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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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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恕只听得连连点头,又是钦佩、又是欣喜,正要说话,一阵喧哗陡然传来,其间夹杂着郎廷玉的大嗓门儿。
“陈大人、陈大人,您慢些走,这路滑得很,待末将扶您。”随着他的话音,纷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须臾已在帘外。
“嗖”一声,郎廷玉探头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扫视屋中情形,旋即面色一松,转身掀开门帘,说话声大得能震塌房梁:
“侯爷、陈爷,陈大人驾到——”
粗嗄如老鸭的声线,拖起长音来,直是一波三折、波澜壮阔,简直能把人掀几个跟头。
郎廷玉却是毫无所觉,拼命地朝裴恕挤眉弄眼,眼珠子翻得差点儿都回不来。
裴恕黑着脸瞪他一眼,不及多说,大步上前,那厢已有高挑身影跨进屋门,火红官袍赤灼灼地,衬一身清冷如孤竹的气韵,满屋皆亮、满屋皆寒。
“小侄见过世伯。”裴恕躬身行礼,平素总带几分匪气的脸,此刻已是十二分地庄重。
回答他的,是重重一声“哼”。
来人正是陈劭。
第523章 无法修好
陈劭面色沉冷,望也不望裴恕,绕开他,径直进得耳室。
“父亲怎么来了?”陈滢这才得说话之机,行礼问道。
陈劭往屋中扫一圈儿,神情稍霁,旋即又沉下脸:“我自是需得来的。”
说话间,视线掠过床上尸身,清寒俊秀的脸上,骤然划过极浓的不虞:“我儿到此作甚?莫不是裴大人把你硬拉来的?”
话音落地,微凉眼风如刀,向裴恕身上一掷。
裴恕忙躬身,开口便要解释,不想陈滢抢前两步,将他挡在了身后。
“是女儿自己要来的,不与小侯爷相干。小侯爷家里死了人,女儿想要查明这人的死因,所以就来了。”陈滢平静地道。
或许,过于平静了些。
言毕,她从容拂了拂衣袖,视线滑过钱天降的尸身,眸光冷凝:“好教父亲知晓,女儿不仅是陈家大姑娘,也是陛下御赐的神探。如今有人遇上疑难案子,我自不能放着不管,此乃女儿职责所在。父亲身为朝廷命官,想亦明白此间意味。”
语气、神态、用字,无不清楚明白,却也无不疏离淡漠,全无女儿与父亲的天然亲近,唯合乎法度的礼仪。
陈劭怔得一刹。
而一刹后,他清俊的面上,便有一丝极淡的涩然。
“好孩子,为父不是来阻你的,你……莫要着恼。”他温言道,举袖向额角拭了拭。
陈滢这才注意到,他满头皆汗,显是匆匆赶来。
那个瞬间,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骤然袭上心头,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陈劭应是才自官衙出来,这一身官袍便是最好的证明。
陈滢忍不住打量着他。
朱衣如血、华丽鲜艳。
然而,这般耀目的颜色,渗进他眉眼间,却也只剩了孤寒,便如盛开在夜色中的彼岸花,分明美艳夺人,却又清寥冷冽,不与红尘牵连。
莫名地,陈滢竟想起了李氏。
现在她已然有点明白,何以李氏始终放不下、落不低、想不透。
眼前这男人,充满了矛盾与神秘之感,既入世、又出世。清廓朗然是他、幽深难测是他、温润柔和,亦是他。
于女人而言,这种魅力委实致命,一旦深陷,便难以自拔。
想来,李氏便是如此的罢。
不是她不想摆脱,而是早在其中,连呼吸的空气,亦是他。
陈滢脑海中,现出了那张温柔的、满是母性关怀的脸。
她下意识地微阖起眸,心下再是一叹。
罢了,即便为了李氏,她也当表现得不这么锐利、不这么冷淡。
即便在心底深处,陈滢明确地相信,他们的父女关系,可能永无修好的一日。但是,面子这种东西,也不能全然不顾。
