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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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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极轻,却还是令陈滢思绪微滞。
她立时抬眸,却见许老夫人正将草图拿在手中,凑去眼前细瞧。
“这钗子……”她喃喃轻语,却也只说了这三字,便止住话声。
而后,她越发将纸页凑近,身体亦倾向窗边,似要借助外头明亮的光线,看清图上花纹。
陈滢心头一跳,脱口而出:“老太太……”
“且先容我瞅瞅。”许老夫人抬手打断她,视线始终锁在那图纸上,面上神情变幻不定,眉心亦紧蹙,似在回忆着什么。
陈滢不再出声,静立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微表情。
许老夫人似是回忆得很辛苦。
这从她抿紧的又唇,以及时而锁眉、时而凝目的神情,便可得知。
又过数息,那张苍老的面容上,每一根皱纹都加深了几许,甚至就连她的身体也绷紧了。
这是回忆到紧要关头的迹象,陈滢忍不住呼吸渐急。
小半刻后,许老夫人忽地眉头一松,抬手向额角按了按。
那个瞬间,她全身似都被疲倦包裹。
“老啦。”微叹了口气,她将图纸还给陈滢,身体重重向后一靠,依在了大迎枕上。
“老太太是不是识得这钗子?”陈滢踏前半步,目中含着几分希冀。
若许老夫人识得此钗,则眼前迷雾便会破去一半儿,露出案件真容。
回答陈滢的,是许老夫人的摇头一叹。
这一叹,恰似一阵疾风,将陈滢心底的那点期盼,吹得四散。
“我隐约记着,这样子的珠钗,我仿似在哪里见过。”许老夫人太息地道,面色微黯,似是对记忆中模糊的往事无能为力:“方才我仔细瞧了,这钗子上几朵珠花的样式,很眼熟。只这一时半刻的,教我当下便想起来,却是不成。”
她自嘲地扯动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我是真的老啦。”她按向额角的手向后拢了拢,抚向花白的发鬓,语声极是感慨:“这几年忘性儿一天比一天大,从前的事儿倒也不是尽想不起来,只是,每到要用的时候儿,偏是不成。等用不着了,它自己又跑回来了。”
满含无奈地语罢,她便探身去端茶盏。
陈滢忙抢上前道:“您这茶也凉了,我重新倒一盏罢。”
说话间,她将残茶泼去白磁盂,复又行去一旁的梅花案,案上放着暖套儿,茶壶便温在其间。
借着这片刻间隙,她飞快整理着方才观察得来的信息:
微表情正常、情绪转换自然、语言表达逻辑通畅。
许老夫人没说谎。
她认出了珠钗,却记不起它的主人。
陈滢心头大定,唇角漾出笑来。
想不起来没关系,慢慢想便是,这案子本就疑点重重,陈滢从不认为短时间能够破案,今日已然收获颇丰,她很满意。
微笑着将茶壶提至凭几前,陈滢向盏中茶。
青碧的汁液自壶嘴流泻,半空里腾起一弯细弱的白烟。
滴沥水声中,她干净的语声亦如那道烟气,稳定、从容、舒缓:“老太太勿要过于劳神,想不起来就别再想了。人的记忆是很奇妙的,通常我们大脑中的海马体……”
言至此,茶至八分,她停手息声,转望许老夫人。
凭几前落了半幅阳光,恰映上她干净的眉眼,几许凉风自槅扇的缝隙间拂来,将她的发鬓吹得微动。
一刹时,眼前少女冰雪为骨、秋水为神,竟叫人不敢逼视。
许老夫人心头剧震,忍不住眨了眨眼。
定睛再看,陈滢那张鲜少情绪的脸,重又占据了她的视线。
“我又说了好些新鲜词儿,老太太听听便罢,用不着深究。”清清净净的语声,正是许老夫人此前听惯了的。
她不由暗自一哂。
她也真是老糊涂了。
这个曾经的三孙女,从来就非易于掌控之人,在国公府时她就知道。如今,二房与永成侯府形同陌路,仅剩的那一丁点血脉情分,亦终有消耗殆尽的一日,她又何必庸人自扰,为一些绝不可能之事而徒呼奈何呢?
