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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_素光同-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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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待黄丽蓉的态度,明显比对待李言蹊好上一个等级。李言蹊开始思考他哪里得罪了赵云深,很快,李言蹊琢磨出一丝微妙的滋味。
恰好这时,黄丽蓉也问:“对了,赵云深,那个许星辰是谁?你的女朋友吗?”
赵云深说:“嗯。”
黄莉蓉迟疑道:“你才十九岁……”
她透露了言下之意:你才十九岁,谈恋爱太早。
“十九岁不算早,”赵云深略微挑眉,“搁我老家那儿,十九岁当爸爸的都有。”
黄莉蓉顺着话题:“你老家是哪里的?”
赵云深言辞简略地说:“北方城市。”
黄丽蓉笑着做出猜想:“你说话就没有一点口音,特别好听,能是哪里的人?”
赵云深没做回答。他使筷子夹起炸鱼,细品了片刻。这家饭店的“野生小鲫鱼”是一绝,滑嫩香脆,声名在外,吸引了无数食客。赵云深想起许星辰一向喜欢吃鱼,便决定哪天抽空,领她过来吃顿饭。
李言蹊和黄莉蓉换了个位置。当前这一刻,黄莉蓉坐在赵云深的左手边,她望着他吃饭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摆出相应的阵势,秀气斯文地进餐。可惜赵云深完全没注意到她。她自讨无趣,干脆与李言蹊说起话。
“赵云深酒量好吗?”黄莉蓉问道。
怎么说呢,赵云深的酒量好不好,李言蹊不知道也不感兴趣。他和赵云深的日常交际很少,少到几乎没有。他们虽然是QQ列表的好友,但是,几乎从不说话,沟通为零。
“你问他啊。”李言蹊指出方向。
黄莉蓉脸颊微红,柔声细语道:“小赵,你不能像李言蹊那么喝酒。他肝脏解毒强,我们平常出门聚会,他喝一瓶白酒都没关系,你别跟他学。”
黄莉蓉暗含一派好心,友善地提醒赵云深。平日里,她常在微博上浏览美人们的照片,然而,当她在现实生活中与帅哥们近距离接触,她甚至不敢扭过头,仔细观察他们的五官与容颜。仿佛他们身上散发着某种刺眼的暗物质,对视的时间一久,她的心脏就被刺激得颤抖。
偏偏赵云深看着她,目不转睛,沉稳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李言蹊的肝脏解毒功能强?你怎么看得出来?”
“李言蹊做过基因测试,”黄莉蓉笑道,“他天生能喝酒。”
赵云深听闻“基因测试”四个字,将信将疑地抓过一只酒瓶。他到底还是喝了几杯白酒,接着与前辈们挨个寒暄。晚上十点多,聚餐结束,赵云深步行回了学校,就站在女生宿舍的楼下,熟练地发送短信:“你在寝室吗?”
仅仅过了一秒钟,许星辰回复他:“我看到你在楼下,我马上来。”
她刚洗完澡,头发半干半湿。室内应该很暖和,因为她穿着一条裙子,雪白的双腿露在外头,料峭春寒中微微打颤。
她像是迷途的羊羔,赵云深则是一位尽职的放牧者。他脱下外套,裹在许星辰的身上,抱紧她清瘦的身体。那一瞬间,外界的杂音被摈弃,她埋首藏入他温暖的怀抱里。
不过片刻,许星辰说:“有酒气。”
赵云深摸着她的头发:“今晚我喝酒了。”
许星辰无可奈何:“你遇到那种给客人灌酒的饭局了吗?”赵云深还没来得及回答,许星辰摸到他的左右两只手,搭放在她脸颊的两侧。
她的肤质白皙,光滑水嫩,宛如一块羊脂玉。赵云深逐渐明白,为什么夸奖美人时,人们常说一句:肤如凝脂。
他的思维飘离,飘到几十米之外的地方。那时他仅仅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便说:“我们出去吧。”
