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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桥-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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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是海底之物,算不上贵重,但这帝王的心意却是实打实的摆在明面上。
  陈鸾瞧了眼自己手腕上挂着的碧玉镯子,心下微沉,那串珊瑚手钏被她丢到窗子外没了影,也不知纪焕是不是知晓了此事,这几天来遣人送的发簪发钗,镯子手钏不在少数,光是宝石头面,就有三副,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不凡物。
  流月上前将手钏收入盒中。
  这边胡元前脚才踏出明兰宫,后脚就在红墙绿瓦铜门之外看到了帝王仪仗。
  “皇上。”他脚步一顿,旋即笑着到了纪焕身后,道:“您交代的事,奴才已办妥了。”
  “皇后如何说?”纪焕眉尖微蹙,双手负在身后,明黄色的金线勾边衣角在阳光下渗出绚丽的七彩光,眉宇间锋芒毕露。
  “娘娘自然是欢喜的,叫人给收起来了。”
  纪焕黝黑瞳孔微不可见一缩,目光在明兰宫鎏金大气的牌匾字符上停顿了会,而后大步进了殿门,胡元立马跟了上去。
  他撩开帘子进内殿的时候,陈鸾才净了手准备用膳,一桌子膳食香气四溢,小姑娘端坐在软凳上,杏眸湿/漉漉,眼底仿佛燃着繁星无数,胭脂色的长裙曳地,衬得人眼角眉梢都浸着柔光似的。
  屋里摆着冰盆,热风吹进来更夹带着三四分凉爽,纪焕倚在珠帘旁,狭长的剑目里微不可见闪过一丝柔软眷恋,这样鲜活灵动的小姑娘,他曾经彻底失去过一次。
  有些人和事,只有失而复得时才知珍贵与感恩,这是亘古不变的事实。
  纪焕虽自幼异于常人,可到底也只是尘世间一个俗人。
  他爱陈鸾,他曾彻底失去过陈鸾。
  现在时光回流,从来冷硬非常,杀伐果决的男人头一回生了惧怕之感,这种感觉无由头的盘踞在他的心上,越见深浓。
  他怕极了再失去一次。
  珠帘响动,陈鸾不经意间侧首回眸,便发现身躯高大的男人斜倚在门帘口,神情悠然,默不作声,瞧样子也不知是站了多久了。
  她默了默,起身冲他福了福身,问:“皇上怎么站着也不出声?”
  她的声音又软又细,像猫的爪子挠在人心上,痒/酥酥的又带着几分娇嗔抱怨,纪焕几步走到她身后将人环住,声音里隐着几分别样的情愫:“怎么也不等等我?”
  陈鸾微有一愣,在见到那一桌子菜时才有所感应,而后有些哭笑不得地回:“明兰宫到底比不得养心殿的膳食,皇上若不嫌弃,便一同用吧。”
  纪焕颔首,有些硬的胡茬扎到陈鸾如玉似绸的颈间,她不由得伸手将他推开了些,却不期然见到他眼下的一团黑青以及眼底怎么遮也遮不住的疲倦之色,话就不由自主问出了口:“皇上昨夜又没歇好?”
  回答她的是一声克制的叹息,“鸾鸾,镇国公府出事了。”
  陈鸾身子陡然有些僵硬,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出什么事了?”
