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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6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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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持刀,一手持矛,身当士卒,不断的劈砍刺杀那些如汞水流泻一般不断涌下的羯卒。其身后亲兵卒众们,此刻也都手持刀盾,并肩杀敌,化作人形的篱坝,将俯冲的羯军死死阻拦在这一段山坡上。
双方兵众铺尸于坡岭上,远远望去,此处坡岭竟都被染成红艳妖异,仿佛秋风早来,红枫遍野。
“那些晋人,真的就不怕死?”
攻上坡岭峰顶的羯军将领,正不乏志得意满的临高而眺,并让人将城头上积陈的晋军尸体抛扔出去,此刻看到向下攻势被横阻,一时间也是大感焦躁,还没来由生出几分心悸。
他们为了攻下这一处坡岭,前后投入七千余卒力,还不包括另一部分军众乘船而下、自河入济,威逼石门等各处的晋军守卒不敢弃防增援。
而这坡上坡下,守卒不过堪堪两千余众,此前在峰顶穷攻,所歼杀的晋军便早已经超过了千数,下方满打满算,不过剩下几百人,原本以为晋军应该早被杀破胆,之后便可俯冲直夺河津戍堡,却没想到居然还遭遇了如此凶猛的阻杀!
之后,更令这些羯军将士们心惊的画面出现了,远处被茂密的竹木丛林所掩盖起来的济水河道中,突然几角大帆从林木之间探出头角,之后不旋踵,两艘载满兵众的斗舰并十余小船在河流中快速航行而来!
急促的旗鼓声从身后传来,辛宾甚至无需回头,脸上已经流露出惊喜之色,他振臂大吼道:“援军已达,此刻便是贼军死期!”
晋军虽然作战勇猛,但在敌军不断的冲击下,伤亡数量也是急剧攀升,原本退出峰顶戍堡的两百余守卒,再加上辛宾自己率出的不足五百人,在不利的局面下,生生将羯军阻在坡腰处大半刻钟,自身也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除了那两百多名此前便鏖战一番、被接应退回河畔戍堡休养的守卒之外,其他参与战斗的,此刻尚能聚集于辛宾身侧已经不足三百人。
但就是这不足三百人,在听到将主振奋人心的呼叫声,以及背后河道上所传来友军熟悉的鼓号声后,再次潜力爆发,近乎咆哮的吼叫着逆势而上,竟然将已经被渐渐压近后方戍堡的战线生生推出了数丈有余!
“迅速出击,迅速出击!敌军到来,还需几刻,夺下河防戍堡,自可临河拒敌!”
虽然河面上已经可以看到晋军舟船身影,但距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观其船速最起码还要小半个时辰才能抵临。可是眼下此处晋军已经被攻杀大半,仅仅只有那区区几百残卒可称障碍,羯军在此自有数倍军势,完全可以抢在河面上的晋军到来之前结束战斗。
只要能够入驻那座探入河道的戍堡,晋军舟船便不敢驶近这一段本就收紧的河道!
峰顶那羯将如是作想,事实上他眼下也没有了退路,他们羯军在础x统共两万出头的兵力,投入巨楼岭战事、加上那些阻截敌军奔援的侧路部队,足足投入了万数以上的军队,更花费了重要的两天时间。
身处敌境,晋军各路正在围堵而来,此刻羯军投用,无论时机还是战力本就珍贵无比,比性命还要重上几分。若在最后这一刻功亏一篑,那将领甚至不敢想象平原公石宣将会怎样的暴跳如雷,又会用怎样残忍的手段来惩罚他!
所以这会儿将领也来不及再作思量权衡,即刻召集戍堡中已经激战一番、得有先登之功而正在休整的两千卒众,直接越堡而出,向下扑杀而去!
早前哪怕心知后路无援,晋军尚能悍不畏死的阻杀敌众于半途,此刻援兵已经在望,须臾而至,更是成倍爆发潜能,杀得性起,一个个状若疯魔,对于敌军劈砍挑刺及身的兵刃俱都视而不见,更将臂盾都抛砸出去,两手持握战刀,挥舞如同风轮!
所谓你死我活,一个照面之下,你不能即刻杀死我,我就要劈死你!我的生死如何,早已置之度外,那你呢?
羯兵们不是没有经历过惨烈厮杀,他们大抵也曾有过如此争功忘命的时刻,可是很明显,眼下的晋军军胆已经远壮于他们,以至于明明自己才是人多势众、占尽优势的一方,但竟生出一种孤弱无依的惶恐。
特别是那些身在第一线与晋军厮杀的羯卒,尽管身边也有袍泽配合为战,可是当那些布满血丝的晋军凶恶眼神望向他们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勇者得生,怯者横死!