虽然心中如此作想,可是,在那极短的一息,许老夫人心底的遗憾,却是难以言喻的。
若早知陈滢出落得如此之好,当初就该在她的婚事上头多下些功夫,让她嫁个更出色、更有前途的儿郎,而非小侯爷这样的勋贵武夫。
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
虽然从不曾喜欢过这个三孙女,但是,对这个“神探”女孩的人品,许老夫人是信任的,甚至也是欣赏的。
“罢了,你这孩子偏这许多客套。”许老夫人笑道,语气颇为亲昵。
陈滢此时已然归了座,闻言便于座中躬身:“是我叫您老人家费神了。”
许老夫人摆手笑了笑,饮一口茶,忽似想起什么,忙问:“我想起来了,我这记性虽不行了,刘家的倒比我强些,要不要叫她进来问问?”
她说的是刘宝善家的。
她们主仆多年、岁数相仿,许老夫人做姑娘时,便得其服侍,这个提议很合理。
陈滢只迟疑了半秒,便点头应下:“但请刘妈妈进来吧,没准儿她能想起来。”
许老夫人立时扬声吩咐:“刘家的进来。”
刘宝善家的本就没走远,听唤即至,许老夫人也不必陈滢开口,直接便将草图递了过去,笑道:“陈大姑娘这就要备嫁啦,我想着送套头面予她,也算我这个长辈的贺礼,这丫头却怪着呢,也不说别的,忽儿巴喇地就拿了这花样子过来,说是要照着这个打。我瞧着这样式挺眼熟的,你瞅瞅,这珠钗从前是不是有谁戴过?”
三言两语间,便将话头转去陈滢的婚事,言辞间没有半点破绽。
第604章 记忆犹新
刘宝善家的闻言,自不疑有他,少不得上前恭贺两句,复又双手接过草图,捧在跟前瞧了一会儿,面上便露出纳罕的神情:“这还真是奇了,奴婢也觉着这钗子似是在哪里见过的。”
她拧眉思忖片刻,蓦地“哟”了一声,笑道:“奴婢想起来了,这钗子果然奴婢是和老太太在一块儿的时候见过的。”
此言一出,陈滢并许老夫人俱精神一振,只二人面上却无变化,许老夫人只笑:“这么说不是我老眼昏花?果然我没记错?”
“老太太记性好着哪,如何会记错?”刘宝善家的忙恭维了一句,方道:“奴婢记着,那是在三姑奶奶六岁那年,先宁王家里摆酒,老太太把三位姑奶奶都带去了,就在听戏的时候儿,大姑奶奶并二姑奶奶置气,拌了几句嘴,这事儿老太太可还记着?”
她所说的三位姑奶奶,便是许老夫人膝下三女,其中长女、次女皆是庶出,唯三女是她生的,也就是彼时六岁的那个。
至于宁王,因争储失败,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许老夫人闻言,眉头微蹙。
辽远的记忆迢递而来,却因了年深日久,那记忆便像蒙了层雾,无论如何擦拭,始终模糊不清,唯一些零星闪过的片段,亦破碎不堪,难以连成整幅画面。
刘宝善家的见此情形,便知她仍未记起前事,忙向脑袋上敲几记,陪笑道:“奴婢该死,却是忘了老太太那时候正忙着应酬几位郡主呢,哪里得空儿理会这些?奴婢因一直服侍着三姑奶奶,倒是听得清楚。”
她向那草图一指,笑道:“因那时候儿人多,奴婢便劝两位姑奶奶息怒,猛可里听见大姑奶奶说,那里有个姑娘戴着新花样儿的钗子,奴婢也便顺势瞧了一眼。如今再看,大姑奶奶说的钗子,竟是和这画儿上的一模一样。因样式新鲜,奴婢到现在也还记着。”
许老夫人“唔”了一声,眉头舒展,语声也自柔和:“我恍惚也记得有这么件事儿,只记得不仔细。你倒是说说,是谁家的姑娘戴着这钗子来着?”
“这奴婢哪儿知道啊。”刘宝善家的摇头笑道,将纸页双手还了回去:“大姑奶奶就远远地指了指,也不曾说名道姓地,奴婢连那人的脸都没瞧清。”
许老夫人微觉失望,面上却一丝不显,笑着点了点头:“罢了,我也就这么一问,你先下去吧。”
刘宝善家的很是莫名,却也不敢多问,悄没声儿地退了下去。
待门扇重掩,许老夫人便转向陈滢,和声道:“陈大姑娘若是不急的话,我过几天就给你大姑母写封信,问问她还记不记得。”
陈滢谢了她一声,再思忖片刻,终是起身上前,用很低的声音问:“老太太还记不记得,您认识的人里头,有没有名字里有个容颜的‘容’字的?”
