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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善围-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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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安静下来了,马皇后在书案上铺开一张纸,提笔写了个几个字,觉得心不静,干脆搁笔,拿起做了一半的针线,慢慢缝着一件军用的棉衣,让一颗心沉下来。
有些事情,急不得,慢慢来……
马皇后想着心事,刘司言在门外说道:“皇后娘娘,翊坤宫孙淑妃病重,茹司药将孙淑妃的脉案和症状写下来,送去太医院一起会诊,但是太医们说淑妃最近病情总是反复,需要亲自把脉看诊,方能对症下药,茹司药请求将孙淑妃挪至乾清宫,请太医们看诊。”
《皇明祖训》上写明了,太医不能踏入后宫半步。若遇到特殊情况,需将病人挪至皇上所居住的乾清宫,让太医去会诊。
但这种特殊情况,皇后也不能单独做主,还需要请示皇上。
刘司言刚落,马皇后就放下针线,说道:“本宫去告诉皇上,皇上定会同意,你们赶紧去准备。”
今日真是多事之秋:混世魔王沐春回京,小公主满月剪发取名,范宫正和曹尚宫为赏赐之事大吵,西六宫的主位、西宫娘娘孙淑妃病重……
不过,此时的胡善围并不知道这么多,她被连升两级,封了七品典正的懿旨惊呆了,跪在地上发愣。
大明的宫廷礼仪,大部分都是类似鞠躬的拜礼,很少有跪地磕头的时候,例如命妇们在重大节庆时进宫觐见皇后,也只是行三拜礼仪即可,无需跪拜。
只要在领旨谢恩,或者谢罪等时刻,才会这种行跪拜大礼。
“胡善围?”前来宣旨的典言女官大声道:“胡善围,还不快领旨谢恩!”
“谢谢皇后娘娘恩典。”胡善围猛地惊醒过来,对着坤宁宫方向叩头,双手举过头顶,领皇后懿旨。
藏的一群人蜂拥而来,纷纷围着胡善围,“恭喜胡典正,贺喜胡典正!”
胡善围捧着懿旨,她此刻脑子一片空白,没那么简单,连升两级太不寻常了,前方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挑战在等着她。
第32章 胡典正
胡善围等二十个女官领旨谢恩,按照规矩,还要去坤宁宫马皇后那里再次叩谢皇恩。
自打进宫以来,胡善围还没见过传说中的一国之母,特地好好打扮,选了最新的官帽和官袍,甚至不嫌热的穿上了进宫第一天沐春为她从马皇后那里求来的靴子。
这靴子外面是小羊皮,里子是福建漳绒,穿上去刚好合脚,胡善围和马皇后一样,都有一对大脚板。
可惜今日不巧,马皇后惦记孙淑妃的病情,去了乾清宫亲自看女医和太医们一起会诊。
坤宁宫,刘司言招呼二十个刚刚晋升的女官坐下吃茶,“今日皇后娘娘临时有事,托我请你们喝茶。”
一般人来谢恩,很难见到皇后真面,就在宫外磕头便是。在后宫,尚宫局的司言部门十个女官相当于帝后的嘴巴,专门转达帝后的吩咐。马皇后既然要六品司言来招呼这些女官,已经表明了对她们的重视。
宫女端来茶和点心,女官们吃相斯文,多少都用一点,毕竟是皇后的赏赐。
唯有十三岁的沈琼莲最放松,专“攻”面前的桂花糕,脸颊沾着糖霜。刘司言见她吃的香甜,命宫女又送了一盘,还给她换了新茶,“给沈掌籍换一杯红茶,那个去油腻。”
沈琼莲在尚仪局司籍部门,如今升了一级,成为了掌字辈的女官,她这个掌籍依然是后宫的女教习,教授宫人。
“多谢刘司言。”沈琼莲吃空了一盘,一只胖手又向第二盘桂花糕发起“进攻”。
其余女官喝的都是绿色的龙井,只有沈琼莲的茶换成了武夷山红茶。她戴着乌纱帽,穿着官袍,打扮越是成熟,就越显得一张圆脸稚气,惹人怜爱,好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连刘司言也不禁“母性大发”,格外照顾她。
刘司言觉得有趣,问她,“你进宫五个月,习不习惯宫中的生活?”
沈琼莲说道:“不习惯。”
胡善围和众女官:幸好皇后娘娘今天不在坤宁宫!要不就尴尬了!
刘司言咳咳两声,问:“哪里不习惯?”