“父亲恕罪,女儿方才一时口不择言,让父亲担心了。”她屈膝行礼,起身后,自自然然行去一旁,让出了身后的裴恕。
陈劭笑了笑。
孤寂的,仿若不为世人所明的笑。
“无妨的,是为父来得太急了。”他放下衣袖,转首四顾。
这间空阔到无一处可看的房间,令他的神情越发缓和。
看起来,女儿所言不虚,此行确为查案,并不涉于私。
“然则案子可查明了么?”他问陈滢。
陈滢点了点头,面上是恰到好处的遗憾:“查明了,这人失足落井,死于意外。”
她又转向裴恕,神情没有分毫变化:“小侯爷,如果您要问我的意见,那么我以为,此案可以意外身亡结案。”
“好,我知道了。”裴恕颔首,看向陈滢的眸光,温柔如暮春的微风:“在此还要多谢你援手,帮了我一个大忙。”
在他二人说话时,陈劭正自看向床上尸身。
或者不如说,他无处可以安放的视线,只能于此处稍停。
女儿与未婚夫说话,他这个父亲,身虽在此,却不好多看。
毕竟,人家说的是正事,前头又压着个元嘉帝。
再退一步说,他们的婚事,亦是皇帝赐下的。某种程度而言,身为父亲的他,甚至不能对这个匪气十足、毫无读书人风骨的小侯爷,表现出太多厌弃。
虽然以他本意,他是根本不满意这个女婿的。
陈劭压了压眉峰。
黑浸浸如墨的眉,即便作态,亦自俊逸,再有修鬓若裁、乌眸润泽,些微转盼,已是神采翩然。
而他对此,却并不自知。
反过来,这样的不知,又为他的行止,添几抹洒然从容。
他负手立着,窗外光影投射而来,落在他身上,描出一个孤清的轮廓。而他的神情,则越发柔和。
罢了,他在就旁边看着就好。算算时辰,那几位妈妈便是爬,这时候也该爬到了。
便在他如此作想之际,李府后宅管事齐禄家的,并几个粗手大脚的婆子,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进了院儿。
再过片时,寻真、知实并两个李家丫鬟,也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这倒并非她们腿脚太慢,而是陈劭先期抵达裴府,拿着官威硬闯进来。
而她们这群仆役,还得先递了帖儿,再由裴家一位管事妈妈领着,方得来到此处,两下里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给老爷请安。”齐禄家的领着众人,当先行礼。
一刹时,这间演武场般的院子里,倒有了几分后宅内院的人气儿。
陈劭神情一定,摆了摆手:“都起罢。”
众人起身,寻真、知实等四名丫鬟上前,将陈滢围随起来,寻真便道:“姑娘,婢子们带了几件大衫,姑娘瞧着要披哪件?”
陈滢早便看见,四个丫鬟臂上,皆搭着一件大袖披衫,颜色各异。
“老爷说了,济南不比京城,姑娘出门儿的时候,还是得按着女子的样儿来才成。”知实在旁轻声地道。
陈劭倒未否认,点头的姿态亦极从容:“是我叫她们备下的,因不知你喜欢哪个,多带几件来,由得你挑。”
他面上不自觉地带了笑,眸光温软,好似还有几分宠溺。
陈滢微垂首,恍若未见。
她其实也发现了,这几件披衫,皆为新裁。若所料不错,应是陈劭命人做的。
第524章 扭曲碎片
陈滢唇角微动,现出一个姑且可称之为笑的神情:“多谢父亲爱赐,女儿教父亲费心了。”
“为父猜着你来山东用得着,提前叫人备下,果然不曾白做准备。”陈劭语声清和,笑容温润:“我儿且先挑一件罢,待挑好了,便与为父回家,拜见你外祖母并舅父他们去。”
这话乃是正理。陈滢来到济南府,自需先期拜见长辈亲人,才合礼数。可她谁都没见,却直接跑来裴家破案,细较起来,委实有些失礼,若遇着那一等爱挑眼的,单此一项,便能为人诟病。
陈滢自不会推拒,从善如流地应声是,挑件银红衫子披了,由得寻真等人替她打理,那厢,陈劭亦终是转眸,给了裴恕一个正眼。
“稍后小侯爷还请留步,不必相送,本官识得路。”他的声音仍旧温和,神态亦绝不算冷淡,唯有真正与他相对之人,才能品出那语中的凉意。
裴恕却是面不改色。
未来泰山大人的几个冷眼,有何不能受的?
