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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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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岳注视着洞口那三个大字,不解地道:“那个‘明’字,是写错了吗?”
  本应是“日”旁,却写成了“目”旁。
  何思慎摇头:“不是写错,是有意如此。”
  顾岳略一思索,有些明白了:“是因为前清时的文字狱?”
  何思慎微笑:“可不正是如此?你这次去长沙,可惜来去匆匆,不然倒好往岳麓书院去看看。那里头的门匾楹联上的‘明’字,也都是这个写法。”他叹了口气,“这也是无可奈何之计。”
  洞里空间颇大,靠洞口处用石块垒了个灶,石灶上方的石壁熏得半黑。石灶里侧的洞壁上,浅浅刻着一幅看不清面目的僧人像,僧人像前一尊粗糙的石香炉,香灰半满。
  顾韶韩是这一次的领队,所以也由他领头上香。大家轮流敬香,依次退出。
  顾岳排在最后头,目光止不住地在洞内扫了好几个来回。这山洞里进斜伸出一个小岔口,堪堪可以避一避洞口的冬日寒风,想来便是明山和尚的床榻所在之处,不过即便曾经摆过木床竹
  榻,一两百年下来,也已荡然无存。迎着洞口的明亮处,与僧人像对面,倚着石壁用石块和石板垒了一个小桌一张方凳,想来是明山和尚日常读书写字之用。
  淡淡香雾之中,似乎依稀可以想见,明山和尚是如何在这简陋的山洞之中自炊自食、读书打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任凭风吹雨打,坚刚不可夺其志。
  默默祭完,出了明山洞,顾岳不觉长长吁了一口气。
  何思慎感慨地道:“明山和尚是咱们李家桥的祖师爷,所以每次上坟时咱们都要来祭一祭。就算是大明山上的盗匪,经过此处时也会来上一炷香,不说求明山和尚保佑,至少别得罪了他。这明山洞里,一两百年来香火不绝,也算是‘何陋之有’了。”
  顾岳认真地点头:“的确如此。”
  何思慎看看顾岳的神情,转而失笑。
  少年人见先贤而心向往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站在明山洞外,放眼望去,隔了山谷,对面的山势,明显变得高峻陡峭许多,而且一峰更比一峰高,连绵不绝地延伸向视线不能及的远方。
  何思慎道:“过了这道山谷,对面那片高山,才是真正的大明山。历朝历代,张斗魁那等占山为王的巨盗,占的就是那片山,所以官军才没法剿得干净。”
  顾岳打量着那片山岗,难免在心中暗自估量,若是他领军来剿匪,这等险要地势应当如何入手。何思慎又道:“以前八桥镇这边有句话,说的是:过了五道岭,才算大明山。不过现在都不讲究这些了,头道岭那儿就都叫做大明山了。”
  顾岳回头看看明山洞:“是因为明山和尚住在五道岭这边的缘故吗?”
  何思慎微笑:“大概是吧。据说明山和尚到这儿时,年纪已经很老了,上不了五道岭,只在前头四道岭这边走动。不过八桥镇这边的人为了不暴露明山和尚的行踪,提起来就说和尚在大明山上。一来二去,大家也就这么将头道岭这边都混着叫成大明山了。”
  顾岳轻轻吐了口气。
  斯人已逝,唯留这一个简陋不过的石洞,但是百年之后,提及其人其事,仍是让人心生敬意。
  人生至此,也算是不虚此行。
  何思慎看看顾岳的神情,约略猜得到他此刻的所思所想,暗自失笑之余,未免又有些感慨。
  少年心性,终究是少年心性。
  祭了明山和尚,时已正午,大家拿出带来的饭团咸菜清水,坐在凉风习习的竹林中吃午饭。有手快眼尖的,捉了好几串竹鼠,还有运气好的逮了两只野兔,用随身带的短刀飞快地扒皮剖腹,切成细条,抹了盐和辣酱,穿在竹枝上,生了火烤得焦香,大家每人分了一两串,祭过祖先的米酒也被端了过来,没那么多杯子,轮流就着碗喝,间或还有人划个酒令猜个拳,也没人觉得不应该不妥当。
  这样轻快的气氛,一扫方才的肃穆乃至于沉重。