与此同时,还远在河道上的晋军援军们在看到坡岭上的杀戮明显更激烈几分之后,便也很快猜到了羯军的意图。
主将曹纳指甲猛地一掐颌下胡须,将周遭地势小作端详,当机立断道:“甲字营卸甲、泅渡!”
船上兵众们早已经引吭渴战,听到将主下令,那最精锐的甲字营将士忙不迭剥除甲袍,并将弓刀一并打包抛扔在斗舰周围的小船上,之后他们单衣下水,而后便直接向岸边游去,那些装载着他们甲械的小船也在后一路随行。
减速之后,斗舰船速更快,那些船夫更是猛力摇桨,以至于船首都微微翘起,在水面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白练,直向巨楼岭所在之处飞驰而去!
“南人疯了、疯啦……”
坡地上的厮杀阵线中,突然一名羯卒口中爆发怪叫,手中长枪顺势抛出,之后便转身拔足向后跑去。虽然这个人刚刚转身,便被欺近上前的晋军士卒一刀斩破后心而死,但这种恐惧气氛却陡然扩散开来,于是坡地上那些顺势俯冲扑杀的羯军们竟然军阵崩散,各自返身向后方奔逃起来!
至于那个胡将,此刻刚刚抵临前线,正准备持刀亲自上前去扑杀那个最凶猛的晋军兵长,骤然被己方阵线上的战卒们的溃逃所冲击,虽然身边亲兵拱卫,那些逃卒们难以直接冲到他的近前来,但所立足处已经不知不觉被推高后退数丈有余。
“不准逃,再有逃者,杀无赦……”
将领愤怒的咆哮着,同时挥舞着手中远比寻常宽大厚重的战刀,可是周边到处充斥着“南人疯了”“我不想死”之类令人丧气的话语,将他的咆哮声完全淹没。
那将领此刻更觉欲哭无泪,尤其看到河面上晋人援军速度飙升的冲向此处,心里万念俱灰,他督战于此,即便时间、人力的损耗都不提,单单在此送掉将近三千条的人命,虽然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周遭抓捕的晋人苦役充作炮灰,但平原公自然不会跟他讲这种道理。
可以说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就算是他成功夺下巨楼岭上下戍堡,也不过堪堪功过相抵,这还需要之后战事进展顺利,平原公心情畅快的情况下,才有可能不追究他昏庸累师的罪过。
可是现在,营士阵前哗变溃逃,军心大丧,他即便再引众退回峰顶戍堡未必坚守得住,况且巨楼岭此处最重要就是遏阻晋军沿济水北进参战,夺不下沿河戍堡,他蹲在峰顶只为跟人聊天啊?
脑海中诸多念头闪过,那将领看看左右同样惶恐不已的自家部曲亲兵,蓦地长叹一声,丢下手中战刀吩咐道:“缚起我来,咱们投晋。即便归营,也是以命饲狼……”
第1311章 河北重将
巨楼岭上,失而复得的戍堡中,由于羯军只是旋来旋去,此前惨烈战斗所残留的痕迹俱都还历历在目。曹纳步入其中,眼见种种,心中也是喟叹良多,除了自豪于王师将士勇猛能战、悍不畏死之外,也哀伤于这些壮力士卒的横死惨状。
辛宾此前便率领兵众激战于半山腰处,遏阻羯军下冲之势,之后又反杀一阵,可谓是遍体鳞伤兼脱力严重。
待到草草处理过伤势之后,便又匆匆行出,却还要靠着兵卒搀扶才能立稳身形,他行至曹纳面前便疾声说道:“敌军于此施用卒众七千余,除阵斩之外,尚有数千溃散于野。其础x所部尚须分力警惕各边,并无余力接应溃卒……”
“辛士礼安心休息吧,我部追剿之师早已分遣而出,收尾如何,稍后自会次第有报。”
曹纳上前一步顺势搀扶住辛宾,笑语说道。他明白辛宾是担心援军不能及时扩大战果,致使那些溃逃流窜的贼众复集础x继续为祸。
巨楼岭这一场战事局面可谓是柳暗花明,本来已经是必输之战,恰逢曹纳赶到及时,才能反败为胜,不独收回巨楼岭上下两处戍堡,更令敌军大溃于野。而曹纳也明白,他所部王师出现及时确是原因之一,但最根本还是之前辛宾率部顽抗,至死都不放弃,才终于等到战机逆转的时刻。
说起来,曹纳其实不乏愧疚,本来他所部王师沿济水而上,应该提前几天便抵达此处,提辛宾所部分担羯军攻势压力。但他在北上不久,野中便传来消息言是发现羯军游骑出没于北,似是窥望巨野泽,在泰山郡还没有传来明确指令前,曹纳也只能距地而守,因此耽误了几天的时间。
