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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若安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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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裴三姑娘弹那破阵曲,只差没将我们都当成了敌人,在那曲中‘肝肠寸断’了去。”徐蓁蓁的语调里满是调笑。
琴课上,都是女子,而这满室的女子里,只怕就没有一个是喜欢裴锦箬的。
这人,本就蠢钝如猪,偏还喜欢摆着一副目下无尘的姿态,换了谁,谁都看不惯的吧?
只这几日,这看不惯中,又多了两分不愿承认的嫉妒——这个蠢钝如猪的裴三,几时起,竟长得这般好看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简单的夏裳,鹅黄色的银条纱小衫,搭配沉绿色素面绸裙,腰间垂一个五彩丝线打的福结,一头鸦青的发丝梳了个双环髻,只打了两个鹅黄缎带的花结,簪了一朵粉紫色,米粒大小珍珠串成的珠花,明明再是清爽简单不过的妆扮,甚至脂粉未施,却莫名地衬得她一张脸面若芙蓉,明艳动人。
就那么俏生生立在琴室门口,身后,那林子无边的翠色在她身后左右铺展开来,便让人觉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扑面而来。
她们皆是女子,尚且如此,遑论是男子眼中的她,可不更是姝色殊胜,窈窕佳人了吗?
因而,徐蓁蓁话音刚落,琴室内便已响起了低低的笑声。
袁先生皱了皱眉,目光往下一扫,那些笑声便是一一噎了回去。
“先生,说起来,裴三姑娘已经数日未曾上学,这功课,自然是落下了好些,让她弹初迭,会不会太为难了?”这话,却是出自卢月龄之口。
满屋子的人,尤其是徐蓁蓁,皆是惊疑地望向她。
她却是咬了咬唇,垂下头,不再言语。
“按理,这初迭应该是在她请假之前便是教了的,先生也让下学后自己练习,但想必裴三姑娘在家休养,定是没能练的,倒也确实有些为难。”
这话出自角落处。
角落里,坐着个穿着海棠红的姑娘,即便是这样的天气,她穿这么艳的色,居然也并不觉得扎眼,好似,她天生便该穿这样的色一般。
她一开口,整个屋内,都是一寂。
哪怕是徐蓁蓁,也稍稍收敛了些。
她转过头来,居然也是一双凤眼,轻轻瞥过门口的裴锦箬,这才道,“先生,裴三姑娘的琴艺本就不怎么样,不如就放宽一些,让她随意弹上一首曲子,不拘什么,只要还听得过去,那便饶过她这一回吧!”
“哈……我们一时倒是忘了,这裴三姑娘说起来,倒是与英国公府是亲戚呢,就是裴三姑娘也该唤袁二姑娘一声‘表姐’,这就难怪了,袁二姑娘要帮着裴三姑娘说话了。”
琴室内又响起一声嗤笑,却出自另一边的角落,一个穿一身翠色的姑娘口中。
这话一出,琴室内的气氛,便更是诡异了。
身穿海棠红的袁二姑娘扭头便是朝着角落里冷冷望去,“彭允薇,你不就想说,我这是帮着裴锦箬求情么?我还就求了,那又怎么着?像你说的,我是她表姐,她是我表妹,我就帮着她了,你能奈我何?难不成……还想让你姐姐到魏王殿下那儿去告我一状不成?”
袁二姑娘不是旁人,正是英国公府嫡出的姑娘,虽然,裴锦箬这些年,与外家并不亲近,常让人不小心忘记,她的母亲,也是出自英国公府,还真算得袁二姑娘的表妹。
当然了,这样的表亲,也就看袁二姑娘认不认了,却没有想到,袁二姑娘应得这般爽快,还反恶心了彭允薇一回。
这彭家,与袁家,自然也是有龃龉在前。
袁二姑娘袁清洛出自勋贵之家的英国公府,而彭四姑娘彭允薇则出身景阳侯府,原先,两府虽然份属军中同僚,虽然两家掌管的军务不同,但同在京中落府,也算得客客气气。
可如今,却是结了仇了。
却是因着景阳侯府竟是不要脸面,将家中的嫡女,也就是彭允薇的嫡亲姐姐送给了魏王做妾,而这魏王,不是别人,正正是袁清洛家中长姐,英国公府嫡长女袁大姑娘的夫婿。
这还真真是笔糊涂账。
这魏王府中,正妃与侧妃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何况,背后都有强势的娘家作为后盾,这袁氏和彭氏自然是安生不了。
英国公府和景阳侯府自然也就再没了早前的客气。
袁清洛这边刚呛完,彭允薇便也毫不客气地道,“你就算真要认了这穷酸表妹,也得她能是那烂泥扶的上墙的啊!难不成,你还想让这一屋子的人都陪着你们一道受罪?”
