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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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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做姐妹。我若没有福气死了先去了,我也在奈何桥边等着姐姐,来生咱们做嫡亲嫡亲的姊妹。”
  “你竟是这样想到死胡同里头去了。”枕春叹息。她拍了拍端木若的手,道,“你是病中糊涂,哪里便要谁先去了。咱们自是姊妹,来生也做姊妹。”
  端木若病中眼眶泛着红,便唱起来:“
  老了难,老了唱歌真的难。
  没比十八二十二,唱歌音过九重山。
  日头出来点点红,照进妹房米海空。
  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穷。
  出门人笑我也笑,回家人笑我忧愁。
  人进大门呵呵笑,我进大门眼泪流
  ……”
  枕春是心疼端木若的,就像心疼一个孤独的挚友。
  她走的时候,嘱咐了玉兰到寻鹿斋照顾端木若几日。站在寻鹿斋的匾额下,兜手看了看漆色,想起了呦呦鹿鸣,我有嘉宾。端木若额头的疤痕好不了,她这张因为形似元皇后而得选的脸,终是毁了的。
  就像蝉从壳中钻出来,像蕊从花苞里绽出来。宛如仙鹤出樊笼,脱却羁绊处处通。
  苏白立在一旁,催促道:“娘娘,午膳已经布了,该紧着时辰回去了。”
  “哦……”枕春将端木若的手笼贴在心口,垂头颔首,忽想着,“奉先儿那狗儿呢。”
  苏白指了指寻鹿斋后头的小院儿:“小主在别院的时候,是在寻鹿斋照料着的,小主可要领回来了?”
  “嗯,叫小豆子领回来罢,出猎时带着。”
  苏白便依言去了。
  膳房是最见眼色行事的。天子春猎只带一个嫔御,说明是当着隆宠的,自然是万般小心地伺候着。枕春心底是知道,这样扎眼的隆宠也算不得疼爱。倘若慕北易心底真的惜她,是不会拱她在这风口浪尖儿来的。
  但风口浪尖自有风口浪尖的好处,她安枕春定也要受着。做这独宠的祸水,自有祸水的妙。
  便是见殿中一桌铺着精美夹缬,上头依次摆着春日里吃着爽口的燕窝鸡丝汤、淡菜虾仁羹。两样盛在红釉菜的精美小碗中,配着甜酱浇的文思豆腐。又有挂炉的烤鸭片作一百零八片,与蒸笼里的面皮要配水嫩的葱芯切得嫩黄的丝儿、脆鲜的黄瓜条儿、水萝卜的细沫儿与面酱。这便只算一道菜,后头还有山珍拌麻辣肚丝、蚝油熬仔鸡脯肉、蟹肉双笋丝。白案还有雪里蕻、烩白菜、清炒扁豆。糕点还有花生糖心的元宵、花盏龙眼、豆沙煨苹果。
  这就是宠妃的妙处,至少口腹之欲没人能拦着。
  枕春叹道:“这么多呢。”说着懒懒入座,一个人闷声闷气地吃了两口,叹谓道,“却没得松鼠好吃。”
  “甚么松鼠,松鼠鱼可是?”慕北易声音先传来,便见他从殿外折转出来,一身朝服,撩袍跨进殿来。
  枕春抬头看了一眼,敛裙假装要起来行礼。
  “免了。”慕北易拨拨手,坐在枕春案对面。
  枕春那个假模假式的礼还没行完,便顺势坐了回去。她挽起袖子,捡起案上一对白玉镶金花儿的筷子,低眉顺眼地给慕北易布菜,软声笑道:“正是松鼠鱼。”
  “朕带你去骊山行宫吃便是。”慕北易翘着一条腿,就着枕春的手吃了一口麻辣肚丝,辣得咳嗽了两声。
  枕春又端了蜜化的梅子汁儿去给他润喉咙:“陛下刚刚下朝了?”
