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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侯爷宠妻手札[重生]-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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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路上的坑洼一绊,陈昂打了个跌,险险稳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随身挂着的罗盘却掉了下去,正好磕在露出一角的石头上,铜针直接断了,陈昂低骂了一句,恶狠狠道:“你给老子闭嘴。”
可身上真的没声音之后,心弦又忽的绷紧了,双腿陷在雪地里太久,早已没了知觉,他忍住齿关颤抖,喘息着道:“阿崇,舅舅光棍一个,怎么着都行,你不能出事,你爹和元歌都盼着你回去呢,你想想他们两个,想想你爹和元歌…听见没有?”
萧廿被雪粒覆盖住的眼睫蓦地一抖,努力睁了睁,已经散开的瞳光往眸中聚拢而去。
远远地,他依稀听见一声禽鸟的啁啁长鸣,从上空滑过。
罗盘坏了,饕风虐雪暗昏的山里极易迷失方向,陈昂的体力和精神也几近支撑到了极限,不敢轻易往前走了。
天很快就会黑下来,到时候更难出山,可萧廿还不知能不能撑过这一夜。
哪怕附近有个山洞也好,也风雪这样大,什么洞口都被弥合了。
陈昂咬牙,将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拼力往前走了几步,膝盖突然一软,跪倒在地,萧廿也被摔了出去,仰面倒在地上。
他恢复了一丝清醒,紧紧盯住了天上来回盘旋带着一点红的一方黑影,脑子里抓住了一个念头,不能死,更不能带累着舅舅一起死。
风雪肆虐,被干扰视线是很正常的事,他们身上的将服又是和山石一样的颜色,山鹰夜里看不清东西,倘若天边最后一分暮光消失,夜幕降临之后,便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
萧廿闭了闭目,沈元歌的音容笑貌顿时从脑海里跑出来,他默念了句什么,从腰间拔出短刀,朝自己的手腕划下去。
鲜血喷涌而出,瞬间将身侧雪地染红了一片。
天上响起一声惊空遏云的鹰唳。
。 。 。
白露在山口心焦地来回徘徊:“夜风怎么还不回来,天黑之后就真的找不到人了。”、
沈元歌站在旁侧,始终保持着望向天上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漫天大雪中远远飞来一道乌翼,眼睫方颤了一下,一两颗冰晶掉下来,挂在脸颊上。
“来了。”她道。
墨风在半空盘旋两圈,长啸两声,又朝山中飞了回去,不过速度慢了很多,一对兵甲从她身边飞速略过,消失在山口前,白露跟上去之前,回首看了沈元歌一眼,眸色有点复杂——似乎在疑惑她的冷漠。
不过她很快就顾不上了,循着墨风飞过去的方向追进了山。
山外只剩了寒风凛冽的呼啸声,沈元歌孤零零站在雪地里,突然蹙起双眉,紧紧握住心口前那片衣襟,闭着眼睛大口喘息,良久,缓缓地蹲了下去。
。 。 。
萧廿倒在山路上,左臂上的伤口满是冰渣,已经冻住了,身侧淌了一片的血,彻底失去意识前,双目中闯进一片火把的光,他撑起眼帘,最后瞧了眼带兵冲到自己身边的人,迷迷糊糊唤了句:“父亲。”
第74章
燕启扶住他的动作重重滞住。
下一刻他红着双目抬起头,哑着嗓子吼道:“快来人;把担轿抬过来!”
是夜城关灯火通明。
军医和兵士屋里屋外的跑;染红的细布一堆堆往外拿;里头混着带血的铁甲,触目惊心;沈元歌不方便进去,背靠在窗前,房间很小,同萧廿的床头只隔了一层窗户纸,耳中全是甲片从他脊背的皮肉里挑出来在扔进碗里的声音;逼的人想要发疯。
她只是垂着眼帘,一言不发,掩在袖中的手却重重攥了起来,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给陈昂诊完脉的白露从隔壁出来,看了她一眼,走上前唤道:“元歌。”
沈元歌抬起头;脸上看起来一分波澜也无;看到她;脊背离开窗棂:“舅舅如何了?”
白露道:“腿上冻伤很严重,掉了一根脚趾,没有其他外伤;受寒脱力以至昏厥;不过好好将养;总是能养过来的。”
沈元歌松口气,点了点头。
白露微微蹙眉:“你不问问燕崇?他的伤可比陈将军的重多了!”
