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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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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掌灯,嬴驷正在书房浏览近日商君批阅过的公文,一阵急促的脚步夹着内侍的惊叫,荧玉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嬴驷抬起头一看,训斥内侍:“公主进宫,有何惊慌?下去!”又起身作礼,请姑母入座。荧玉不顾满头大汗,厉声问:“嬴驷,商鞅何罪?要派兵马缉拿!”
    嬴驷先笑了:“姑母何出此言?商君进入商山军营,国中流言纷纷。侄儿派人请商君回来,以正视听,何来缉拿之说?”
    “嬴驷,你可知商君为何要进商山军营?”
    “如若知晓,何须问之。”嬴驷摇摇头。
    荧玉从大袖拿出一支亮晶晶的铜管:“打开看看,这是何物?”
    嬴驷接过,拧开铜帽,抽出细细一卷绢帛打开,赫然便见公父手迹:“一万铁骑,长住商山,不听兵符,唯听商君号令!秦公嬴渠梁二十四年三月。”嬴驷看得清楚,立即明白这是公父临终前留下的秘密手令,心中暗暗惊讶,脸上却是平静如常:“那,商君是劳军去了?”
    “嬴驷啊嬴驷,你机心何其多也!”荧玉对这个侄儿素来呵护,却想不到他离开十多年竟有如此大的变化,心中又气又急,满面涨红道:“我来告诉你:这道密令是二哥留给我的,言明只要国中有变,密令即交商君之手。你当明白,你公父的用心何在?若你向世族屈膝妥协,这支兵马便是商君平乱靖难、维护新法的铁军!也是废黜你嬴驷的铁军!因了商君执意辞官,我拿出了这道手令,想劝他多留两年,辅佐于你,也可震慑世族力量。可商君坚持认为,你一定能维护新法,留下这支军队只会增加君臣猜忌,竭力要调出商山大军。我被他说服,就与他一起去了商山调出兵马。你说,你疑惑何来?你公父在日,商君多少次不及面君而紧急外出,你公父可有疑惑过一丝一毫?”荧玉愤激感慨,泪水盈眶。
    “果真如此,嬴驷负荆请罪。”嬴驷深深一躬。
    正在这时,车英匆匆进宫,将商山军马驻扎灞上的处置禀报明了,便辞别出宫,似乎一刻也不想在宫中逗留。
    嬴驷真有几分尴尬了,赔笑道:“敢问姑母,商君何以没有一起回来?”
    “商君谋反去了!”眼见嬴驷没有丝毫悔悟,还是追问商鞅,荧玉大怒,拂袖而去。
    嬴驷拿起案上那道密令端详良久,一股凉意涌上心头。
    公父真道的匪夷所思,相信商鞅竟超过了相信自己。纵有君臣情谊,何至交给商鞅如此颠倒乾坤的权力?嬴驷是眼看着公父叮嘱商鞅的:“嬴驷能扶则扶,不能扶,则商君自立为秦公。”虽然惊讶,但嬴驷并没有认真对待这件事。他以为,公父如此遗嘱,不过是打消商鞅有可能滋生的野心,让商鞅更加忠诚地辅佐自己,权谋而已,何须当真?今日看来,绝非如此。公父当真是彻底地相信商鞅,认为只有商鞅的铁腕意志能维护新法,能稳定地推进秦国大业。嬴驷有些悲凉——公父终究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这一点,甚至连商鞅对自己的信任也不如。对于公父的想法做法,嬴驷没有指责的权力,他毕竟离开公父的时间太长,又没有军旅磨练,公父对自己的担心也算情有可原。可是,经受了几乎半生的苦行磨练,以及还都后表现出的见识能力,难道还不足以消除公父对自己少年犯法所留下的阴影么?