袁清洛与彭允薇这一场机锋打下来,未必有多少是因着裴锦箬,但她今日,却注定没法独善其身了,裴锦箬倒并不怎么介意被人骂成穷酸,或是说成那扶不上墙的烂泥,只是,她明明想着低调,眼下的情形却好似容不得她低调,让她不由,有些惆怅。
“你们都给我住嘴!是想要一起挨罚吗?”作壁上观良久的袁先生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语调平冷,没有半分的提高,却让袁清洛和彭允薇都不是安静了下来。
袁先生这才又道,“总不能因着你一人迟到,便耽搁了其他人上课。是以,便按着袁二姑娘提议的来吧!你随意弹一首曲子,只要还堪入耳,今日这桩事,那便算得就此揭过了。”这话,是扭头对着裴锦箬说的。
“当然了,彭四姑娘,你若觉得不服,也可以说我以权谋私,毕竟……我也姓袁,不是?”
袁先生轻睐彭允薇道。
是的,袁先生,也姓袁,英国公府袁家的那个袁。
袁先生,名袁婧衣,正是裴锦箬的母亲,袁婧竹嫡亲的妹妹,是裴锦箬嫡亲的姨母。
………………………………
第25章 露脸
“学生不敢。”不管彭允薇心里怎么想,面上却是不敢对先生有所不敬的。
袁婧衣的目光便转而落到了裴锦箬身上,“去吧!”
裴锦箬低低应了一声“是”,终是走到了她的琴案旁坐下。
红藕赶忙服侍着她净了手,她这才静了静心,抬起手来,按住了琴弦。
那个起手式倒是还不错。旁边的人见了,不由想道,不过……想起刚入学那会儿,先生让大家各弹一首曲子,好看看各自的水平时,裴锦箬弹的那首破阵曲……啧啧啧,真是百鬼夜哭,让人肝胆俱裂啊!
众人嘴角的笑容,便不由得带上了些异样,尤其是彭允薇,更是勾着嘴角,等着看好戏一般。
袁婧衣和袁清洛倒是忙不迭地要护短,她们越是强势,一会儿,裴锦箬便会让她们越是丢脸。她倒要看看,一会儿这姑侄二人的脸色,会怎般精彩。
只是,下一刻,面色精彩的人,反倒成了她。
裴锦箬指尖轻轻一拨,第一个音响起,琴室内便是一寂。众人皆是惊疑,瞧着她虽然动作稍显滞涩,但却再无那日破阵曲般的灾难,反倒将一首曲子弹得渐渐熟练起来。
起初的惊疑过后,众人的心神便尽皆被那曲子所吸引,竟是听得出神了。
等到曲音渐渐低下,终于停止时,众人这才从那曲音中醒过神来,望向裴锦箬的目光,个个都是不敢置信,带着满满的惊异。
却见裴锦箬居然已是泪流满面,正持了帕子,在擦拭。
好一会儿,琴室里都是静着,直到卢月龄低呼道,“这首曲子倒是未曾听过,不听曲调甚是哀伤,揪人肺腑,却是不知裴三姑娘是从何习来?或是自己有感而发?”
裴锦箬抬起一双红彤彤的眼,牵起嘴角道,“卢五姑娘莫要折煞我了。我弹这么一首曲子,已是勉强,哪里还会作曲?此曲不过是我偶然听得,感同身受,这才恰巧学了,今日来讨个巧罢了。”
“你说……你感同身受?”袁婧衣一双凤眼盯住她,目光有些幽深难辨。
裴锦箬点了点头,“是啊!这曲子讲的,是‘舐犊情深’。”
舐犊情深?
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这裴锦箬年幼丧母,听到这样的曲子,自然是感同身受。
她们却哪里知道,裴锦箬丧母时,她尚年幼,于她而言,又已是差不多快要二十年前的事儿了,母亲的样子,早已模糊,唯独能依稀记得的,只有母亲那一双望着她时格外柔和的凤眼,手掌落在她头顶时,温柔的抚触,还有那一声,自她走后,便再无人唤过的“绾绾”。
听到这首曲子时,是她刚失去煜哥儿不久,听到了这曲子,哪有不悲从中来的?
