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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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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他们说话时把声音防备似的压得极低;另一方面,瘦鹃正在气头上,也无谓在迟秉文的身上投入过多的心力,她甚至连听“壁脚”都不屑于。末了,只听说这中年男人是联大的一个主任。
她由着他走,头也不回,一双眼睛淡然地盯住台上正挥舞着手臂慷慨陈词的主办人。她像是少了个累赘似的松了口气,然而心里却总是有一种郁郁不平的感觉,像是被什么牵着似的,久也不能释怀。
可她是周瘦鹃,这么一个强势的女人,怎么能由着心思在这里沉沉浮浮不得要领。
等了一歇歇,她重又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敬了许多人,亦陪着喝了许多的酒,慢慢地有些醉。然而这一场盛宴却为她的床垫生意造了很大的势,还成功请到了连心慈免费来为她的床垫打广告。
在不至于十分过分的前提下,她自然是把床垫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是营销的必要策略。说不定还会被写入“营销宝典”里。
可喜可贺,第一批床垫还未上市,便已经凭着她的那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巧舌如簧的让上流社会里的老爷太太们预定一空。
一整个晚上,她都保持着定定的微笑。那一种周旋其间的老练的态度,叫从前熟习她“名声”的人们,都茫茫然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第45章 “陈伯恭?”
远处教堂的钟声透过黑夜的沉沉雾霭,在午夜时分仓促的响起。主办人激昂的宣布着宴会的结束,先生太太们也就在一片行善后的祥和里鱼贯而出。
心慈因为晚上多尔芬大剧院的一场排演,在晚宴中途时便提前离开了,迟秉英自然要去送她。
陈家兄弟俩只开了一辆车过来赴宴。
迟宝络拉着小婵先占了后座的两个位子,她们向来同瘦鹃不和,又因为前些日子闹得那些别扭,宝络大咧咧的伸着脚拦在最外头,抱怨车子的逼仄不能容人,反正总是不让瘦鹃上车。
一来二去的推推阻阻,陈伯恭渐渐沉下了脸,眉目间有些恼意。他从副驾上推开车门下了车,让陈伯玉先送迟宝络同冯小婵回去。
陈伯玉慌忙探出头来道:“哥,挤挤就能坐了。”
陈伯恭冷淡的立在瘦鹃的旁边,不作声。宝络一向有些畏惧陈伯恭的那样一种禁欲的气质,也就收回了脚,老老实实的坐好了,撇撇嘴没再搭腔。
陈伯玉瞧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神色,只得皱眉道:“那……就一辆车,你们怎么走?”
陈伯恭把两手插在兜里,淡淡地道:“你不用管,先送她们两个回去。我们等会儿叫人力车。”
陈伯玉听了,也就只得按照他的说法来。
因为太晚了,黄包车很少路过这一片,他们两个人便在路上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
街道两旁的店铺久已闭了门,熄了灯,玻璃橱窗里的木制模特儿光着脊梁,旋身朝里。木头人的身上本是穿着件时兴的貂皮大衣,来时路上瘦鹃亦不由得为此多看了几眼,这下给剥去了,光塌塌的还要避嫌,如此守礼谨严,其实大可不必。
瘦鹃看了要发笑,便真的笑出了声。
在大马路上半明半暗的街灯下,只听见她忽然噗嗤一笑,便清清脆脆的劈开了暮秋夜晚的凄迷。陈伯恭直到这时候方才放了心,他总以为瘦鹃一路走来这样沉默,是被宝络伤了心。
“你笑什么?”