    从秘密手令看来,果真如此。骤然间,嬴驷对公父有了一种冰冷的憎恨,他从来不关心自己,从来不相信自己,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一丝温暖与关怀。有的只是淡漠与疏远、冰冷与训诫、严厉与苛责。嬴驷在“放逐”中不止一次地冒出一个想法:公父要是再有一个儿子,可能自己就永远地沉沦了。目下,这个念头又一次奇异地闪现出来。公父假若不是自感衰竭,绝不会主动去接回自己。公父对自己若还有几分亲情与信任,就绝不会给商鞅“自立秦公”的权力与颠倒乾坤的一万铁骑。公父看重的,是他与商鞅共同创立的秦国变法基业,血亲继承不过是公父功业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能兼顾则兼顾,不能兼顾则牺牲,这就是他和公父关系的全部本相。
    公父啊公父,你未免太多虑了,难道嬴驷就没有建功立业的勃勃雄心?
    嬴驷很清楚,权衡利弊的长远基点,应该是自己的功业宏图,而不是其他。但在目下,却必须先将自己的权力真正稳固下来。这种稳固,不是满足于在公父留下的旧权力框架内与旧臣和睦相处,在表面上维护新法;而是有一套自己的权力人马,全副身心地推行自己的权力意志。至于公父的情感意志与遗命,与自己有利者则行,与自己巩固权力不利者则不行,绝不能拘泥于公父留下的权力格局与善后成命。只有权力彻底真正地转移到自己手里,才有资格说功业,否则,一切都是受制于人的。
    想到这里,嬴驷心中一闪——公父还有没有其他秘密手令牵制自己?真说不准。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立足于有,动作就要快,在这些密令持有者还猝不及防的时刻,就要剥夺他们的权力,将要害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然后再来对付那些世族。公父啊公父,不要说嬴驷不相信你的那些老臣,实在是他们对你太过崇拜太过迷恋,用你的作为丝丝入扣地苛责于我,连姑母都是如此。纵然有成,天下人也只说嬴驷靠了公父这班老臣。如果那样,嬴驷的功业何在?难道嬴驷忍辱磨练出的胆识谋略,就要湮没在公父的影子和你这班旧臣手里?
    岂有此理?嬴驷要走自己的路。
    嬴驷不再犹豫,命内侍总事立即唤来堂妹嬴华。片刻之后,一个面白如雪的黑裙少女来了。没有丝毫的脚步之声,直是飘了进来一般。这是公伯嬴虔的小女儿,生在公伯与世隔绝的岁月,话语极少而又身怀惊人本领。嬴驷知道公伯的秘密,他的全部艺业都教给了这个小妹妹,那是公伯消遣岁月的唯一出路。嬴驷在这种非常时期要来这个堂妹,为的就是要做一些寻常人无法做的机密事宜。
    黑裙少女嫣然一笑,默默地看着嬴驷。
    嬴驷也只点点头,上前一阵低声叮嘱。
    嬴华又是一笑,悄然无声地飘出了书房,一扭身踪迹皆无了。
    接着,嬴驷又对奉命前来的长史连续口述三道公书,命令立即起草缮写。
    咸阳令王轼大喝闷酒,自斟自饮,唏嘘叹嗟。
    前日,闻听商君与公主出城,王轼得到消息飞马追赶,终于在蓝田塬下截住了商君夫妇。王轼力劝商鞅,说流言纷飞国事蹊跷,在此关键时候绝不能离开咸阳。商君却是若无其事,反倒劝他毋得多心。王轼被逼无奈,便将只有他这个咸阳令才掌握的密情和盘托出,告诉商君,落魄世族出动了,意在复出寻仇,国君暧昧,大势不明。
    岂料商鞅却笑了:“王轼教我,何以处之?”
    王轼慨然道:“秦公遗命,朝野皆知,何须王轼提醒?”
    商鞅又笑了:“王轼,你是要我刑治世族,废黜自立?”
    王轼高声道:“天下为公,有何不可?”
