踌躇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还招时,他身后那名李家桥的少年已经一脚踹了过去,只是隔得距离稍远一些,不曾踢着对方。
  而两条龙挨近的地方,双方少年举着板凳,底下脚来腿往,转瞬间已经交锋十数次。
  顾岳眨眨眼,觉得自己又长了见识了。
  于是再一次遇上对方龙尾飞脚踢来时,顾岳毫不客气地踹中了对方的小腿。
  那少年被踹得一个踉跄,一连退了数步,大约是痛得厉害,将小腿抖了几抖,一时间不敢落地着力。
  小葛老板回头呼喝了一声,龙身弯起,如弓满张,又是一声呼喝,弓背直冲向顾岳这边的龙身。
  李长庚迅速弯过龙头,龙身随之摆开,龙尾绕着晒谷坪转了一大圈,令得龙头反过来撞向小葛
  老板那边的后半段龙身。
  顾岳随着李长庚的动作,也挨近了对方,两边凳面相抵,顾岳左脚不动,右脚连环踢出,第一脚用脚掌踢中对方小腿,将对方刚刚抬起的一脚踢了回去,第二脚换用脚尖踢中了对方膝盖,令得那少年身形不稳步履散乱,第三脚则用脚背往他膝弯一拍一抬,那少年砰然一声仰天倒地,整条龙也被带得乱了步伐。
  小葛老板立刻大喝“换人”,这算是又输了一局了,围观的人群遗憾地叹了一声,李长庚他们这边则笑嘻嘻地让开空地来。
  锣响六声,人群齐声高唱:“六月初六太阳毒,田头晒死龙和虎!”
  两条龙应声往地上一倒,少年们撑着凳面就地翻滚,举着龙头的李长庚和小葛老板,翻滚时还得注意着,不能让板凳上绑着的花灯被弄坏了,因此只能将板凳竖起来侧翻。
  两条龙翻了一圈又一圈,间或还要抽搐摇摆作晒得死去活来之状,人群不免哄然大笑。
  待唱到“七月初七天气凉,龙王龙王尾巴长”时,两条龙都伏地不动,只将龙尾摇来摆去,两队中都各有一名少年,拿了绳索举着板凳跑进来,一边跟着龙尾的摇摆左蹦右跳,一边还要将自己手中的板凳绑到先前的龙尾上去,以表示夏收之后、吃了供斋的龙王尾巴又长了一截。
  这回却是小葛老板那边的少年手头灵活,先一步绑好了新一截龙尾。
  待到李长庚这边也已绑好,人群伴着锣响高唱“八月初八月弯弯,家家户户秋收还!”
  既是秋收,龙王自然也吃得肚肥肠满,时而弯弯曲曲盘成一团,时而舒展腰身悠哉游哉。当然,这样摆架式的动作,顾岳他们这边的确是不如小葛老板那条龙舞得姿态好看、喝彩连连。
  接下来一句唱词是“九月初九送重阳,龙王造酒忙又忙。”
  大约是为了对应“造酒”一事,晒谷坪中被倒扣了十来个箩筐假装作酒缸,两条龙围着箩筐盘绕游动,龙头时时点向箩筐以表示酿酒之意,间或整条龙还要从箩筐上跳过去。一群少年都身手敏捷,跳了几个来回,也没碰翻箩筐,赢得阵阵喝彩,人人都觉得脸上有光。
  少年们正在得意,不想场外有人见不得他们这样轻松,溜进来将箩筐都翻了个面,没有倒扣的箩筐,在少年们跳过去时,只轻轻一带,便晃荡起来,其中两个还侧翻在地,滚了开去,将小葛老板那边的龙尾绊了一跤,好在只是龙尾,那少年赶紧跳起来,倒没有大碍。
  如此一来,大家的动作都慎重了许多,饶是如此,两条龙都被绊过好几次。待到锣声再响、两条龙都退到晒谷场边上的时候,便是顾岳也难免松了口气。
  不紧不慢的十声锣响,正好给了两边的少年们一点休息的时间。让顾岳意外的是,十来个箩筐仍旧散落在晒谷场中,并没有搬下去,也就是说,下一节还得用上。
  这一回的唱词是:“十月初十小阳春,龙王宴客在昆仑。”
  李长庚趁着空档赶紧转头向顾岳说了一句:“这次是抢箩筐。记得千万不能用手。”
  顾岳应声“记住了”,转眼看看,果然人人都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眼睛各自盯住了某一个箩筐,只待锣声一停便要奔过去抢。
  锣声停歇时,两条龙几乎是同时飞蹿了起来,李长庚这边跑得略快半步,一眨眼便蹿到了场子当中,横过板凳将对面跑过来的小葛老板撞得倒退数步,跟在他后边的顾岳顺势一脚,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箩筐挑得高高飞起,落向后面的龙尾,龙尾少年立刻飞脚接住箩筐,稍稍停顿一下止住箩筐去势,然后将它稳稳当当地停放在晒谷场的边缘。
  顾岳则紧跟着李长庚又向对面那半个晒谷场抢进了两步。