沈琼莲:“那里都不习惯。”
刘司言不知该不该将茶话会继续,众女官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嘴里的茶点难以下咽。
幸好沈琼莲接着说道:“宫里和家里不一样,规矩多。下官在家里住了十三年,在宫里才五个月,当然不习惯了。不过,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众女官松了口气,有惊无险结束了茶话会。
刘司言亲自送二十个女官出了坤宁宫,曹尚宫在议事房忙了一阵,出来透透气,刚好和下属刘司言碰上了,看见二十个女官的背影,曹尚宫打趣道:“怎么样?新来的那几个厉害吧,有没有探一探胡善围的底?”
刘司言取出帕子擦了擦汗,“甭提了,一个沈琼莲就够我受的了,胡善围估计更硌牙,这一批女官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胡善围回到宫正司,向范宫正交代坤宁宫赐茶的情况。
范宫正慵懒的摇着团扇,“这个沈琼莲总是出乎意外,说她清高持才傲物吧,她总能在最后圆回来,把人堵得无话可说。可惜我手气不如崔尚仪,没能把这种天才收入囊中——我不是说你比她差,你有你的好处。”
胡善围讪讪道:“我没有和沈琼莲比。”
范宫正将一个象牙牌递给她,“这是你的名牌,证明身份之用。”
胡善围接过象牙牌,圆形,巴掌大小,正面写着:“宫正司,典正,胡善围”,反面写着“女官悬带此牌,不许借失,违者治罪”。
脊部还刻着一行浅浅的楷书,“洪武十三年造”。
范宫正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是七品典正,从今日起就要当得起这份差事。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完成皇后的新懿旨,将《赵宋贤妃训诫录》印五百本,分给后宫嫔妃、皇室亲王府里的王妃侧妃等姬妾,还有外戚的女眷。给她们讲解清楚,不要触犯戒律,要学习这些贤妃典范,重视家风家法。以前犯错,她们找无知者无罪的借口,你给她们讲明白了,她们要是再犯,就别怪皇上皇后起了雷霆之怒,后妃和其家族因自身不慎,而步入胡庶人家族之后尘。”
胡善围顿时觉得腰间这块象牙牌有千金重!
胡善围顿了顿,鼓起勇气,问道:“范宫正的意思是说,印书,赐书,讲书,到执行这本书,都由下官一人完成?”
除了印书看起来比较简单,其他各项任务好像都在得罪人!
从后宫,到亲王府的王妃侧妃,再到外戚内眷,只要是女性,统统得罪个遍。
“要不你为何会连升两级呢?”范宫正拍了拍身体渐渐僵硬的胡善围,“我看你天资聪颖,品行端正,坚强好学,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用肉眼可见,前途是一片刀山火海。
但若退缩,她将一无所有。胡善围紧紧捏着腰间的象牙牌,典正的身份给她力量和勇气,说道:“多谢范宫正对下官的信任,下官便肝脑涂地,也要完成任务。”
范宫正问:“你不害怕吗?”
胡善围说道:“只要能完成任务,前面便是一口油锅,下官也淌定了。”
范宫正就是欣赏胡善围骨子里激发出来的狠劲,给她的压力越大,迸发出来潜力就越大,总能给人惊喜。
范宫正原本是琢磨不透皇后娘娘的真实意图,想要找个合适的人甩锅,把压力转移,但现在对胡善围的欣赏,她心里有些愧疚,说道:“宫正司和皇后娘娘的懿旨就是你的后台,你需要谁帮忙,尽管开口向我要人,我会帮助你完成任务。”
胡善围不客气,说道:“太好了,将来后宫嫔妃第一天的学习讲解,我想请范宫正您亲自授课。”
这个……覆水难收,范宫正的话刚说出口,不好意思拒绝胡善围,“行,我答应你。”
胡善围又道:“这五百书要赏赐出去,代表皇室的体面。需要请最好的雕版师傅,还有封面,纸张的选择,装帧等等,若想细节样样做得好,非杭州不可。下官的家里是开书坊的,自宋以来,刻本的书籍以杭州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
轮书籍,胡善围是个内行人。范宫正觉得自己果然找对人,说道:“这个便宜,你亲自去杭州召集十几个雕版师傅,选择纸张,油墨,装帧等,连夜赶工,印刷五百套,运到京城,我给你十天时间,可做得到?”
“做得到,但是需要花费很多银子。”
范宫正问:“你要多少银子?”