“我上去拿件外套,”许星辰松开他的手,“五分钟,我五分钟就下来。”
她脚底抹油般跑远了。
赵云深寻了一块地方,安静地坐着。夜晚十点半的女生寝室门口,多的是一对又一对的交颈鸳鸯,女孩子返回寝室都成了一场短暂的离别。年轻的男人揽着女孩的腰,低头说话,迎着月色,他们如胶似漆。
赵云深转过头,不再看向女生寝室。他从地上拣了一块石子,摸出石头的形状,短距离投掷,弯腰拾回来,再扔远,如此反复玩了几遍,百无聊赖地消磨时间。
很快,某个女生和他搭讪,想将他从寂寞乏味中解救出来。
他笑说:“我在等女朋友。”
话音未落,许星辰冲到他面前。她背着单肩包,拉住他的手,比他更急切地走向了校门。
*
许星辰和赵云深轻车熟路地抵达酒店,依旧是标准两人间。灯光澄明,气氛和谐,许星辰刚进屋不久,便拧开一瓶矿泉水,倒进她自己带来的杯子里。她还拿出一罐蜂蜜,舀出一勺,泡入水中,搅拌几分钟,悄悄递给赵云深。
“蜂蜜水?”他明知故问。
许星辰点头:“可以解酒。”
赵云深喝了几口,皱眉道:“太甜了。”
他坐在床边,左手端着杯子。许星辰凑近杯沿,也品尝了一点蜂蜜水。她搭扶他的肩膀,馨香与柔软若远若近——只持续一瞬间,她又往后挪出一段距离:“我去拿矿泉水,稀释一下,蜂蜜就不会太甜。”
赵云深把杯子放在床头。他没让许星辰离开,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这会儿他汲取到的甜度适中,他很喜欢,心情也快活起来。
许星辰调亮了床头灯。她不像往常那样指着手掌或脸部的某一处地方,问他医学名词。她今日兴致缺缺,还说:“你们医学系的学生,到了大三要搬去另一个校区吧。”
赵云深不以为然:“我会经常过来找你。”
许星辰的阴霾一扫而光:“真的吗?”
赵云深认真分析道:“两个校区离得不远。坐一趟公交车,花不了多长时间。”
许星辰建议他:“每周五和周六,你有空要来找我。”
刚说完,她又摇头:“其实我找你也行。”
赵云深拍拍她的肩膀:“好了,这个问题解决了,你还有什么烦心事?”
许星辰想了想,应道:“没了。”
赵云深衣衫缭乱,似乎笑了一声。
许星辰低着头,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里冲,一时间眼冒金星。原来极度的兴奋与紧张是这般滋味,赵云深和她也有同样的体会吗?她抬眸凝视他,火花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迸溅。他被隐形的愿望指引着,抛却了一切顾念和担忧,今夜第二次和她接吻。
愉悦消散,疼痛紧随其后。
赵云深扔开枕头,嗓音压抑道:“你看着我。”
许星辰不知如何回答。他单手托扶她的后颈,显得很沉迷,虽然进展并不顺利。许星辰隐隐约约道:“好疼……好不舒服。”
光亮如白昼的灯光下,她没说假话。赵云深便关了灯。黑暗中,她怀疑自己的血液也被摇晃出纵荡的波纹,又消逝在他前所未有的热度里。
许星辰曾经看过很多言情小说,她听闻,初夜刚开始会疼,后面就能享受到快乐。于是许星辰一直忍耐着,等待传说中“置身云端”的奇妙滋味。可是她所期盼的欢愉并未来临。
她记得那一夜从头到尾都是痛感占据上风。
第20章 寒潮
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 畏死乐生。既然初夜痛得要死,为什么会被人津津乐道?许星辰作为亲历者; 有感而发:因为她第一次陷入恋爱; 喜怒哀乐都是值得纪念的。
她安然不动地躺着,脑子清醒; 意识疲乏。赵云深手臂半撑着床面; 附在她唇边若即若离地亲吻。她的长发挡在额前,他帮她把头发拨到了耳后; 又将她按进了怀里。
“明天给你补补。”他说。
许星辰推脱道:“不用补,没什么; 我不累。”
赵云深贴近她的耳朵; 低声问:“还能继续做么?”