那时,她无所依托,便寻了这曲谱来练,好歹,还算练得熟,这也是她唯一一首还能弹得顺畅的曲子。
只是……每每弹起这首曲子,便会揪心难忍,曾经的丧子之痛,并未因着隔世经年,生死翻转了一遭,便有半点儿的减轻。
瞧见众人的表情,尤其是袁婧衣和袁清洛姑侄二人瞧着她的目光,裴锦箬便知道她们误会了。
那便由着她们误会吧!毕竟,除此之外,她也不知如何解释她对这“舐犊情深”的感同身受。
“这曲子……真是从来没有听过,难为裴三姑娘弹不出阳关三叠,也弹不出破阵曲,却能弹这么一首名不见经传的曲子。”彭允薇目光闪闪,语带嘲弄道。
她没有料到裴锦箬居然还真能弹出一首曲子来,没有瞧见袁家因裴锦箬而丢脸,她自然是不甘心,便暗指她别有用心,居然用什么舐犊情深来博取同情。
这满屋子的女孩子,多是些在家娇宠着长大的,心肠还是软的,听了这个,个个不都对她表露了同情之色么?
这一招,还真是高明啊!
“方才,先生就说了,只要弹一首曲子,还能堪入耳,便算裴三姑娘过关。裴三姑娘这首曲子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曲意动人,弹琴的人亦是与之共鸣,方才,大家都听得揪心,我个人觉得,裴三姑娘这首曲子,不只是可堪入耳,甚至于是打动人心,按照之前的说法,还请先生轻饶裴三姑娘这一次。”
谁也没有料到,最先为裴锦箬说话的,会是卢月龄。
她虽然脾气好,但却不是老好人,她有自己处事的原则,她也不见得喜欢裴锦箬,只是,并未如同其他人那般为难她罢了。
只是,卢月龄此人,也是个琴痴,也许,今日,裴锦箬的一曲确实打动了她,是以,她才会为她求情。
说着,人还已是站起,朝着上首袁婧衣的方向轻轻躬身一揖。
卢月龄在博文馆的人缘不错,因而,她开了口,即便是彭允薇,亦要给她几分薄面。
袁清洛随即亦是扭头对彭允薇道,“对啊!早前你自己不也没有说不行,如今,却又哪儿来诸多异议?”
彭允薇哼了一声,终究是扭头没再说话。
袁婧衣轻轻一抬手,“好了,此事用不着太过争论。既然有言在先,那你今日迟到之事,便就此揭过,但记住,下不为例。”
一双凤眼望着裴锦箬,语调平冷。
“是,先生。”
“你今日这首曲子,指法还有些生疏,但胜在琴心。技艺易得,慧根难求,你既有这个天分,更该勤加练习,莫要辜负了才是。”末了,袁婧衣又语重心长道了这么一句。
琴室中诸人都是面色各异。
而裴锦箬一双猫儿眼中,更是百般思绪纠结,但面上却是沉静,垂下头去轻轻应道,“学生定谨记先生教导。”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袁婧衣点了点头,面上倒没有显出什么明显的满意之色,但瞧着裴锦箬的目光却是比以往柔和许多。
接下来,便开始上课了。
裴锦箬学的认真,但到底基础太差,学得很是吃力。
只这专注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下课时间。
裴锦箬琢磨着今日的指法,便落在了后头。
红藕收拾了东西,凑到她跟前来,难掩兴奋道,“本来以为今日姑娘迟到了,定是要挨罚,却没有想到,反倒在袁先生跟前露了脸,袁先生都夸姑娘你有慧根了,看往后,谁还敢瞧不起你。”
………………………………
第26章 兄弟
“我今日是赶鸭子上架,若非取巧,那便是丢脸丢大发了。你还是快别说了,再说下去了,我是不是还得去谢谢把我拦在半道上,害我迟到的人了?”
裴锦箬却是语气不好,燕晙时没准儿就是故意的。
红藕悄悄吐了吐舌尖,没敢再多说,还真得感谢一下那位燕二公子呢。不过,她若是敢这么说的话,她家姑娘只怕就得气炸了吧?