  顾岳稍稍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又奇异地觉得,似乎这样轻松愉快祭扫先人,也没什么不对。


第24章 鼓盆而歌(二)
  顾岳一行人虽然脚程快,一来一回数十里山路,回来时也已是日落时分。中元节晚上,八桥镇照例要唱戏酬神放河灯。匆匆吃过晚饭,大姑姑催着顾岳和李长庚两人赶紧去洗澡换衣,待到干净清爽地出了门,顾岳注意到,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那群少年,几乎都洗了澡换了衣服,其中几个还是用皂角洗的,身上带着皂角的清香,被同伴好生取笑了一通。
  顾岳心中疑惑,悄悄问李长庚,这又不是过年,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
  李长庚脸上浮起一层暗红,小声说道:“今晚,嗯,会有很多人去看戏。”
  顾岳还是困惑不解,李长庚却不肯再说下去了。
  不过,还没走出村子大门,顾岳就觉得自己明白了。
  村子里的年轻姑娘们,三五成群,花红柳绿,一路说说笑笑,时不时向他们这边飘过一两个眼风,令得一群少年人,脸上都带上了深浅不同的红色,更加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那边的笑声忽而高起,顾岳他们这边的队伍里,被这笑声一惊,有几个脸嫩害羞的少年走起路来已经开始同手同脚了,被同伴们狠狠拍了几掌才恢复过来。
  出了村子,时不时可以望见远近村子里的年轻人成群结队地沿着清江河岸往八桥镇走。刚刚过了农忙季,一个个都比平日黑瘦了不少,能穿上一件新衣服的廖廖无几,不少人的衣服上还带着补丁,不过无论人还是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年少气盛,又都提足了精神,满脸兴奋,说笑不停,这一股勃勃生机,熏染得暮色都多了几分明亮。
  顾岳忍不住对李长庚道:“这是中元节吧,怎么看起来像是上元节?”
  上元正月十五,向来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佳节。中元七月十五,俗称“鬼节”,虽说唱目莲戏放河灯都挺热闹,到底是祭先人的节候,与上元节比起来,生死哀乐有别,应是常理。
  现在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有悖常理。
  李长庚摸摸头,他生于斯长于斯,对此场景,习以为常,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向顾岳解释。
  倒是李长寿在一旁说道:“一年到头,除了过年,也就是这个时候,各村的人最齐全了。又是刚刚农忙完,哪个能干哪个不能干,都看得清清楚楚,比起媒人一张嘴,可靠得多。”
  有人顺着这句话和李长庚玩笑道,听说很有几户有女儿的殷实人家在打听李长庚,说不定这次中元节就能有看对眼的上门提亲。李长庚满脸通红,他知道家里正在准备给他说亲,同伴的这番取笑还真有几分可能,这样想着,脸上就更红得厉害了。
  顾岳恍然明了,这不就是变相的鹊桥会吗?昆明那边,每逢三月初三,七月初七,都会有动辄聚众数万的歌会,很多年轻男女,就是在歌会上相识成亲。
  顾岳说起歌会来,李长庚等人都大感兴趣。比起这边的媒人说合来,那又是另一种风光,自由得让他们在想象中都觉得不自在,窘迫的同时,却又有着按捺不住的激动向往,这样复杂的心情,令得他们想向顾岳打听详情时,迟迟艾艾,很是说不出口。
  不过顾岳只是远远看过几回歌会,要说详情,其实也说不上来。
  顾岳刚回来时,除了李长庚,其他年轻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和他搭话,顾岳自己也觉得和他们无话可说。不过一个农忙季下来,彼此之间都熟悉随意了许多,聊起歌会,鹊桥会,个个都眉飞色舞。李长寿还笑嘻嘻地凑过来问顾岳,他家大伯和大姑姑有没有给他提起相看的事情。
  顾岳诧异地道:“我还没出孝,怎么会?”