    “不在可不可,而在当不当。王轼啊,你我都是心怀变法强秦之志入秦,而今变法有成,秦国强大,秦公却骤然病逝。当此之时,何谓朝野第一大局?”
    “自然是维护新法,稳定朝局。”
    商鞅肃然道:“既然如此,我若发兵废立,将会给秦国带来何种后果?世族唯恐天下不乱,我等却引出大乱之由。其时内有部族纷起,西有戎狄反水,东有六国压境;内乱外患,新法崩溃,我等变法壮志付之东流,秦公毕生奋争亦成泡影。当与不当,君自思之。”
    王轼大笑道:“商君何其危言耸听也!平乱废立,护法抚民,以商君之能,雷霆万钧,岂容四面危机?”
    “王轼差矣!”商鞅扬鞭遥指道,“秦国千里河山,郡县四十三,部族三十六,世族根基极深,戎狄归化尚浅,唯四百年之嬴秦部族可聚拢全局。倘废黜嬴氏,世族与戎狄必然先乱,一旦进入大漠草原深山峡谷,何来雷霆万钧?”
    “然则,新君昏昧,世族蠢蠢,岂不照样大乱?”
    “君又差矣!”商鞅叹息一声,“新君护法之志毋庸置疑,此乃我长期反复查勘。假如没有成算,商鞅岂能等到今日再来理论?况且,将镇压世族这件大功留给新君,有何不好?”
    “商君!”王轼热泪夺眶而出,“如此你将面临深渊,难道束手待毙么?”
    商鞅坦然自若地微笑着:“王轼啊,如果需要,我们谁都会在所不辞的。护法需要力量,你等在,我也就放心了。你回去吧。”
    商鞅走了,赶上了远远等候的公主,纵马消失在蓝田塬的沉沉暮霭中。
    王轼回来,觉得胸中郁闷,关起门来谁都不见,只是饮酒叹息。他想不通,为何一个人明明看见了即将来临的巨大危险,还要置若罔闻?连孔夫子都说危邦不居,商君这个*家竟硬是不动声色,真真的无从度量。王轼始终以为,秦国世族的力量在二十多年的变法风暴中,已经萎缩到了可以忽略不计,陇西戎狄部族在上次平乱后也已经没有了叛乱能力,关中老秦人更是竭诚拥戴新法。商君一呼,万众响应,会有谁来反对?然而商君却将国情评判得那么脆弱,仿佛四面八方都潜藏着危机,这是王轼不能接受的。明明可以轰轰烈烈往前走,为什么偏偏要隐忍牺牲,将不朽功业拱手让给别人?况且,商君一人之进退,牵扯到整个一层变法大臣。若有不测变故,莫说他这个咸阳令岌岌可危,就是上大夫景监、国尉车英,以及数十名郡守县令也都成了砧板鱼肉。当此危境,岂能不竭力奋争?
    商君啊商君,甘做牺牲固然令人敬佩,然则真的有价值么?
    “禀报大人,国君使臣到。”仆人匆匆走进。
    王轼醉眼蒙眬地站了起来,走到大厅问:“何事之有啊?”
    黑衣内侍右手举起一面铜牌:“国君宣咸阳令,即刻进宫议事。”
    王轼猛然清醒了。此时天色已晚,有何紧急国事?本当想问清楚,想想又作罢了,内侍奉命行事,能知晓个甚?整整衣装,匆匆登车随内侍去了。
    进得宫中但见灯火明亮,却又越来越黑,感觉根本不是正殿方向。难道新君要在那座偏殿召见他?曲曲折折地走了片刻,来到一座僻静的宫中小院落前,内侍下马请王轼下车。王轼暗暗惊讶,新君竟然住在如此僻静的宫院?此时院中走出一个老内侍,身后还有一个掌着风灯的小内侍,躬身一礼,将王轼让进小院。
    一座高大的石屋孤零零地矗立在院中。小内侍推开沉重的石门,老内侍恭谨躬身:“大人请进。”王轼走进屋中,只见四面石墙围满了粗简的书架,各种竹简帛书杂乱无章地堆放着,中间一张长长的白木书案,笔墨刻刀俱全,就像一个穷书吏的作坊。
    “咸阳令,可知这是何处?”