许星辰摇头。她想说:好疼啊。
赵云深没再开口。他靠墙坐在床沿; 捏着他刚摘下来的使用过的避孕套。从他去年开始学医,他就有了一点不可避免的洁癖。然而现在,黏腻的白色稠状物沾到了他的手指; 他只觉得意犹未尽。
他起身去洗澡。洗完回来,睡在另一张床上。
枕头柔软而舒适; 无法抚平他迫切的躁动。他回忆刚才的经历,很快又有了感应,但他也不可能跑过去唤醒许星辰; 那和禽兽没区别。他只能侧身静卧,自己解决问题。
窗外的世界从深夜演变到黎明。
天亮了。
许星辰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她的梦中情人也是赵云深,梦境停止之前,他正和她热烈地耳鬓厮磨。但是; 当她睁开双眼,见到现实中的赵云深,却发现他躺在对面,背朝着她。
他在睡觉。他还没醒。
要不要弄醒他?许星辰犹豫两秒,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静悄悄下床,随手掀开被子。床单留有黯淡的血迹,拇指般大小的一道印,像在提醒她终于看破了最隐晦的秘事。她的脸颊如有火烧,扯下床单,拖到了浴室,拿起香皂,对着水龙头一阵凶猛的搓洗。
洗干净之后,又用吹风机烘干,这才铺回了床上。
*
“你说,你初夜的第二天早晨,就在浴室里洗床单?”王蕾惊讶地问。
许星辰点头承认。
最近这段时间,赵云深经常约她出去开房。许星辰夜不归宿的次数多了起来,每周至少一两回。室友王蕾最先察觉异状——毕竟王蕾也有男朋友。她大概猜到了二十岁的男生比较喜欢哪一种活动。
王蕾首先向许星辰坦白:去年冬天,她和男朋友发展到了最后一步。她又问许星辰的状况如何?许星辰便说出了实情。
许星辰躲在王蕾的被子里,埋头和王蕾窃窃私语。
那是四月末的一个傍晚。寝室里开着灯,另外两位室友都在看书,王蕾只敢用气音说话:“你做好防护了吗?”
单人床十分拥挤,许星辰撩开被子一角,继续耳语道:“有的。”说着,她心跳得极快。
王蕾将她当成自己人,嘱咐道:“我认识的外校一个学姐,和高年级的研究生谈恋爱,没注意,怀孕了。小姑娘头回怀孕,月经停了都不重视,肚子五个多月,跑进医院打胎……”
许星辰毛骨悚然:“我不会的。”
王蕾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莫慌,跟你提个醒。”又好奇地八卦道:“唉,你和他那个的时候,感觉怎么样啊?”
许星辰攥着被子,蒙住她和王蕾的脑袋,才说:“你先讲完我就讲。”
王蕾竖起枕头,挡住了床围栏杆。心房被一腔热血填满,酥痒痒只想笑,踌躇许久,她自己先败下阵,声音细微到几乎没人能听清。
许星辰一时兴起,和王蕾讲了几个笑话,逗得她缩在墙角哈哈大笑,床板“嘎吱嘎吱”一阵摇晃,底下的柳彤还问:“你们俩躺在上铺聊什么呢?讲出来让我们也跟着高兴。”
许星辰从被子里露出脸:“不行,你不能听。”
柳彤啃着一根黄瓜,怫然不悦地问:“为嘛不能听?”
许星辰退回被窝:“你不让我在你面前开黄腔。”
“我偏要听!”柳彤站在床铺下,不甘被忽视,“你讲,你快讲。”
许星辰忍着没吱声。倒是王蕾翻身爬过来,复述一遍许星辰刚刚讲过的东西。果不其然,柳彤羞得满脸通红,碎碎念道:“难怪你们要躲进被子里说话……”
王蕾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了两只橘子,一只递给许星辰,另一只留给自己。她一边剥皮,一边调侃:“你以为我俩在说什么?说那个临床医学系的杨广绥同学?”
柳彤爬上床,书本盖住了脸:“杨广绥是谁?不认识。”
纸页形成的黑暗面中,她的思绪被放飞得很远。
*
碰巧第二天,柳彤和许星辰都在校园内撞见了杨广绥。
杨广绥站在宿舍大楼的宣传栏之前,观望一封张贴出来的通知书:学校的管道坏了,必须抢修两天。仅此两天,全校停止供水。明天的早晨六点、下午一点、傍晚五点,几辆供水车会在停在路边,请有需要的同学们带好器皿,遵守规定,按照秩序排队领水。
杨广绥自言自语道:“麻烦。”
他一转身,刚好面对许星辰。
他露齿一笑:“哦,你老公刚走。”
许星辰兴冲冲问:“他去哪里了?”
杨广绥指了个方向:“赵云深往行政楼去了,他找辅导员有事。他拿到了今年的国家奖学金,学院还选他做校级三好学生。各项奖金加在一起,得有一万多块钱。”
他抬起手臂,碰到许星辰的书包:“你老公答应请我们吃饭,到时候你一起来?”
许星辰立刻推脱,坚称她要给赵云深留一点私人空间。他和室友们的聚餐,她还是不打扰为好。杨广绥就夸奖许星辰的细致体贴,又多问了柳彤一句:你们今天下午有课吗?
