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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陌上柳-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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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耶登基十几年,以前从没有听说过二叔父犯了什么事,现在才爆出他的亲家为非作歹,二叔父虽有包庇,可到底打死佃农等事与他无关……”
“我记得二叔父的长孙是前头那位堂嫂所生,可惜早逝了,茅氏嫁给堂兄之后生下了李华,因着为他请封,二叔父还派长史亲来京城递交奏折,后来阿耶敕封李华为庄国公,将来承袭爵位……”
“我猜想,二叔父应该也厌恶茅家的恶行,但因为孙儿的颜面,所以只得将此事糊弄过去,以免被朝廷知道,要夺了庄国公的爵位。”
李晖笑呵呵道:“那照你这么说,温王直接休了茅氏就是,这样一来又不会让自己污了名声,又保全了李华的爵位,岂不便宜?”
“这个儿子也不知道~”六郎两手一摊,“可能是堂兄舍不得休了茅氏,也可能是温国太妃极爱重孙~”
“不过阿耶,我想知道,你已经知道这些事,想如何处理呢?”
李晖学着儿子摊开手故作迷茫,“我也不知道,所以才问你的~”
“哈哈哈~”六郎忍不住笑起来,父亲素日一本正经,今日难得看见他这样孩子气的模样,真好笑!
李晖眼中也带着笑,伸手拍拍儿子的肩,温声道:“快说说看!”
“是!”
六郎握拳轻咳一声,才道:“原本来说,祸事是茅家惹出来的,以阿耶和二叔父的关系,他完全可以悄悄写封信告诉阿耶,茅家犯的事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但与温王府无关,请阿耶明察!”
“阿耶看了这封信,一方面会欣慰二叔父处事公正,另一方面会念着兄弟之情帮他说话,把温王府摘出去~”
“如此一来各大欢喜,可二叔父却没有这样做,他是大周唯一一个就蕃的亲王,阿耶对他的恩宠是有目共睹,他此举既污了自己又打了阿耶的脸,着实不妥……”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喜欢的寄奴来了~

第258章 心事

李晖听得暗暗点头,眼中充满赞赏,面上却不显,六郎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侃侃而谈道:“如今林将军对吐蕃严防死守,若御史参温王,恐怕会让他分心~”
“事情闹开来,阿耶也没了颜面,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去温州见二叔父一面,争取在御史参奏之前让他亲自下令处置了茅家,再带着全家回京请罪!”
“只要御史知道茅家之祸与温王府无关,也会宽容谅解,父亲再敲一棒子给颗甜枣,一来世人都知道父亲的亲弟弟虽是亲王之爵,可也不敢徇私枉法……”
“二来不光是二叔父,其他宗室也会引以为戒,不敢再心存侥幸!”
“如此一举两得,阿耶觉得如何?”
六郎舒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打量父亲的表情,李晖点点头,先是表扬了一番,然后提出了新的问题:“你这个办法是基于我会原谅温王的前提下提出来的,可我要是不原谅温王呢?”
“你也知道都是姓李,有些事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如今借着这个机会杀鸡儆猴,岂不更妙?”
六郎听罢就摇头,“不会!阿耶不会不原谅二叔父的!”
“是因为林常玉吗?”李晖十分好奇。
“不是!”六郎撇嘴,“林将军从军数十年,虽说阿耶登基有他相助,可这些年来,他常年南征北战远离朝堂,被污蔑中伤不下百次,可你对他依旧信任!”
“那一年林将军因为杀了七千俘虏一事差点被翰林院大学士和国子监学生的唾沫淹了,阿耶却龙颜大怒,说,‘你们可怜那些俘虏,谁可怜边境百姓’!”
“就是这番话,林将军把吐蕃打的跪地求饶,他深知能走到今天是阿耶给与他的支持,在战场上往往是身先士卒,受过无数次的伤,他得的是阿耶的恩惠、拿的是朝廷的俸禄,与温王何干?”
“就算要处置温王,他还敢造反不成!”
六郎说这话的时候,眉眼上挑尽显威仪,李晖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他爱都来不及,哪里还会为‘造反’两个字不悦~“你分析的不错,接着说!”
六郎狡黠一笑:“好吧~”
“说了那么多,我觉得阿耶会原谅二叔父,就因为那个探子。”
“何意?”