之后恢复了与北面沿线各戍的通讯,曹纳才了解到更多敌情,得知敌军骑众不多,野中探得那些不过是用于诱敌震慑的游师罢了,至于真正的主力,还是集结于石门周边,这才继续匆匆北上,险而又险没有因此误事。
为了免于之后的配合作战各自心怀芥蒂,曹纳也将当中事由稍作陈述,辛宾闻言后只是摆手说道:“贼袭础x,本就是预料之外的事情。河南各边虽然布设严密,但骤逢剧变,调度传讯难免迟滞,曹将军实在无需为此自责。”
讲到这里,他又苦涩笑道:“将军能够及时奔援此境,我还要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否则大概明年今日,也只能卧土食祭了。”
曹纳手扶着辛宾,就在近畔择地坐下,周遭将士们还在忙碌的收捡着戍堡内各种人尸并器械残骸,场面分外血腥,让人倍感压抑。沉默少许之后,曹纳才又突然发问道:“沈侯素来机警勤勉,照理说……唉,我的意思是,莫非沈侯今次将有大谋?”
讲到这里,曹纳一张老脸上也流露出几分希冀并蠢蠢欲动的神采,两眼则死死盯住了辛宾。
曹纳本身,是挂职彭城的徐州军府督护,也算是淮泗之间最高级的将领之一,所以对于王师在河南这数州之内的军务布置并不陌生。
虽然有贼军袭攻础x这一个莫大的变数,必然会影响到之后王师各部的戍防布置,但石门所在的济北郡,毗邻泰山郡,至于泰山郡则常年有数万战卒留驻备战,可以说无论沿河各郡无论哪一处有动,都可在第一时间进行增援。
这也正是曹纳之前归守巨野泽,并不急于增援石门周边防戍的原因之一。可是如今所见,辛宾手中兵力实在算不上充足,甚至为了收戍一个并不算特别重要的巨楼岭,都不得不亲自上阵,拼死搏杀,这也实在令曹纳心存几分好奇。
听到这个问题,辛宾摆摆手驱退周遭兵士,让他们将闲杂人等隔绝在外,这才对曹纳说道:“曹将军所料不差,单单础x此部贼众,即便围而全歼,并不能疏解将主震怒。本来此事,应该将主遣使亲告将军,但将军日前已经率部奔赴济南,着我于此等候曹将军,并将之后军务机要详告……”
曹纳听到这里,神情更显凝重,原本席地而坐的坐姿也端正几分,作洗耳恭听状。
辛宾至此也不隐瞒,便将沈牧之后关于此场战事的谋划,简明扼要向曹纳讲述一番,其中自然免不了提及沈牧何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增援石门的原因。
而曹纳在听过之后,则不免更加神采飞扬,忍不住抚掌笑叹道:“近年行台用事,每重西边。大将军雄略称国,取舍料定自非我等这些伧武能够猜度,但养甲多年,久无用命,咱们青兖徐三境待战甲士,也实在是寂寞太久了。若是今次真能得于大用河北,威震朔边,过往这数年盼望,也可称得上是得偿。”
讲到这里的时候,曹纳不乏感触良多,暂且不论旁人心迹如何,过往这几年的时间里,他也真是渴战至疾了。
他正式追从大将军的时间倒是不短,可以说是在淮南都督府尚未独大于江北,甚至于徐州都还没有正式归统之前,他便毅然决定投身大将军麾下,甘心承受当时都督府对淮泗军头而言近乎割肉自残的法令约束,除了大将军江东旧好之外,可以说是目下行台资历最老的一批追从人员。
当然,这一番决定也让曹纳受益良多,原本仅仅只是徐州境内实力算不上出众的一个流民帅而已,如今名爵已经得封县公,势位也达于执掌一州军事,在整个行台都是名列前茅的宿将之选。
但曹纳在投靠大将军的时候,年龄已经不浅,到现在更是年迈六十的老将。最近这几年随着行台用事偏重陕西,他们这些河南人众便难免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
而对曹纳而言,则更有几分时不我待的焦灼。他自己年龄渐高,而王师后进少壮在过往这些年更是层出不穷的涌现出来。
虽然如今得享的权势地位,已经远远超出他早年投靠大将军时对自己的期许与寄望,但既然已经行到这一步,身为一个武人,特别是跟随大将军一路显行至今的旧人,曹纳又何尝不想竟于始末?