  慕北易颔首,答道:“那群老迂腐,顽固不化,拿着先贤主张说事。春猎秋猎又有甚么不同,秋日萧索,景致亦没有春日好看。”
  “那陛下……”
  慕北易倾身,捉了枕春一只手,道:“朕亦不是征求他们的意思,只是告知他们罢了。”他被那蜜化梅汁儿甜得腻,眯起眼睛,“午膳后走,你跟朕共乘一驾,走得快些。”
  “哎……”枕春应是,心头想,这可不是正好坐实了自个儿谗言祸妃的名声。任是不知道坊间要如何说,恐怕人言可畏。
  正是如此想着,却听外头呜呜的兽声呜咽,小豆子牵着一个红赤赤的毛孩儿正在殿外候着,那红毛团儿不听使唤,扯着小豆子探头探脑地从殿外钻了进来。
  枕春定睛一看,喜道:“奉先儿?”
  那狗儿等人来长,瞧着好似一只红狮子。它哼哧哼哧两声,撒着腿子便往前凑,一跃跳在了枕春跟前,口水滴滴的舌头便往枕春脸色凑。
  “这……”慕北易偏头看见奉先,眉毛便蹙起来了,“这畜生怎么还在?”
  枕春一壁废了牛鼻子劲儿掰扯着奉先的嘴巴,一壁回首答道:“上一年里,养在寻鹿斋的。多亏得贞婉仪的照料,臣妾想着是春猎,便将它待会绛河殿,也好出去放放风儿。”正是说着,让奉先蹭了一身的红毛。
  奉先已经是一只巨大的成年獒犬了,与那些两三个月的小獒子不一样了。它不会再做那些追着人裙踞鞋子跳蹿的傻事儿,只是一口将枕春头上的一只点翠的插梳吞进了嘴里。枕春忙不迭地从奉先嘴里将插梳取出来,抹了一手的口水,遮手遮脚地在慕北易三尺长的绣龙朝服飞肩披风上头悄悄蹭干净了。
  慕北易懒得管,睥睨了奉先一眼。
  奉先被等得立时气焰尽灭,嗷嗷呜呜地往枕春身后躲。
  “陛下万乘之尊,同个小狗儿至什么气儿。”
  慕北易倦怠地拨弄着手上的扳指,轻哂:“小狗儿?”
  枕春讪讪笑起来:“也不过比寻常狗儿大上一些些罢了。”她拍了拍奉先儿的头,转头望向小豆子,“本宫要带奉先出猎,你将物事备好,去寻苏白姑姑领些赏罢。”
  小豆子愣头愣脑的,一听有赏,喜笑颜开地便去了。
  打点了个把时辰,便登了翠葆龙舆,九马金辇的仪仗一路行到玄武门。又登车马,随行四百又六十六人,禁卫三百九十,仪仗一百八十八人。再前副驾八十一乘,随行公卿、臣属三百余人。
  浩浩荡荡。
  慕北易的龙舆十分宽敞,宽敞到枕春躺着睡了好一会儿。她本来便是骨头懒的,睡得糊里糊涂,躺在软榻上打了几个滚儿,头撞到了桌案才醒。
  枕春慢腾腾地撑着身子起来,揉了揉额头,挑开床边的一缕帷幔,见天色已经擦黑。
  慕北易捧着一册户部的名录,坐在对榻一侧。他手提朱笔正在批划,他见枕春醒了,轻笑一声懒得嘲她。
  “陛下在读什么折子?”枕春随口问道。
  慕北易倒不介怀她问政,闲闲回道:“说有个南边的边陲小国,叫高棉国。高棉国本是扶南国的属国,扶国破之后,高棉便投了我大魏。今月,高棉国王子前来朝贡,想为高棉国求个太平赏赐。他高棉国小土贫且不开化,朕便懒得见。鸿胪寺招待了高棉国王子,哪知道高棉国王子不受。朕在想鸿胪寺做事也有些不开窍,这样的小事也来烦朕。”
  鸿胪寺原本是宓妃施氏父亲掌管,自施妃倒台之后,慕北易便填了人上去。为了赏赐柳柱国的功勋,如今的鸿胪寺卿,是柳家母族远房入仕的亲脉。既是碍着柳安然的权柄后台,枕春便不好细问,只奇道,“异国王子?长甚么样子的?”