  旁边一个少年插话道:“仰岳你在外头长大的,好多事情都不知道。祖上留下来的规矩,我们村都不讲究这个。要是哪家有男丁战死在外头了,这家的子弟,更加要赶紧成亲。”
  离得近的几人哄笑:“正是正是。仰岳,今晚上出来看戏放灯的妹伢多得很,好好留心着,若是有看得中的,提亲说亲,三媒六聘地下来,正好赶在你明年三月满十八时成亲。”
  李长庚小声在顾岳耳边道:“老人们说,祖上立下的规矩,生的一定要比死的多,家族才能绵延长久,所以不让守孝。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先前都没和你说过。”
  顾岳怔了一下,开头觉得匪夷所思,但转念一想,觉得只怕的确如此。李家桥三姓,尤其是顾姓,子弟从军者太多,战死者不少,若是真的按着那套老规矩守孝,父孝三年祖孝一年,叔伯孝再一年,还有堂亲族老的孝期,累积下来,恐怕不过几代人就子孙凋零了。
  他原本觉得,今晚这个鹊桥会,和他并无关系,是以十分坦然地看着大家取笑李长庚和另外几个年将十八、正在说亲的少年,但是被大家这么一说破,立刻觉得不自在了。他这点不自在,被眼尖的看了出来,难免又哄笑着拿他打趣了一番。
  因着大家时不时提到谁谁谁快十八岁了,要说亲成亲了,这些名字中除了李家桥的子弟,还有几个是别村相熟的少年或是亲戚家的子弟。听着听着,顾岳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他记起自己那些同窗们,其中很有几个,年纪轻轻,便已成亲生子;回想平日所见所闻,似乎许多人家,若是家境尚可,往往也会早早给儿孙娶亲,好求个早生贵子。
  像李家桥这边,男子必要年满十八岁才许成亲,便是李长寿这样的寡母独苗也不例外,倒是罕见了。
  顾岳很自然地转向李长庚问起个中缘故。李长庚道:“这个,听老人说,最开始是明山和尚给李家立下的规矩,男子满了十八,女子满了十六,习武有成,筋骨强壮,气血充足,这个时候成亲,生下的子女会更强壮一些。大概是真有效用,后来大家就都守着这个规矩了。”
  李长庚解释的时候,多少有些窘迫,脸上又泛起了红。不过还是很认真地又补充了几句:“咱们村的小伢,的确很少有养不活的,也很少有多病体弱的,所以八桥镇这边的几个村子,都喜欢学着咱们村的这个规矩。”
  李长寿“哈”地一声笑了起来:“长庚哥说得太客气了,哪里是喜欢学咱们村的这个规矩?是不得不学吧!八桥镇这方圆几十里,有女儿的人家,都愿意嫁女儿到咱们村来,有男伢的,也都乐意娶咱们村的妹伢。就算有些人家想要早娶媳妇早嫁女,又有几个好人家,肯在没有相看过咱们村的男伢妹伢之前,就给自家儿女定下亲事?这么一来,可不都得就着咱们村的规矩来?”
  李长寿说得眉飞色舞,得意洋洋,一群少年也与有荣焉地附和着点头称是。
  顾岳的一个族兄打量着顾岳道:“我前两天听我表舅娘说,有两户上好的人家都在打听仰岳,不过是哪两户人家,媒人不肯明说。今晚上仰岳你还真要好好留心一下,日后媒人上门了,你心里也好有个数。”
  有人半真半假地表示了几分妒忌:“今晚上我就不和仰岳一块走了,免得被比下去很没面子的。”
  又有几人哈哈笑着表示深有同感。
  顾岳听他们说得越来越煞有其事,也认真起来,十分郑重地说道:“今晚我就是去放两盏河灯,至于其他事情,于我而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顾岳说得认真甚至于严肃,大家对他的家事也略知一二,顾岳这么一说,也不好再拿他的亲事说笑。
  李长庚有些犹豫,他觉得母亲先前催着顾岳去洗澡换衣时,很明显就是让顾岳今晚和他们一样去相亲的,顾岳大伯早两天还提起让他今晚带一带顾岳,有什么事多提醒几句。
  然而这些日子和顾岳相处下来,李长庚也已明白,顾岳和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年轻人不太一样,不少时候,即便是何思慎,似乎也要和顾岳有商有量。
  犹豫了片刻,李长庚还是说道:“仰岳你要是拿定主意今晚不相看别人,也不让别人相看的话,就拿草木灰,哦,要不拿湿泥巴在脸上涂两道吧。”
  这会儿不好找草木灰,湿泥倒是容易得。
  那边已经有人赶快一弯腰从田边挖了一块湿泥过来,快手快脚地在顾岳脸上抹了粗粗的两道泥印,一边说道:“不用谢我,这不是顺手嘛!”
