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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请早起-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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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辕胳膊肘往轮椅扶手上一架,撑着下颌,懒散却也十分悠闲,和竹夜清的紧张完全不同:
“我倒是想明白了……再过几个月就是今上生辰。到时候万使来朝,李唐和南诏也会派人去的。这是齐家找了独龙坛,弄这个什么金线蚕的。”楼辕说着微微眯眼,“但是问题在于……”
霍湘震确信,自己从楼辕的眼里看见的是杀气,不由多问了一句:“什么?”
楼辕的脸色带些青寒:
“在于,今上赵元桢,通常会将各方来使所进贡的物品,拿出一部分,赏赐给楼陆两家。”
霍湘震一开始没明白,继而很快明悟了过来:“你是说?!——”
楼辕眼里的杀气几乎不加掩饰:“今上若是知情……哼,那他就太急躁些了。”
“暮皓……”霍湘震有些紧张地微微蹙眉,“你这样……不好。”
天道有衡,纵使仙妖之辈,虽比人寿命长久,却也有劫数。劫数不过,那便是寿元终尽之时。多行善业,渡天劫也会容易一些,而妖魔之属,若杀业过重,别说是渡天劫怎样了,甚至会招来天谴。
楼辕才刚二十岁,虽然最近的天劫也要百年之后,但霍湘震已经替他担心了。半妖能活下来的不多,像暮皓这样有灵智的就更少了。没人知道半妖的存在到底是不是天道容纳的,他有限的记忆里更加没有关于半妖渡天劫的事情……
而且,他的暮皓也一直就没有是妖怪就得好好修炼的自觉,唯一能认知到自己是个半妖的只有和人犟嘴的时候——别人说,有人像你这样么?楼辕就能贱贱地回答,我不是人,我是半妖。
这么一想楼辕,霍湘震忽然就觉得脑仁疼,说什么都不想继续想下去了。
因为再想下去吧,他就得想,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和这小半妖纠缠不清不说,还喜欢得死心塌地。
楼辕看了眼竹夜清,见他一直看着蛊牢方向,便问了一句:
“在担心大祭司么?”
竹夜清先是愣了一下,才明白楼辕在问他话,便转过身来对着楼辕,微微颔首:
“是。楼大人。”语气里也是满溢担忧,“以大祭司而言,就算是虺柰娘和苗秀儿联手,也不必担忧。只是在下担心沈上仙也会出手帮助虺柰娘……”
“不会的。”楼辕浅是一笑,却是说不出的苦笑。
“沈伯伯之前出手,已经是犯了为仙不得擅动无过凡人的戒律。而且有那只半妖在,沈伯伯更不能出手了。他曾经立过誓言,此生绝不伤半妖分毫,刚才他出手伤了那半妖,已经破了誓言,很快……就会有雷劫的。”
立誓不得伤害半妖?
霍湘震对楼辕家里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也就想到了,这定然是和楼辕的生母小去有关的。
可是再一思量,霍湘震忽然有些脊背发凉。
小去让沈鹿鸣立下这样的誓言?不是保护半妖,而是不得伤害半妖……她不是要沈鹿鸣保护暮皓,她是怕沈鹿鸣会对暮皓下手!是怕沈鹿鸣会伤害甚至杀掉暮皓?!
当年的沈鹿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
忽然间,沙沙的脚步声传来。竹夜清急忙转身,便看到大祭司依然是和平日一般无二的冰山脸,坦然慢步走了出来。没有在他身后看到那半妖,想来是又藏起来了。
“大祭司大人。”竹夜清躬身一礼,极为恭敬。心下松了口气。
楼辕脸上是微微笑意,问道:
“不知大祭司要如何向你五龙坛通知此事?”
大祭司看出了楼辕也不是什么好人,便淡然回答道:
“竹巫彭,记一下,发布檄文。”
竹夜清从袍袖里由变法术一样取出了纸笔……
好神奇!