  慕北易促狭,神抽伸手往腰上一比:“这么高。”又拿了案上的一枚瓜子,“眼睛这么大,肤黑如漆墨。”他轻笑道,“浑以为天下各国王储,俱有朕这么好看的?”
  “没有没有。”枕春笑道,“世上各国王储,都是衬托陛下英武的。”她倦怠地靠在软垫上。“还没到泰安锦林吗?”
  慕北易以朱笔尾背挑开了重纱的车架帷幔,迎着暮日的辉光一指:“到了。”
  骊山行宫远在阴翳的山脚下绵延的丛林边,灯火通明。这座华美的宫殿远远看起来好似走马灯里的玩物,衬托在昏暗的背景下头发光。枕春连忙整衣正冠,侧头远远看着前面迤逦的车队,问道:“瞧着还要半个时辰才到呢。”
  “禁军统领方才报说,公卿国戚与各族命妇们,最前头的已到了。”慕北易合上书折子,扶正枕春髻边的珠花,“他们到齐了,要在宫前跪侯着朕的驾辇。”
  “那臣妾可也要先行过去,先候着陛下?”枕春问。
  慕北易想了想:“不必了。”他指腹点点案,忽道,“上次出猎,你落马了的。”
  枕春极不愿想起此事,脸色便有些难看,堪堪回答:“是……臣妾骑术不精。”
  慕北易却道:“不,你的骑术在嫔御里算得好的,便是拿去乐京比比,也比那些命妇们精湛。”他摩挲下颌,沉思一会儿,“待会儿,你上大妆。”
  “上大妆?”枕春听得便嫌麻烦,摸着案上的果子咬得脆响,“以臣妾的份例,大妆应戴七垂的花冠,多重呀。”
  “戴九垂。”慕北易道。
  九垂的花冠,便是皇后的份例了。枕春不知慕北易甚么意思,愣愣看着有些犹疑。
  慕北易又说:“你待会牵着那畜生与朕一道,叫你宫里那内侍将它拾掇威风点。”
  “哦……”枕春回过味来。
  慕北易有时候就像个少年人。或者说男人有些时候,永远是个及冠之年的少年。年少时爱精舍华物、美婢艳妾、鸟兽虫鱼。年长时候,仍是如此。
  他天子九五之尊,要带着宠妾于众目睽睽之下莅临。妾室要辛辣明艳又别致的,华服大妆,能御骏马豢猛兽,如此才能全了天子的颜面。大意说着,你们看她多烈多够劲儿,能征服这些畜生。而朕,能征服她。
  但枕春心里却是想着,少时听母亲说前朝的少师贵妃手段,是叫做男人靠征服天下赢得女人,而女人征服男人赢得天下。
  这样想着便觉得好笑,他慕北易也不能免俗,幼稚。枕春嘴角撇了撇,努力将笑意憋了回去。慕北易尚在摆弄案上的书陈,错过了枕春嘴角噙着的讪讪笑容。
  天子车驾到了骊山行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尽黑了。黑黑的山云压着行宫的金阙,惊起无数煽动翅膀的鸟雀。枕春嘴里含着一颗酸溜溜的蜜糖山楂,描了漆黑的飞眉与行宫的点唇,跟在慕北易后头出驾。
  奉先被小豆子牵着,蹲在龙辇下头侯驾。獒犬闻到了枕春常用的熏香味道,嗷嗷地咆哮起来,声音震天把近处跪着的命妇吓得软了腿。
  整个乐京的贵族俱在此处了。头一排是皇亲国戚与武将们,后一排是命妇与世子世孙们。众人都等着见那威严高大的帝王,要携着传说中“挑唆天子春猎,谗言巧舌”的明妃,等着他们自九层垂珠的金色帷幔中出来。
  想看看这明妃是否与传说中的一般,明眸皓齿,姿容冶艳。


第164章 福昌县主
  先出来的则是天子,一身黑鳞金片的盘龙纹的墨袍,踏着寸厚的长靴。飞肩坠下的鹤羽长披每一尾羽毛都透着摄人的绿芒,风拂若飞。他鸦色的头发梳得密紧,可以看见天庭上发际的美人尖。黑眸如星海,脸颊如刀劈,乍看之下,挺拔好似天人。
  便见枕春一截白玉般的皓腕配着赤金玛瑙的手镯,纤纤玉指挑开泠泠作响的垂珠。先出来的则是左脸侧,堆云的乌黑发髻高耸,沉重的华胜饰点翠与烧蓝的凤凰吐珍珠的花冠,八十一颗南红玛瑙珠串作九垂流苏,半遮脸颊。
  此次春猎的命妇外戚们,来得是最齐的。举半个乐京权贵之众,都是来给慕北易做个陪衬。
  枕春低垂的鸦睫轻抬,星辰俱是陨落在瞳孔之中。她踏出八宝饰面的锦鞋,拂动缂丝的珍珠滚边的绣面,抬起精致的下颌。玛瑙晃动之间,只能见得宛如烈焰的唇瓣。
  众人俱是小声地议论起来,看呐,那是皇后份例的垂珠,这个胆大妄为的妖女!