他的儿子曹立,如今在行台职任部曹郎中,也算是清选之列。但曹纳也知道自家底蕴如何,就算是攀附到一些旧户遗声,但实在是清蕴浅薄,未来想要始终位著,终究还是要求诸武途。但他的儿子却实在没有继承他武人本分的本领,也让他有种后继无人的忧困。
即便不以家业传承为继,大将军用事于北,最重要的目标自然就是再铸金瓯,不将羯国石季龙这一脉彻底干绝,便远远称不上是成功。
旧年功业如何,俱都可以不提,唯独这向河北竟功一战,若是因老迈缺席,对曹纳这一类的久从老将们而言,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如今得闻主将沈牧并不独只满足于收复础x,痛歼这一路南来的羯国贼军,还将有大图谋于河北,曹纳自然难掩振奋,整个人精神焕发,显得年轻了几分。
“将主虽有大谋于后,但前提还是河南事务不可糜烂,如今因有蓄力待战的需求,咱们河南几路人马,压力难免要大上几分,实在不可松懈啊!一旦有什么懈怠纰漏,所损害的不独是自身功业名誉,更是累及河南数万弹铗待战的王师将士啊!”
听到辛宾这么说,曹纳便连连点头:“这是当然,人世艰难,一死而已。既然追从大将军,敢怀再塑山河,修补天缺的大志,生死早在度外,临敌勇战,死而无憾而已。”
说到这里,他又看看辛宾虽然苍白憔悴但仍英气不敛的脸庞,颇有几分有感而发:“士礼你能壮年追从,不似我蹉跎半生才能幸从英主,盛年春秋,犹有余暇,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两人对坐谈论军机,又过一会儿,才又有几名参谋手捧书册,匆匆行来做汇报。
这几名参谋负责提审此前战场上收押的俘虏并降将,这会儿有了一个大概的结果,便急忙前来向将主汇报。
那降将并其他俘虏,主要还是辛宾的战果,曹纳也并不喧宾夺主,直接将几人放行到辛宾面前。
辛宾接过那几张记录降人口述的纸张,微微翻看一遍,便笑语道:“这降将居然还是名门之后啊。”
说话间,他便将那几张纸转手递给了曹纳。
曹纳闻言后便笑语道:“中朝所谓著宗,豚犬之类犹多。大好山河,久享而不能固守,反而多出从贼弄奸之流,也实在死有余辜。可惜他们终究身载乡地誉望,如今外患未定,贼逆仍存,不能快意恩仇,喜恶断其生死,也让人情有不甘啊!”
王师众将,对于所谓中朝旧有的名流世家,本也乏甚好感,辛宾的话语则要更直接几分:“譬如高屋架梁,先定框架,复填墙实。天下所患不独内贼,先除杀外窥之贼寇,华厦即立,又怎么能够容忍这些陈年旧色再饰柱廊!”
言中所指如何,便是彼此意会,毋须说得更加直白。曹纳接过那几页审讯纸张,稍作翻看后眉梢便不禁一扬,笑语道:“确是网到一条大鱼啊!”