“当初父亲与三叔夺嫡,可以说是血流成河,固然父亲最后赢了,但饱受惊吓的宗室和世家如惊弓之鸟,二叔父于阿耶登基有功,他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在那个时候,阿耶对他多方优待,就是向世人展示自己的仁德……”
“而今天下人心所向,阿耶拿二叔父做儆猴的鸡,恐怕让人议论纷纷,再说了,阿耶的心狠手辣只给敌人,对二叔父,你不会处置的~”
“所以那个探子,不光是监视,还是对二叔父的保护,对吧?”
李晖沉默了片刻,没有什么表示,他沉沉的叹了口气,举起手准备拍儿子的肩,却在中途屈指敲了下六郎的头。
“哎呀!”六郎疼的五官都皱起来了。
李晖忍不住笑道:“那心狠手辣可不是什么好词,敢这么说你老子!”
六郎亲昵的拉着父亲的袖子道:“正是因为我知道阿耶不会生气才敢说的嘛!”
父子相处比寻常百姓人家还亲热,让一旁伺候的吴敏心情十分复杂。
看来这人的心啊,就没有不偏的,燕王要是看见这一幕,恐怕得问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说笑了一会儿,李晖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问六郎,“那如果是你的兄弟犯了错,你会怎么办呢?”
六郎的眼皮敏感的抽了一下,他摸不清父亲问这话是何意,但见他态度很随意,心里也没什么底,沉默着不知如何作答。
李晖故意激他:“你从小就被兄姐们宠爱着长大,性格又这么大方,什么都愿意与人分享,就是不知你遇到这种事,会不会睁只眼闭只眼~”
“那得看什么事!”六郎脱口而出,待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懊恼的捏了下手心,见父亲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道:“若是小事,敲打一番放过也就罢了……”
“若是动摇到江山的稳固、国家的安危、百姓的生死,那就不是我想包庇就包庇的……”
“那……要是他被人蒙蔽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但他悔过了,也有很多人为他求情呢?”
六郎努嘴,“犯了错就是犯了错,被不被人蒙蔽有什么差别?”
“阿耶也说了是不可饶恕的大错,国法处置就是了,只要与家人无关,都可以酌情解决~”
李晖又问:“你放过了他的妻儿,要是那孩子长大了准备报仇呢?”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从一开始,我就不会让罪人之子有报仇的可能,花街柳巷、飞鹰走狗,要消磨一个人的意志,多的是办法……”
看着六郎那稍显冷酷的侧脸,李晖心中是说不出的欣慰,也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端起茶盏给儿子:“好了,说了这么久你也渴了,先喝点水,然后回去吧,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你阿姨,知道吗?”
六郎的确口渴了,接过茶盏‘咕咚咕咚’就是大半下了肚,然后用袖子抹了把嘴,道:“儿子知道轻重,此事非同寻常,传了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阿耶放心吧!”
李晖把碗放下,似是意有所指叹道:“阿耶最放心的就是你了~”
六郎身子一僵,然后起身行了个礼,恭敬道:“那阿耶也别累着自己,儿子先行告退!”
“去吧!”李晖目光温和的看着他点点头。
六郎是心事重重的离开了飞霜殿,他知道在父亲喜爱自己,但也从没想到过有可能入主东宫。
那个位置太高了,即使他是皇子,也不敢抬头奢望,更重要的是,他也没有那种野心。
但父亲今日的话如一块巨石投进了水里,砸起的水花差点把他拍倒。
他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今年才十四岁,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没有展示出能成为储君的本事,父亲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如果父亲的态度被外人知晓,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先不说旁人会如何看待他这颗冷锅里爆出来的热栗子,单就想到阿姨和兄嫂姊妹的愕然,他都难受的慌。
六郎回到自己的院子,呆呆的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有宫人见着他面色凝重的能滴出水来,忙上前询问何事。
六郎缓缓摇头,一言不发,那宫人有些疑惑,郎君对他们这些下人从没有摆过脸色,今日这般定是事出有因,想了想,便提出建议:“郎君,那会儿你离开后,二公主准备邀你一同去燕王府别庄,听说你去见陛下后就说算了,反正这会儿天还早,要不你去瞧瞧?”