  大家又哈哈哄笑起来。


第25章 鼓盆而歌(三)
  戏台在八桥镇南岳大帝庙的正殿前头。顾岳一行人赶到时,戏台前面,已经挤满了人。张斗魁那个驻防连都在两侧的半边楼上看戏,张斗魁自己和莫师爷则同八桥镇这一带的头脸人物坐在戏台正前方,除了莫师爷仍是折扇不离手,其他人都是一把大蒲扇不停地摇,赶走身边脚下乱转的蚊子。何思慎自然也在其中,隔了人群看见顾岳,好一会才认出他来,看他脸上抹了两道泥印,不免失笑,便向他招招手。
  顾岳挤过人群,向张斗魁等人问好之后,走到何思慎身边。
  何思慎笑道:“你这是要学骠骑将军,‘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顾岳低头默认。
  何思慎笑着摇摇头,却也知道,至少今晚,是难以改变顾岳的决心的,便不再提此事,示意顾岳从桌子底下拖了一条板凳出来,在自己身边坐下,又丢了一把大蒲扇给他。
  李长庚等人向顾岳挥挥手,然后很快被人群淹没了。
  何思慎等人,正在聊今年的收成、粮食税、田亩税、团防捐、人头税等等,顾岳觉得自己不过是暂住,过不多久便要走的,也不太关心,随意扫了一眼戏台上,正戏还没开始,一个老头正在拉二胡,时停时续,配合着另一个闭着眼睛清唱的中年人,中年人的胸前斜挂着一根足有两尺多长的无节竹筒,每唱一两句,便拍击几声,听那空空之声,竹筒两头是蒙着皮膜之类。顾岳仔细听了一会,唱的似乎是《明英烈》里蓝玉北征那一回。
  莫师爷摇着折扇偏过身子笑眯眯地道:“顾兄弟,这渔鼓戏还是头一回听吧?”
  顾岳点头。
  莫师爷道:“台上那位也姓何,本名么,莫某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了,听说年轻时在南岳做过道士,所以都叫他何道士,道没学成,却学了一肚子戏回来,操起渔鼓不上几年,就成了咱们这方圆百里地最红的戏先生了。今儿个要唱大戏,不然还轻易请不动何道士。”
  一说姓何,顾岳下意识地看了看何思慎,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他虽然一直读的新学堂,多少还是知道,说书先生唱戏先生这样人物,向来被认为操的是贱业,不登大雅之堂,甚至于是下九流,有些根底的人家或宗族,若出了这样的子弟,都是要逐出家门、开出族谱的。
  顾岳意识到自己一听说那唱戏道士姓何,就去看何思慎,倒是很有些不妥了。
  他难免有些窘迫地笑笑,想解释一下,一时间又找不到解释之词。何思慎正半闭着眼听得专心,手中蒲扇还应着音律一点一点,倒不在意,说道:“何道士的确是李家桥人,不过他那边和我这一房离得远,倒是跟算命的何六丙算是同一房传下来、没出五服的堂兄弟。”
  莫师爷满脸兴味地打听:“听说六丙瞎子那一房,都有些神神叨叨的,读书是都读了,就是进学的几乎没有?”
  何思慎有些感慨:“他们那一房,聪明人尽有,就是这聪明都没用到正道上。”
  何六丙算命的灵验,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更难得的是,哪怕只剩半只眼了,也善看天气,只这一点,周围农家就没有不敬着他的;这何道士去唱渔鼓戏,说起来是操贱业了,但是读过书的聪明人唱起戏来就是不同一般,尤其善唱三国、说岳、明英烈这样的大戏,寻常人家还真请不动他。
  顾岳留神听了一会,果然这何道士唱的这一段蓝玉北征,脉络分明,词句流利,虽是简洁易懂的白话,偏偏又带了几分文人气,让不能读书识字的村民听了便心生敬畏,也让台前这些自认为颇有身份的听众觉得听这等文雅戏脸上有光。
  不过,顾岳忽而发觉,他几乎听不出来何道士是在哪几处停顿换气,只觉那歌词唱腔,如山路高低起伏、连绵不断。
  一段唱完,何道士下去休息时,顾岳转过头来,低声问道:“姑父,这何道士真是气息悠长,练过好些年内功吧?”
  何思慎点头:“何道士那一枝,说起来都有些天份,拳脚上差些,这内功倒是都练得不错。何道士练的是这一口气息,何六丙练的是耳力。”
  莫师爷赶紧凑过来问道:“听说六丙瞎子那耳力,听得到两里路外的说话声,有这回事不?”
  何思慎失笑:“又不是顺风耳,哪有这么夸张?不过是比平常人耳力强几分罢了。”
  顾岳忽然想到,夏收那会儿,李长庚常常一脸自豪地向他夸耀,李家桥的男丁因为常年习武,
  手脚利索力气大,干起农活来如何如何强过周边那些村子。
  何道士和六柄瞎子这一房,常年习武,学以致用,果然也都是各自行当里的出色人物……
  这么一想,怎么总觉得有几分诡异呢?