她指了指橱窗里的木头模特儿,“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嘛——制造的实在是因陋就简,不止那一张木愣愣的脸,就是手脚亦造的一无是处,甚至还能看到许多凹凸不平的人工斧凿的痕迹。”
她顿了顿,乌浓的睫毛一霎一霎的很是可爱:“尽管这样还要藏起身子来,其实即使面朝外——”
也不至于勾起夜行人的绮思嘛。
她笑笑地停住了话,没有说出口,但她觉得他当然是能够懂得的。
他摇了摇头,嘴角微微地朝上兜着轻笑。
从复兴路到榆园路,不是太远,但也足够走上一个钟头。他们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的朝前走,倒不至于太过辛苦,时间便悠悠地滴答滴答往前溜。
陈伯恭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望着夜色中他们两人的影子。马路边上有许多金黄中泛着发酵了似的褐色的落叶,他用脚尖拨了拨,拣一只最大的焦黄的叶子,一脚把它踏破了,“呱嗤”一声响。
瘦鹃轻快地笑了一声,有样学样的也踏上一只焦叶,嘶啦啦的一阵脆响。
没有招呼,也没有对视,心照不宣似的,两个人便竞赛一样的往前踏,谁也不让谁。瘦鹃在空旷的马路上转着圈儿的来回踩着,玫瑰洋裙的裙边展开来,抖抖索索的露出了精致的里子,为黑夜多添了一份丝绒般的旖旎。
“你真像个小孩子。”他笑道。
她亦不服输,扬起脸来反驳,“嚯,你起的头,你才像。”
缠绵的一阵秋风穿堂穿巷的吹过来,瘦鹃抱紧了自己的两条手臂,像是没有穿衣服,又漫了水似的,浑身上下一阵透明透亮的寒冷。陈伯恭解开自己身上的洋服外套,往她身上一披。
瘦鹃愣了愣,忙道:“唉,不行,这样的天气,你一定要伤风了。”
她把手捏着肩上的衣领子,要脱下来还给他,陈伯恭却执意不肯。
好在离迟公馆亦近了,瘦鹃颇有些局促的在前头走着,肩背处清晰地传来他衣服上留存着的阵阵暖意。
到了公馆门口,两人道别,瘦鹃脱了外套还给他,又打趣着说说笑笑了一阵。
壁炉里大火熊熊。
瘦鹃走进公馆里头,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气。她摸黑推开门,卧房里明晃晃的一片光亮。
她吓了一跳,眯起眼睛一瞧,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靠在沙发上,面色十分疲倦。只穿了一件衬衣,领口随意翻着,袖子口朝上卷了起来,扑了点儿灰。
“迟秉文?”
他显然是坐在那里等着她的。
“你……你怎么回来了?” 她暗暗惊诧。
他看着她,忽然什么话也不想说,一颗心静静地直往下沉,坠到了十八层的深渊里,救也救不上来。
他本是急匆匆地回去学校办一些紧急的事情,后来看着天色太晚,怕她回来不安全或是与宝络她们再生龃龉,便又赶回晚宴上接瘦鹃,却听说她已经回去了。他又一路飙着车往家里去,正好赶上宝络她们下车。
“瘦鹃没同你们一块儿回来?
冯小婵的脸色随着他的声音陡地变了,她原还抱着希望,以为他这样着急忙慌的赶回来,是为了她。
她在阶下站住了脚,“您夫人她嫌我们这车小,便同伯恭一道回来了。伯玉嘛,一路上已经开的够慢,我也不晓得他们怎么还没到家,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说不定他们俩人……”她忽然停了话,自觉失言似的摸着嘴唇道:“咳,说不定是路上车子坏了。”
迟宝络听到这里,突然掉过身来望着小婵,倒呆了一呆。
她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儿的。
迟秉文倒意外的没说什么,他叫她们先进去洗漱休息,留他一个人等在公馆门口,冷风瑟瑟的,他看到巷子口渐渐的出现了两个拉长了的人影,说说笑笑的走过来,午夜时分,听得格外刺耳。
仿佛在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返身进了公馆里头,立在阳台上往外看,月光透过树影无情的在他脸上划刻着。他看到周瘦鹃把肩头的衣裳取下来还给陈伯恭,又看到陈伯恭拉住了瘦鹃的手,浅浅的落了一个吻。
日本式的桌子上,摆着一只瓷白的糖罐子。两只茶杯对面放着,一旁的茶壶还径自冒着白呼呼地热气,壶嘴正对着一瓶打开了的兰姆酒小高颈瓶,他原本是热心的预备了这些为她驱寒。
他的领带、手套和皮衣都扔到了床尾的长凳上。瘦鹃躲进浴室脱掉了玫瑰洋裙,换了身珠灰的稀纺睡衣,晚礼服似的,露着腻白又瘦削的肩膀。
她回到卧房里来,对着镜子略略整理了一下头发,便抽出盒子里小方块的棉纸蘸了净肤膏擦去了脸上的浮油和残妆。鬓边的几缕鬈发黏在脸上,她小心翼翼的用纤巧圆润的指尖勾起来,挑到了耳后。
秉文默然了一会,忽然爆发了起来道:“瘦鹃,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别的什么人?”