说出这话时,她面色平静如初,可心却提了起来。
这是她的底牌,此际问出,多少有些冒险。
只是,机会难得,许老夫人也足堪信任,且刘宝善家的前番所言,又将时间、地点、人物、场景尽皆点明,陈滢认为,这是激活回忆的最好时机。
“容颜之容?”许老夫人皱起眉,素来淡定的脸上,难得地浮起几分茫然:“这……我倒是头一回听闻。”
陈滢便又问:“这个以‘容’字为名的女子,姓氏之中有个‘王’字,老太太想想,您认识的人里头,可有符合这两个条件之人?”
许老夫人没说话,眉头越皱越紧。
不知何故,她总觉得,这名字像在哪里见过。
陈滢也不去催她,回身归座,自点心碟儿里拣了块玫瑰糖,慢慢地吃起来。
日影微斜,投进窗格儿的光束轻尘舞动,门前锦帘偶尔被风吹起,流苏坠儿拍在门框子上,“啪”地一声轻响,寂静地,寥落地,似应和这满世界的萧瑟
屋中未点炭盆,空气微凉,这对曾经的祖孙,无声地相对而坐,一个凝眉沉思,一个耐心等候,仿似连时间也静止。
不过,这份宁谧很快便被打断。
“老夫人,夫人才使人来报,东乡侯夫人并冯老夫人打算走了。”门外忽地响起大丫鬟芙蓉的通传。
这东乡侯夫人,正是冯二爷的姑母,也是将来陈湘的姑母,那冯老夫人更是陈湘未来婆母的婆母。
虽东乡侯府已与冯家分了家,然亲戚关系摆在那里,其与永成侯府也算半个姻亲,于情于理,许老夫人也该去照个面儿、打个招呼。
“罢了,进来服侍。”许老夫人提声吩咐,又转向陈滢歉然道:“这可真是事儿赶着事儿,偏这会子事儿多,我也没法子推托。”
“是晚辈耽搁了老太太的时间。”陈滢起身离座,谨遵着晚辈礼仪。
便在说话的当儿,刘宝善家的已然带着丫鬟们进了屋儿,陈滢见状,自不好再留,只得告辞而去。
待跨出屋门时,守在廊下的寻真便走来,悄声禀报:“姑娘,陈二姑娘在那边银杏林子里摆了茶果,请姑娘得空儿过去坐坐呢。”
这原是早就说好了的,倒是陈滢一时忙于查案,险些忘了陈湘之约。
“那便快去吧,她应该等了好些时候了。”陈滢立时道。
知实早便找人问明了路径,此时便在前领路,主仆三人离开了明远堂,转向左首的一道曲廊。
“这廊子一直连着两个院儿,沿路都种着腊梅,听说冬天下雪的时候,廊子里头都是花香呢。”寻真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兴致勃勃地向陈滢介绍。
陈滢这才注意到,回廊两侧果然植着好些腊梅,此时叶片半凋,虬枝苍劲,隐隐已可见横斜之态。
“这么说来,冬天的时候,这回廊倒是挺有看头的。”她点头赞了一句。
寻真听了,越发激起说话的兴致,吱吱喳喳讲个不停。
便在她的话声中,一行人穿过两重院落,曲廊果便到了头儿,前方现出一道精巧的梅花门,朱漆门半掩着,风里有细碎的花香。
陈滢记着,那银杏林里,便有几本木樨。
第605章 你去我回
“姑娘,从这院儿穿出去就到地方了,婢子去开门。”寻真此时说道,赶前几步,抬手便欲推门。
不想,她的手才一伸出,那朱漆门竟“咿呀”一声开了,一个穿掐牙比甲的丫鬟正自内往外走,陡见门外有人,她吓得“哎哟”一声,身子连晃几晃,除些摔倒,忙扶着门框站稳。
“出了何事?”门内传来一道极轻柔的女子声线。
那小丫鬟惊魂未定,拍着心口回头禀报:“太太,是婢子不小心,差点儿撞着人。”
她一面说话,一面向寻真歉意地笑了笑,侧过身,让出院门的位置。
寻真见状,也回了她一笑,自阶前退至陈滢身侧,躬立不语。
那小丫鬟开口便唤“太太”,不必说,来人必是哪家女眷,以陈滢的性子,自然不会与人争路,是故寻真也自觉退了回来。
果然,凉风过处、环珮叮当,数息后,一个著罗衫、系锦裙、金钗当鬓的贵妇,款款行了出来。
一见此人,寻真与知实同时色变,齐齐上前几步,将陈滢护在了身后。
“我当是谁,原来是陈大姑娘啊。”那贵妇举眸顾视,淡笑地看向陈滢,秀丽的脸上,不见一丝讶色:“多日不见,陈大姑娘得觅良缘、身价百倍,倒是我失礼得很,竟到现在才得恭贺一声。”
陈滢唇角微拧,露出了惯常的笑容,轻轻一拉双婢,反将她们扯去身后,神情与语声皆极平静:“陈三太太回来了。”
永成侯府四太太柳氏,因着二房分宗之故,如今,已然升格成了三太太。
来者正是她。
她因牵涉谋逆案,原本被许老夫人罚去家庙抄经,只如今却不知为何,重又回到了侯府。
柳氏莞尔一笑,动作优雅地拂了拂衣袖:“陈大姑娘既然走了,则我便回来了。这一去一回,却也有趣儿。陈大姑娘,你说是不是哪?”