胡善围伸出一根手指。
范宫正:“一万两?”
胡善围:“差不多一千两。”
范宫正笑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我还以为多少银子呢,一万两银子连一件龙袍都做不了。我给你两千两银子,一切都要选最好的,且速度越快越好。皇后娘娘很重视这件事,书做的漂亮,娘娘面上也有光彩。”
胡善围说道:“是范宫正修书修的好。”
好话人人都爱听,范宫正笑容更盛,“哎哟,这小嘴越来越甜了。杭州之行,你身边得有人伺候着,方显得皇家的体面,我给你派几个女秀才和宫女。女秀才伺候笔墨,宫女管着你的饮食起居。”
胡善围乘机说道:“下官希望范宫正将梅香从御膳房调出来,伴随下官左右。”
范宫正说道:“一个灶下婢而已,准了。”
梅香终于摆脱了灶下婢的身份,离开油腻闷热的厨房,对胡善围千恩万谢,提了热水,要给胡善围洗脚。
胡善围拒绝了,“我把你从厨房捞出来,不是要你来伺候人的,也不是要你谢我,为我做牛做马。你不用在厨房当值,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年底宫中宫女要大考,考过的称为女秀才,当了女秀才,才有可能成为女史,才有升官的可能,否则你还会轻易跌回灶下婢的身份,时光蹉跎,你已经三十多岁了,再不出头,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
梅香羞愧,自知低估了胡善围,拿着一本书去了灯下苦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沐春带着一千杂牌军,凯旋归来,洪武帝龙心大悦,特在宫中赐了宴席,沐春一口气封了八个土匪百户,洪武帝也大手一挥,准了,很给面子。
宴席上,沐春喝了酒,就飘飘然,特意凑过去,给马皇后看他的胡子,“皇后娘娘,您看我是不是像个大人了?”
马皇后一见沐春,就觉得开心,各种忧虑暂且抛到一边,摸着干孙子的胡子,“是,小春长大了。”
沐春吃饱喝足,带着帝后赐的礼物回到西平侯府。沐春不想回家,但是按照孝道,这些御赐的礼物要供给祠堂里的祖宗,还要送给父母。
沐春先去祠堂,给祖宗上香,然后去正房,给父母请安。
西平侯夫人耿氏感动得流着泪,“听说你遇到了一万胡美叛军,十分凶险,若不是祖宗保佑,下了暴雨,恐怕——”
“你这次运气好而已。”西平侯沐英打断了妻子的话,板着脸教训长子,“放火烧山,亏你想得出,须知玩火自焚,以后莫要如此莽撞行事。”
沐春觉得父亲在找茬,“我不是玩火,我是火攻。”
玩火是小孩子的事,火攻是游击将军的战术,我们不一样!
沐英脸色阴沉,“你以为剿几个土匪,就有资格顶撞我?”
沐春喝了不少酒,“父亲,儿子后来不是剿匪了,是平叛军。儿子以一抵十,以少胜多,灭了一万胡美叛军。”
处女之征就得胜,沐春很自豪。
沐英呵呵冷笑,“山上都是焦尸,一点证据没有,谁知道是土匪还是叛军?”
沐春哈哈大笑,反讽道:“父亲教训的是,说不定那些焦尸只是一群猴子呢。”
“放肆!”沐英将手中茶盏朝着儿子扔过去,沐春一偏头,躲过了攻击。
沐英拿起鞭子,抽向沐春,沐春举着椅子格挡,退到门口。
沐春火冒三丈,大骂父亲,“你就是觉得我不敢还手,才总是一言不合就打我。殴打一个无法还手之人,你算个屁英雄!”
沐英英雄一世,今年又取得第三次北伐胜利,儿子却说他只是一个屁,如何不怒?他将一把长剑抛给沐春,大吼道:“来来来,从现在开始,你我不是父子,你有本事的话,跟我打一场啊!”