显然,大祭司看惯了,只是继续道:
“独龙坛邪祟虺柰娘,二十年前以下犯上,盗取禁书,谋害前任大祭司,多年以来,以独龙坛谋财害命。苍天有好生之德,本意欲免其死罪,押入蛊牢则可,奈何其不知改悔,意欲越狱,为本尊击杀。余孽苗秀儿,得其术法传承,踪迹暂不可循,命下属各个分坛莫轻举妄动,如寻获踪迹,禀报本尊即可。谕此。”
楼辕微微挑眉,他想,自己该回剑南路了。
第六十章:鹿鸣长情
楼辕想,他该回剑南路了。因为后面的事不论如何,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大祭司手刃了虺柰娘,他的沈伯伯没有阻止。苗秀儿呢?大概是大祭司故意放走的吧?也可能是他的沈伯伯帮了什么忙。这段恩怨,或许还有后续。
但后续和他终归是没什么关系的。也或许会有关系,比如又是二十年后,或许就有另一个独龙坛,或许就有一个漂亮而又满是风韵的红衣女子,会千里迢迢去取他性命,报今日他冷眼旁观之仇。
不过,那就太远了。
楼辕想着,却见大祭司又转向了他。
“楼公子,沈鹿鸣有话要对你说,要在下帮忙知会一声。”
楼辕微微一愣,继而是释然浅笑。沈伯伯自然是有话该对他说的。
点点头,驱动轮椅往蛊牢方向去。霍湘震欲跟上,大祭司却微微伸手,阻止了他:
“霍公子,沈鹿鸣只找楼公子。”
霍湘震微微蹙眉,看了看楼辕。楼辕对他微微一笑,颔首,轻声道:
“放心吧。”
他知道霍湘震不安的原因。因为听他说了沈鹿鸣的誓言。但他知道,沈鹿鸣不会伤害他的。不是因为什么誓言,而是因为他对沈鹿鸣的了解。
一个太重情的仙。一个脱不了凡尘俗性的——仙。
楼辕独自慢慢驱动轮椅,沿着小路到了蛊牢门前。连八哥,都没有跟来。阴阳妖瞳扫到门前那片空地,一怔,停了下来。
虺柰娘此时倒坐在龙龟小白的背上,背倚着沈鹿鸣。双目微闭,红艳艳的衣衫已被血色浸透成了暗红,唇角还有一丝血迹。她头倚着沈鹿鸣的肩膀。
沈鹿鸣此时微微回头,看着她,脸上神情温柔,似乎只是个温柔多情的恋人。
可是太多情,结果往往不是伤人便是伤己。
楼辕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霍湘震会给他讲一些话本故事。他记得有个故事好像是叫“天龙八部”吧,里面有个叫段正淳的男人,多情得简直是滥情,以至于处处留情。可那些女人,每一个他都是真的爱的。
现在的沈鹿鸣,就让他想起了故事里那个叫段正淳的人。
他的爱,美好真挚,却总是在机缘巧合或被逼无奈里伤人伤己。
沈鹿鸣此时微微侧过头,看到楼辕来了,便一笑:“辕儿,过来吧。”
他的手还是握着虺柰娘的手,似乎是恩恩爱爱的模样。可是楼辕凝眸注视,便看得清,虺柰娘分明是已经没了呼吸。
想来也是,大祭司那种性格,出手怎么还会留生机。
“沈伯伯。”楼辕微微叹了口气,轮椅慢慢前行,到了沈鹿鸣身边。
沈鹿鸣看看楼辕,印象里那个少年,向来是文文弱弱的。没加冠的时候,头发是简单束起的,看上去好像乖顺安静的小猫。
和他的母亲很像。
现在这个少年,只是一支简单大气的楠木簪,和一条玄色的浩然巾,却已经再也不像一个可以随便让人摸摸头的小猫了。
他已经长大了吧。
沈鹿鸣想,唇角淡淡苦笑,而后道:
“辕儿,沈伯伯愧对于你。”
楼辕闻言只是微微垂眸,继而是淡淡地一抿唇角,不是嘲讽的笑也不是不满,只是继而开口,语气怎么不是平日那般云淡风轻了:
“这话却又是从何说起的呢?”他的话里,没有丝毫抑扬顿挫,也就没有了丝毫的情绪。就像一块油盐不进的石头:
“沈伯伯,你对我是再造之恩,我不会辜负这份恩德。”
终于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慢慢到:
“这次的事情,赵宋这里,知情的,只会是我,我师兄,和吴大夫。”略略一个停顿,继续道,“大祭司说苗姑娘已经走了,这是南诏国的事情,我不会插手。齐家那边,我想他们一时半刻也不会再联络苗姑娘的。”最后是淡淡地苦笑,“沈伯伯,你想说的,是不是就是让我不要为难苗姑娘?我不会的。”
沈鹿鸣看着楼辕,这个孩子眼里似乎是淡淡的委屈。忍着忍着,最后也也没忍住那一口怨气,尖酸刻薄了出来。
于是沈鹿鸣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一下楼辕的眉心。
楼辕蹙眉看他,终于是说了最想说的那句话:
“沈伯伯,四年前你已经修为大损,现在这次大劫你还熬的过去么?你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担心赵宋国运担心苗秀儿……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啊!”