她弯眸望向陈滢,意态悠然,绝无耀武扬威之意,好似那段枯守家庙、日夜抄经的日子,从不曾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而她与陈滢,亦从无龃龉。
陈滢未置可否,只安静地立于阶上。
柳氏等了半天,却不曾等来对方只言片语,唯两道淡极近无的眼风,远兜远转,自她身上掠了掠,复又转去别处。
与其说那是一种轻屑,毋宁说,便连轻屑这样的情绪,亦吝于加著其间。
柳氏从容雅淡的面容间,有了一丝裂隙。
那一刹儿,无人知晓她藏在袖中的手,是如何痉挛颤抖,那尖利的指甲几乎刺破皮肉,方才抑下心头陡生的恶念。
她下意识地拢袖,掩住小腹。
这细微的举动,旁人并无所觉,陈滢却立时察知。
没来由地,她觉得寒凉。
她目注柳氏,平静地开了口:“三太太有孕在身,又与我在此偶遇,这已经极巧,而更巧的是,此处僻静,除了你我二人并我们各自的丫鬟外,并没有第三方人证。如此天赐良机,三太太一时新仇旧恨俱起,遂想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拿腹中儿的性命,换取一些你想要的东西。”
干净的声线随风四散,所有人尽皆怔住。
而随后,柳氏身边两个丫鬟,已是满脸震惊。
柳氏有孕之事,如今还是秘密,连管着中馈的许氏都不知道。
因她二人是柳氏心腹,这才约略有数,却也只是猜测而已,可此刻,这陈大姑娘居然一语道破。
她是从何处听闻的?
“陈大姑娘,你这话是何意?”柳氏定定地看着陈滢,再也顾不得风度仪态,目中怨毒几乎毫无掩饰。
然在心底里,她委实又惊又惧。
陈滢是怎么知道的?
是谁把消息透给她的?莫非是老太太?
一念及此,柳氏的神情便复杂起来。
若非有孕在身,她又如何能重回侯府?
陈励殿试高中二甲,此乃原因之一,而更重要的是,柳氏有了身孕。
家庙那种地方,并不宜于养胎,许老夫人这才松了口,默许她回府。
自然,这其中也少不了陈励的苦求,以及他那一份“士子风骨”之论。
柳氏微垂了头,出神地盯着自己的小腹,心底一片寒凉。
若换了寻常人家,似她这等牵涉谋逆大案的正妻,那是永无回头之日的。
良善些的人家,只消把人扔在家庙里,或找个破尼庵住着,用不上几年,就能把人给熬死;更有那手段狠的,一碗药下去,干净利落地便能了断。
永成侯府,约莫是属前者。
只是,陈励却是个死脑筋,抱着他那“士子风骨”那一套,不肯就范。究其原因,并非是他有多么珍爱柳氏,而是他不愿自身品行有污。
柳氏心底的凉意,一点一点漫上了眼眶。
然而,这一丝丝的哀切,很快便被陈滢的语声打断。
“方才三太太突然拿衣袖掩住小腹,通常来说,这个动作只有孕妇才会在下意识间做出来,所以我认为,三太太有了身孕。”她说道,面上并无太多情绪。
柳氏回过神,一时有些呆怔。
仅仅只凭一个动作,便能推断得如此准确?
这个曾经的三姑娘,有这样厉害?