沈元歌眸底一震,靠墙的手暗暗扶住及腰窗台,错开了眼。
“元歌,你怎么回事?”白露瞧着她,“从前我很佩服你的冷静,长门被围那么大的事你也是临危不乱的,可这次燕崇伤的生死不明,你连眼睛都不红一下么?你是冷静,还是冷…”她一顿,将血字咽了下去。
沈元歌手心疼,道:“我还要照顾他的。万一…”她一向柔和的嗓音里突然出现一丝皲裂,“万一哭的准了怎么办呢。”
她掀起眼帘,又迅速垂下去,牵动了下唇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白露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看到沈元歌这个模样,才知道她是在害怕,身形一顿,上前握了握沈元歌的手,触感冰凉:“会好的。”
沈元歌点头,心里却成了一团乱麻。
虽然现在看来,萧廿提前几年便将皇帝拉下马,上京封将,可倘若他熬不过这次…
倘若他死了。
沈元歌闭了闭目,把萧廿带离前世轨迹的人,是她。
天旋地转的。
吱呀一声,简陋的房门被推开,军医出来道:“将军身上的伤都包扎好了,姑娘进去吧。”
沈元歌眼前还有点晕,垂目嗯了声,扶住门框,跨过了门槛。
燕启守在榻边,一瞬间看起来苍老了十多岁,冷汗将额角青筋暴露的更加扎眼,很明显是在勉强维持着平静,不知何时就会崩溃,直到沈元歌走近,唤了他一声,才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看见她,沉哑道:“元歌,你来看看阿崇。”
萧廿静静躺着,脸色苍白,灯光笼罩下来,往常桀骜英朗的面庞都显得柔和了几分,沈元歌端详了他半晌,像是出神入定了,良久才转头,鼓起勇气道:“伤势怎么样?”
总是要知道的。
白露转身走了。
军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将军他应该是从山坡上滚了下来,盔甲破裂,反倒成了害人的利器,弄得遍体鳞伤,皮肉受损,若好好将养着,本也不打紧,只是兼之经受风雪,寒邪侵体,左臂刀口太深,伤及经络,失血过度,内外齐发,十分虚弱,能不能撑过来…”他面露难色,“若能熬过这两日,还是有醒来的希望。”
沈元歌眼睫猝然一抬。
他是和白露一起验伤诊脉的,所说的话想必是两人一起得出的结果,即便她再去问白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瞬间的死寂,军医忙又添上一句:“在下会和白姑娘一同斟酌诊治,便是拼尽一身医术,也一定会全力救治将军。”
榻边突然响起一声异动,燕启起身的动作太大,带倒了凳子,他大步跨过来,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脸上现出从所谓有的焦虑和仓皇,扣住军医的肩膀:“大夫,阿崇才二十岁,你一定要救活他,他绝不能有事。”
燕启手劲极大,军医只觉身上一重,膝弯险些打跌,道:“在下会拼尽全力,”察觉到对面人手指一紧,他又道,“少将自幼习武,体质强健于旁人,将军且宽心。”
燕启两手缓慢地从他身上垂了下来。
军医一退出房门,先舒了口气。燕启是讲理之人,不曾用将权威胁逼迫,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威势,还是压的人喘不上气。
他摇摇头,自去找白露。
燕启失魂落魄地回到榻边,低下头去,两手撑在额边,紧紧拧起眉心,沈元歌看到他脸上浓重的疲倦之色,上前道:“夜深了,将军千里迢迢赶过来,想必已经一连几天没有休息了,且先回去安歇吧,”她本想说萧廿,话到嘴边又改口,“阿崇这里,我会好好照顾。”
燕启目光落在榻上,愧疚而深沉:“我多守一会。”
沈元歌语调轻缓,仿佛自带一种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您要相信阿崇,他会醒过来的,但也得好好保重身体,万一阿崇醒来,父亲再病了,又要不好受了。”
燕启抬头看她,终是将手撑在膝盖上,僵硬地站了起来:“那就拜托元歌了,我明早再来。”
沈元歌道:“您放心。”
房中归于静谧,沈元歌跪坐在榻边,摸到他被衾下的那只手,紧紧地握住。
半个时辰后,白露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个丫头,端着熬好的药,她进去时,沈元歌正扣着萧廿的手,脸埋在他掌心里,白露唤了句:“元歌。”
沈元歌回神,抬头抹了抹眼睑:“是你啊。”她站起身,让丫鬟先给萧廿喂药,把白露叫了出去。
她把军医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看他欲言又止,像是碍于燕将军在场不敢说,还保留了什么,都一并告诉我罢。”
白露面露悯色,道:“他这次受伤太重了,即便醒过来,也有可能发出寒痹,留下病根。痹症不是几个月就能治好的事,他寒邪侵体过甚,痛有定处,日后若发病必然剧痛难忍,肢体屈伸不利,身骨也不会再如从前了。不过若宣通得当,疏通气血,复元营卫,也是能慢慢痊愈的。”
沈元歌心里突的一刺,脸色变得惨白。
他是习武征战之人,还这样年轻,落下这样的病,不等于砍掉他大半个人生吗?
