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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之鲸-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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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我认为我有权了解真相。”
陆慎点头认同,“并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我一直在思考用什么方式说才恰当。”
“那就坦白说,我能接受真相。”
“很好。”他身体微微向后仰,借机舒展手臂,连天工作,确实累得很,“吴振邦说,江女士生前在中汇银行设立保险箱,保险箱内存放江至信违规证据,江女士过世之后保险箱所有人及图章签名都由你继承和替换,而你又即将嫁给我,鉴于我和继泽的关系,我想继良才会一时心急出此下策。”
“我的?我不记得有这只保险箱。”
“想不起来不用勉强,吴振邦也不能全信,这些原本都只是推测。”
“但你觉得……”她咬住下唇,犹豫三番,“你和大哥走得近吗?你觉得大哥真的会为了这只保险箱要我的命?”
陆慎的视线落在她修剪圆润的指甲上,沉声说:“我和继良私下接触不多,公事上的往来相对频繁。他做事,胆大心细,全凭一股狠劲。”
“那我知道答案了。”她怔怔的,双眼失焦,显得落魄又可怜。
陆慎坐在对面,静静看她许久,多久都仍觉不够。
直到她将视线转回他身上,轻声感叹,“我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电视和报刊上描述的家族斗争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大哥想要的话,直接跟我说就好了,我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陆慎曲指敲一敲桌面,发出两声闷闷的响,“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单纯。推己及人是惯性思维,他一定要把你设定得比自己更坏才能下狠手。”
“七叔好像深有体会?”
陆慎摊手,“人之常情。”站直之后补充,“如果你仍有疑问,我可以约吴振邦上岛,你亲自和他谈。”
“好,这样更好。”
“那现在……麻烦阮小姐先回卧室,我需要把厨房清理干净。”
谁能想象他穿着衬衫西裤擦地板?
她倒是想留下一观。
但陆慎不等她离开不愿开始,她只好偷偷躲在二楼卧室门背后,留一条缝远远观察他忙碌身影。
而他连做家务都比一般人有条理,各个死角都有专业清理工具,洗碗擦地、弯腰弓背,亲力亲为。
衬衫袖子挽在手肘上,他连水槽内一根姜丝都挑出来扔进垃圾桶。
案台用湿抹布擦得一尘不染,最后用干毛巾拭去所有水渍。
厨房焕然一新,在放光。
陆慎洗干净抹布,微微叹一口气,连轴转的工作几乎让他抬不起腰。
只看他背影已知人生艰难。
她躲在门后,又想哭,但咬一咬牙,这一回终于成功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去看科科
☆、第22章 会面
第二十二章律师
陆慎说到做到,第二天下午,阮唯与陆慎的例行散步结束后,康榕陪同吴律师共同到岸。
吴振邦吴大状梳油头穿西装,黑色的尖头皮鞋擦得油光可鉴,一上岸先和陆慎打招呼,“陆先生陆先生,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接下来就是阮唯,他笑呵呵扮演慈爱和蔼的长辈,向她伸出手,“小唯啊,好久不见,还记不记得叔叔?”
她怔怔看了吴振邦一阵,对于眼前这张四方脸的记忆模糊,隐隐约约又仿佛有印象,因此转过脸向陆慎求救。
他了然一笑,扶她肩膀向庭院走,“她小时候见过你,现在只是隔太久一时想不起来。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聊。”
陆慎挑锡兰红茶招待吴振邦,三人在会客室稍坐,陆慎与吴振邦寒暄客套,多谈股市起伏及政府策略,两人一来一往甚是和睦。期间吴振邦刻意奉承,“小唯,你母亲如果见你嫁给陆先生,一定放一百二十个心。”
没想到阮唯丝毫不买账,反而冷冰冰回一句,“反正她已经彻彻底底放心,再有一百二十万颗心都不得不放。”
陆慎忍笑捏她面颊,“不懂事,怎么拿故人开玩笑。”转而对吴振邦说,“吴律师,阿阮还小,你不要介意。”
吴振邦连忙摆手,“不介意,当然不介意,童真童趣最难得嘛。”
正巧康榕来敲门,“陆生,三点有电话会议。”
陆慎顺势起身,“不好意思工作排得太慢,我先失陪,阿阮陪吴律师聊两句,我尽早回来。”
剩余时间留给吴振邦和阮唯,放心让他们私下交谈,实在大度。
又或许是成竹在胸?