    王轼揶揄反诘:“我却如何知晓?难道会是国君书房不成?”
    老内侍微笑:“大人聪敏之极。这是太子府最重要的书房,每隔三日,新君就要回这间书房用功一夜。大人莫感委屈也。”
    王轼大为惊讶间,老内侍长声宣道:“咸阳令王轼,听君书——”
    王轼木然地看着老内侍展开竹简,嘶哑尖锐的声音不断颤抖着:“咸阳令王轼,才具敏捷,屡出佳策。今秦国地广人稀,耕战乏力,本公苦无良策。着王轼脱职一月,潜心谋划增长秦国人丁改变秦川盐碱荒滩之良策。策成之日,本公亲迎功臣。大秦公元年。”
    怔怔地看着老内侍,王轼突然仰天大笑了。
    “妙啊!好快!开始了!啊哈哈……”
    夏夜长街上,一队铁甲骑士风驰电掣般飞到咸阳令官署大门。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恍如沉雷滚过,确实使安定了多年的国人大惊失色。
    官署门廊下的护卫军兵尚未问话,铁甲骑士已经将他们团团圈了起来。一个身着黑色斗篷头戴黑色面罩的将军翻身下马,长剑一指:“铁骑守门!护卫百人队随我进府。”
    这是嬴虔亲自出面了。他手执金令箭,带着百名锐士闯进咸阳令官署,收缴了兵符印信,亲自接掌了咸阳城防。咸阳令官署的吏员将士们骤然见到这位白发苍苍黑纱垂面的老将军全副甲胄杀气腾腾,无不胆战心惊,凛然遵命。
    这时的咸阳宫中,嬴驷正与上大夫景监对弈。连下两局,嬴驷皆输,不禁一叹道:“棋道亦需天分,嬴驷终究愚钝也。”
    “君上行棋,轻灵飘逸,然力度不足,根基欠稳。若能兼顾根本,君上当成大器也。”
    “上大夫棋力强劲,可有对手?”
    “臣行棋一生,唯服商君棋道,当真天马行空。我与商君每年只下一局,二十五年,我无一制胜也。”景监大为感慨。
    嬴驷心念一闪,又是商君,脸上却微笑着:“商君算力精深,常人难及也。”
    景监摇头:“若论算力,商君未必超过君上与臣。商君棋道,在于大局大势审度得当,从不因小失大。”
    嬴驷默然了,很不想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请景监前来弈棋,本来就是意不在棋,只是景监柔和恭谨极有分寸,一时倒觉得不好急转直下。景监却站了起来,深深一躬道:“臣启国公,臣欲归隐,写一部《棋经》,将我与商君对弈之局,一一图解评点,给后来者留下一份典籍,也一抒我胸中块垒。恳望国公允准。”
    “如何?上大夫要弃国而去?”嬴驷的确感到了意外。
    景监叹息一声:“君上,垂暮之臣,不可治国。历代强国大政,无不出于英年勃发之君臣。战国之世,更是如此。景监辅助先公、商君二十余年,昼夜伏身书案,耗尽精力,一身疾病,两鬓染霜。虽不到天命之年,却已是如灯将枯,不思进取,为政必自取其辱也。”嬴驷略一思忖道:“上大夫请回府养息诊病,康复后隐退不迟。”转身命内侍召来太医令,吩咐派一名医术精深的太医长住景监府诊治守护。
    太医陪同,车马护送,景监默默地回去了。
    车马方去,国尉车英夜半奉书,紧急来到宫中。新君说北地郡快马急报,阴山林胡部族大举南下,劫掠北地郡牛羊马匹近万头、男女人口两千余人;北地守军只有三千,无力抵挡,请求紧急救援。车英身为国尉,自然知道北地郡这北方大门的重要,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请命北上。嬴驷却没有让车英带走灞上一万精兵,而是让他从河西大营和离石要塞就近调兵。车英觉得也有道理,连夜北上,直赴河西去了。