六郎闻言心思一动,阿兄的别庄离得不远,骑马的话也就一刻钟,此刻他的头脑一团糟,不如就去看看……
说走就走,六郎带着两个侍从骑着马出了宫去,他不是外人,进门后一路上下人们都热情的行礼问安,六郎不住点头示意。
从二门进去,穿过一道夹墙就进了花园,还没见到人影就听进里面传来的阵阵笑声,那是二姐的声音……
“……当初寄奴在阿姨的肚子里时,我吓得可不轻,还以为阿姨吃胖了,见她端碗就担心的不得了,怕她长胖了不好看,阿耶会不喜欢的,结果阿姨才告诉我,肚子里是小宝宝~哈哈哈哈~”
一阵哈哈大笑传来,六郎顿了顿脚步,便听见阿兄揶揄道:“你还好意思说,寄奴七个月的时候,阿姨专门嘱咐膳房给他做了开荤的鸡蛋羹,你看他吃得香也吵着要吃,口水都差点滴进碗里~”
话音才落,他眼角余光就瞥见了弟弟的身影,忙露出笑容朗声打招呼:“小六来了,快过来坐!”
丹娘笑眯眯的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六郎敛去眼里的复杂,咧嘴笑起来,挨个的行礼问好。
其他人都坦然受了礼,只有邹麟局促的站了起来,论起来他是姐夫,不必给小舅子行礼,可六郎身份比他高,还是该行礼。
丹娘还未出言,六郎已经向邹麟拱手作了一揖,“姐夫!”
神态落落大方,满是尊敬,邹麟的心情跟喝了热茶一样舒服,他也笑呵呵的回了个礼,俩人一左一右的挨着丹娘坐下。
曹芳蕤很是喜欢这个小叔子,忙吩咐下人去端他爱喝的果汁来,六郎也不推辞,诚意满满的道谢。
李淳业看着弟弟亲热道:“下午父亲传了你去,还以为你不来呢~”
六郎不像平时那样顺着他的话开玩笑,而是讪讪的咧嘴笑,语气干巴巴的回道:“反正闲着没事……”
丹娘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抓着弟弟问:“对了,阿耶叫你去所为何事?”
“……询问功课……”六郎道。
丹娘猜也是这样,不过看弟弟有些反常的安静,她又道:“是不是哪里回答的不好阿耶训你了?”
“你别怕,以前阿兄就是天天挨骂,你看他也好好的,别担心~”
“是啊是啊!”桃桃跟着点头。
说话就说话,还非要带上自己,李淳业又好气又好笑:“合着我丢过的脸你们都替我记着呢!逢人就显摆是不是?”
“可不是~”丹娘得意的轻哼,大家都笑了起来。
六郎微微松了口气,暂时把心里那些沉重的问题放下,闲话了片刻,李淳业问弟弟:“小六,如今宫里都在说你的骑术和箭术了得,正巧我得了一把好弓,你展示给我们看看好不好?”

第259章 拒绝

“好啊好啊~”
六郎还未回答,丹娘已经迫不及待的鼓掌欢呼了,“不光是小六来,你们两个也要比划比划~”
她指的是兄长和身旁的丈夫。
李淳业和邹麟并无异议,欣然同意,这下六郎就是想拒绝也没有办法了。
曹芳蕤便命王小虎去做准备,在园子里寻了块宽阔的场地,摆上箭靶,一个身材高大的昆仑奴手里捧着一把弓,六郎被吸引住了目光,忍不住拿在手里细细打量。
弓身修长、装饰简洁,弓弦是用牛筋制成的,他用力拉了一下,很要费些力气。
“的确是好弓!”他赞叹道。
李淳业笑眯眯道:“你射一箭看看!”
六郎点头应允,戴上鹿皮护指,他摆出射击的姿势,六郎眼角余光看见兄长一脸期待,他心内一动,屏住呼吸仔细瞄准。
‘咻’的一声,围观的人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呼啸而过,瞬时看过去,羽箭正中靶心!
“好!”李淳业和邹麟大声喝彩。
六郎谦虚道:“运气而已~”
“再来一箭!”李淳业嚷道,六郎没有反对,又拿起一支箭射出,这下众人欢呼的更大声,那箭居然挨着先前那支,可见六郎的箭术实在了得!
接着就轮到了李淳业,虽然他努力想超越弟弟,可无奈架势挺好,结果一般,离靶心还有两指长的距离。
邹麟与他差不多,李淳业遗憾的摇头认输:“小六真厉害,我比不过他~”
“那当然!”丹娘‘咯咯’笑起来,道:“小六天天都在练呢!”
六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带着些歉意对李淳业道:“阿兄过誉了,中午我练了一个多时辰的的箭,只是顺手而已……”
“这是什么话!”李淳业亲热的搂住弟弟的肩膀,故作不悦道:“你的骑术箭术了得,我听着都替你高兴,人家会说,李二的弟弟文武双全,真是英雄少年啊!”