谁知道呢。
他一走,阮唯立刻放松姿态,双腿交叠,搁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有节奏地敲击皮革面料,她环顾四周,最终才把视线落在吴振邦身上。
而他只被她看一眼,已觉身处法庭,面对本埠最高法官,同时对阵四十年资历检察官。
“吴律师,我已经二十二岁,和童真童趣扯不上关系了。”她看着他,玩笑开得半真半假。
吴振邦回答:“你们小朋友,在长辈心中永远长不大。当年你前前后后叔叔叔叔地叫我,比同年龄的孩子都乖,我们一群人疼你都来不及……”
“吴律师跟在我妈身边那么多年,替她做过不少事吧?”
“当然,我尽心尽力帮她,只是没料到……”
“有没有做过亏心事?午夜梦回,连自己都吓得睡不着觉?”
吴振邦蓦地一怔,抬起头死死盯住她,“小唯说什么呢?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没什么。”她摊一摊手,又变得轻松愉快,“就是看美国电影,几乎每部片都把律师描述得贪婪可恶,所以好奇想问问你咯。”
吴振邦松一松领带,正色道:“你不懂事,有些话可以问,有些话不可以乱问……”
“我是主顾,我花钱请你来,所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没有可以问和不可以问,你听明白了吗?”有些气势是天生,比如现在,她咄咄逼人的姿态一点也不比江如海差。
吴振邦掏出手帕来擦额头上的汗,呐呐道:“明白了……我明白了……”
她勉强满意,从吴振邦身上收回视线,手头不知何时多出一只硬币,说话时在指尖翻来翻去,一时是字,一时是花……
“我妈很信任你?”
“我是江女士特聘私人律师,涉及她所有私人业务。”
“我想你们之间一定有签保密协议。”
“确实有……”
“但你把其中业务透露给陆慎,我可以去法院告你呀,吴律师。”她仰头看窗外,似乎在估算金额,“保密协议赔偿额不会低,这种私人业务又很难计算损失,所以一定是固定赔偿额,我想想……有没有达到这个数?”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比一比,更强调,“我说的是美金。”
“小唯……”
“小唯也是你叫的?”
吴振邦的面色越发难看,支吾解释,“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保障委托人的生命安全,绝没有半点私心。”
“好伟大,你不要做律师了,去当兵。”
“无论如何,我今天来是为了向你澄清一件事。”喉头干涩,必须喝一口热茶再继续,“阮小姐,或许你根本没有意识到,你手上掌握能让江继良父子锒铛入狱的重要证据,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江继良会继续致你于死地。”
“噢——”她的反应冷淡,根本不在预期。
吴振邦口干舌燥,又开始咕咚咕咚饮茶。
稍顿,她又问:“吴律师今年贵庚?”
“五十有一。”
“听说你和我妈是校友?”
“是……”
“年轻时有没有追求过她?”
“这个……”
“男人为了向心仪的女神献媚是不是道德准则和做人底线都可以不顾?”
“阮小姐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她撇撇嘴,就像朋友间开玩笑,一派轻松,“到我午睡时间,不好意思,吴律师慢慢喝茶,我去休息了。”
“可是……”趁她起身,吴振邦急忙叫住她,“江女士那只保险箱由你继承,只有你能开。”
“所以呢?吴律师在建议我把证据寄给廉政公署?好让我大哥和舅舅都去坐牢?”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不要讲这个话,免得让人误会,你认为呢?吴律师。”她一挑眉,姿态神情令他想起已故的江碧云。
门一关,人走茶凉。
吴振邦坐在单人沙发内,想不起曾经几时得罪过这位阮大小姐,让她的敌意如此之深,但如果有,那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那时她或许才七八岁,怎么能记到现在?但也许是因她失忆,中段的空白令遥远记忆更加清晰。
想不通,一团乱麻,一直等到陆慎回来。
“谈的怎么样?是天太热?吴律师怎么满头大汗?”