沈元歌摇摇欲坠的身子往后一退,靠在门框上,白露忙扶住她,沈元歌使劲咬咬唇,眼中有水光闪过:“阿露…”
白露道:“我会尽力给他调养,但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宜在边疆苦寒之地久待,也不好再上战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沈元歌深吸一口气:“若萧廿醒过来,我会劝他的。”
白露颔首道:“山关偏僻,药材缺了些,我赶得急,也没带多少,明天早上我就去城里寻一些回来。”
沈元歌点点头:“多谢你。”
白露摆摆手。
两人才说完,服侍的丫鬟出来道:“白姑娘,将军喂不进药,怎么办呢?”
沈元歌一怔,转身进了屋内,药碗还在床头的桌案上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一团浸了药汁的手帕。
沈元歌抽过一个枕头,把他的头垫高一些,端起药碗,试着喂了一勺,果然咽不下去,索性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低下头去。
沈元歌就这么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成功给萧廿喂了一口药,白露轻咳一声,道:“那什么,元歌,他晚上可能会发热,你记得用水给他擦一擦,离伤口远的地方水里可以加点盐。”
沈元歌已经把第二口药含进口中,只能点头嗯了一声。
白露催着丫鬟走了。
两人退出房门,险些被匆匆赶过来的沈兆麟撞个满怀。
白露吓了一跳,扯出被他踩着一角的裙边,挡在门前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城关里头的事处理完了?”
沈兆麟道:“完了,赶着来看看姐姐和萧廿哥。”
白露把他往外一推:“你姐她没那么脆弱,萧廿还昏着,看了也没用,回去睡觉吧。”
沈兆麟一愣,瞧了紧闭的房门一眼,站着没走,白露撇撇嘴:“娘嘞,现在是人家独处的时候,别去烦你姐了,给她留点清净行不行?”
她推着沈兆麟转身,嘀咕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墨迹,难怪找不着媳妇儿。”
沈兆麟:“……”
房中的沈元歌听到了沈兆麟的声音,她满心满眼都是萧廿,没顾上出去。
午夜时分,萧廿果然发热了,沈元歌给他擦拭额头和手心,最后还是解开了他的中衣。
萧廿肤色很浅,同中原人的白不太相似,有点像象牙的颜色,但丝毫不显得柔弱,线条紧绷而流畅,积蓄着力量,不过沈元歌现在完全没空注意这个,心思全在他满身的伤口上面,除了被层层包扎的地方,锁骨上方还有数道兽爪留下的疤痕,一直延伸进缠在胸前的细布里。
沈元歌很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给他擦拭了身体,后半夜又喂了一回药,体热方慢慢降了下去。
接下去的几天,全都是这么过来的。
沈元歌平静地完全不像一个濒临失去爱人的姑娘,在外人看来甚至有些冷漠的木然,有条不紊地照顾萧廿,没出过半分差错,萧廿咽不下药,也不能吃东西,她就把药或者糖水含在口中,慢慢喂进去,直到第六日的夜里,她再一次给他喂药,唇瓣覆上他的时,感觉到脸颊被挨的极近的睫毛刮擦了一下,她蓦地抬眼,对上了对方漆黑的眸子。
啪嗒,一颗水珠砸在他的脸上,旋即像是开了水的闸,打湿了他的鼻梁和眼窝,接连不绝地顺着侧脸淌了下来。
第75章
沈元歌原本没想哭的,可是看到他醒来;突然就忍不住了。