莫说是冷眼了,便是冷脚、冷鞭、冷棍,他也会欢欢喜喜地接着,还要道一声“多谢”。
陈劭压了压眉峰,望他一眼。
二人相距不过数步,然这一眼望来,却若千山万水,迢遥无尽。
裴恕敛眸躬立,面不改色。
这等眉眼官司、口角机锋,惯是文人手段,他自来靠拳头说话,对此感应迟钝,此乃其一;其次,这一年多来,他在刑部挂职,见惯冷眼,如今被未来泰山老大人这般看着,他甘之如饴。
陈劭见了,眼风中不免便多了些意味,神态越发寥远。
好在,陈滢此时终于收拾妥当,适时语道:“父亲,好走了。”
陈劭这才拢回视线,凝望陈滢,见她一身银红披衫,清清淡淡一张脸,被这艳色衬着,益发清冷出尘。原本挽作男子发髻,此时不得换,好在齐禄家的早有准备,拿幂篱这么一遮,那通身的气派,便说是大族士女、清流闺秀,亦当得的。
陈劭柔下神情,微微颔首:“这便很好。”
陈滢不语,抬手放下帽裙。
轻湖色长纱,水波一般柔软,无风而微动,倒有几分飘飘若举之态。
裴恕瞧见了,情不自禁地咧开嘴角,心下对陈劭还是叹服的。
未来岳丈到底是读书人,那一番风流潇洒,直印在了骨子里,连挑衣裳都挑得那么有仙气儿,真真好看。
陈劭面色微沉,清嗽一声,朝裴恕拱拱手:“本官告辞。”
“世伯慢行。”裴恕忙又躬身。
他倒也知机,只送至阶下,便即止步,看来是谨记陈劭所言,不去相送。
陈劭拂了拂宽袖,眸光若蜻蜓点水,向他身上点了一点,便负起两手,大步走了出去。
寻真等人忙围随着陈滢跟上,齐禄家的领一众仆妇殿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跨出了院门儿。
陈滢随众而行,心静如水,并无不能与裴恕话别的小女儿情态。
春风温软,拂过空阔的庭院,不知何时起,西边的天空堆起大片火烧云,绛红、嫣红、桃红、紫红,各式各样红色的云朵,染就半边天空,灿烂荼蘼,扫去日薄西山的暮气。
“这晚霞可真好看哪。”寻真悄声感叹,又低声叨咕:“‘早看东南、晚看西北’,明儿定又是个好天。”
她惯是与罗妈妈亲近,这些民谚亦是向罗妈妈学的。
陈滢笑了笑,正要说话,眼尾余光忽地一晃,似有什么动了动。
她忙定睛看去,却见走在前头的陈劭,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大幅度地晃动着身体。
陈滢不由吃了一惊,赶前几步问:“父亲,您怎么了?”
这微带急切的语声,听在陈劭耳中,有些飘忽,像被大风刮歪的风筝线,每一个字,都荡出一道弧波。
他晃了晃脑袋。
头很疼。
眉骨也疼,额角更疼,好似有人抻起皮下筋脉,一抽一抽地往两旁扯。
天空在旋转,周遭的花草与人影重重叠叠,围着他飞快地转着圈,将他的视线转得一片模糊,阳光显得如此明亮,亮得几乎叫人睁不开眼。
他紧紧夹住眉心,身子向前弓起,两手捧住脑袋,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
这刀斧穿凿般的剧痛,是他熟悉的。
在刚回国公府的时候,每每强忆过往,便总会以这样的剧痛收梢。
然而,这次又和以往不同。
以往的疼痛,便如重锤击铁板,滞涩沉闷,好似脑海被什么坚硬的东西隔成两半儿,将他与那消失了的八年,隔作两个世界。
而这一刻,那横亘于脑海的铁板,碎了。
在他那被剧痛搅烂了的脑海里,一幅幅扭曲变形、模糊难辨的画面,带着强烈的闪光、锐利的锯齿,正拼命地往他的脑仁深处里扎着、凿着、刺着。
他忍不住痛苦呻吟。
剧烈的旋转与抽搐般的疼痛,让他心头烦恶,喉咙深处发出阵阵干呕,似要将心肝脾肺尽皆呕出。
陈劭死死捧着脑袋,两眼反插上去,惨白的眼眶里,暴起一根又一根的红丝。
这个瞬间,他觉得,大片亮得刺眼的光正划过眼前,随后,一样巨大而坚硬的事物,向他迎面劈来。
他努力张大眼睛、平衡身体,意图寻到能够辨明方向的东西:一棵树、一朵花、一个人乃至于一株小草。