    次日清晨,嬴驷亲自来到商君府,一来向姑母荧玉谢罪,二来说要为老太后在南山一带相一块墓地建造陵园,请姑母“大驾”前去督责三位堪舆大师。这件事本是秦孝公临终遗命,也是荧玉心头之事,自然没有推诿,爽快地带着嬴驷派出的二百护送骑兵,和堪舆大师进了南山。
    这天夜里,一辆篷车驶出了秦孝公生前居住的宫院,直出咸阳南门,驶向了千山万壑的苍茫南山。
第十五章万古国殇(3)
           三、消弭风暴的哲人溘然长逝
    向南翻过蓝田塬,玄奇将篷车存放在一家道边客栈里,跨上阴山雪向西南方向的连绵大山飞去。一夜之间,到了神农山下的墨家据点。安顿好阴山雪,玄奇没有片刻休息,立即动身进山。
    玄奇太焦急了。秦孝公在最后的那些日子,曾交给她一宗密件,郑重叮嘱她,若咸阳有变,立即持此件进神农山,请墨子大师出山斡旋。直到孝公在函谷关吐血长逝时,孝公还拉着她的手叮嘱这件事,足见秦孝公对墨家寄托的巨大希望。玄奇知道孝公的苦心,想将方方面面能想到的漏洞都补上。最担心与最需要防止的,则是嬴驷与商鞅不和而生变生乱。这种变乱,国中大臣无人可以制止,因为他们必然的要站在一边介入变乱,个别保持中立者却又毫无力量。只有老墨子出面,才有可能化解危机。
    墨家有实力,有正气,非但在国与国间调停斡旋反对弱肉强食,而且辅助好几个国家化解过危机内乱。墨家的斡旋调停其所以功效显著,根本原因是不做和事佬,而是坚定地以自己的实力支持他们所判定的正义一方。
    玄奇还记得墨家最壮烈的那个故事:
    楚悼王临终时,旧贵族密谋杀死吴起,楚国形势动荡大乱在即。阳成君将自己的封地交给了墨家名士孟胜以及他率领的一百八十三名墨家子弟,阳成君自己则要火急赶赴郢都,力图消弭内乱,挽救楚国变法。临行前,阳成君将一块半圆形的玉器(璜)碎成两段,当做“璜符”,与孟胜相约“若有传令,须持璜符,符合则听”。
    待阳成君赶到郢都,楚悼王刚刚死去。旧贵族在灵堂发动叛乱,将吴起乱箭射死在楚悼王的尸体上。阳成君被叛乱势力追捕,乘乱在夜间逃到越国去了。楚国新君惩治旧贵族,偏又错将阳成君也当成了“箭伤王尸”的乱党,派特使要收回阳成君封地。因无“璜符”,孟胜坚持不肯交出封地,决意死战守地。孟胜的学生徐弱劝说:“死而有益阳成君,死之可矣。今死之无益,徒绝墨家子弟,不可为也。”
    孟胜慷慨叹息:“若不死难,自今以后,世求严师不必于墨家,求贤友不必于墨家,求义士不必于墨家,求良臣不必于墨家矣!死之所以必行,墨家大义所在也。”徐弱大悟,率先死战,又率先战死。孟胜与一百八十三名墨家子弟,最后也全部战死了。
    将近百年中,墨子大师与墨家子弟,就是凭着这种大义凛然的“义死”精神,树起了公理正义的丰碑。秦孝公对墨家素来钦佩,与墨子大师更是英雄相惜深有共鸣,几成忘年神交,将如此重大的靖国大事托于墨子,可谓思虑深远。再说,玄奇又是秦孝公的挚友爱妻、墨子大师的爱徒、秦国圣贤百里奚的后裔,于情于理,都更加有助于墨家协助秦国。
    孝公逝世后,玄奇对咸阳的变化已经看得很清楚,她觉得不能再等了。墨家唯有此时介入,才能及早稳定秦国,免得商鞅与嬴驷两败俱伤。虽然老师年高不出,二三十年来已经不再亲自处置这种行动*务,但玄奇还是充满了信心,相信老师一定会为秦国做最大的努力,甚至是最后的努力。就墨家力量而论,现下正是实力最为集中的时日,分散在各个国家的骨干弟子,在老师去年开始“善后”时几乎都撤回了总院。
    目下的最大担心,就是老师还能不能行动?