  他们都有着前世记忆,但这回发生的事显然脱离了历史轨迹,所以才引得纪焕叹息。
  “今日一早,镇国公府老太太咽了气,而在郊区庄子里静养待产的小妾被一箭贯穿心肺,陈鸢被发现在房里上了吊,镇国公昨日外出,倒是躲过了一劫,而前往国公府探看的锦绣郡主则失了踪迹。”
  男人的语调平缓,面色也算不上好看。
  镇国公府在他眼里不算什么,特别是有了前世的记忆后,更是打心底里厌恶,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无异于挑衅皇威,引得朝臣恐慌,他自然得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天子脚下,不容放肆。
  这话落在陈鸾耳里,却无异于石破天惊,像是平地炸起一声响雷,她兀自不敢置信,嘴角颤颤的蠕动几下,最后有些慌乱地抿着嘴角,对上男人黑不见底的眼眸,“我要回去瞧瞧祖母。”
  十几年的感情,她好歹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国公府嫡女该有的,哪怕陈申再不情愿,老太太也还是会给她,这在自幼没了嫡母照看的陈鸾心里,无疑是一把强有力的庇护伞。
  虽然在老太太心中,国公府的荣光与兴衰排在第一位,但仍是府上唯一一个让她感受到亲情的人,在陈鸾心里有一定的分量。
  而且照纪焕说的来看,老太太多半也是死于非命。
  她不去看看,往后余生难安。
  按理说,皇后是不能离宫的。
  可国公府遭此劫数,若是皇帝恩准的话,出宫祭奠也属人之常情,倒不会有人追着不放。
  小姑娘急得眼里都蓄了泪,一张灼艳小脸上血色尽褪,拽着他的袖口下嘴唇咬得嫣红似血,纪焕心肠便软得化成了一汪春水,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柔顺的发,声线醇厚入耳:“好,我陪你一同前往。”
  “别怕,有我在。”
  怎么能不慌不乱?陈鸾在养心殿绞着帕子枯坐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在日落西山,天边撒下余晖的时候一顶小轿出了宫门。
  深红色的大门恍若与天同存的守卫,沉默的保守着这座偌大皇城的秘密,也是人与人之间的一道天埑鸿沟,外边隔着普遍众生,里边往来王公贵族。
  镇国公府已经被朝廷的官兵团团围住,就连院子里头,也有着羽林军戒备森严,更别提隐在暗处的帝王影卫时时留意盯梢。
  巷子口也被封了,但他们的马车却一路畅通无阻的停在了国公府的大门前,陈鸾瞧着门口的那个牌匾,浅淡眉心狠狠蹙起。
  只有亲自站在国公府的门口,才能体会到行凶之人对国公府之人的痛恨到了何种的程度,甚至到了最后奔逃的时刻,也不忘出手将那块先帝亲笔所写的镇国二字划出两个剑花。
  牌匾摇摇欲坠,上面的大字已模糊不清,唯一可见的,便是那个毫发无损的“府”字在上头形影单吊,凄凉到了极致。
  陈鸾在门口站立了许久,直到太阳的强光照得头皮都有些发烫,她才堪堪挪了步子,侧首问身侧的男人:“皇上可知镇国公府有何明面上的仇人?”
  若不是怨恨不满到了极点,又何至于在天子脚下灭人满门?远放庄子身怀六甲的小妾不放过也罢了,就连和国公府有所牵连但未过门的锦绣郡主也不放过,羽林军到现在也没发现下落。
  估计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陈申昨夜若留在府上,只怕死/状还要惨一些。
  男人玉冠墨发如绸,白衣书生儒雅翩然的模样,周身凛冽气势收敛许多,此刻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个牌匾许久,古井无波的眼中异色一闪而过。
  这样犀利的风格,隐隐约约有些熟悉。
  “在朝堂上的政敌不少,生死仇家倒没发现。”
  朝堂之上,政/见不合的人不少,但也仅限于金銮殿上拌拌嘴,气得心中暗骂一阵,若说因此而下死手灭人满门的话,那倒着实不至于。
  这事一做出来,势必会被各方势力调查,一但有实证,便也是抄家夺爵的下场,自然没必要。
  为解心头之气而置整个家族于死地,这明显是愚夫所为。
  陈鸾睫毛上下扇动几下,眼眸中泛着隐隐的红丝,那是一整天的猜疑折腾出来的。
  她没说什么,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帕子,跟在纪焕身后抬脚进了国公府。
  陈申跪在福寿院老太太的床榻前,眼睛熬得血红,别人不明白他们为何遭此横祸,他跪在这里这么久,神思混沌,也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似乎谁都有所理由对国公府出手,但似乎也都没有。
  看谁都可疑,可是盘踞在陈申心里,脑海中下意识出现的那个人。
  左相府,司马南。
  作者有话要说:  画画不是鸽了,这几天工作上出了一些事情,精力实在不够,所以只能隔日更,揉揉小可爱们,抱歉,等下个星期事情缓过来后就恢复日更。


第54章 
  可这样的猜疑他说不出口; 他自己都觉得荒谬,更遑论皇帝和满朝文武了。
  因为左相府这么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和好处,只能解一时闷气; 却拖上司马家全族荣耀,旁的他不知; 却知司马南绝不是这等不知深浅的人。