耿耿的一只灯,守着天幕下万籁俱寂的沉沉长夜。
瘦鹃不觉微微侧过头,定定地望着他,然而立刻就又移开了目光,望到那椭圆形的大镜子里去。
镜子里也映着他。
“陈伯恭?”
她一愣,微微皱起眉头,在镜子里用眼睛审视着他,她的一双眸子里闪耀出一种顽劣的挑战的火焰,于是微笑着回答说:“好像确实如此。”
他察觉到她在镜子里投过来的视线,便也回望了过去,“这简直可笑……”
她听了,把棉纸捻成一团,随手丢进小篓里,道:“有什么可笑?男女相爱,天底下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你是我妻子。”
她在脸上抹着净肤膏的手一顿,冷笑道:“噢,是的。你甚至连妻子的名姓都不能够记得。”
“迟秉文,你别忘了,咱们只不过是假装的夫妻。”她说的很冷静。女人一向有这样的本事,只要她们愿意,冷静起来,简直不像一个活人。
这话秉文觉得十分刺心,望着她,一时无话可说。
她却笑笑地尽钉着他不放,气焰渐渐上来了,“咱们之间不过是一场戏,怎么?我爱上了别的男人,您是不是打算责备我?”
他望着她的背影,颓然道:“如你所说……我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你?”
他顿了顿,难以启齿似的又道:“只是陈伯恭他在你身边几乎闹到了失礼的情形——”
瘦鹃截断他的话,问道:“怎么失礼?”
“他吻了你的手,是不是?”
她看着自己眼圈儿处晕开的一团墨色,心虚似的把手一攥,没答话。
“他在追求你,是不是?”他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瘦鹃轻笑出声,“我真不懂你了,何苦来呢?”
她凝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又道:“我是真不明白,你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知道——你先前同冯小婵闹得那样沸沸扬扬的时候,你是一点儿不关心是不是有人在追求我的。”
她一边笑,一边把眼睫毛低着,那乌洇洇的影子重得像个小手合在颊上。
房间里一时静默的像是被宇宙洪荒忘却了似的。
就连时间也停了摆。
第46章 妒忌
窗外是耿耿的星灯。
瘦鹃一边说着,同时想到了她穿书之前书里的剧情,便一样样地搬出来同他列举道:“那天晚上你向我开口提出离婚,我真哭了一夜,掏心挖肺的告诉你我的悲伤。然而当时,你简直冷酷的仿佛是一个法官,直截了当的就判了我的死刑。”
她的记忆仿佛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冬夜,一对年轻的男女那样亲密的站在毫无防备的她的面前,告诉她——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不论她当时怎样为自己辩护,她的初恋男友就是要同她断个一干二净,而迟秉文呢,就是要判她终身守寡,而且是最不名誉的守寡。
简直如出一辙。
她下意识的把牙齿抵在唇上,一字一句的将这一段话和盘托出,忽然眼眶一酸,歇了一歇又道:“你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让我心痛,还使我成了本埠新闻里最可笑的笑柄。你答复了什么没有呢?你曾经义正言辞的让我了解到——你的冯小婵,比我强百倍、千倍、无限倍,既有学识,又有涵养,礼仪又巧妙。对于此,我是彻底的了解了的,后来,我亦是充分的尊重你们。我从没去找过她的麻烦,是不是?”
她说出的这些话,不止为了从前的那个“周瘦鹃”,也为了当年的自己。
“可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就是不肯放过我?叫我一个人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呢?”
“瘦鹃——”
“是。我们是达成了协议,假装没有离婚,同时你付我薪资。协议协定了我们仍旧在这一年里一起生活,但人格上我们还是完全分开的。你要的也只是一个夫妻和睦的表象,一个面子而已。所以啊,如果我高兴,我完全可以找一个情夫——不,不能说是情夫,我们两个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是完全可以去找一个恋人,只要在这一年里,把新的恋情掩藏好,保持秘密,不让外人发现,就不算是违反了协议。”
言语的冗长刺心,她未察觉,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愤愤不平里:“你现在反过来追究我是不是爱上了别人?为了什么?”