他生气了。
是真真的动了肝火,眉头皱成了一团,好看的桃花眼气的瞪起来,牙齿咬的紧紧的,就好像想吃人一样。
人都说半妖冷血,那是因为没人对他们好。楼辕这么关心他,哪里冷血了呢?
这小半妖,舍不得他啊。
沈鹿鸣笑了起来,又抬手拍了拍楼辕的肩。
楼辕微微蹙眉,想说什么,最后却也只是摇了摇头。沈鹿鸣便收手,抱臂笑道:
“辕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楼辕略略犹豫片刻,才问出口:“沈伯伯……你对虺柰娘,是因为情蛊吗?还是真的?”
沈鹿鸣猜到了他会问这个问题,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这里,不只是一个人。”
他说着,笑容里带着落寞:
“很多年前,久得我都不记得是多少年了,这里有一个姑娘,唤做小羽。她在这里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里不会再装得下别人,她逝世的时候,我觉得这里疼的都感觉不到心的存在了。”
小羽……?楼辕想起来,当年沈鹿鸣是为情出家入道的,这个姑娘,应该就是起因。
但他没有说话,因为沈鹿鸣继续慢慢道:
“直到你娘出现,那是四十年前。直到那时候,我才感觉到,原来这里——”他指指心口,“还是存在的。我和你娘相交十七年,之后她嫁入楼府,三年后生下了你。她心里没有过我,可我的心里有她。”说着低低笑了一声,“小羽也在,她也在。”
楼辕有些莫名地伤感,看看虺柰娘的尸身,低声问:
“所以……她也是?”
沈鹿鸣颔首有几分感慨:
“情蛊,的确有很大的作用。但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摇头浅笑,“无心生情,本就是不可能的。情蛊只能让你更喜欢你本就喜欢的人,它改变不了什么。”
接着又是苦笑:“我入道时,便没有斩断情丝,侥幸了升为散仙,却一样过不了情关。柰娘……也是我的情劫。她也在这里。她只是被那个男人负了,才会有些偏激。苗乡的女子都相信情蛊,却没人考虑过它是不是真的可信。”
说着,伸手,拇指摁在楼辕眉心,笑了起来:
“只是它对你来说,的确是有好处,让你因祸得福。齐家的烬心也是柰娘制的,你这份情蛊,也是柰娘的配方。我刚才就看到你眉心这里,烬心的蛊气有所变化,现在果然是。以后克制烬心的药你就不要再吃了,对身子不好。”
这话里的意思是……他身体里的烬心,真的因为情蛊而被清理了?!
楼辕有些惊喜,微微翘起了唇角。沈鹿鸣见状,只低声道:
“这里没有齐家的暗探,没关系的。”
楼辕点点头,唇角笑意显眼了起来:“习惯了。”
这样的习惯,倒是让知情的人心里发酸。沈鹿鸣微微叹息,又拍了拍楼辕的肩。
楼辕便也只是笑,继而慢慢道:
“沈伯伯这么心疼我,受些罪倒也没什么。”
沈鹿鸣听他这话,却取笑了一句:
“真心疼你的可不是我,心疼你的那个不就在外面等着你么?”
楼辕略是有些尴尬,低着头眼睛看向一边,却带着笑:
“我又不是个小孩子,更不是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自己的事情自己自然能办好,用谁心疼我么?”
这孩子自己说的话都前后矛盾了。沈鹿鸣笑着颔首:
“那沈伯伯就只能祝你们,别像我这样。”
楼辕微微是有些伤怀,却很快回答:
“我心眼小,”说着指指自己心口,“这里只能住一条妖龙,多的,就算是一根针,也都插不进来的。”
说着,竟笑了起来:“若真有一天,阴阳两隔;是我先走了还好,若走的是他,我必定是要追过去的。就算不追,这里也绝不会再有别人。”
这个小半妖,从一开始就不给自己留退路。沈鹿鸣想,不是谁走进他心里,是他把一颗心都交了出去。偏激至极,于是交出心的时候,就想到了若阴阳两隔要如何处之。
那便希望苍天有眼吧,希望苍天能够怜惜一下这个偏激孤傲的小半妖。沈鹿鸣想。而后是伸手摸摸龙龟的头:
“就说这些吧。小白。我们也该走了。”
龙龟小白移步,楼辕便忙叫了一声:
“沈伯伯?!”