柳彤连忙说:“没有啊。”
其实柳彤有一堂“艺术史鉴赏”的选修课。
她以为杨广绥会发出邀约。但他只是说:“我也没课,我们回宿舍做面膜和深层清洁吧,明天的宿舍就没水了。”
柳彤受挫,滚去上课了。
她没怎么听老师讲话,一会儿惦记着杨广绥,一会儿又想起校区停水。
停水的第一天还好,大家都有准备,平常用的木盆、开水瓶、塑料桶都被装满。可是到了第二天,存货见底,同学们不得不仰仗于停靠在宿舍区的几辆供水车。
那是早晨六点零五分,柳彤想起床接水,可惜意念不受控制,她根本离不开被窝,只能呼唤道:“星辰!”
许星辰“哎”了一声,发出欢快的二声调。
柳彤拜托她:“你帮我接一瓶水,我拿来刷牙洗脸。我困,我起不来……”
许星辰拎着她的水壶,爽快答应道:“没问题。你要热水还是冷水?”
柳彤道:“最好是温水。”
许星辰又问她:“要我帮你带早饭吗?”
柳彤敲响了床杆:“我想吃豆腐脑和卷饼……”
许星辰表示她记住了。她让柳彤躺下再睡一会儿,她最快半个小时后回来。
事实证明,许星辰的预计过于乐观。那几辆供水车的外围排着一串长队,有些同学早晨五点就过来蹲守,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轮到许星辰。
她和王蕾等人乖乖去了队伍的最后。
途径本专业的男同学时,几个男生同时喊住许星辰,热情道:“许星辰,你来我们这里……”
许星辰的高中同桌宋源也混迹在这些男生中。宋源与许星辰原本就是高中同学,又考上了同校同专业,双方的交往却不紧密。眼看着许星辰越走越远,宋源情急之下,直接拉住了她的衣服:“你把你水壶给我,你先回去吧。”
许星辰拒绝他的好意:“不用啦。你也拎着三个水瓶。”
周围又有一个男生催促:“我手里东西不多,许星辰,水壶尽管留给我们。”
许星辰隐约知道,这是漂亮女生的特权。但是男同学们都没提及她的室友,她很不好意思,追在室友的身后,终归跑远了。
冲突就在这一刻发生。
最前方的两位男生闹出了争执。其中一人染着棕色头发,肤色雪白,身形高高瘦瘦,正是医学院的杨广绥,而另一方则是戴着黑框眼镜,背着双肩包的……来自软件工程专业的范元武。
两人起口角的原因很简单。范元武排队时,正在思考程序代码,脑子发呆,也就站到了一旁。别的同学没敢打扰他,也没问他是不是还在队伍中。漫长的队伍往前移动着,等到范元武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个人站了好一会儿。
于是他冲到最前方,推开一位正在接水的人。
好巧不巧,那人正是杨广绥。
杨广绥自问也不是软柿子。他把范元武当成了插队的垃圾,开口就是一顿痛骂,范元武又认出杨广绥的室友赵云深……此前,他曾在图书馆因为“占座位”一事而与赵云深交恶。
新仇旧账加在一块,范元武立刻暴怒。他和杨广绥针锋相对,快要吵翻天了。几位志愿者努力地维持秩序,后面排队的同学们等得不耐烦,范元武心里头急躁,骂了一句:“死娘炮。”
杨广绥指着他的鼻子:“你说谁?你再讲一句?”
范元武扬高下巴:“讲的就是你,死娘炮。娘里娘气,是男是女?”
赵云深理当为杨广绥说话。他正要回敬两句,却见杨广绥不对头。他伸手拉住杨广绥,而杨广绥一动不动僵立原地,戴着红袖章的大婶也赶了过来。大婶没问原因,当场各打一棒:“你们都是高校学生啊,别做一些对不起学校,对不起父母栽培的事儿。我们的供水车在几个学校跑过都是没问题的……”
杨广绥却道:“他骂我是死娘炮。”
大婶像是没听见,整理了下她的红袖章。风中的袖章轻微摆动,十分有型。
她说:“你们快让开,没见后面的同学在排队呢?”