    神农山的栈道关隘,对于玄奇来说是轻车熟路。日过正午,她就进了最后一道关隘,来到了总院前那块熟悉的平坦山地,耸立在半山腰的总院箭楼已经遥遥可见。
    突然,她觉得有些不对,揉揉眼睛细看,总院城堡的城墙上、箭楼上竟然结满了隐隐约约的白花,城堡出口的山道两旁,也插满了白花。
    玄奇一阵目眩头晕,惊得心头狂跳,莫非老师……她不及细想,踉踉跄跄腾云驾雾般飞向总院,突然又愣怔地钉在了当地,眼睛直直地瞪着——
    那座熟悉的古堡门口,拥出了一队身裹麻衣的墨家弟子,悠扬哀伤的乐声在山谷飘荡着。当先一幅白布大幛横展开三丈有余——我师不朽。漆黑的大字让人心惊肉跳。两队身穿白衣头戴白花的少年女弟子,臂挎花篮,不断将篮中的白色花瓣撒向空中。中间一队精壮弟子,抬着一张白布苫盖的巨大的木榻,禽滑釐等四名大弟子两前两后护卫着木榻。数十名墨家乐手排成一个方队,跟随着木榻,吹奏着低沉肃穆的哀乐。最后是数百人的大队,每人头上顶着一捆砍削光洁的木柴,随着哀乐的节拍,踏着整齐沉重的步伐……
    “老师!”玄奇终于哭喊一声,昏倒在地。
    两名少年女弟子跑过来扶起了玄奇,跟着送葬队伍缓缓地走上了城堡东面最高的山峰。
    这是一片高高的山坳,绿树葱茏,山花盛开。顶着薪柴的弟子们绕着中间的草地转了三圈,整齐有序地架起了一座方方的木山。禽滑釐等四大弟子在木榻四角站定,奋力托起了木榻。十多名骨干弟子迅速将十多条粗大的麻绳结在木榻四边的圆孔上。大绳伸展,墨家弟子们井然有序地分成十几队,每队一绳,木榻稳稳地悬在了空中。
    少年弟子们绕木榻一周,将花束围满了白布遮盖的老师。
    “我师登山!”相里勤一声号子,所有大绳倏忽间同时伸展——山花包裹的巨大木榻稳稳地高高地升起,又稳稳地轻轻地落在了木山正中。
    “列队——为我师送行!”禽滑釐哭声嘶喊,墨家弟子八百多人绕木山缓行一周,将木山围在了中央。
    禽滑釐走到始终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玄奇面前:“玄奇师妹,你是我师生前亲授书剑的最后一个弟子,也是我师最钟爱的学生。师妹,为我师点燃归天的圣火吧……”
    玄奇默默站起,走到火坛前,双手颤抖着执起粗大的油松木伸向火坛,轰然一声,火把腾起了一团火焰。玄奇双手将火把高高地举过头顶,肃穆地向高高的木山走去,短短几步,她竟觉万里迢迢,双腿酸软得只要瘫倒。一把圣火,慈父般的老师就要永远地离开她去了。一腔痛楚,她真想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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