“呵,我晓得了……”她讥笑着摇了摇头。“先生您那时是在同冯小姐恋爱着呢,您爱死了她,每天打得火热,而我,我这么一个既不得您欢心,又上不得台面的少奶奶,使您蒙了羞,使您难堪。所以你才不管我在外头是什么样的名声,恐怕我越闹得过分,你就越得意,巴不得我犯了七出之条中的某一条,好趁早休了我,是不是?”
“其实我不过就是学来了您的一些方法。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我们各自分别生活,一块儿到社交场合去扮演一对夫妻,平常的时间里就回到各自的爱人身边,享受爱情。不好么?”
“可是,这一两个月来,我不知道你同冯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却总是对我采取一种‘丈夫’的姿态,指责、约束,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迟秉文显然被她这一连串的发问问的招架不住,“瘦鹃——我知道你对我抱了很深的不满,但我求你,恳求你,不要再像今晚上这样,让别的男人这么失礼的——”
他顿住了口,说不下去。
瘦鹃无谓去解释陈伯恭落在她手背上的那一个吻,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礼节性的表示。她斜睨了他一眼,笑道:“您在妒忌,对不对?”
她盯着他笑:“您妒忌了。”
“是。”他点头。
“我妒忌。”他坦然的望着她的眼睛,目光所及的那一种深沉,竟使她不能逼视。
瘦鹃没料到他这样直截了当的承认,反而愣了一愣。她扯了扯嘴角道:“哦。您妒忌也没用。”
他忽然冷静下来,语气里的沉着更甚她一筹,“可是我们有协议。我不希望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公共场合下表现的过分亲密,那有损我们的约定。”
“可我们——”
“你需要钱,我为你提供,可你也要履行你的约定,不是么?”
她静静地对着镜子坐在那里,手里捏着一小团脏污了的棉纸。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瘦鹃——从前我是狠狠地伤了你,我知道我——”
她心下一动。
她猜得到他要开始为自己开脱,或是谢罪,但她无论什么都不愿听。即刻冷淡的站起身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没有用。”
她要去洗澡,迟秉文亦站起来,拦在她面前几步远处,“瘦鹃……我知道我说什么也没用,我知道,可我…。。”他想要在她面前剖白心迹,至少要让她了解他的忏悔。
在他的说话声里,瘦鹃绷紧了唇,绕过他进到了浴室里,他的声音便被无情的关在了门外,隔着一层渐起的水蒸气,消匿了。
他颓然地坐回到沙发椅里。
直通到二楼的热水管子不知怎么的咕嘟咕嘟一阵响,不禁使人联想起老人嘶哑无力的謦咳声。
水声滋啦啦的响了一阵,忽然又停住。他盯着墙上指针里溜过的分分秒秒,浴室里却一点动静也无,他不觉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里头没人回答。
迟秉文心里一慌,以为她是遇上了什么意外,忙站起身,走到门前急促的敲了几下门,微微提了声道:“瘦鹃?”
还是没有声音。
“瘦鹃?你在里头么?”
“我在……”
他听到她声音里的异样,忙小心的问道:“你……还好吗?”