便在她猜疑之时,陈滢已然又道:“我方才说,三太太突发奇想,想要拿你肚子里胎儿的命,给我安上个挟恨报复、故意冲撞曾经的对手、致使对方堕胎的罪名。反正这地方也没人,你摔倒在地,说是我故意撞的甚至是我打了你一顿,也无人替我作证。而事后,我将背负骂名,而你则可与谢大人联手,采用舆论造势、言官弹劾、双管齐下的手法,以毁掉我的名声为起始点,最终波及家父、家兄,最后将我陈氏家族的名声,尽皆毁掉。”
她平静地看着柳氏,目中无喜亦无悲,全然不顾对方铁青的面色,亦不给她开口之机,快速而清晰地道:“再往后,陛下很可能会对陈家不满,说不得我那桩婚事就得黄了。而三太太则以自己亲生孩子的生命为代价,先毁去我个人名誉、再令我家族受辱、最后完成你心心念念的大事——将你的某个表妹,嫁进侯府。”
第606章 以浇块垒
言至此,陈滢终是唇角微动,现出古怪而安静的笑:“三太太方才抬袖掩住小腹的那一瞬,是不是已然将我所说的一切,尽皆思虑了个遍,并且打算将之付诸行动?”
柳氏瞳孔骤缩,看向陈滢的眸光不止震惊,亦且恐惧,藏在袖中的手颤抖着,罗袖上竟起了一片波纹。
这陈大姑娘,莫非会妖术?
否则,又如何能够将她心底里那些不得与人言的心思,说得分毫不差?
“如果我有幸猜中了三太太心思,那么我劝你,为了你没出生的孩子,少做这些无用功。”陈滢的语声再度响起,干净清淡,如水宛然。
柳氏怔望于她,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这倒并非她不愿辩解,而是她此时喉头发紧、后心生寒,难以吐露半字。
看着她渐渐苍白的面庞,陈滢语声安静,神色泰色:“虽然这话说出来有些自夸,可我还想提前告诉三太太一声儿,我很擅长破案的。如果三太太打算诬陷我,那就请先做好与我对簿公堂的准备。到那时,三太太就会发现,与监牢大狱比起来,家庙,其实是天堂。”
柳氏面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这一番话,无一字不中她软肋。
她确实深恨陈滢。
若不是陈滢,她又何至于被罚去家庙?而若不去家庙,她又如何会与苏姨娘联手,妄图给陈劭扣上个停妻再娶的罪名,却不想竟被那些逆贼利用,险些连命都保不住?
再往前翻,若非陈滢突然揪出花在圃家的,令柳氏毫无准备,极为被动地被人供了出来,则今天的三太太,将会是怎样的荣耀光鲜?又将会如何高高立于众人中心、成为满京贵妇羡慕的对象?
毕竟,她柳氏嫁了个极有出息的夫君,不是么?
而陈滢,却将她从高高在上的锦堂华屋,打落尘埃。
在那些无眠的夜里,听着窗外点滴残漏、寂然更鼓,柳氏曾无数次地希望着,有朝一日,也叫陈滢尝尝这身败名裂的滋味,将她永世踩于这污浊泥泞之中。
而就在方才,有那么一瞬,柳氏觉着,她与她的冀望离得如此之近,近到她只须往石阶上狠狠一撞,便可达成。
直到陈滢说出那一番近乎冷酷之语,柳氏才陡然惊觉,她的念头有多危险。
是,她的确有机会凭此一局,陷陈滢于万劫不覆之地。
可万一她输了呢?
毕竟,这位陈大姑娘,仅凭一个微小动作,就断出她怀有身孕。
这岂止是聪明?
分明便是智多近妖。
此外,坊间亦有诸多“金牌神探”的传闻,原先柳氏还不信,今日一见,她却信了大半。
纵然向以聪明自许,此时此刻,柳氏亦不得不承认,与陈滢相比,她,或有不及。
这样的对手,她赢得过么?
而一旦输了官司,不仅腹中胎儿枉死,她自己更会被关进大牢,从此后,永无翻身之日。
她,可输得起?
“三太太,你想清楚了么?”陈滢的语声再起,几乎正追随着柳氏所思。
柳氏吃了一惊,旋即愈发悚然。
在此之前,她从不曾与陈滢正面交锋,当年魇胜之事,亦只是听人转述,对其手段却一无所知。
而此时,仅仅只是言语往还,柳氏便深切地觉出,这个曾经的小姑子,异乎寻常地聪明、异乎寻常地通透,更异乎寻常地直接。
几叫人无所遁形。
强捺下心中剧震,柳氏缓缓抬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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