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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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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起。
张若菡手侧已然擦破了一大块皮,血水在缓缓溢出。可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如获至宝一般捧着一个东西,笑得开心极了。
“菡儿……”
“母亲,莫哭,您瞧。”她张开手掌,一块脏兮兮的玉佩躺在她掌中,“她还活着,她果然还活着。我就说,她那么机灵的人,见着这般猛烈的大火,怎么会不躲避。”
那日归府的马车上,她紧紧握着这块玉,贴在心口,微微笑着,一直喃喃念叨着一句话:
“她还活着。”
可是她若真的还活着,她在哪儿呢?还会回来吗?那个时候,张若菡未曾去想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2018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心想事成。
莲婢陪你跨年啦。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外传·凰涅篇】
长安城中传言; 曲江张家的三娘子失心疯了。终日不发一言; 亦是足不出户; 将自己锁在屋中。自上元节后; 就大病卧榻,好不容易病情稍有好转; 苏醒过来后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小小年纪,让人扼腕叹息。
她拒绝与任何人交谈; 时常躲在闺阁的楼上; 裹着厚厚的毯子; 透过牖窗望着长安时而晴空万里,时而阴云密布的天空。她患了咳疾; 每每扰动心绪; 都会闷声咳嗽,这仿佛成了她闺阁内的背景音。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 她的身子每况愈下,睡不安稳; 食不下咽; 眼瞧着人一点一点消瘦下去; 最后甚至周身无力,下不得榻。
家中人急得手足无措,请了无数的大夫来瞧看,都不得解,吃了无数的汤药下去; 亦不见好转。不少大夫都说,三娘子患的是心病,她内心郁结不得展,医家哪怕有能力治好她的身体,也治不好她的心绪,而心绪不得开,身子自然也衰竭下去,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无能为力。
张若菡的祖母卢氏与母亲谭氏都是信佛的良善之人,也是张若菡最亲近的人。她们说的话,张若菡还是能听进去的,让她吃,她会吃,让她睡,她也会睡,一如从前般听话顺从。可是,她却再也不与她们说话了,那双明亮如秋水般的眸子,也黯淡无光。或许并非她不想说,她是真的有千言万语,却发不出一言。眼下哪怕说出一个字,对她来说,都是煎熬之事。大夫说,这就是心病,这种病,会使得病人封锁心绪,断绝与外界的交流。
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人日日在佛堂诵经,为孙女祈福;谭氏跑遍了长安所有的寺院道观,求来了无数的平安符,却根本不见女儿好转,最后自己却也落下病根,卧榻病倒。张九龄日日上朝时心绪不宁,下值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守在女儿身侧。他不得已,甚至去求助圣人,哀求圣人请晋国公主去看望一下自己的女儿。拳拳父爱之心,连圣人都动了容,亦终于大发慈悲,短暂地解除了李瑾月的禁足令,允许她去探视张若菡。
当十三岁的晋国公主李瑾月匆匆赶到张府,瞧见的,就是昔日好友默然躺在榻上的模样。
“莲婢……”她上前呼唤,张若菡的双眸却根本不曾看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床帏顶上。