“那我这个做兄长的脸上多有光啊,你说是不是~”
六郎闻言‘扑哧’一声笑起来,看着与自己五官有五分相似的弟弟,李淳业满腔喜爱之情。
忍不住摸摸他的头,笑道:“你在谁的面前都可以谦虚,就是不准在我的面前谦虚,阿兄以你为傲~”
六郎微怔,李淳业转身拿起那把弓递给他,“刚才我没告诉你,这把弓是张含亲手做的呢!”
他抚摸着弓身故作嫉妒道:“没想到吧,他做的居然不错,先前你送了一把刀给他,这把弓实际上是他委托我送给你的,算是礼尚往来……”
六郎有些讶异,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李淳业继续埋怨:“这家伙,有好东西都舍不得给我……”
“阿兄既然喜欢,那就留着吧。”六郎认真道。
李淳业放下弓,命人装进匣子里,半开玩笑对弟弟道:“他送给你的我怎能留下,你们俩惺惺相惜,这也是一种缘分,张含的箭术你也知道,父亲都称赞过的,你要是无聊的话,就找他玩~”
说罢他凑近弟弟的耳朵嘀咕道:“我的箭术一般,霸占着这么好的弓岂不浪费~”
他古灵精怪的挤挤眼,惹得六郎扬唇轻笑。
过了片刻,他敛去了些笑容,清澈的眼睛看着兄长,似认真似玩笑道:“那要是有一天我想要一件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你会给我吗?”
“很重要啊……”李淳业有些犯难的想了想,认真回道:“除了红翎,其余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红翎是李淳业最喜欢的一匹马,为汗血马和突厥马的混种。
“真的吗?”六郎目光微闪。
“当然是真的!”李淳业毫不犹豫的点头,“咱们一母同胞,只要是你想要的,阿兄都可以让给你~”
才说完最后一句话,丹娘冲他们俩‘诶’了一声,“在说什么呢!”
“不关你的事!”李淳业头也不回的答道。
丹娘眉毛一竖怒气冲冲,曹芳蕤哈哈大笑,劝丹娘道:“不理他们,咱们吃烤肉去,全部吃光,一点儿都不给他们留~”
李淳业瞪大眼哀怨的看着妻子,向她走去,六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不远处兄长指着跳脚的二姐对嫂嫂说她像个□□,嫂嫂嗔了他一眼,二姐夫憋着笑拦着二姐,三姐照旧稳坐高楼看大戏。
那一片吵杂温馨又热闹,让人忍不住想要融入。
丹娘吵不过兄长,扯着嗓子唤弟弟来帮忙,六郎回了句‘来了’,然后以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对自己道:“这才是我想要的……”
他脱下护指递给仆从,雀跃的向他们走去。
……
待家宴结束,六郎策马飞奔回了宫,快速的洗去一身酒气,换了件衣裳,他对内侍道:“咱们去飞霜殿找阿耶。”
内侍不解,忙问何事,六郎不作回答,只道:“没什么要紧的事,走吧。”
既是不要紧的事,明天说不可以吗?这会儿天都黑了……
内侍忍住心里的疑惑,赶紧吩咐人点上灯笼,四个宫人拥簇着六郎离开了院子。
此刻李晖正与郑良泽坐在灯下对弈,君臣二人对战正酣,已然忘了时辰了。
听见宦者的通传,李晖这才把目光从棋盘上□□,惊讶道:“六郎有事求见?”
“是!”宦者弓腰答道:“郎君在门外候着呢!”
如果是旁人李晖可能要生气此时有人来打扰,但来的是自己心爱的六郎,他的不悦也就烟消云散了。
郑良泽很有眼色的提出告退,李晖意犹未尽道:“把棋局记下来,咱们下回接着来!”
“那臣随时等候陛下传召~”郑良泽笑呵呵应了,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宦者疾步行到六郎身旁,恭声道:“陛下传郎君入内!”
六郎深吸了口气,撩起袍子进门,灯火通明的室内,他看见父亲身上披着一件外袍,发髻上插着一根紫竹簪,盘膝坐在榻上,面色温和的看着自己。
“阿耶万福!”六郎跪下行礼。
李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起来,六郎却不动,他再次郑重的磕了个头,挺直身子看着父亲,沉声道:“阿耶,儿子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李晖见他严肃的表情郑重的态度,便知与下午那番话有关,既然他都开门见山的提出来了,自己也该与他好生谈一谈。
于是李晖颔首,道:“有什么问题问吧。”
六郎理了理思绪,问了第一个问题,“阿耶,你是先皇的嫡长子,是天命所归的皇太子,为何三叔和四叔还要妄图夺位呢?”