  小葛老板那边的龙腰倒是有几分狠劲,不退反进,仗着一股蛮力撞向顾岳身后那个少年,那少年没挡住这股冲力,一个踉跄,几乎翻倒,他脚边的那个箩筐则被对手趁机挑飞向那边的龙尾了。不过顾岳和他后边的龙腰也在此同时成偃月阵围了上去,将小葛老板那边的龙腰少年踢得立足不稳,怪叫着抖着腿退了回去。
  顾岳立刻又抢了对面的一个箩筐。
  转眼之间,晒谷场中的十来个箩筐便被踢到场子边缘处,顾岳这边抢的箩筐共有七个,对面只抢到五个,数目上毫无疑问是胜了;不过小葛老板那边的龙尾少年,脚上功夫挺不错,匆忙之间,也将五个箩筐排得整整齐齐,又比顾岳这边略显杂乱的排列要好看许多,故而他们那边的喝彩声似乎毫不逊色于李长庚这边。
  顾岳身后那少年嘀咕了一句,很不服气那边做的面子工夫。不过到底是他们这边赢了,倒也没再说什么。
  这一回斗龙,却是到此为止了,没有像顾岳原先猜想的那样要一直唱到正月初一去。李长庚放下龙头时向顾岳解释道:“正月里舞大龙才会唱满十二个月,斗足十二个回合。今晚算是人手挺齐整的。有时候凑不齐人,只斗两三个回合也有。”
  顾岳也放下板凳,因着举的时间长了,双臂微微有些酸胀,却只觉得痛快淋漓,酣畅之极,心底隐隐的郁结之气,不知不觉之间,似乎已荡然无存。


第27章 鼓盆而歌(完)
  双龙既已斗罢,两边自有帮闲的少年们接了板凳去还给主人家。围观的人群稍稍散去了一些,不过大多还是逗留在晒谷场外,向着刚才舞龙的少年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李长庚他们一个个都是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迎着众人的目光与指点,故作镇静从容地往晒谷场东边的甜水井走去,沉不住气的那几个,几乎有些同手同脚了。偏偏还有不少看热闹地,跟着他们往甜水井走,嘴上说是一道去喝水,只是那视线越发热切地往少年们脸上扫去。
  紧挨着山脚的那个甜水井,四周砌了一丈多宽的石井台,井栏不过一尺来高,边上一棵老柳树上挂了个木瓢,大家轮流拿木瓢在井里舀了水喝,顺便冲洗一下脸上汗水,之后坐在旁边的草坡上歇息聊天。
  小葛老板与李长庚坐在一道,略略聊过几句,便笑着转向顾岳道:“我猜着你就是顾仰岳,果然没猜错!不错不错,有空多来我们村玩玩!”
  小葛老板的语气很是热情,只是这话让顾岳有些不明所以。李长庚一时间也没明白过来,倒是小葛老板那边有人笑道:“小葛老板,你妹子才十二岁,下手不用这么早吧?”
  又有人笑道:“小葛老板的亲妹子年纪小,几个表妹堂妹可正当时啊!”
  顾岳怔了一下便明白了,摸摸自己脸上,猜着先前涂上去的泥印必定早已被汗水冲得没留下多少印迹、刚才洗脸时想必更是将脸上残留的印迹也洗得干干净净。他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看看李长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立刻澄清,以免小葛老板那边的人误会深了、更加下不了台。
  好在李长庚一明白过来,赶紧拍拍顾岳的肩膀,向小葛老板等人笑道:“我才留心到,仰岳脸上的泥印被汗水洗掉了,也难怪得各位没有看到。我这就带仰岳去挖块湿泥补一补。”
  小葛老板诧异地问道:“仰岳是已经订亲了吗?”
  他打听顾岳这个人时,好像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啊。
  李长庚摇摇头,想要解释一二,又觉得要将顾岳先前说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那番话向小葛老板这一大群人详细说来,似乎总有些交浅言深的不妥之处,于是只笑一笑,含糊过去了。顾岳自己更是不愿意将那番志向逢人便说,当下也只沉默不语。
  小葛老板遗憾地叹了口气,也识相地不再追问。
  绕过这片山坡,前方一片竹林,竹林外边便是一带水田,新秧初齐,蛙声虫鸣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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