“莲婢……你,你不要这样。我是卯卯啊,你瞧瞧我。”李瑾月眼中含泪,轻声说着。可是当她想起烧毁了的太平公主府,永远消失的挚友赤糸,想起虽强势又对她不失疼爱的姑祖太平公主,总是温言温语、谈笑风流的尹驸马,可爱的小琴奴。他们全都不在了,她就痛得喘不上气来。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女孩,自己尚且未能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又何谈去安慰张若菡。
只是她真的没有想到,莲婢竟会病成这般模样。她原以为自己已然足够悲痛,这世上恐怕再难有人可以超越自己。可是她错了,这个清冷淡泊的女孩,仿佛对一切都不在意。可一旦对某些人某些事投入感情,便是全身心而毫无保留的,不留任何余地。因而一旦反噬,她必将痛彻心扉、体无完肤。
她坐在张若菡病榻旁,握着她的手,默然哭泣,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哭了多久,忽而感受到握在自己掌中的那只瘦削冰冷的手动了动,她猛然抬起头来,就见张若菡依旧望着床帏顶端,轻声道出一句话:
“她还活着……”
这句话仿佛利剑戳进了李瑾月的心窝,她难以抑制地哀嚎而出,哭倒在她榻边。
“她还活着,你瞧……”张若菡颤抖着手,从自己怀中取出那枚玉佩,凤凰刻纹,精美漂亮,是尹驸马给赤糸十岁的生辰礼物,她曾拿着这个对她们炫耀过多次,往后一直贴身佩戴。“我在后门捡到的,嘘……不要和别人说……”
那一日,不知为何,李瑾月落荒而逃,她莫名感到恐惧。赤糸的惨死,莲婢的疯魔,父皇的冷酷囚禁,母后的抑郁之泪,朝臣的党争,后宫的阴秽,很多人很多事,她都感到恐惧。长安城浩荡旷远的城廓,在她眼中却仿佛开始日日被挤压塌缩,她身在其间,只觉得窒息可怖。
在那之后,李瑾月还去看过张若菡几回,她们不再说话,只是默然对坐。看望的间隙,也越来越长,直至翌年,李瑾月披挂出征,远嫁安西都护府,她再也未曾来看过张若菡。
……
祖母总说:我们莲婢,是有慧根的,与佛家是有缘的。彼时张若菡还不信,那时她太小,不明白与佛家有缘是个什么概念。
张若菡十二岁那年的劫难,仿佛永无终结之时。直到数月后,一位白衣比丘尼携她的弟子上门拜访,事态终现转机。
比丘尼法号了一,是世所闻名的法师。祖母与母亲见她拜上门来,不由欣喜万分,以上宾之礼待之。了一看了卧榻上的张若菡,摸了摸她的头,道:这孩子有缘是有缘,奈何六根难静,六识敏感,易被世间尘色所迷惑,尘缘太重,难入空门。
祖母与母亲连忙求教,便听了一大师说道:
“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前五根乃是物质上存在之色法,第六根‘意’乃心之所依而生心法。六根,可生六识,乃是吾等肉身识别世间万物所依之本。通过六根六识,可照见六尘:色、声、香、味、触、法。而吾等亦需依照六尘所映,反馈吾等六根六识之境界。出家人,讲求六根清净,意思是说,要有辨识一切善恶的能力。眼根贪色、耳根贪声、鼻根贪香、舌根贪味、身根贪细滑、意根贪乐境;有贪,也必有嗔,贪与嗔,是由无明——烦恼而来,合起来,就是‘贪、嗔、痴’的三垢交加,恶多善少,永无出离生死苦海的日子了。这孩子堕入苦海,求而不得,是为贪。因贪而不得,而生嗔念,痴心难灭,因而难断愁苦。贫尼只能尽力断她尘根,或许可渡她出苦海。”
祖母与母亲也是修佛之人,方才大师所说,对她们来说并不很难懂。只是她们不明白,这孩子到底贪些什么,难道只是与赤糸那孩子的友情吗?仅仅如此,她又为何会这般愁苦,以致一病不起。
了一大师遣走了屋内所有人,与张若菡独处一室。她静静在张若菡身侧打坐,点燃一盏檀香,轻声诵念佛经,并不急着与这个女孩交流。
如此,竟一连三日,与女孩同处一室,吃住在一起,未有他人在侧。
三日后,沉默的女孩忽而开口了,她没有问白衣比丘尼是谁,只是道:
“她还活着,可是没有人相信我。”
“你怎知她还活着?”了一大师平静地询问道。
“我拾到了她贴身佩戴的玉佩,就在火场之外,这代表着她必然离开了火场。”
“但是活着离开,还是死后离开,你却也不确定,不是吗?”了一大师道。
“若她已死,何苦携她尸首离开火场,她必然活着。”女孩坚持道。
“好,我相信她还活着,那你呢,你又当若何?”了一大师问。
“我……我想寻她,可我……不知去哪里寻。没有人相信我,我一个人,走不远。”
“可是还放不下家里人?”比丘尼笑而问道。
“我……确实放不下家里人。”女孩眨了眨眼,回道。
“放不下家里人,你却还是想去寻她,是吗?”了一道。
“嗯……我想她……想她回来,在我身边……”
“为何,她是你何人?”