大婶话音刚落,许星辰跑了过来。
早晨的八卦传得很快,已经传到了最后一排。许星辰听同学说,医学院正在和软件学院吵架,她顿时心里一咯噔,害怕赵云深惹了事。
赵云深脱离队伍,走向她站立的位置:“你回寝室,待会儿我去你楼下送水。”
范元武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声。他面朝着杨广绥,调笑道:“瞧瞧,大家都知道你是娘炮。你一个男生涂脂抹粉的……还画了眉毛?搞成娘们样,图什么?犯花痴呢?”
杨广绥拎起水壶往前走,范元武还去拉他。杨广绥便也不再忍耐,拔开木塞,直接将一瓶开水泼了过去。近旁响起一片惊吓过度的尖叫声。
第21章 纷争
开水溅到了范元武的脸上。他下意识向后退; 喉咙里挤压出痛苦的喊声。
眼球胀痛,面颊火辣辣发麻; 如同被人撕裂刺穿。范元武双膝跪地; 强撑几秒钟,匍匐着往前栽倒; 终于有人想起来拨打120; 邵文轩还凑过去说:“我们应该给他做院前急救……烫伤急救。”
邵文轩扶住了范元武,赵云深拎着一壶凉水给他洗伤。
双眼完全睁不开; 范元武暂时丧失了视力。他看不见谁站在身后,惊慌失措地吼道:“你们要杀人吗?杀人了!学校里杀人!”
邵文轩安抚他:“我是医学院的人; 求求你不要动。”
戴红袖章的大婶与供水车司机说了两句话; 找到一个急救箱。她把急救箱抱过来; 却不知道如何操作。赵云深转头告诉大婶:“给我,我来。”
他拿起一把剪刀,剪开了范元武的衣领; 没弄破一个水疱。他的手速很快,动作熟稔; 不过始终冷着一张脸。
直到救护车来临,赵云深才退到一旁。他拽着杨广绥,静立几秒钟; 严肃道:“那人伤得不轻,皮肤局部有水疱和渗出液。老子一开始不想管,看在你的面子上搭把手。”
杨广绥懵然回神,喃喃自语般问道:“一度烧伤?浅二度烧伤?”
话音未落; 范元武已经被抬上救护车。
杨广绥手脚发麻,失魂落魄。
早晨八点,杨广绥应该去上专业课。但是辅导员把他叫到了办公室,说是要和他聊天,谈一下目前的情况。辅导员告诉他,学校通知了范元武的父母。如果把事情闹大,那对学校和学生的名声都不好,希望杨广绥能和范元武私下解决纠纷。
杨广绥开口问:“我给他付医药费,送营养品,能解决纠纷吗?”
辅导员谨慎地回答:“这个……据我了解,范元武同学是轻微伤。你没有刑事责任,但是你有民事赔偿责任。杨广绥,我要联系你的家长了,学校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处置。”
辅导员甚至没问一句事情经过。又或者,谁都不会关心争执如何产生,大部分人只看到了结果,他们料定杨广绥是一个冲动的罪魁祸首。
杨广绥低下头说:“导员,能不能别找家长?我爸工作忙,心脏不好。”
“你这时候想起父母了?”辅导员只是叹气,“杨广绥,联不联系你的家长,不是我说的算。范元武的父母都很生气,要求学校给他们一个交代。”
“范元武先插队,”杨广绥心绪难安,眼眶泛红,“他骂我,还扯我衣服……”
辅导员摊平一只手,示意杨广绥噤声:“就算他有错在先,你怎么能用开水泼人?你怎么能故意伤人?我把话讲重了不好。今天早上接到领导通知,我对你很失望。”
杨广绥太阳穴直跳。他按揉片刻,反而更难受,胸腔里压着一块石头。
辅导员仍在和他说话:“我平常会跟你们开玩笑,去操场打篮球……我没把你们看做不懂事的学生,你们在我眼里就是一群朋友。你一个十九岁的小伙子,十九岁!不是小孩,你不懂冲动是魔鬼?”
杨广绥坐在椅子上,双腿冻僵般挪不开一寸距离。他闭了闭眼,思维抽离身体,恍惚中感觉灵魂不属于自己。
辅导员当着杨广绥的面,拨通电话打给他的母亲。辅导员开了免提,杨广绥听见妈妈的声音:“唉?老师您好,我是杨广绥的妈妈,您有事找我吗?”
辅导员把手机递给杨广绥:“你自己说。”
杨广绥嘴唇干涩,起了一层枯燥的皮。他握着手机,脑袋稍稍侧过去,轻声说:“妈妈。”
妈妈笑问:“怎么了呀这是?在学校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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