  妖女抬起羽扇般的睫毛,嘴角抿着一个若即若离的笑,眸光在下跪诸人的面上掠过。
  “这便是明妃?”光禄寺卿嫡女王氏捂着嘴,悄悄问着旁边的人。
  她旁边跪着的是汝南王世子妃杨氏。杨氏用袖兜着嘴,垂眉回道:“正是的。她父亲是尚书省左仆射,年中期满便有机会迁升。我听夫君说,陛下已露了口风,要晋升明妃的父亲做尚书令。她家如今飞黄腾达,自然是如此大的架势了。”
  “做个妃位便如此猖狂。”王氏撇撇嘴,刁声道,“您瞧她耀武扬威的模样,浑然像是正宫一般。当今柳皇后是个贤德温恭的,想来是正室纵容才有妾室这样的气焰。倘若我为柳皇后,我定将她捉了打一顿,好让旁人知道好歹。”
  杨氏拽了拽王氏的衣角,低声道:“小声点,过来了。闻说今次春猎,朝野俱是反对,这和祖宗规矩不合。可陛下一意孤行,为了这明妃的提议愣是力排众议,想来她是圣宠优渥,万万不能得罪。”
  王氏埋头下去,嘲道:“柳皇后的母亲是我父亲的表姐,论起来皇后还是咱们家的堂小姐。我小时候是见过柳皇后的,那才是真正的名门嫡女。明妃哪里是什么正经妃子,说是从冷宫里捞出来的。无风不起浪,若不做恶事又怎么会被打入冷宫?想着这个明妃也不是什么好货,正如坊间说的,是个狐媚的……”
  “狐媚的什么?”枕春偏过头来,盈盈笑着,望向王氏。
  王氏脖子一梗,硬着头皮抬起脸来。
  慕北易闻声停住步伐,懒怠地负手,饶有兴趣看着枕春。
  枕春敛裙往王氏处走得两步,四下便安静下来。她抬出手来,弯腰捏住王氏的下颌。那一只手戴着一枚舶来的黑色宝石戒指,戒面上的火彩黑暗之中亦是亮得刺眼。枕春轻言细语地端详着王氏的眉眼:“你是谁家的姑娘?”