  退一万步来讲; 就是国公府满门皆亡,只要陈鸾还活着; 司马月也坐不上皇后之位。
  可除了他; 满朝文武,他实在是想不出来有谁和他结下了那样的仇,非要灭满门不可。
  若不是昨日他出了门未归,只怕此刻也是凶多吉少……
  国公府一些女眷自然惹不下这样的仇敌,这杀局,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陈申拳头狠狠一握,眼眶通红; 从后脊梁骨尾蹿出一股森森彻寒。
  陈鸾踏进福寿院里屋的时候; 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浓郁草药味; 间或掺杂着几分酸烂腐锈味,南北两面的窗子大开; 亮堂的天光下,床榻上的人被蒙上一层白布,一动不动,了无生机。
  她面色沉如水; 嘴唇紧抿,一眼未看从地上起来向她与纪焕行礼问安的陈申,而是一步步走向那张古木雕花床榻,及至跟前,伸出的手指头都在颤抖。
  素手微执,白布之下,老人银发苍苍,面色青黑,双眸紧闭,可能因为死得痛苦,原本慈爱的面容呈现出扭曲狰狞之态,陈鸾看着,一股酸意直冲鼻尖。
  陈申面沉如水,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激恼,只是抱着拳冲着纪焕哑声说了句:“谢皇上和娘娘关心,然逝者已逝,现下当务之急是加紧人手,将郡主救回来。”
  “朕已派出羽林军在京都搜寻,封锁出城的各个卡点,想必今晚就会有结果。”纪焕白袍胜雪,书生模样,声音儒雅温润,与白日早朝金銮殿上居高而坐的男人恍若两人。
  陈申面色凝重地点头颔首,象征性的又说了几句必逢凶化吉的话,整个人如同老了十岁一般,就连一向挺得笔直的腰杆也不堪重负地弯了下去,颓然灰败展露无遗。
  陈鸾身形纤细,如同一朵开败的娇牡丹,她将那白布重新遮上去,而后在床踏板上跪着恭敬地磕了几个头。
  再怎么说,国公府也是生她育她的地方,若说一点感情也没有,自然不现实,一直以来她对国公府的痛恨与念想总保持着诡异的平衡,谁也无法彻底压制住谁。
  那日她放下狠话离去,当真是一辈子不想与陈申扯上干系的。只是如今老太太死得不明不白,连带着她向来最痛恨的康姨娘和陈鸢也都死得凄凉,她心里却没有多少解脱之感。
  “娘娘节哀。”陈申神色极复杂地盯着自己这个嫡女的背影,最后还是说了句话。
  他对这个嫡女一直不算是喜欢,因为她实在是太像死去的苏媛了,每一回想起那个人,他就会想到自己的懦弱,以及当年那些目睹了真相的朝臣鄙夷不屑的神色。
  他身为开国武将,受帝亲封镇国公,年纪轻轻位极人臣,却在危难关头失了分寸冷静,最后靠一个女人挺身而出挡下那锥心的一箭。
  苏媛表现得有多英勇,就衬得他有多懦弱。
  其实苏媛才走的那几个月,他并不是真的半分不为所动,只是那段时间受到的冷嘲热讽多了,他心底的反感也跟着多了,渐渐的,提也不能提了。
  再后来,先皇下了封口令,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竟奇迹般的平和下来。
  康姨娘为他生下鸢姐儿和昌哥儿,他对风月之事渐渐淡了下来,偌大的国公府,后院只剩下康姨娘一个,明着受宠,可他也没怎么碰过她了。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是宿在正院里。
  正院里有另一个女人的味道。
  苏媛,那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是他的枕边之人,他们曾也是人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
  可饶是如此,当每回他看到陈鸾那张一日比一日更像她的脸,心尖总像是陡然被尖刺扎了一下,又疼又麻。
  这样的感觉多了,堆积到一处,他对这个嫡女越发不上心起来,倒是对康姨娘母子三人,多有恩赐体恤,渐渐的陈鸾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淡,他这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既惆怅又觉得理所应当,是了,她是苏媛怀胎十月诞下的骨肉,理应与他这等宠妾忘妻之人势如水火冷眼相待,这样她在九泉之下,才能有所安慰。
  可现在,他已过不惑之年,膝下子嗣,竟只剩下了陈鸾一个,而这个嫡女如今俨然已是能与帝王并肩的国母,大气端庄,十足像她。
  陈鸾半分察觉不到他的心绪,她抿唇不置一词,跟在纪焕后边抬脚去了隔壁的屋子。
  康姨娘和陈鸢的尸/体并排放着,白布上蜿蜒浸透着黑红的血痕,那股子冲鼻的气味让她面色当即转白,纪焕环着她的腰,大掌如铁钳,带着人转了半个圈,离了那间压抑沉闷的屋子。
  但仅仅只是那几眼,陈鸾就已经看清了两人的死/状,嘴角均被咬得破了皮露了肉,脖颈间更是青紫斑驳,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导致的伤。
  这个行凶之人到底有多恨国公府?
  “朕派出的羽林军不少,那人在京都如过无人之境,留下的线索不多,故而慢了些。”男人目光幽深晦暗,眸中锋利显露无疑。
  过了许久,陈鸾才有些艰难地出声,目光落在老太太福寿院的方向不离一刻,“祖母的死可查明原因了吗?”