“她……是我挚友……”
“仅仅如此吗?她的地位,在你心目中已然比你的家人还要重几分。她真的只是你的挚友吗?”
女孩无言默然。
“你的兄长离家时,你可曾这般难受过?”
“那……那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孩子,你知道你的兄长在外,还有归来时,你知道你的兄长外出,是为了谋前程。但是她的离去,太突然,再无归期,亦不知此去何处,你如此的心伤,可不正因为如此吗?”了一大师的声线柔和温暖,徐徐道来。
床榻上,传来了一声压抑的抽泣声。
“孩子,你真是喜爱她,爱到了骨髓里。才会为她的离去这般心伤,不是吗?”她轻声问道。
抽泣声逐渐扩大,压抑时久的泪水,终于滚滚而落,自她眼角滑入发鬂,又打湿了枕头。
“我……我与她,都是女子……我不明白,为何我会……我会这般……可她,她就这么走了,我是不是……遭了报应……我…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所以上天要…要惩罚我们,为什么……为什么不冲我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呜呜……都是我的错……”
她断断续续抽噎,难以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哭得了一心都要碎了。她缓缓上前,捧着她满是泪水的瘦削面颊,温柔道:
“我可怜的孩子,你竟是这般想的。这么长时间,你都未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她俯下身去,抱住女孩瘦得皮包骨头的身子,道:
“没关系,以后你都可以与我说,难过,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女孩抬起瘦削的手,搂住白衣比丘尼的脖子,面颊埋在她领口,泪水瞬息间打湿了她的衣襟。她嚎啕大哭,自出生一来,就未曾这般恸哭的女孩,那一日的哭声使得整个张府泪水连连。无涯跪在三娘屋外跟着大哭,卢氏独自在佛堂抹泪,谭氏的泪水打湿了张九龄的衣襟,张九龄远望长安的夜空,满面泪水濡湿胡须。
恸哭之后,便是长久的哀寂,她的心绪渐渐平复。每日与白衣比丘尼交谈几句,逐渐有所好转。也慢慢能吃下食物了,不久后她下得榻来走动,瘦削的身子瞧着心惊。
某日,女孩与了一大师对坐茶案前,静坐论道:
“大师,我知道,我短时间内没有能力去寻她。或许,我能做的只有等。”
“等,又未尝不可呢?有人等,自有人归,若她在世,当知你长日望归,哪怕在天涯海角,她也会快马加鞭赶回来。”
“可是大师,我害怕,我害怕终有一日,我等不来她。”
“等总是伴随着忐忑,但同时也伴随着希冀。你能等她,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当她有一日归来,你会知道的,等待的过程,是有多么幸运。即便你在世之日等不来她,你们在极乐世界终将相逢,你总会见到她的。不要把等待想得多么可怖,它让你的生活从此有了方向,就好比司南,终日面南,可得指引。”
“终日面南,可得指引……”女孩喃喃。
又过几个月,身子终于调养得大好的女孩,跪在了白衣比丘尼的身前,拜入佛门。了一摸着她的发顶,轻声道:
“孩子,你意根慧然,意识洞见,愿你此后心念纯净不染,若白莲出尘。便赐居士号‘心莲’。”
“多谢师尊。”女孩双手合十,秀美的面容之上,终得一抹清静淡然。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话,是第三卷 墨白缠那一段后想说的,放在这里说恰好。
张若菡与李瑾月之所以修不成正果,不仅仅是因为张若菡先爱上了赤糸,也因为她们之间的性格与处事态度,确实有着无法弥补的鸿沟。单从太平公主府案后,两人对待此案的态度,就能窥得端倪。
莲婢是很理想化的,她的很多选择都寄托于情感,纯粹无比;可李瑾月却是现实的,她脱离不开她身处的环境,永远被身份所束缚。大火后赤糸消失,两人固然都很伤心,可张若菡的伤心是痛彻心扉,再也顾不得任何事,李瑾月的伤心之中却还有对一切无能为力的无奈,对她身处环境的惧怕。最后,张若菡选择了留在长安等待与面对,而李瑾月却选择了逃避,远去边疆。这样两个人无异于天差地别,即便勉强在一起,最终也只能渐行渐远。如果李瑾月能选择留下,陪在张若菡身侧,或许一切又都不同了,张若菡最终会爱上谁,还真不好说。毕竟时光对人的改变,是难以估量的。