沐春呸了一声,“你说不是就不是了?我真的和你打,一个不孝压上来,我就完了,我才不上当。”
说完,沐春拔腿就跑,沐英欲追打,妻子耿氏死死抱住他的腿,“不可以啊,侯爷,他是你的亲儿子。”
沐英好容易摆脱了妻子,一群儿女又围过来,一起跪下求父亲饶了大哥。
沐英在西平侯府“雨露均沾”,种子撒的均匀,除了耿氏生的次子沐晟,还有其他姬妾生了两个儿子,四个女儿,个个不同生母。
沐春仓皇逃出家门,好好的庆功宴成了“家暴”宴。
他喝多了,扶着大树狂吐,头晕眼花,身体难受,心也难受,蜷在一家店铺门口昏睡过去。
夜里有流浪汉偷了他的外衣和钱袋荷包,就连鞋袜也一并偷走,夏天夜里不冷,但是蚊子多,把他的脸都咬肿了,次日店铺老板开门,发现门口熟睡的“乞丐”,嫌弃他脏丑,把他踢醒,给了他两个铜板,“喂,去那边桥洞睡去,别在我门口碍眼。”
沐春摇摇晃晃,到了秦淮河边洗脸,清醒一下,却被河里的倒影吓了一跳,胡子拉碴,衣衫不整,头发乱成鸡窝,脸还被蚊子咬的到处都是坑,好一个丑八怪。
沐春洗了脸,肚子饿得慌,发出疯狂的鸣叫。他去了包子铺,手里只有两个店主打发乞丐的铜板。
沐春买了个馒头,包子铺老板嫌他脏,不准他坐在凳子上。
沐春蹲在街头啃馒头,更像乞丐了。
这时路上有两队约五十个锦衣卫骑马经过,中间有一辆马车,为首的正是纪纲。
沐春忙将嘴里的馒头吐出来,冲过去大叫:“纪纲!借给我点钱!”
若不是声音太熟悉,纪纲差点以为冲过来的乞丐是刺客。
“沐将军?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沐春说道:“一言难尽,一大清早你们去干什么?”
纪纲说道:“我们奉命保护胡典正去杭州印书。”
“哦。”沐春一把抢过纪纲的钱袋,倒出几块碎银,“等你回来,我就还给你钱。”
沐春拿着银子,想去买两屉小笼包,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胡典正是谁?没听过宫里有这号人物啊。”
纪纲说道:“就是那个胡善围,昨天刚刚升了典正,连升两级。”
沐春眼睛一亮,爬到了纪纲的马背上,“我也去杭州。”
第33章 蜗牛
纪纲忙道:“使不得,毛大人又没派你去杭州。况且,今天你舅家郢国公府和宋国公府一起为你准备了庆功宴,请帖都发了,你不去,岂不是不给冯家面子?”
提起一团乱麻的家事,沐春恨不得跳进秦淮河里淹死算了,重新转世投胎,方能清净,他指着被蚊子咬得肿成猪头似的脸,“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出现在庆功宴,就是给舅舅家面子了?”
纪纲细看沐春“尊容”,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沐春和纪纲共乘一骑,沐春在前,纪纲在后。马车里胡善围听到动静,推窗一瞧,正好两人就在窗外护送马车,一起转头和她打招呼,“早啊。”
胡善围吓了一跳,沐春的脸肿成猪头,衣服脏乱且满是褶子,就像五年陈酿的咸菜,光着脚,连鞋袜都没有,而纪纲唇红齿白,衣衫整洁,两人一前一后坐在马背上,活像戏台子上猪八戒背媳妇。
沐春明明凯旋而归,怎么变成这副德行?
胡善围心有疑惑,但大街上不好问人隐私,路过一家药铺时,胡善围要宫人梅香去买了蚊虫叮咬的药膏,递给沐春。
“谢谢善围姐姐。”拿到药膏,沐春顿时心情大好,抠了一大坨,他的脸、脖子、手脚等裸露在外的肌肤皆是蚊子包重灾区,索性都糊上膏药,清清凉凉的,一涂上就杀痒,舒服得沐春像只吃饱的小猪似的哼哼。
马车里都能听见沐春的哼哼声,梅香和两个女秀才都不禁无声的笑。
胡善围没有笑。
她对沐春的苦痛感同身受。今年春她的手满是草莓般的冻疮,就是这般的红肿丑陋,她自卑,总是拢起衣袖掩盖冻疮,所以看起来卑躬屈膝,缩手缩脚。
双手痒起来的时候,仿佛有无数个小虫子在皮下肌肤里钻来钻去,恨不得挖出里头的烂肉止痒。
沐春被蚊虫咬成这样,估计也痒的难受。
膏药抹在肌肤的那一刻,的确舒服的想要哼哼。
从南京到杭州,最方便最快莫过于坐船,走长江水路。南京内城秦淮河直入长江,众人就在西城桃叶渡登上官船,登船之时,纪纲问胡善围:“胡典正,此次去杭州,一切有你做主。毛大人并没有派沐春随行保护,你真要带他去杭州?”