半口药被她自己给咽了下去;满腔都是草药的恶苦气息;还带着眼泪的咸味,她趴在萧廿身上;手紧紧抓住他枕边的料子,发出一声压抑的哭腔。
她哭的打噎,肩膀也一抽一抽的,一只手从她腋下穿过,拍拍肩胛;给她顺气,喑哑道:“元歌,我对不住你。”
沈元歌眼泪淌的更凶了。
萧廿才睁开眼,神志还不是很清醒,被她哭的揪心似的疼,想去抓她搭在自己衣襟上的手,手臂艰难挨过去时;才发现自己根本使唤不了左手的手指;他眸色一暗;掌心覆上了她的手背。
沈元歌手一颤,没躲,反手握住他的;脸不知何时已经蹭进了他颈窝里;声音打着颤:“你还知道醒。”
萧廿道:“本来是醒不来的;我听见有人叫我,就醒了。”天知道他睁眼睁的有多不容易,暴风雪那晚被卡在山缝里,独自拖着一身伤爬上斜坡都没这么难。
沈元歌砰砰乱跳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下来,起身迅速擦擦眼泪:“我去找白露。”
“哎,等一下。”
沈元歌回身,萧廿担忧道:〃舅舅没事吧?〃
沈元歌把他的情况说了:〃两天前就醒了,还来看过你,好好疗养便可,只是没了一节脚趾,不过不影响走路的,你放心。〃
萧廿大松了口气,眼前有点发黑,缓了片刻又道:“过来,让我亲一下。”
沈元歌微怔,听话地俯下身去,萧廿亲亲她的额头,又去亲她红肿的眼皮,轻声道:“去吧。”
房门被关上,萧廿脖颈挨回枕头上,使劲抓握了一下手指,没有任何作用,他眉锋微蹙,松了力气,一阵浓重的疲倦席卷而来,催着他重新闭上眼睛,他没敢,硬撑地睁着,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皮子能这么沉,他怕再合上,就又睁不开了。
白露提着药箱匆匆赶了过来,手疾眼快地诊脉,边惊讶道:“没想到竟然能醒这么快,我以为最起码要半个月的。”
萧廿翘翘唇角:“那真成废人了。”
白露捞过萧廿的另一只手,横他一眼:“你不用拿话试探我,现在也得安生躺着,这个月不能下床。”
见她收起脉枕,沈元歌的心又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样?”
白露起身道:“能醒来就是好事,我开方子抓药去,他昏迷了六天,得进些饭食,你来吩咐人给他熬点粥吧。”
沈元歌听她说的简略,心下便一沉,面上没有显露,点点头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来,沈元歌带上房门:“到底如何?”
“比起先前自然是好的,但是经络仍然阻塞不通,筋脉关节皆受冻损,只怕要落下寒症了,还有他的左手,那晚他为了吸引夜风的注意,划开了手腕,伤了筋骨,受寒尤其厉害,以后能不能使枪说不好,”白露据实相告,“他现在不能动弹,我回去研究一下,用针试试。”
沈元歌闭了闭目,失控就在萧廿才睁开眼的那一回,她又恢复了以往温柔平静地模样,将眉目间微弱的哀戚都妥帖隐藏:“有劳了。”
白露道:“我还有些话嘱咐你,边走边说。”
天色将明,沈元歌端着一碗甜粥进来,把萧廿扶起身,勺子递到他唇边:“张嘴。”
萧廿乖乖让她喂,粥熬的软糯香甜,入口即融,只是掺杂着药味,不知加了什么东西,他没问,一口口吃尽了,恢复了些力气,还能动的右手摸过去,握住她的,亲亲她的指尖:“我没事的,别太紧张。”
沈元歌摸摸他的额,温凉不烫,稍稍放心,抽走垫在他肩下的枕头,助他躺下,道:“今晚没事了,睡吧。”
她话音中也透着温凉。
萧廿敏锐地捕捉道她的异常,眸色一动:“元歌。”
“嗯?”
萧廿道:“你生气了?”
沈元歌垂目:“我知道不该生你的气,”她娥眉微微一动,“可我还是有点生气。”
萧廿握着她指尖的手无措地一紧:“我错了,好不好?”