吴振邦再度擦汗,回答陆慎,“很好,但阮小姐没有给正面答复。”
“嗯,她向来谨慎。”他略微沉吟,抬手送客,“今天辛苦你,不耽误你时间,我让康榕送你回市区。”
吴振邦摆手,“怎么好意思麻烦康特助。”
“应该的。”
吴振邦上了船才回过神,一面想不好让陆慎知道他被一个小姑娘吓唬得满头汗,一面又想阮唯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乖”,但她小时候倒是很听话,很……
他想起从前事,又觉心惊,只想快一步上岸,回到熟悉场地才有安全感。
傍晚时分,陆慎在二楼露台找到阮唯。
她正靠着栏杆,远眺海天尽头红色与金色交叠的晚霞落日,默然出神。
陆慎走到她身边,站在她右侧。她看斜阳,而他在看她。
“在想什么?”陆慎问。
阮唯一只手搭在他左肩,有一些亲昵又有一些放肆的意味,仰着脸带着笑问:“我妈她……是不是很多人追求?”
“怎么突然间想起问这些。”
她笑嘻嘻撒娇,“问问题还要分时段啊,你就不能直接给我答案吗?”
这类语调他最受用,百炼钢也化绕指柔,随即陪同她一道怀念往事,“二十年前各大社交场合都以请到江碧云小姐为荣,艺术圈也颇有名气,又有电影导演感慨说,可惜她出身太好,不然出来拍片,一定红透亚洲圈。”
“好像很厉害,那一定追求者无数。”
“人美心善,确实没人能拒绝。”
“那七叔呢?”她仍然在笑,眼睛却是冷的,但陆慎转过头去看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如同他沉默如海的记忆。
“我那时候身无分文,还在便利店做兼职,这种事情想都不敢想。”
“如果可以呢?如果七叔当时和她门当户对呢?”
陆慎回过头,慢慢对上她的眼,静静看她许久,之后才笑着说:“那也不行,年纪差太多。”
“我和你也差很多。”
“阿阮嫌我老?”
“嗯,有那么点。”
陆慎捏一捏她气得鼓鼓的腮帮子,提议说:“有时间我帮你约一轮小帅哥。”
“你不吃醋吗?”
“约会完你就知道还是七叔最好。”
“好大的口气。”
气氛变得轻松,阮唯与他闲聊几句,前一刻笼罩在头顶的阴云随即散去,大家都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天黑了,露台上温暖的黄光亮起来。阮唯把头靠在陆慎肩上,轻声说:“怎么办呢?大哥好像真的想要我去死。”
“不可能事事都如他意。”
她心中堵着一口气,凄然道:“也许当天死在车上更好,一了百了,干干净净。”
陆慎呵斥她,“不许说傻话。”
“我觉得很害怕,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
他侧了侧身体,揽住她腰背,“不怕,事情摆上台面,想办法解决就好。”
“怎么解决?你死我活的事情,我总不能在岛上呆一辈子。”
“你放心。”他轻拍她后背,讳莫如深。
☆、第23章 番外1
番外少年陆慎
一九八三年冬天,陆慎出生在城市中心贫民窟。
三十层的楼,比纸盒更狭窄的电梯,蜂房一般密集的住宅,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人们,即便这座城有无数繁华表象,但它有一刻脆弱心脏,永远在你意料之外,随时崩塌。
陆慎也曾经庆幸,至少他那位只会躺在床上、躺椅上、沙方上颐指气使的白头发老爸读过书,没给他起名叫陆有财或者陆开源。
陆慎家住三楼东南角一间十四坪小隔间里,要和其余三家人共用一间厕所,所以走道内总是骂骂咧咧,但他还小,可以选择去楼下沙堆撒尿,不必排长队等到膀胱爆裂。
那时候又没钱上幼儿园,他就只能在一楼和同楼的孩子们玩,玩着玩着就要打架,但他总是输。
老爸陆乔鑫就在一层屋檐下乘凉,拿一把破蒲扇,穿一件白背心,顶着白花花的头发慢慢在躺椅上摇,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樟脑丸与死亡在侧的气味。
他不会帮他,从来都不,他只会向陌生人一样看着他,不和他多说一句话,更吝啬任何有温度的眼神。
只有母亲下班回来时陆慎才能感受到家庭温暖,虽然通常来说母亲也已经被十小时的连轴劳动折磨得直不起腰,但最起码会有人摸摸他的脑袋说:“你乖,晚饭给你做糖醋肉。”
肉少得可怜,都是边角料,淋巴肉都吃过不少。