  此时戏台上一阵忙乱之后,摆了个香案,案上一个香炉,南岳大帝庙的庙祝穿了正经道袍,举着三枝香,向着正殿方向拜了一拜,插入炉中,拖长了腔调高声吟唱了一段半文半白的祝祷词,不过其间夹杂了不少拗口的古词,顾岳听得半懂不懂,大致知道是祭先人祭神灵求祖宗神灵保佑风调雨顺。
  好不容易等着那庙祝唱完,不少年轻人都在台下吁了口气,顾岳也不自觉地吐了口气,莫师爷与何思慎相视而笑。也难为这些少年人,要捺着性子听这么长一段多半听不懂的祝祷词了。
  香案搬了下去,乐师在帘子后面就座,一阵锣鼓敲过,换成了梆子,戏台左边,何道士换了身僧袍,头上戴了顶僧帽遮住头发假充光头,拄着根竹杖权当禅杖,一摇三晃地走了出来,绕着戏台,一路走一路唱,顾岳听了几句就明白过来,何道士演的是明山和尚,所以一路唱的是国破家亡的凄凉、不肯屈膝事敌的刚直、跋涉千里的孤独,还有初到大明山时淳朴乡民的好客。
  这出戏大概是演的年头久了,八桥镇几乎人人都听过好些遍,因此台下不少人时不时跟着哼一两句。
  只是这台下的嗡嗡之声,也不能盖过何道士的声音去,依旧是字字清晰、如在耳边。
  莫师爷难免感慨了一句:“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
  顾岳觉得这出戏似乎和先前的渔鼓戏没什么大差别,不过就是换了身衣服、在台上多走了几步、加了乐师配合而已。不过刚刚这样一想,戏台左边,忽地跑出两名小兵,手执木刀,假作追杀明山和尚,三人在台上追逃,时疾时徐,忽左忽右,盘旋绕走,台下众人,明知不过演戏,也看得极是紧张,惟恐那何道士假扮的明山和尚被兵士追上。
  眼看越追越近,戏台右边,忽地一声虎啸。
  旁边立刻有人兴奋地低声叫道:“来了,来了!”
  从帘子后面跃出的那只老虎,一扑丈余,大有猛虎下山之势,台下哄然叫好,叫好声中,两名兵士慌忙闪开,明山和尚趁机躲到了老虎身后,只见那老虎伏地蹲了一蹲,拧转腰身,纵身又是一扑,将一名躲闪不及的兵士扑倒在地,抡起前爪往他脸上一按,那兵士立刻配合作瘫死状。台下哄笑起来。
  另一名兵士曳刀而逃,自然也被老虎扑杀。
  然后那头猛虎懒洋洋地掉过头来,向着明山和尚吼了几声,明山和尚合掌为敬,静待猛虎走近,与它一道下台离去。帘后锣鼓声又一次响起,乐师齐声唱了几句,台下众人也跟着乱哄哄地唱,因着太过喧闹,顾岳只大略听到“伏虎”、“护法”、“明山和尚”几个字眼。
  这一出《明山和尚遇虎记》极短,却是正戏之前的加官戏,接下来才是中元节的正戏《目连救母》。目连需得连闯十八层地狱,才能将其母的受罚鬼魂救出来。这出戏各地的中元节都会演,顾岳在昆明时自然也看过好几回,不过似乎今晚这一出目连戏很是不同,说是目连戏,不如说是武戏更合适些,十八层地狱的鬼卒鬼将,正好对应十八般兵器,演目连的武生,每闯一层地狱,便换一样兵器,竟好似十八般兵器样样皆通。
  每换一样兵器,戏台下便是一片叫好声。此时目连手中执的是□□,枪一入手,便抖出数朵枪花来,顾岳忍不住也跟着叫了一声“好”。
  对面的四个鬼卒这一回扮成了长臂短腿黑面鬼的模样,因为腿短跑不快,只争相将早就摆在戏台角落里的那两大摞去了套索的箩筐当成石块扔向目连,扔过来的箩筐,或是底朝天,或是面朝天,又或是侧翻滚落,不论姿势如何,目连只将手腕略略一抖,枪尖斜挑,在箩筐底面、侧面又或是内面轻轻一垫一顶,箩筐便被□□挑飞,稳稳落到自己这边戏台的角落里,那边扔这边挑,箩筐一个接一个地摞起来,台下立刻又是一片哄然叫好。
  一共十八个箩筐,那扮目连的武生,无一失手。一节戏罢,目边下台去了,四名鬼卒却没有即刻退下,将那两摞箩筐一个个地举起来,转着圈向着戏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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