沈鹿鸣笑了笑,明明是超凡脱俗,却苦涩难言:“我会好好安葬柰娘,而后为她守墓十年。”
说着仰头看了看天空:
“至于空了的心口,会不会再遇到什么人,我希望是再也没有。”
楼辕微是怔了片刻,才慢慢颔首:
“我知道了……沈伯伯,辕儿接任了剑南路节度副使,有朝一日,沈伯伯可以去剑南路看我。”
“不会。”沈鹿鸣摇摇头,笑着,“我会守墓十年,但你不会在那里屈居十年。”
——三·苗疆卷·完——
四·剑南卷
第一章:副使微服
锦官城作为剑南路的首府,自然是繁华远胜别处。剑南路中身居要职者,多是住在锦官城内。官员多,是非就多,要送礼打点的也就多。于是城里大小的古董铺子便是日渐的生意兴隆。
尤其是赶上新官上任的时候,就更兴隆了。
比如这段时日里,听说新任的节度副使要到了,古玩花鸟、文墨蜀锦的铺子,便狠狠地发起了财。
而这些铺子里面的伙计们,也在议论纷纷。
“哎,”博古居的小伙计,趁着扫门外空地的功夫,问隔壁“聚古阁”的小杂役,“你们家卖了什么出去啊?”
小杂役紧张兮兮地四下里张望了一圈,眼见掌柜的不在,才回答起来:
“一对麒麟,听掌柜的说,是冰玉的!”
“嚯!那可得不少钱吧!”
“可不么!”小杂役也来劲了,兴冲冲嚼起舌根,“就是要送给新来的节度副使的!”
“说起来……”小伙计伸手挠了挠下巴,拄着笤帚八卦了起来,“这位节度副使大人来了吗?都没见过他诶!就看见大房子里有了陌生人,可也没见着谁是正主啊!”
“这我知道!”小杂役高高兴兴一拍手,“这位节度副使大人,刚来咱这儿就病了,一直不见客。病好了之后,陆大人就派他出去了,这还没回来呢!”
“还没回来?哎呦,这都多久了……”
多久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
“很久么?”楼辕漫不经心地反问。
这是剑南路境内,锦官城外七八里的小小村落。难得的一个晴天,乡间小路上,楼辕、霍湘震和吴积白三个慢悠悠好似闲庭信步。
天气实在太好,让人忍不住慢慢享受起来。虽有些热,却又有微风拂面,甚是爽朗。阳光明媚,蓝天白云,阡陌田间一片翠绿。几只粉蝶飞过,翩翩然悠闲惬意。
八哥在楼辕肩头也不老实,偶尔就突然飞出去,游荡几圈才回来楼辕肩头。
有点煞风景的,不过是霍湘震的婆婆妈妈:
“当然久了,咱们这一趟出来一个多月了,剑南路没有节度副使,你不怕陆节度忙不过来么?”
吴积白悠然望天,完全不打算给这俩个人打岔。就听楼辕慢悠悠地回答霍湘震:
“急什么急。我朝节度副使是基本就是个散官,不到年末大计的时候,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可做的。”
这一句话里术语略多,吴积白完全没听懂。霍湘震也是半懂不懂,楼辕便解释了一下:
“以节度使为一地之长官,属官有节度判官、节度掌书记、节度推官,又有节度副使专授左降官。这是赵宋惯常的官制。”
“属官?左降?”吴积白迷茫脸。知道这乌鸡不懂,霍湘震便接着解释道:
“属官就是节度使的陪衬,或者算是幕僚。左降官就是贬官。节度副使这个职位通常是,在要贬谪某个官员的时候,就贬成节度副使,外放。贬谪的期间,每个月只给一半的俸禄。”
吴积白一挑眉:“这会儿你倒是知道了!”