而青菜是“晚晚场”,烂菜叶丢在摊位前后,他也与母亲一起去捡。
每日吃饭时还需忍受陆乔鑫吹眉瞪眼,一不高兴就摔筷子,露出一口黄牙,伸出皮肉松弛的手指着年轻的妻子杨惠心大骂,“钱给少了?我亏待你?你给我吃烂菜叶吃猪下水是想毒死我早点分家产?想得美!等我死了,一分钱都不分给你!”转过脸来看六岁多的小儿子,“还有你这个小杂种,老子知道你就等着我死呢!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打死你!”眼看就要抽出他的龙头拐杖来收拾他,但陆慎不怕,一点也不,他知道陆乔鑫的身体状况,他最多把拐杖抬高,接下来摇摇晃晃站不稳,又得坐回原位。
但母亲不愿意他们起冲突,她最擅长忍。
这时候已经将他抱到窗户底下,小床旁边,而陆乔鑫靠在椅子上摸着肚子喘着气,用他那八个音节的潮汕话将他们母子再次骂个狗血淋头。
杨惠心惯于忍耐,她仍能在肮脏的骂声中低头收拾碗筷、再拖地、洗衣服,最后安排儿子上床睡觉。
到时候要上学,而他的户籍还未解决,杨惠心找陆乔鑫商量,同样又被骂了回来。
陆乔鑫骂人的时候看起来可真不像是接近六十的老头,他精神矍铄、老当益壮,仿佛还能再活六十年。
然而陆慎还是上学了,这都得益于陆乔鑫终于大发慈悲出门一趟,去找他那位神秘的朋友帮忙。
回来少不了打他一顿,或许是因为在外受辱,陆乔鑫对他的恨意更增,龙头拐杖挥得虎虎生风,在他背后下横来竖往无数道淤青。
那时候陆慎还不到七岁,他无法反抗,只能忍住不哭,用一双过于成熟的愤恨的眼睛盯牢陆乔鑫。
陆乔鑫打完了、打累了,坐下来歇口气,一面喝茶一面对上陆慎愤恨的眼神,呵呵地笑,“怎么?恨上我了?”
陆慎咬紧牙关,擦掉快要溢出来的眼泪,仍在嘴硬,“你是我爸,我不会恨你。”
“你乐意叫我老爸,老子不乐意你当我儿子。你懂吗?”
“可是你一坐牢大儿子就不要你了,你大老婆也不要你了,只有我妈肯照顾你。”话音刚落,陆乔鑫操起拐杖一阵猛打,口中反复念叨着,“谁跟你说的?谁跟你说的?我他妈今天就打死你!打死你这个扫把星,一出生就没好事,打死你,打死你才干净,一了百了!”
实心木棍落在年幼的陆慎身上似雨点密集,而他长得瘦弱,又比同龄人矮小,根本受不了,很快晕了过去。
还好有邻居报警,社会福利署上门,工作人员揭开他的旧衣裳,目睹血肉模糊伤口,有年长女性忍不住掩面哭泣。
于是他被送进福利院,一年后经过法院批准又被杨惠心接回来,但这一回陆乔鑫显得更加苍老,一眼看过去,是随时都要咽气的状态。
杨惠心依然每天打三份工,天未亮就起床,深夜才回家。
陆慎得到一只新书包,杨惠心替他整理制服时像往常一样叮嘱,“你乖乖的,不要和爸爸起冲突。”
“我尽量。”他瘦得很,在教室坐第一排,又受一帮“古惑仔”排挤,学生生活也很不如意,但他大部分时间投入学习,至少有几位老师给他肯定。
杨惠心摸摸他的脑袋,挎上一只洗得发白的碎花布小包,匆匆出门。
陆慎就此与陆乔鑫之间相安无事,直到他十二岁那一年冬天,十二是一道坎,他的生日更是不祥。
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当年的最后一天,杨惠心在茶餐厅洗完三百只碗之后下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只能弓着背在繁华热闹的街道蹒跚而行,身边人有的约会,有的买花,有的要去维多利亚广场看新年烟花,而她要去等晚班车,着急回去陪儿子过生日。
好不容易到地点下车,仍有一段荒无人烟的路程等在前方。
那一夜灯光温暖,似上帝的柔情,照亮旅人回家的路。
道路右侧有楼宇再做外墙返修,今天施工工人全体休假,个个去迎接新一年。
四周围空旷无人,就在某一个无法预料的时刻,一块水泥板越过简易木架砸在杨惠心头上,她倒地时手里还提着预备带给陆慎的小蛋糕——五块五,最低价,只有巴掌大。
如今也碎了,碎在水泥板下沿,似豆腐脑也似杨惠心的头颅。
陆慎有一只会场生日歌的音乐卡片,是隔壁桌偷偷喜欢他的女同学趁下课塞在他书包里。
这一刻他在窗台下等待晚归的杨惠心,越是等,越是心烦意乱。他将音乐卡片打开,又合上,反复听第一段音乐。
陆乔鑫更是烦,拐杖敲地面敲得砰砰响,一开口又是咒骂,“烦不烦?是不是想死?再敢打开我现在就给扔出去!”