涉及沐家和冯家剪不断,理还乱的家族恩怨以及沐英和沐春类似上辈子是仇人的父子关系,纪纲这个提醒其实是善意的,胡善围一个小小的宫廷典正,惹不起。
胡善围有些犹豫。
沐春说道:“善围姐姐,我爹非要我和他打一场。我当儿子的,哪怕再想打他,也不能真动手。打了就是不孝,一辈子就完了,别想当世子。不打我就得白白挨打,我如今是个大人了,再被满城追着打,我不要面子啊。”
胡善围心有亦有同感。就像继母陈氏虐待她,一双手差点冻烂了,她何尝不想反抗?可是一个孝字压上来,她若敢动陈氏一根头发丝,衙门就会判杖责一百,让她身败名裂。
孩子只是父母的财产之一。打伤了甚至打死了,只是父母的损失,不会有人在乎“财产”的感受。
胡善围问他,“你去杭州,你父亲就不打你了?”
沐春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今天不去舅家的庆功宴,估摸舅家会找到他理论,冯家和沐家吵起来,我夹在中间帮谁?索性一走了之,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
沐春在中间受夹板气,不是一天两天了,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
此时沐春从头到脚都涂满了黑褐色的膏药,只在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很像桃叶渡口给大船卸货的昆仑奴。
正好隔壁商船有人看中了沐春,指着他问:“喂,你这个昆仑奴租一天多少钱?”
纪纲等人都笑起来。
胡善围没有笑,她只觉得悲凉,仿佛被耻笑的是她自己。
“上船,走吧。”胡善围说道。
“多谢善围姐姐。”沐春大喜,跳上大官船。他天性活泼,在甲板上高兴的翻跟斗,瞬间转悲为喜。
别人说他缺心眼,但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心眼太多,就活得太累了,沐春宁可今朝有酒今朝醉,能开心一天是一天。
官船扬帆,过了龙江驿站,进入长江。此时到了夏末,江风凉爽,两岸一人多高的芦苇已经都成熟开花了,白色的花絮和江风激缠。
“昆仑奴”沐春和胡善围站在船尾,“……事情就是这样的。”沐春无奈的摊了摊手,“我怎么做都是错,九死一生回来,自以为立大功,从此父亲会对我刮目相看,可是他一来就给我下马威,甚至质疑我的战功徒有虚名,杀的是土匪,不是胡美叛军。哪有这样的父亲,儿子出息了,他反而不高兴,非要往亲儿子身上泼脏水,他就满意了?”
“为什么这样对我?”沐春一拳砸在栏杆上,“难道我不是他亲生的?”
这话说的,连胡善围都不禁怀疑沐春的血统。只是很快,她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洪武帝赐婚,双方都是名门,不可能出错,冯氏婚姻不幸,难产早亡,已是可悲,不能再去怀疑人家的名誉。
胡善围说道:“你别总是口无遮拦,这话被你舅舅家听见,也是要挨揍的。”
因母亲之死,沐春亲爹不喜,舅舅不爱,
沐春说道:“他不喜欢我娘,不喜欢冯家。冯家越是逼着他为我请封世子,他就越故意拖着。以前他的理由是我没有寸功,不好请封,现在我立了大功,他就污蔑我的功劳作假。呸,我才不稀罕当世子,从此以后,我的前途自己挣,世子之位他爱给谁给谁,横竖我还有三个弟弟,让他们抢去吧!”
此话说出口,沐春徒然觉得一身轻松,他有本事,有皇帝皇后这个大后台,何愁前程?
一听这话,胡善围又深有同感,说道:“是的,跳出了寻常的想法,就豁然开朗。以前我在家里当抄书匠的时候,觉得一个英灵坊,一条成贤街,一个胡家书坊,就是整个世界。那时候,我觉得此生的依靠,就是我的嫁妆,和我将来要嫁给的男人。现在想想,眼皮子真是够浅啊,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会让我伤神落泪。”
“考了女官,进宫之后,才发现世界之大,原来我除了抄书和给人当妻子,还可以做很多事情。我在宫里看见范宫正、曹尚宫、茹司药等女官,原来女人也可以有所作为,像男人一样做官,升职,拥有权力。”
胡善围双眸无比闪耀,“我进宫之后,虽几经波折,终日忙碌,但觉得充实,开心,我甚至……”
胡善围深吸一口气,好像给自己打气似的,鼓足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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