而最后,当他突起的眼珠终于掉回眼眶,他看见,那迎面袭来的物体,是一片微带着黑色的昏黄,其上,还杂着些许绿色。
随后,那事物便重重便撞上他的身体,鼻息间被浓厚的土腥气包围。
在陈劭模糊的意识中,好似听到一个熟悉的、清越的声音。
“齐妈妈先去寻小侯爷,告诉他去请大夫;你们几位去裴府借张春凳,将父亲先抬去正房。”
那声音镇定、平静、清冷,昭示着其主人强大的自信、与不容置疑的权威。
不知何故,这个安静的声线,令陈劭放松,像是身边有个很亲近的人。
他舒了一口气,放心地阖上双眸。
在被黑暗吞没的前一息,他终是想起,那声音,来自于他的女儿,也终是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
他的头痛症,再次发作了。
第525章 你待如何
陈劭醒来时,天尚未黑透,卷起的帐幔正对着窗,窗扇推开了约有四指宽,掩着院落中一带粉墙,墙头青藤垂挂,再往上,便是一角鸭壳青的天空,上头飘着几片薄薄的、嫣红的云絮。
鼻息间是清寂寂的棋楠,缭绕来去,高阁知冰弦,皓月出空山,携风而至,又被暮色拂散;耳畔传来轻细的铃音,如若风吟,陈劭闭目分辨良久,方听出是风吹动了护花铃。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里应该是李家,而非裴府。
只消不是在他那未来女婿家里躺着,他便知足了。
这念头在他心头飘忽,未多久,便渐入混沌,再度陷入了沉睡。
当他醒来时,帐中光影幽微,隐约的灯火透进来,棋楠香清寥的香气,已然闻不到了。
他仰躺在床上,稍稍转动头颈,环视四周。
没有眩晕,亦无扑天盖地的阴影,头脑间一片清明,好似壅塞了多时的河道,终得畅通。
然而,那河道两道的风景,却依旧是模糊的。
陈劭再躺片时,终是撑身坐起,推开锦被。
“你醒了?”一个声音突兀地道。
随后,帐幔被人挑起,行苇那张冷淡的脸,出现在了床边。
陈劭扫他一眼,抬手松了松衣领,漆黑的发丝如墨线般披散下来,落上雪白的中衣,道不尽地写意。
“你怎会在此?”他挑眉,唇角勾出凉薄的弧度,作势拍额:“我忘了,你这是怕我突然想起甚么来,说走了嘴,坏了你主子的好事儿,是故才一直守在此处,做出个忠犬模样来。”
行苇淡淡地看着他,手上动作却很轻巧,将帐幔挂于银钩,复又跪去脚踏,将软底鞋倒放其上:“老爷饿不饿,炉子上温着雪糯粥与水晶糕。”
“端上来吧,再拿些小菜。”陈劭早便觉腹中饥饿,方才起身,亦是想要吃些东西,此时便吩咐下去。
行苇退开了,陈劭亦自起身,拿起架上一件玄青大衫披了,便有两名小童进屋,服侍他洗漱净面,旋即又无声地退了下去。
行苇此时亦回转,身后跟着一名样貌清秀的小丫鬟,瞧来也不过十来岁的样子,手里提着个食盒。二人配合着,将内中的粥点小菜并盘箸等物捧出,置于一方小案上,那小鬟亦自退下,单留下行苇一个服侍。
“老爷如今住的这院子,正在李府后花园,很僻静。”行苇面无表情,言语中,有种例行公事的味道。
将半碗雪白晶莹的粥放在案角,他又续:“老爷下午在裴府晕了过去,姑娘先请了一位大夫来瞧,过后舅老爷知道了,命人将老爷抬回府中,又请了济南府的名医给前来诊治,两位大夫皆道,老爷这晕的是好事儿,说不得血块便会化散。只这病需得静养,不能太劳神,话也需少说,因此舅老爷才做主,把老爷挪到这‘掬水轩’来。”
陈劭于案边坐了,动作优雅地用着粥点,神情颇专注,似是未听见他说话。
行苇却似完全不以为意,仍旧顾自说着:“姑娘、舅老爷并舅太太,皆一直守着老爷,姑娘还亲自盯着人熬药。后因天太晚了,老爷睡得又熟,舅太太再三劝姑娘去睡,姑娘方去了。表姑娘、表少爷并陈家两位姑娘,也都在下晌时来瞧过老爷。”
言至此,他终是抬头,冷淡的脸上,划过一丝讥嘲:“如果不是这样儿,小的也轮不到这时候儿来与老爷说话。”
此际,陈劭正举箸拣起几根笋丝,白牙箸首、青笋如玉。
闻言他头也不抬,唯唇角向上一扯:“少废话!说吧,你待如何?”