沈元歌摇摇头:“你没错,如果再重来一回,你还是会这么做的。”
萧廿沉默了一瞬,沈元歌抿抿唇,将手抽往外抽,萧廿本以为自己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实际上连捏死个蚊子都不能,很轻易就被她脱了手,沈元歌抬起眼,俯身松松揽住他的脖颈,在他唇边亲了亲,轻声道:〃你不用劝,让我缓缓就好。〃
眼前覆盖住的阴影不见了,沈元歌起身出了房间。
昏黄的灯光隔绝在里面,这几天她都没怎么睡,方才心绪大起大落了一番,一出房门便有些晕眩。
沈元歌扶着窗棂去了隔壁的厢房,倒头闭上眼睛。
半夜时分,燕启得到消息,连夜从中军帐赶回了这里,远远的看见房中亮着的昏黄灯光,心就飞速跳了起来,他险些夺门而入,好容易才忍住了,尽量放平步伐过去,手在门前停了好一会儿,才叩下去。
萧廿没睡,听到扣门声,下意识想坐起身,根本没力气,反而牵动了伤口,抽着凉气道:〃进来。〃
燕启迫不及待地推开门,看见房中只有萧廿一人,先是一愣。他以为沈元歌会在的。
燕启大步进去,细细打量着他,目光触及到萧廿犹然苍白的脸色,一时间悲喜交集,红了眼睛:〃崇儿,你可算醒了。〃
萧廿怔忡片刻:〃父亲。〃
燕启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回过神,忙应道:〃哎,哎!〃他紧紧握住萧廿的手,高兴地几乎说不出话,〃崇儿,你不知道…我…为父能听到你叫这一声,当真是死也无憾了!〃
〃边疆战场上,父亲别说这个。〃
燕启微愣,反应过来:〃好好,你看为父这张嘴,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他别开脸,拿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才又转回来,〃崇儿,你不生为父的气了?〃
萧廿沉默半晌:〃……原是我意气太过,死过一次,才能理解一些。〃
他眉锋蹙起,这种事情,本就说不清道不明。
虽然他仍不能认同,或是原谅燕启和母亲尚未成亲便擅自结合的事,在战火连天的情况下,这就是不负责任,可他和元歌即便没突破那道底线,若他此番死了,元歌就能全身而退了吗?
情之所至,没人能轻易抽身。
这对她又何尝不是一种辜负。
萧廿道:〃战乱对将门中人而言,本就意味着家国不两全,不是儿女情长能左右的。〃
燕启叹了一声,又道:〃皇上已经登基了,他会是个明君,大昭总有太平的那一天。〃
萧廿不语,像是默认了。
燕启转头,看到他床头案上摆着的一个空碗:〃元歌呢?〃
萧廿心里冒苦水:〃她喂我吃了粥,就去歇息了。〃
燕启道:〃你昏迷的这几天,那丫头没日没夜地照顾你,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竟没哭闹过一回,为父是过来人,看得出来,她对你情意深重,你可得好好对人家姑娘。〃
那汪苦水咕嘟咕嘟冒泡了,萧廿道:〃父亲放心,等这次回京,我就迎她过门。〃
燕启拍拍他的手背:〃你还虚弱的很,继续睡罢,为父在这里守着。〃
哪里睡的着,心尖儿上那位还生着气呢,萧廿百爪挠心,恨不能立刻起身把人抓进怀里哄哄,却被一身伤病捆着,他看一眼燕启,只得按捺着暂且闭上了眼睛。
燕启二十多年阻塞在心头的感情一朝迸通,也是一宿都没合眼,直到天亮,见无人来,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吩咐人给他准备饭食去了。
萧廿平生头一次体会到了病弱的感觉,左手仍然不听使唤,炭火稍微远一些就骨头疼,横枪跃马破城关一下成了过去,他现在能拿起来的只有筷子。
沈元歌照常给他喂粥,免得他自己动手洒在床榻上,动作轻柔而耐心,萧廿却看的出来,她还没消气。
萧廿使了个小动作,故意呛了一口粥,沈元歌忙把碗放下,掏出帕子给他揩揩唇角,被萧廿抓住了手,亲亲指尖:〃元歌…〃
沈元歌看了他一眼。
他眉棱比旁人高,平日里英气迫人,只是因为伤势未愈,带着病气,双目凹陷的更加明显,倒现出几分让人不忍的虚弱可怜来,沈元歌知道,他这么要强的性子,是绝不肯在旁人面前露出这种神情的,此刻肯定是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一边真心实意的乞怜,就差没在身后安条尾巴摇一摇了。
〃我以后一定不再自涉险境了,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沈元歌眸色微动,她也知道自己这气生的没道理。
只是……
她把手抽了出来。
〃我把碗碟收拾出去。〃
萧廿心里一空,又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她转身,一口气没喘匀,真呛着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一咳嗽,必然牵动身上伤口,疼痛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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