赤糸身兼理想,又能够面对现实,坚韧不拔,她恰好介于两人之间,因而她不会被挫折惊吓,亦不会因现实磨平理想,她才是真正的张若菡的良配,是莲与月的指引者,指引她们面对现实,又不会丧失理想。
PS:差点忘了说,下一章更新在周四。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外传·凰涅篇】
张若菡有时会提起笔来; 想将她此刻的心情铺写于纸上。可是每每如此; 最终的结局只是只字未落; 搁笔叹息。她内心的话太多太杂; 积闷的心绪结成万千,已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十二年苦候; 仍未有结果,恍惚间她甚至忘却了年岁; 忘却了自我; 忘却了她为何要等候。每日抄经、诵经; 打坐冥想,静夜读书; 偶尔抚琴; 不成曲调。素斋吃了十多年,忘记了肉食的滋味;寡薄的汤汁若水,尝不出滋味之浅厚。日子平平淡淡; 重复又轮回,每一日都像经历了一生。
那是秋色渐浓的某日; 她前往慈恩礼佛; 于大雁塔密密麻麻挂着的题诗板上看到了一首诗; 忽而怔住了。她驻足良久,反复品读: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花馀床。
床中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闻余香。
香亦竟不灭,人亦竟不来。
相思黄叶落,白露湿青苔。
落款人是李白,即便数年不问世事的张若菡,也知道太白酒仙的名号。这首《长相思》,出自他的笔下。
真是好文笔,张若菡叹息。望之良久,她问寺中僧人要了笔墨与纸,抄录了下来。倒不是怕忘却,实际上这首诗她看了一遍就记住了。抄下来,却是想遂了自己的愿。遂了自己抒写心绪的愿望,她的笔,写不出她的忧思,便只能借诗人的妙笔,聊慰念怀。
写完后,她将纸张投入了慈恩的香炉之中,望着墨字被橙红的焰边吞没,她双目发涩,眨了眨眼,似有泪意。
十年出入佛寺,今日竟被香熏了眼。她缓缓闭目,半晌转身,携着无涯离去。
这年,张若菡二十有三岁。自十五岁及笄以来,八年来她所有的经历乏善可陈,也几多悲苦。唯一值得一提的喜事是她的亲事,与其说是喜事,不若说是闹剧。八年来,张府的提亲者门庭络绎,失望而归者十之八九。还剩的一二,是那世所少有的痴妄之人。这些人虽令她厌烦,却也为张府平静、淡泊乃至死寂的生活增添了几分调剂的味道。张府的人,大抵是同她一般作想的。
及至如今,已然只有两三人仍在坚持。不可谓不执著坚韧,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然而也仅仅是刮目相看,她是出尘之人,除非等得那个能将她拉回俗世的人归来,否则她将远远遁离俗尘,终生不嫁。这,也是她的亲人们已然接受的事实。张若菡确实不适合嫁给任何人,而很多人,在看清张若菡的决心后,也明白将这样一个女子娶回家,便是和自己过不去。
师尊了一自她身子大好、佛门入道后,便继续她行脚天下的旅程。如今离开长安已有五年,中途只归来过一次,也就是大半年前,她母亲离世时。
母亲谭氏,终究未能敌得过病痛的折磨,她身子弱,连带着张若菡打娘胎中出来时,也是先天不足。谭氏的身子在生下张若菡后,就留下了病根,养了这么些年也一直不见大好。在张若菡出事后,更是因为内心郁结,身体每况愈下。拖了几年后,终于一病不起。张若菡去年一整年的时间,除却佛门居士的清修生活之外,就是守在母亲榻前尽孝,亲手服侍母亲起居。从母亲病倒,到被确诊无法救治,到握着母亲的手将她送离人世,张若菡全程很平静。她没有流泪,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悲伤。并不是她不悲伤,相反,她已然无法表现出太过浓烈的情绪,她所有的情绪不似常人外放,而都是往心里走的,越是悲痛,她表面便越是平静。