  枕春艳妆是刺目的红,雪白的肌肤映着皓洁的月光,乍看之下只觉摄魄勾魂。王氏已然是被骇住了,肩膀筛糠一般抖起来:“民女……民女……”
  “要先说:回明妃娘娘的话。”枕春拍拍她的脸蛋儿。
  “是……回明妃娘娘的话……”王氏努力撑直身子,跪坐在地上,“民女父亲是……光禄寺卿王显阳。”
  “光禄寺卿?”枕春站直身来,拨了拨发髻边的一只金簪,眉目扫过一众低头行礼的命妇。她目光如剑如针,扎得在场的命妇无一人敢抬头,“如此也是九卿里头,十分得用的了。”那光禄寺少卿王显阳,便是柳家远房,是柳安然母亲王夫人的亲戚。鸿胪寺是油缺,出入庞大,水深事多。慕北易赏给柳家这个位置,本意是变相地给柳家赏的钱。
  王氏听枕春如此说,想起自己还有皇后这个远方堂姐和柳柱国这个堂姑父。她明妃再厉害,在柳皇后面前不过也是矮身称妾的位份。这样想着,王氏一时腰板也直了些了,中气也足了。她咬唇扬起脸来,对枕春说道:“明妃说的是。民女父亲说,鸿胪寺掌外宾接迎诸多事宜,是乐京的脸面,自然是得用的。何况,柳皇后是民女家的堂小姐,家父忠心耿耿为君,陛下也是赞过的。连陛下也说,堂姑父封国柱,是全天下第一等的功勋。”
  “如此说来,倒是皇后娘娘的亲缘。”枕春堪堪笑起来,心道一声蠢姑娘,侧身软声去唤慕北易,“陛下果然是识人英明。瞧瞧王家的小姐,也是貌美青春,可爱娇俏。”
  王氏便更是抬起脸来,望向慕北易。
  慕北易便不爱听那句“乐京的脸面”与“天下第一等的功勋”,面无表情地颔首。鸿胪寺也能算乐京的脸面,柳柱国也算天下第一等的功勋,那要他慕北易做什么了。
  他汉家天子才是大魏的脸面。
  枕春启唇,望向王氏:“今日前来俱是亲眷命妇,王家小姐自称民女,可还是庶民之身?要本宫说呢,王家小姐是皇后母族中的远房姊妹,勉强……也能算是皇亲国戚。不如今日碰巧,本宫也为王家小姐请个诰封才是。”
  王氏不知枕春何意,听得诰封,只跪在地上叩首道:“民女……多谢明妃娘娘好意。”
  枕春一笑,春风如沐:“正巧陛下方才说着是,鸿胪寺上的折子。王子前来朝贡,想为高棉国求个太平赏赐。以臣妾来看呢,这赏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王氏犹自不解。
  “这鸿胪寺招待高棉国王子不熨帖,损的自然也是乐京的脸面。”枕春嫌色瞥了一眼王氏,只向慕北易莞尔笑道,“不如臣妾便作这冰人儿,给王家小姐求封个县主……便赐给高棉国王子为妾室。如此一来,皇后母族的姊妹嫁给邻国的王子,岂非一段人人夸赞的好姻缘。想来那王子求得一位县主归国,心中也是荣耀欢喜的。”
  高棉国山高路远,民风未开。为人妾室兄丧弟继、弟丧子继、子丧叔继,与做那胡娼又有何区别!王氏只觉声声如雷炸开在耳边,腿软身冷,扑在地上起不来了。
  慕北易有些犹疑,毕竟眼前这王氏是鸿胪寺卿的嫡女。但枕春说的这个法子……倒是很合他的心。用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女子,去换高棉国往后数年的进贡。
  稳赚不赔。
  鸿胪寺进出的款项为九卿之中最多,是最花钱的地方,这些日子来也有轻慢皇家的地方。如若轻易放纵了,难免使人觉得,皇家的羊毛好薅。如今枕春刻意为刃,他慕北易何不借着枕春这把“妖妃祸国”的利剑,索性便将鸿胪寺攥紧了。也好使今日在此的诸人看看,谁说了都不算,只有他说了算。他要人生,人便得道升天;他要人死,人便永劫不复。
  枕春掐准了慕北易天大地天皇权最大的命脉,行动见垂珠晃动熠熠生辉。她进前一步轻轻挽上慕北易的手,软声柔语地跟上去:“陛下,臣妾饿了。”
  慕北易侧头看着枕春姣好面容与满头华美尊贵的华饰。如此明媚、如此清艳、如此锋利尖锐。他忽有一种餍足之意,如此滚热的人儿,便是他的私有,此生此世只能是他的。霎时那颗帝王之心无比开阔,颔首:“摆晚宴。”便握着枕春的手,拂袖朝那王氏一点,对冯唐道:“给福昌县主加冠。”
  王氏听得天子这一句,一声凄厉的恸哭还没出喉咙,便被冯唐一把捂住了嘴。他按着王氏的脑袋便往地上按,朗声道:“福昌县主给陛下谢恩,给明妃娘娘谢恩。”
  众命妇被枕春如此辛辣的做派骇得不行,只觉得世上岂有如此狠绝的女子,行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行公卿百人悉数低头屈膝恭送,再无一人出声。
  晚宴便很称心如意,慕北易难得出来透气,骊山行宫存着的酒又烈,珍馐皆是新猎的野味,喝着夜深就醉了。
  冯唐请示了枕春的意思,枕春还回想着上次脚踝脱臼的疼痛,整个人便有点不大好。她手上端着一盏葡萄酿,抿了抿,眸子转动,问冯唐:“陛下平日大多能饮多少?”