语毕,将笋丝放入口中,缓缓咀嚼。
即便正吃着东西,他身上的气息,亦是孤清,好似所食并非人间烟火,而是天上泉露。
行苇直视着他,眸光如冰:“那八年的事儿,你想起来了么?”
陈劭不曾答话。
就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提问。
直待饮毕最后一口粥,将牙箸搁下,举袖拂去肩畔散发,他方又勾起唇角。
“我确实想起来了一点儿。”他道,面上有一瞬的茫然,似不知所言所思,是梦还是真。
行苇却是双眸一张,面上的神情变得格外强烈,追问道:“你想起了什么?当年你到底查到了哪里?”
陈劭未及就言,面上现出回忆之色,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按住额角。
以往每当回忆时,他皆会头痛欲裂,须以手按压、减轻痛苦。如今,头痛已然不再,然这个动作,却成了习惯。
他轻按着额角,语声有些迟缓:“我记得,我在某个地方,似乎找到了一名曾在山东做过典吏的老头儿,我想不起他姓甚名谁,也记不清他的长相,但我记得他告诉我,当年康王兴兵,陛下御驾亲征于北疆,许多军需亦从京城派发往北疆,而其中的一部分,被截流去了康王封地。”
“截流陛下军需?!”行苇瞳孔一缩,眉头朝中间一拢,神情竟有几分肃穆。
这一刻的他,哪还有半分长随小厮的模样?便说是知朝堂、晓天下的士子,亦不为过。
“照你所说,康王在朝堂有帮手,且此人官职还不低。”他沉声道,复又抬头,视线中有着针尖般的锐利:“查到如此重要之事,为何当时不报?”
“一定有原因,只我忘了。”陈劭将披衫拢了拢,若无其事。
行苇面色变了变,目中隐有怒意,到底还是忍下了,只问:“接下来又如何?”
略带讥讽地看他一眼,倒也未多说什么,续道:“接下来的事,我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我后来又查到,那截留军需物资之人,似与当年裴广之死有牵连,于是我便又化妆易容,改了口音,前往宁夏一带查访……”
“这话你之前说过了。”行苇冷冷地打断了他,眼神有几分刻薄:“老爷可莫要告诉我,你昏睡了这许久,想起来的只有这么一丁点儿的事。”
第526章 模糊难辨
陈劭闻言,不怒反笑,索性披衣坐去床边,两手撑在身后,宽大的袍袖铺散开来,似碧水浮波,衬他孤峭清冷的脸,与冷瑟凉薄的话:“若我说我只记得这些,你又能奈我何?”
他挑起一根乌黑长眉,斜眸去看行苇,一脸地惬意:“杀了我么?”
行苇低下头,语声比方才还要淡漠:“主子希望你活着。”
言下之意,他其实并不介意杀掉陈劭。
陈劭“嗤”地笑一声,眸底一派冷诮:“你主子最是心善不过,怎么可能来杀我?”
“罢了,这些话我也不来与你说,只说当年之事。”行苇简短地道,似不欲和他在此事上多作纠缠,一壁抬起头,眸中不带半点温度:“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么?”
陈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抬袖向薄唇上拭了拭:“你对你主子,可真是忠心耿耿。”
他摇摇头,似不以为然,又似鄙夷不屑,到底不曾再言,转而续起前事。
“除这两件事外,我记得还查到一个消息,说是康王当年截留的那批军需物资中,有一批兵器被人藏了起来,听说是藏在一座山上,只那山名我却记不清了。”他抬起的衣袖始终未曾放下,此时便按住额角,面上浮起几分倦意。
头痛虽然不再,但话说得多了,却有种眩晕感,好似他所有的精、气、神,皆随着语声而流逝,甚至,就连支撑身体的手臂,亦有些虚软乏力。
他捏住额角歇了数息,便伸出双足。
软底鞋一直是趿着的,如此一伸,那鞋便晃晃悠悠,只在足尖儿搭了一角,仿佛随时会掉。
“来人,除鞋。”陈劭懒洋洋地唤一声,举手掠发,幽烛微影下,有种异样地诱惑。
行苇怔了怔,面上陡然涌出浓重的怨毒。
然而,这怨毒也只在神情间,他的动作却很温驯、反应也很迅速。
他碎声上前,跪在脚踏前替陈劭除鞋,又低问:“老爷可要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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