李晖闻言愣住,他没有想打儿子居然问了这个问题,他准备的一肚子诸如‘我看来看去觉得还是你最适合做太子’的回答毫无用武之地。
不过他还是认真回道:“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在野心面前,世间任何一种约束都是空谈。”
这句话言简意赅,六郎点点头,问第二个问题:“祖父态度模糊,那时的阿耶害怕吗?”
“当然~”李晖微微抿唇,毫不犹豫的承认了,“阿耶天天都在害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败者是没有资格为自己说话的。”
想起从宗室玉碟上抹去的那二十几个名字,六郎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而李晖依旧噙着笑看着儿子。
“第三个问题呢?”他主动的提了出来。
六郎沉默了一瞬,道:“第三个,阿耶,你……后悔过吗?”
后悔?他指的应该是建酉政变杀了那么多人。
李晖细细咀嚼了这两个字片刻,然后缓缓摇头,“永远不会,对待你的敌人,任何心慈手软都是留给自己的隐患。”
六郎埋着头一言不发,他眼也不眨的看着父亲掉落在脚踏上的衣角,时间仿佛凝固了,蜡泪流下积累在烛台里,火苗愈发旺盛,映照的这对父子之间的气氛愈发凝重。
六郎终于抬起头,定定的直视父亲的眼睛,向他倾诉自己的想法。
“阿耶,第一个问题,拥有欲望和野心并非全是坏事,儿子知道阿耶一直在准备东征完成先主的夙愿,这便是欲望,阿耶想要四方臣服万国来朝,便是野心……”
“儿子虽得良师教诲,可这两样,儿子都没有。”
“第二个问题,阿耶是害怕输了这场博弈,而我害怕的是加入这场博弈。”
李晖沉下嘴角,神情平静,目光幽深,六郎继续道:“倘若有一天我也要对亲兄弟下手,我绝对会心软,而我的心软,正如父亲所说,会成为国家和朝廷的隐患。”
李晖轻轻哼了一哼,声音里满是不屑道:“当你坐在那个位置上、当你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你就会有欲望和野心,会狠下心反击的!”
六郎看着父亲的眼睛闪闪发亮,如天空中最耀眼的明星,那般纯洁神圣,干净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阿耶,你让我狠心反击的人,正是我想保护的人……”
李晖愣住,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看着跪在身前的儿子,他有瞬间的词穷,片刻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可是……阿耶是万民之主,如果有一天不在了,阿耶需要你接替承担起这份责任!”
“难道你的心里只有他们,没有黎民百姓吗?记不记得你说过,长大后要为阿耶分忧解难的……”
父亲的声音充斥着淡淡的伤感和指责,六郎感到抱歉,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阿耶,如果从小到大我没有得到过亲人的关爱,或者我曾经受到过一丝一毫的伤害,今日我一定会应允你的话。”
“我被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围绕着长大,我没有办法亲手毁掉……”
李晖定定的凝视儿子,他的脸上写满哀伤和歉疚,唯独没有对权利的渴望。
他试图劝说儿子,语重心长道:“你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就算是你不做太子,你的某位兄弟坐在那个位置上,不论你有心无心,对他而言,你的存在就是一种危险!”
“到那个时候,难道你就不伤心吗?”
“孩子,你永远不要忘了,谁的手里握着权利,谁才有资格讲仁慈,你的兄弟未必有,但阿耶知道,你有!”
“你就是最适合继承这个位置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妈耶我好想吃火锅~

第260章 初现

六郎迷茫的摇头,“儿子不明白……儿子什么也没有做,阿耶为什么这么肯定?”
“二兄踏实稳重、三兄颇有才干,我什么都没有……”
“不!”李晖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你一天一天长大,你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你的兄长们的确很好,但比起你来,他们差的远了……”
六郎不愿承认阿耶嘴里夸赞的那个人是自己,比起这份恩宠,他更在乎的是亲人的感受。
他是弟弟,从小都是在兄长们的身后仰望着他们,而他们也对自己照顾有加。
为了能得到父亲的认可,他们为此付出了诸多努力,六郎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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