母亲离世后,家中办丧事,师尊了一赶了回来,为母亲做了超度法事。此后张若菡戴孝半年,在张氏墓园结庐而居,为母亲守墓。近日被父亲强行接走,带回了家中。张若菡没有抗拒,望着父亲渐渐斑白的发鬂胡须,日渐苍老的容颜,她不忍心。
那年秋,张若菡失去了母亲。冬腊月末,当朝皇后厌胜巫蛊案爆发,满朝震惊,京中贵族人人自危。翌年春三月,皇后幽闭而死。七日后,远在安北都护府的李瑾月,时隔十年,回归长安。可怜的晋国公主,未能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一回来,就被父亲囚禁在公主府中,半步不得出。不久后,便传出她抑郁重病的消息。
张若菡有时会想,她与李瑾月相继失去母亲,是否也算是她们的缘。可她转念又想,她二人上辈子是造了怎样的孽,今生换来了这样的缘分。
是啊,她与李瑾月,可不正是孽缘吗?如若不是后来赤糸归来,李瑾月放手,她与李瑾月,怕是要这般纠纠缠缠下去不知多久,这个结越结越死,终究有一日,会给她们之间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而当初她究竟是如何自己亲手种下那个因的,她真的是浑然不知。等到察觉时,已然开出了一朵恶之花,肆意蔓延缠绕在她二人之间。
犹记得当时,她听闻皇后逝世的噩耗,又得知李瑾月归来后被软禁在公主府中。她心下焦急,担忧昔年好友的安危,不顾父亲反对,毅然前往了公主府。李瑾月虽不能出门,可公主府的守卫倒不拦着外面的人进去。张若菡因着与公主昔年的交情,被禁军放了进去。
当她跨入李瑾月的寝室时,她看到了醉倒在床榻边的李瑾月。她周身尽是坛坛罐罐,屋内酒气冲天,她侧着头,依靠着床榻边沿,睡得好似个孩子。面上垂挂的泪水,惹人心疼。
张若菡深深叹息,走上前去为她收拾屋子。酒坛被转移了出去,她亲手为李瑾月换下外衫,用温帕子擦拭面庞,将她扶上床榻,盖好被子。
然后她点燃凝神香,守在她的身旁。直至李瑾月苏醒过来,张若菡却不知何时伏在她榻边睡着了。一只温热的手,正在抚摸她的面颊,唤醒了沉睡中的张若菡。
张若菡有些迷蒙地抬起头来,望向手的主人,就撞进了满面柔迷的李瑾月那双漂亮的凤眸之中。数年未见,李瑾月的身材愈发高大了,面庞在边疆风沙的磨砺中变得坚韧,可此时此刻透出的脆弱,却又与那坚韧产生了强烈的反差。张若菡心尖微颤,竟觉得此刻的她是如此的剔透易碎若琉璃,让人想要保护。
可是那只覆盖在她面上的手,偏让她心中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尴尬情绪。她不着痕迹地躲开,起身,面上的迷蒙神情被淡然的表情取代,她轻声询问道:
“你可还好?”语气中透着关怀,“你饮了太多酒,我给你倒杯酽茶。”说着起身,去了茶案边倒茶。
李瑾月未作答,张若菡捧着茶走回来时,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那微妙尴尬的情绪再一次袭上了张若菡的心扉。她假装并不在意,将茶递到了李瑾月手中。
李瑾月接茶时,却连带张若菡的手一起握住,片刻后才放开。张若菡不自在地将手缩进了袖中。
这时,李瑾月发话了,她的嗓音还带着宿醉后的沙哑:
“莲婢,好久未见。”
“嗯,十多年了。”张若菡轻声应道。
“你过得可好?”李瑾月问。
张若菡只是笑笑,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你还在等她。”李瑾月道。
张若菡默然点头。
李瑾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张若菡发现,她眼中那奇异的光微弱了不少。片刻后,她换上了一副嬉笑的面庞,道:
“当年,我……和她,就猜想你长大后定然很美。然而今日重逢,你却美得超乎了我的想象。不知道她再次见到你,会作何感想。”
张若菡颔首,淡然一笑。她并不很在乎自己的皮囊长得有多么好。除非,她爱的人能回来欣赏。
“谢谢你来看我。”李瑾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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