丹朱候在了半路上,一路出了博文馆,直到上了马车,也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裴锦枫又上了马车,还是一副被操练得很了,蔫菜的模样。
裴锦箬张了张嘴,想问问是不是燕崇他们刻意为难他了,但见着他一上车就闭眼休息,摆明了拒绝交流的意思。又瞄了瞄边上的丹朱,裴锦箬的嘴角翕动了两下,终究是没有问出口来。
回了裴府后,刚刚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绿枝便偷偷来报说,“丹朱又寻了空子往品秀阁去了。”
裴锦箬正吃着厨房送来的绿豆汤,闻言,眼皮都没有撩上一下,“由着她去吧!她若不去,那才奇怪了。”
费尽心机让丹朱跟着,不就是为了让她做那耳报神吗?丹朱自然要体现她的价值,才能继续留在她身边啊!
“陈嬷嬷呢?”吃了两口绿豆汤,裴锦箬又问道。
“这会儿……怕是在屋里歇着呢。”陈嬷嬷可是个会享受的人,除了姑娘刚回府时过来献了会儿殷勤,这会儿,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绿枝眼中有些不屑,拿着主家给的月钱,却过着比姑娘还舒坦的日子,最要紧,陈嬷嬷还心安理得,这样的奴仆,还真是谁家摊上谁倒霉吧?
裴锦箬却没有倒霉的自觉,点了点头,“那便好。她这会儿怕也不会注意,你帮着我,悄悄往外院去一趟,去瞧瞧三爷去。另外,走一趟厨房,拿着银两去,让她们每日里,给三爷房里添一道活血健骨的汤水。”
裴锦箬始终有些不放心,虽然她让裴锦枫跟着燕崇他们一行人习武,是出于好心,但燕崇今日若是记恨了她,她就怕他将气撒在裴锦枫身上,可劲儿折磨他。
裴锦箬虽然不惧惹上燕崇那只霸王,却怕连累了裴锦枫。
绿枝是最乐见姑娘与三爷姐弟交好的。
姑娘没了生母,能依靠的,便只有父亲和兄弟。
老爷也就罢了,他虽然也不是不重视姑娘,但到底心思不在内院,又被孟姨娘蒙蔽日久,总以为她是个好人。
姑娘日后就是嫁了,也只能指望着娘家的兄弟们为她撑腰,是以,如今,与三爷处好了,自然是好。因而,绿枝忙欢欢喜喜地应了,自取了钥匙去开裴锦箬的妆匣,取些散碎的银子。
裴锦箬望着她的背影,想起她方才面上的欢喜,心头却是一动,“你多拿一点儿,左右已经知会了厨房,便让她们多做一份补身明脑的汤水,给大爷房中送去,大哥眼看着来年要春闱,正是用功的时候,可不能让身子吃了亏。”
绿枝略略一怔,便是明白过来了,“姑娘顾虑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绿枝匆匆走了,裴锦箬低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绿豆汤,思绪飞得老远。
裴世钦有三子,前两个,都是庶出。
袁婧竹嫁到裴家之后,因着种种缘故,一直无所出,后来,没了法子,这才给裴世钦的两个通房停了避子汤药。
没多久,这两个通房便先后怀了孕,只一个生了如今的裴家大爷,裴锦桓,另一个,则生了裴家大姑娘,裴锦茹。
袁婧竹念她们为裴家生育子嗣有功,便提了她们做姨娘,那时,袁婧竹怕是以为自己生育不易,便将裴锦桓记在了她的名下,算作嫡出。
裴锦桓的生母秋姨娘,倒是个安守本分的,裴锦桓记在了袁婧竹名下,她便甚少来探望,全凭袁婧竹教养。
袁婧竹将门虎女,虽然心情倔强,但心肠不坏,还做不来故意将孩子养歪的了的事儿,倒是果真认真教养裴锦桓的。
裴锦桓也是争气,如今,已是举人,而且,据说学问不错,来年,参加春闱,多半是会中的。
裴锦箬却是知道,她大哥来年春闱,不仅中了,还是头三甲,因着年少俊雅,还被陛下直接点了探花郎,后来,便入了翰林院,前途不可限量。
前世,裴锦箬与这位大哥却是不熟的,但是前世,裴锦枫一蹶不振之后,听说,被这位大哥很是训诫了一番,旁人都道他是落井下石,裴锦箬却是另一种想法,今生……别的不说,这位大哥,倒是可以先接触看看。
不一会儿,绿枝回来了。
“大爷让奴婢代为谢过姑娘,并让奴婢给姑娘带了些笔墨来。”
裴锦桓这是投桃报李,裴锦箬点了点头,这左右也不能一日便亲近起来的。
“三爷却不在屋子里,问了才知道,已是在疏桐院了。”