  冯唐偏头思忖,回道:“陛下酒量好,本来能豪饮。这次骊山行宫供奉的存酒大多是红糖糯米酵了二十年的,很是烈。往前陛下能饮八壶而面色不改,十壶而微醺,十二而酩酊。倘若饮再十三壶了,便是要醉倒至天明的。”
  枕春问:“这会儿饮了多少?”
  冯唐不无担心:“十二壶半了。方才与陛下敬酒行令的九门统领、銮仪总使、与诸位王爷、侯爷、世子们都已醉倒了。”
  “没人再敬了吗?”
  冯唐谢天谢地地拍拍心口:“没人再敬了,这会儿陛下还未醉倒,脾气大着。娘娘瞧着如何安置才好?”
  枕春瞥眼望去,满堂残杯冷炙,诸人皆有饮酒。或有醉着,匍在案上皆有内侍前去服侍。慕北易坐于上座,是饮了许多酒的疲倦,一手撑额一手掌着杯盏,宛如玉山倾颓。
  枕春敛裙上去,唤一声:“陛下?”
  慕北易听是枕春声音,便投了杯盏要来抱她。他平日再是桀骜猖狂,也不会在群臣之中行此等孟浪之事。毕竟,慕北易还是很致力于扮演一个言官行官笔下的仁孝皇帝。
  枕春见他此等样子,便知是真的醉了。便躲身避过了慕北易的怀抱,提了案上的青瓷酒壶,盈盈嗔道:“陛下请坐,再饮些罢,臣妾给陛下斟酒。饮罢了这杯,还有三杯。”
  冯唐一看,心里是哇凉哇凉,想着这真是两个祖宗。
  慕北易从殿中出来的时候,已经醉倒了。
  行宫之中事宜最难安排,冯唐与苏白需先行到英明殿布置寝宿,枕春则留在慕北易身边儿伴驾。
  行宫总管便遣派来一队行宫宫人前来伺候,宫娥们提灯,内侍将天子扶上软轿。枕春撩着帘子假模假式地作出担心模样,心道劳什子却辇之德,忙跟着一道上去了。
  这次伴驾的嫔御只有一人,骊山行宫的总管便只安排了英明殿。英明殿后有二进,第二进有三面精致屋舍。坐北的“镇山河”便是天子居处,左厢房叫做“如意法”,则是枕春的寝房。右侧还有一面“极乐引”,因没有别的嫔御便没有打开。
  华美宽敞的软轿缓慢行在骊山行宫里头,前后各九个抬轿的侍从穿着软绒底的鞋,静静地踩在石板地上,悄无声息。
  枕春在轿子里头给醉睡着的慕北易披了截薄薄的毯子,见他睡得沉,便转过身儿来剥桔子吃。吃了两个桔子,等了小半盏茶时,察觉出还没有停轿的意思。按理说,宴席与英明殿应是安排得很近的,不知为何绕了这么久。枕春撩帘看着前后抬轿的内侍低头兜脸,俱是面生,心中有些疑惑。这一队仪仗也不知是如何绕路走的,竟是越走越黑,周围全是密密的竹林。
  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来骊山行宫的时候,是住在偏僻无人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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