  胡元面色恭肃,极快地回:“娘娘,大理寺那边已派人来验过了,是被长条的绸缎勒着颈部,窒息而亡的。”
  陈鸾瞳孔蓦的一缩,旋即抿了抿唇,没有再问什么。
  这等情况下,老太太自然不可能是寿终正寝的,她心里早有预想。
  纪焕白衣儒雅,鬓发随着动作晃落在削瘦肩头上,浓烈的黑与白,碰撞尤为触目惊心,他伸手揽住小姑娘的肩头,道:“鸾鸾,别怕。”
  陈鸾积蓄了一日的烦闷与委屈都有了个宣泄口,她倚在男人的肩上,瞧着回廊里的朱红柱子出神,一低头,大颗的眼泪水就啪嗒落在了那身胜雪的白衣上。
  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还会为国公府上掉眼泪。
  到底是血浓于水,她可以置国公府于不顾,却在看到熟悉的血亲一个个死去的时候,心里也并不全然无动于衷。
  肩部传来的温热的触感叫男人面部棱角有些紧绷,他微微侧身,瞧见小姑娘微垂的眼睫毛,根根分明,空气中无端透着七八分的压抑。
  纪焕从陈鸾握得紧紧的小拳头里拿出一条绣着牡丹的帕子,看也不去看陈申瞬间变得惊愕与微妙的眼神,只皱着眉细细扫过小姑娘哭得通红的眼尾,帕子上的图案衬着雪白如凝脂的肌肤,就像是眼尾开了半朵绚丽的牡丹,妖异得很。
  天彻底黑下来后,镇国公府被火把照得灯火通明,纪焕与陈鸾登上回宫的马车时,陈申出来相送,趁着前者吩咐事项之时,走到陈鸾身边压低了声音告诫道:“娘娘切勿冲动,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时,不要妄下定论,惹得陛下不悦。”
  只要陈鸾还在,镇国公府满门荣耀便在,陈氏的香火仍可延续不断。
  陈鸾勾勾唇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声音随着风飘出些距离,冷漠又疏离:“镇国公怕是贵人多忘事,那日本宫回门之时说的话全忘了不成?今日本宫还会踏进这道府门,全是为着最后见祖母一面,这些提醒的话,你还是对别人说去吧。”
  到了如今,他这样假惺惺的关怀和提醒,谁在乎?
  陈申瞧着那张与苏媛像了五六成的明艳脸庞,愣是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再抬眸看的之后,那马车只留在了一个背影,夜色中传荡着车轱辘碾过弯道的声音。
  他这个原本该与镇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嫡女,终于被他一步步逼远,直至现在,彻底分道扬镳。
  发生了这么一连串的事,陈鸾脑袋都有些昏沉,相比之下,男人倒是一派气定神闲,儒雅温润的模样,修长的食指骨节分明,上面绕着她的一两缕黑发。
  “陛下……”陈鸾抬眸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鸾鸾想问什么?”
  男人的声音低哑,如天边皎皎月明,陈鸾稍顿了顿,而后轻声道:“头发有些疼。”
  纪焕似笑非笑,手指间力道稍松,那两缕青丝就如同没了依附的牵牛藤一样,松散着躺在那男人宽大的掌心里。
  情愿心中百般猜忌,也不愿开口问出来。
  他的鸾鸾,还是胆子小,不敢再信他。
  至少不敢再全心全意依附着他。
  ==
  当夜,陈鸾睡得极晚,半睡半醒间,外头来来往往的灯笼光亮晃得人眼花,流月匆匆进了殿,在她耳边细声细气地禀报:“娘娘,胡公公来了,说是陛下连夜召了羽林军统领和大理寺少卿进宫,这会两位大臣才出宫,陛下唤娘娘前往养心殿呢。”
  陈鸾一听,原就不多的睡意瞬间消散,梳洗穿戴一番后赶着夜色入了养心殿。


第55章 
  夜里下了些雨; 淅淅沥沥的雨势也不算大,蜿蜒的小道上积了些小水洼,需得用灯笼时时照着才能避开; 是以就明兰宫与养心殿之间的距离,她们一行人足足用了两盏茶的功夫。
  养心殿作为后宫众殿之首; 单单一个侧影瞧起来也是宏伟异常; 磅礴苍夷的气势扑面而来,像是一头潜伏在黑夜中收敛爪牙的巨兽; 周遭稍有异动便会以雷霆之势暴起镇压。
  三小层台阶之上; 殿宇飞檐翘角之上传来隐约模糊的银铃声,胡元是一路跟着他们过来的,这会走到陈鸾身后,弓着腰道:“娘娘,您直接进去吧,皇上该等急了。”
  葡萄收了纸伞,顺着伞面蜿蜒而下的雨水流到了她的脚边; 陈鸾点头颔首; 眼下的乌青在幽幽灯笼火光下显眼异常。
  她绕过十二面青山屏风; 自有低眉顺眼的宫女替她撩起珠帘。
  内殿无声,她一眼就瞧到了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纪焕大半个身子斜靠在那张方正大椅上,见人来了,朝她招了招手,声音清冷; 略带慵懒之意,道:“过来。”
  陈鸾才靠近那张檀木座椅,就见男人长臂伸展,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落在了他的怀里,清冽的薄荷香混着她身上的清甜之味,淡淡的一缕飘在鼻尖。
  “鸾鸾,以后都宿在养心殿吧。”纪焕高/挺的鼻梁骨蹭在小姑娘馨香的脖/颈间,引得后者细细的哆嗦一下,开口问:“为何?”