霍湘震想了想,好像在什么书上看到过,但是想不起来了。楼辕看他出神就发慌,咳了一声打断霍湘震的回忆,而后继续道:
“所以我也很奇怪,为何是任命我来这里。我不是左降,也不是发半俸。还有,节度副使是从八品,虽不高,但也是十等散官里最高的。”
说着微微一默,继而才慢慢道:
“所以我才不急着回去,我得慢慢想清楚。而且,出来之前,陆节度也跟我说,让我好好看看剑南路辖下,我不明白是为什么,不过,照做就是,他总不会害我。”
“哦……”吴积白和霍湘震点点头,吴积白接着就又问了一句:
“那你刚才说的什么散官职官的,是什么?”
楼辕便继续道:“散官就是有名无实的一种,基本上只是好听的名头。职官是有职权的,县令啊知府啊,就属于职官。”说的时候,明显是有些不痛快的:
“节度副使属于散官,就算有事务,也就是年末大计的时候帮着算算账,对对账本。任命一个节度副使,还不如雇个账房先生好用呢!”
呵,这是怨念自己离家千里万里,跑到剑南路来当个路人了。
霍湘震知道楼辕的想法,笑着安慰他一句:
“没准剑南路这里和赵宋的官制不一样。毕竟这里和李唐比较近,情况也很特别,没准官制有变,你不知道。”
楼辕微一挑眉,满是轻蔑不信的语气,尾音有些上扬:“李唐的节度州设节度使、节度副使,为正、副长官,但你觉得剑南路这么要紧的地方,能派我这样的来出任要职么?”
霍湘震停步,一抱臂,挑眉看着楼辕。楼辕见他停下了,便也一停,回眸看他。
霍湘震脸上就是个大写的“不开心”,皱着眉,一边眉高一边眉低,颇似个无奈兼有生气的模样。
“怎么了?”楼辕侧头看他,发现霍湘震这个姿势站着还是挺好看的。抱臂斜立,发梢微微被吹起来一点点。如果忽略那个表情,再抱着白鹿剑,就完美了。
楼辕想着,霍湘震已经不是那个姿势了,是弯下腰来,捏了捏楼辕的脸颊:
“什么叫‘我这样的’?你怎么样?你除了缺经验还缺什么?”
他最讨厌楼辕轻视自己。“我这样的”是什么样?他知道楼辕指的是双腿残疾、身为半妖和体弱多病,对此他自责,以及不愿楼辕为此而耽搁了什么。
楼辕拍开他的手,轮椅一滑离开了霍湘震魔爪之下的范围,而后回手一指他:
“不许动!”
霍湘震听他这话,就是一挑眉,又一次是抱臂斜立,看着楼辕:
“怎么?节度副使大人刚刚上任,就要对我赵宋子民作威作福了?”
正犯愁怎么指挥霍湘震摆出来这个姿势,他倒是成全了。楼辕唇角微微一勾,伸手指指他腰间白鹿剑:
“作威作福你也得给我忍着。现在,保持这个样子,拿起来白鹿剑。”
看霍湘震这次是有些无辜的迷茫表情,楼辕就是笑而不语。看霍湘震拿起了白鹿剑,抱剑在怀,斜身玉立,便是看了一会儿。
霍湘震和吴积白这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楼辕是要做什么,以为是天大的事情,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就等着楼辕下一步安排。
然后就见楼辕一个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继续向着前面慢行了起来:
“走吧。”
嗯?这是什么意思?霍湘震那叫一个不解,快走几步追了上去,顺手将白鹿剑挂会腰间:
“暮皓,你这是干嘛?让我那样子站着是要做什么?有什么深意?”
“没有啊。”
楼辕漫不经心回答了一句,而后继续慢悠悠道:
“就是发现你那样站着挺俊的,想多看两眼而已。”
这突如其来的小情话!霍湘震被甜得一捂嘴,而眼里的笑意则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吴积白就只能扶额,痛苦地长叹了一声。莫名其妙又被虐狗!你们放闪光弹之前能不能发个弹幕高能预警一下?!给我戴护目镜的时间啊!
这恩爱秀了个够,三个还是在田间这小路上慢慢散步。楼辕去南诏之前,陆放翁就特意嘱咐过一句,让他莫急着回来接职,先看看剑南路辖下周边的村镇。他相信陆放翁这叮嘱是有深意的,这便和霍湘震、吴积白先慢慢转悠。
对此,吴积白表示就当我们是来农家游的好了。虽然吴大夫的心早就飞回了剑南路,在脂红阁花魁,寇白门寇娘子那边。
走过这么一段,终于就见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
眼前,路面上仰天躺着个人。眼见是七八十岁的老人,朴实衣衫,短褐穿结。眼见着是两眼一闭嘴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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