然而他丝毫吓不到陆慎,十二岁的男孩子虽然体型瘦弱但也已经半成人,对付一位要靠拐杖走路的老年人并不难。
他抬头看着陆乔鑫,再度打开卡片。
刺耳又滑稽的音乐响起来,陆乔鑫只能继续摔东西砸拐杖。
一个欺软怕硬的懦夫。
陆慎从根本上看不起陆乔鑫,他甚至并不想承认他是他的父亲。
再等等吧,妈妈就要回来了。
他等到睡眼朦胧也没等来杨惠心出现。
第二天有警员上门告知他,他的母亲杨惠心因意外事件死在街边。
他木木的,依旧盯着窗口,仍然坚信母亲会在下一秒出现在他视野当中。
接下来谈赔偿,陆乔鑫四处闹事,终于拿到施工方支付的三十万赔偿金,钱到账户的第二天立刻消失,陆慎彻底成为孤儿,再度被送回他所熟悉的福利院。
在这里,他遇到了立志要做大姐头的小如,讲起话来粗声粗气,却称赞他读书好,人又聪明,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时时刻刻跟在他身后。
仿佛是十五岁那一年,福利院内拉帮结派,男同学个个凶神恶煞,都学黑社会电影动不动砍死对方。
这类情况他总得加入一帮,于是权衡利弊与刀疤仔走得更近,谁料到他们要发神经照电影剧情设祭坛拜把子,每个人脱上衣,跪在从街尾杂货店偷来的关二爷神像面前,一人手中一炷香,口中念念有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还要发誓永不背叛,不然要三刀六眼,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面“随大流”,一面想,都怪电影行业畸形,全在赞颂黑社会,不知把多少有志青年带入陷阱。
但小如居然在一旁盯着他□□的上半身惊声尖叫,“陆慎,你好斯文好有型!”
他低头看自己,上半身完完全全是麻将牌里的“白板”,不知她欣赏水平在何处。
至少他自此入会,有所依靠,还多一个江湖诨号——老七。
听起来倒是很来劲。
然而他只会读书,以及耍阴招,实在名不副实。
☆、第24章 出海
第二十三章出海
一股暖流从南向北攀升,天气似乎又回到春夏之交的时候,暖融融的风不断催促你脱掉外套换上薄衬衫与牛仔裤。
陆慎的工作突然间闲下来,留在书房的时间大幅减少,更多时候手把手教她做蛋糕,学《人鬼情未了》,搞得整个厨房都是奶油和蛋液。
阮唯顶着一张花猫似的脸说:“从前我曾经计划好多次,一定要毁掉你的厨房,看你会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急得发疯。”
“然后呢?”他挽着袖子,亚麻衬衫依然干净,除却面颊被阮唯抹上的白奶油。
“我放弃,现在我觉得没惊喜,七叔对我的宽容程度越来越高,根本没有挑战性。”
“你已经挑战我很多次,次次都比毁厨房更严重,后果……你自己最清楚。”
“好好好,我知道你最擅长教育人。”说完抛个媚眼过去,可惜修炼程度不够,不见妩媚,只有滑稽。
但陆慎照单全收,“你过来。”
她的服从性自他手底训练,他说来,她便照做。走入他敞开的怀抱,但口中说:“你手上好多奶油,不要沾到我衣服上。”
陆慎笑,两只手臂仍与她的连衣裙保有一定距离,“头仰起来。”
“干什么……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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