又是冗长的一段的沉寂。
“不大好……”
他一打开门,就看到她束手束脚的站在浴室中央,裹着雪白的一条大浴巾,头发上滴滴答答的挂着水,浓厚的一层泡沫。她的头发又长又多,原本是堆在头顶上的,然而她为了防止浴巾滑落下来,便把两手都紧紧地扶在了胸前,那一头乌发沾着许多未净的泡沫,像海藻似的,一下子披散到了肩上。
原来是热水管道出了问题,洗到一半,淋浴喷头里只剩了冷水。
她不得已,带着骤降的寒气从浴缸里走出来,哆嗦着擦干净了身体,然而头发上还是满头的香波,一阵阵的散发出馥郁的桂花香气。
煤价近来涨的疯,比从前贵了许多,不少人家的热水汀早成了纯粹的装饰品,然而迟公馆里的却仍在烧着,整栋房子里天天都四季如春似的暖和,哪知今日撞了邪似的,一应都坏了,也没人提醒她。
她在浴室里头嘶嘶的直打颤。
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现在的这样一种窘境,尤其那人还是刚同她有过争执的迟秉文。
今日放了阿小的假,竟连一个可听使唤的佣人也无。
她宁愿忍冻挨冷的站在浴室里哆嗦,心想着总能把身子捂热的。显然是高估,满室的水汽渐渐冷却下来,寒湿的直往骨头缝里蹿,头发亦是湿淋淋的,还来不及洗干净,连擦一擦也没法儿。
他没说什么,一把便将她从浴室里拉了出来,也不顾她头发上淋淋的水意,便将长凳上的皮大衣披到了她身上,他让她先坐到床上,她不肯,“我头发还没洗,会把被褥弄脏的,又湿,等会儿不好睡觉。”
他忽然笑了笑道:“先前在那破屋子里也将就着住过了,现在竟然还那么多的要求。”
瘦鹃瞪了他一眼,他笑笑地站起身,从衣橱里拿了条他自己的大毛巾,折了两折,垫在床上,她这才肯坐下去。
大半夜里,无论是谁都入了梦。迟秉文轻手轻脚的下楼,替她提了两壶热水上来,一边重新架好炉子,又吱吱的继续烧热水。
他把圆凳子拖到床边,洗脸用的瓷盆放在上头,来来回回的兑着热水,他几次三番的伸手量着水温,又要瘦鹃自己试试温度,连瘦鹃都忍不住嗔道:“哎呀你这个人!真是婆婆妈妈的。”
他也不恼,只是笑:“我不是怕你烫着?凉了也不好,到时要伤风的。”
他为她把头发挽起来,垂到热水里,细细的为她梳洗。他的手指在她发间滑过,轻柔的仿佛是一只软体的猫儿。
“你头发生得真好,又浓又密。”
“是呀先生,八年了,您才发现?”
“你真……你呀,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讥讽我的机会,是不是?”
她撇了撇嘴不说话。
“八年前亦发现你的迷人处,你一向是很美的。”他顿了顿,用手指梳理着她一处打结的发丝,好半晌,梳理通了,才又道:“只是不如现在,你的一切,仿佛是往一种更成熟的方向发展了。”
“是,我成熟了……所以使陈先生喜欢。”她喜孜孜的接腔。
他简直气结,然而却竭力使自己保持一种镇定的腔调,“嗯……你真厉害。”
此后他无言,忙碌的出入于浴室、卧房与小厨房里。
换到了第三遍水,清滢滢的温水里飘起来乌黑的发丝。他替她慢慢地拭干头发,一阵淡淡的芬芳浮在空中,丝丝缕缕地渗进了壁毯。
“这味道很好闻。”他坐在她的身后,手上动作分毫未停。
“真的?”她一边微微侧过头,一边淡淡地道:“不过这一向没有变化过。我总是用的桂花味儿的香波。”
“嗯……桂花香,很好闻。”
她不置可否,却伸出手来把披在肩后由他慢慢擦拭的长发往胸前一捞,低下头轻轻一嗅道“是很好闻,但是先生您——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还请您赏光走开。”
她扭过头去看他,在纷披的发丝里露出半张尖尖地小脸,房里的光线又暗一些,朦朦地漾着一个笑来,“我要睡了。”
“瘦鹃——”
“您走开吧。”她厌烦似的微微皱起眉头,一边说着,一边从他手里去拿毛巾。
他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不放。他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带来一种温热厚实的触感。
瘦鹃愣了愣,忙把手抽了出来,她从床上站起来,向他的眼睛深处看进去:“迟秉文!别再开这样的玩笑。我们之间,从我在离婚协议上签上名字时,就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不过是互相利用的雇佣关系,请你注意。”
迟秉文蹙额望着她,分明有许多话想跟他说,又说不出口来。
她一横心,抿了抿唇厉色道:“请你以后别再靠近我,否则我会生气。”
迟秉文这时候亦站起来,慢慢地朝她走过去。“这样疾言厉色,为了陈伯恭?”
瘦鹃怔了一怔,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正好抵住了背后的一张日式桌子。他立在她的身前,抓住了她的整个胳膊,凑过去,在她的唇上落下了轻轻地一吻。
于是她很快地反手从桌上抓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迎着迟秉文的脸便泼了过去。
他微微侧过头,脸上直淌水。
第47章 金陵春
那以后他们俩人的相处便总是很小心。
迟秉文照例每日早早地下了课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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