  “天气转凉,有时处理政务晚了宿在养心殿,连个抱的人都没有。”
  男人语气中微不可查的委屈之意叫陈鸾微有一愣,而后浅笑着避而不答,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方才听胡元说皇上找臣妾有事相商,不知是何事如此着急?”
  实则她想问什么,关心什么,以男人的心机眼力,只消一眼便能看穿看破,可他的小姑娘却始终不明说,哪怕心中满腹猜忌。
  他们是君臣,更是夫妻,她在他跟前还需顾忌些什么呢?
  男人轮廓冷硬坚毅,他倾身覆上小姑娘微张的樱唇,一触即离,克制而清浅,眼底划过沉浮浓烈的眷恋之意。
  眼看着怀中没什么重量的小人儿脸上泛出桃花尖儿的红,纪焕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难得绽出一缕稍纵即逝的笑意,声音清润:“不出意料,羽林军没有查到什么消息,倒是朕派出的暗卫从锦绣郡主府搜到了一些不起眼的物件。”
  若是真不起眼,暗卫自然不会作为线索带回来。
  陈鸾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檀木桌上的小木盒,木盒呈长条方型,刷着朱红的漆,还有锋利物划过的凹凸痕,看得出来木盒的材质不凡,只是上头竟布满浮尘,积了厚厚一层。
  看穿了她的疑惑,纪焕长臂微松,小姑娘脚便落了地,手指微动,将那木盒上的锁扣轻轻挑开。
  啪嗒一声脆响,呛人的气味顿时弥散开,陈鸾下意识退到男人身边,瞥过他幽深若洞的黑眸,黛眉紧蹙,问:“这盒子是?”
  “定北王妃留给锦绣的遗物。”纪焕有些漫不经心地答,注意力全凝在小姑娘身上,这黄梨花木盒中装着的东西,在她来前他就细细观察过。
  呛人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中,几根簪子和手帕静静地躺着展露真面目,陈鸾走近了些,拿起最上面那条帕子,甫一展开,眼中就露出惊讶之意。
  干涸猩红的血迹蜿蜒着拼出三个略娟秀的字迹,陈鸾拿着看了半晌,才极轻的缓缓的念了出来:“赵子谦。”
  她仔仔细细看了好些遍,确定脑海里没有这么个人,才侧首问身侧的男人:“皇上可认识此人?”
  纪焕眸底渗入寒光,紧皱着眉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执起盒底那根桃花木簪端看几眼,而后从喉间发出低低的嗤笑声,神色寒凉得不想话。
  陈鸾自然也看到了那根雕得活灵活现的簪子,桃花寓意深长,多为男女传情之物,可锦绣郡主和离之后,整日里狩猎赛马,世间男人皆入不得眼。
  昌帝再三相问,锦绣郡主才说了陈申的名,可那时陈申才娶妻,更以此为由,在郡主府上苦等十几年。
  这份痴情与深明大义,令世人啧啧称叹。
  可这帕子上明明白白写着赵子谦三字,显然不可能是那位负了郡主的前夫,更不可能是陈申。
  可那赵子谦,到底又是何人?
  桃花簪入手些微凉,簪头上的花瓣栩栩如生,陈鸾无意识的摩挲着簪身,手指头摸到一些不平的突痕,拿到烛火下一照,赫然又是三字隽秀小楷。
  赵子谦。
  男人眼底泛着晦暗的幽光,周遭温度顿时降了不少,陈鸾扯了扯他的袖口,细声细气地问:“陛下可是想到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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