这些降人招供,首先便是自陈身世,辛宾并曹纳俱都喜笑颜开,便在于那个阵前自缚归降的羯将。
那降将虽然任事羯国,但却并非胡人出身,而是河北的晋人,而且并非寻常寒伧武卒,乃是河北名门子弟。
降将名为张坦,于羯国官任渤海相、横波将军,郡望清河,出身于清河郡东武城张氏。张氏本来就是海内大姓,南北俱有郡望著宗,如江东便有丹阳、吴郡两大著宗,清誉久享,早年还要远胜于沈大将军所出的吴兴沈氏。
至于河北,张氏族裔也都众多,譬如阳平张氏、清河张氏,不独乡誉久远,乡势也都鼎盛。东武城张氏,为清河张氏族姓目下最兴盛的一支,于羯国有张群、张茂等族人显重中枢。至于这个张坦,能够担任渤海相这样显重的位置,可以想见也是羯国相当重要的武臣。
南北隔河对峙形势虽然已经持续不短的年月,但因彼此乏于真正大规模的对阵作战,即便是随着行台越发势大,多有河北乡流与南人眉来眼去,但都是私密接触,即便有南逃私奔,却少有如这个张坦级别如此高的人员投效。
羯国南来偷袭础x且成功夺下这一河津要地,无论晋军在青兖之间布置再怎么周详,作战伊始陷入被动是一个事实。
最起码对辛宾、曹纳这样的高级将领而言,虽然打是打了几场,但是对于羯国来敌真正详情如何,之后有没有更大的动作,都是非常茫然的,还没有一个准确的认识。
巨楼岭这一场作战,不独挫败了羯国在晋军合围之前重兵投入的突围战斗,更能收捕如张坦这样高级的将领,的确可以说是一桩意外之喜,这对于了解羯国各种军事安排,可谓是有着非常大的意义。
当然,辛宾等人也不敢轻信降将招供。一些敌方战将投降之后,为了保命而突出夸大自己的身份并重要性,甚至提供一些胡编乱造的所谓情报,这并不是没有先例。
所以,他们之后又陆续提审几波俘虏,多种证词交汇佐证,总算是确定了这个降将的身份。这个降将张坦,不仅仅只是本身的职任,而且还是羯国石宣南来军中副将。也正因为如此,石宣才将近半的兵众交由其人统率督战,向东面济水方向进行突围。
确定了敌将身份之后,辛宾与曹纳俱都惊喜不已,即刻命人将降将唤来,准备亲自询问羯国今次用兵的更详细军情。
在等待那降将到来之前,却有一桩不算太好的消息又传回了巨楼岭,此前曹纳派出追剿羯国余寇的兵众返回,所获不多,而且还吃了一场败仗。
至于原因,则是他们在追剿途中,突然遭遇一部新的羯军敌人,那一路敌军俱有骑兵组成,而且当中还不乏人马具甲的重骑精兵。
曹纳的军众本就是负责防守巨野泽水道的徐州府兵,而且还是水军上岸为战,在遭遇羯国这一部骑兵精锐之后,自然不是对手,陡然遭遇初战之下便告失利,不独被追杀损失千数兵力,而且就连沿途剿抚的一些俘虏都被这一路敌军夺回。
受到这一情报后,辛宾等人俱都心存惊悸,特别辛宾此前便在石门周遭于羯国交战几场,对于羯国的兵力与兵种构成不乏了解,突然出现的这一路羯军,并不在此前了解的情报之内,可以想见必然是羯国在河北的军队已经开始向础x增援。
那个降将张坦,归降不久后便体现出其人价值,在被提审之后,直接便向辛宾等人坦言交代,这新出现的一路羯军,乃是由羯国太尉石韬所统率的黑旗龙骧军,甚至连石宣与石韬这嫡亲兄弟两人之间的龃龉不和都不做隐瞒,和盘托出。
了解到如此重要的情报,辛宾等人自然不敢怠慢,在又详问一番之后,即刻便将这个身份不同寻常的羯国降将往沈牧如今所在的济南历城送去,以供沈牧采听,做出更加准确的判断应对。而且如果羯军新增的这所谓龙骧军如何继续向济水发动冲击,很明显他们目下的兵力是有些不足的,也需要继续进行增援。
第1312章 西路无事
一座营盘中,两种际遇。
石宣的败卒们,一个个戎袍散乱、阵型则更是杂乱,垂头丧气又不乏惊惧的返回础x大营,吃了败仗的那种颓丧气息根本就无从掩饰。
反观另一侧,清一色的高头大马、黑骑神骏,甚至就连鞍具都精美整齐。至于马上的骑士们,则更是一个个趾高气昂,身上整齐的甲胄,兜鍪处还连接着面甲,脸庞虽然被覆盖住、看不清楚具体的神情如何,但从面甲下闪烁而出的目光,便透出一股不可一世的锋芒。
骑士们数量并不多,堪堪近千众,但如此队列整齐、装备豪奢,自给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与杂行在他们队伍两侧的那些刚刚在巨楼岭溃逃下来的败卒们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那些骑士们也毫不掩饰对那些败卒的蔑视,若有败卒脚步踉跄不慎撞进他们的队伍中,便有骑士直接扬起马槊将其人高高挑飞。败卒身在半空,口中便发出凄厉的惨叫,待到落地后,身上那恐怖的伤口更汩汩冒出血水,哀号声渐渐微弱下来,一条人命就此消逝。
但那些骑士们对此却完全不以为意,甚至不乏人口中发出哄然大笑。
他们自然有这种傲慢的资格,且不说先前若非他们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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