“父亲要考校他功课吗?”裴世钦对几个儿子的课业都很是上心,每隔几日,便要考校上一回,而他,确实于学问方面建树颇高,这才让几个儿子,课业都还不错。
即便是孟姨娘所出的裴锦栋,虽然比裴锦枫年长了三岁,但也是与裴锦枫同年中的秀才。只是,到底庶出,又有裴锦枫珠玉在前,倒是被裴锦枫的风头完全盖住了。
绿枝却是摇了摇头,“好像不是。听说,昨日三爷回来后,也是歇息了一会儿,便去了疏桐院,那时,老爷可还没回来呢。奴婢知道姑娘要问,所以特意往疏桐院去看了,遇着了松风,却是三爷这两日回来之后,便去了疏桐院的那几棵梧桐树下蹲马步。”
裴锦箬倒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缘由。愣了愣,片刻后,只得交代绿枝让松风看紧着裴锦枫些,莫要让他太过勉强了。裴锦枫是个实诚的孩子,她倒是没有想到,也不知道是怎么刺激了他,居然这般用功起来。可身子要紧,也不能荒废了学业。
绿枝便又忙不迭去寻松风,回来时,却给裴锦箬带了一只攒盒。盒子里,居然满是广福记的点心和果子。
裴锦枫倒是头一回送东西给她,还知道她喜欢广福记的点心。
裴锦箬忍不住微微一笑,这怎么,也算得一个极好的变化了吧?
………………………………
第27章 用心
“姑娘,奴婢去寻松风时,恰好被三爷撞见了。三爷便让奴婢回来给姑娘回话,就说,他自有分寸,还让姑娘多操心自己,莫要操心他。”绿枝不敢隐瞒,将裴锦枫的原话给复述了一遍。
裴锦箬不由笑了,裴锦枫倒是个别扭的少年,只怕,一时还难以习惯姐姐突然对他关切起来,嘴里没有一句好话。
不过,她不担心,这一攒盒的点心和果子便说明,她的用心,没有白费。
他们一母同胞,又是双生姐弟,这世间,原就不该有人,比他们更亲近。
接下来的几日,倒是太平得很,丹朱虽然日日从博文馆回来,都要借故与品秀阁的秋雁碰个头,去当她的耳报神,但裴锦箬都恍若不知,待陈嬷嬷母女二人一如既往的爱重亲近。她们还只当裴锦箬虽然稍稍懂事了些,知道在博文馆中要低调做人,再不如从前那般掐尖了,但实则,还是不够聪明,便愈发的放心大胆。
却哪里知道,院子里,有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每日里,都将她们母女二人跟得死死的。虽然不敢跟得太近,年纪又小,但去过哪里,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裴锦箬却是清楚得很。
倒是孟姨娘和裴锦芸这几日也消停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裴锦栋的生辰快到了,不愿触了霉头,还是别的原因,但裴锦箬却担心着这母女二人怕是憋着什么坏主意。
但她也别无他法,只得防备着,交代了绿枝和红藕,万事小心。
博文馆中,她比从前,如同变了一个人般,虽然不太出众,但却已泯然于众人,倒是不怎么打眼了。
众人从一早的惊异,到如今,也算得慢慢接受,视之若平常了,不再特意地关注裴锦箬。
而这样的忽视,恰恰是裴锦箬求之不得的。
她留在博文馆,真的,只是想要好好学习,弥补前生的遗憾。
她的经历告诉她,技多不压身,人从书中乖,知识,真的不嫌多。她总不能辜负上苍给她的第二次机会。
博文馆每十日一休,这一日,恰恰是休日后上学的头一天。
下学时,裴锦枫又钻进了马车与她同乘。今日,丹朱来了月事,觉着不舒坦,便是告了假。
她自来比裴锦箬这个姑娘还要娇惯,裴锦箬也是习惯了的,当下没有二话,便是允了。
她在跟前,虽然裴锦箬也不惧她这耳报神,但到底碍眼,不在,正好落得清静。
裴锦枫这短短十来日的工夫,竟是黑瘦了许多,但人却精神了。
裴锦箬暗中瞄他一眼,倒还觉得满意,裴锦枫从前还是太过白净了些,少了些男孩子的样子,如今这样,倒是恰恰好。只要看紧了,只跟着燕崇和邵谦他们学射、御二术,再习些拳脚,却是千万不能随着他们一道学野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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