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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琳妃传-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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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光到晓穿朱户(1)
  竹息奇道:“皇上既然已有定夺,何必再来问娘娘?”
  朱成璧默默一叹,只望着茶盏里的碧色茶汤倒映出自己沉静如冰的容颜,殿外漏进的寸许阳光由着茶叶沉沉浮浮的微动,便映出了斑斑点点的碎光粼粼。
  朱成璧静静道:“皇上的意思,我也未必能揣度透,夏梦娴手段阴险,多年来虽未有过多少恩宠,至少皇上对她的信任还是真切的,否则后宫多起波澜,她的后位又怎会如此稳固?如今我摄六宫之事,权倾后宫,皇上自然担心我步上夏梦娴的后尘,若我执意继续幽禁玄济,一来是漠视皇嗣性命,二来么,我既然能对玄济狠得下心来,焉知日后不会同样对付玄清呢。”
  竹息闻言不由是倒抽一口凉气:“皇上竟然是在试探娘娘么?”
  朱成璧按一按胸口,淡淡道:“也幸亏是反应了过来,若是回答得有一点不周,只怕来日我将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竹息上前一步,将朱成璧微微发凉的双手拢入自己的手心,低低道:“娘娘即便今时今日已是无可撼动,但仍然是如履薄冰,只是娘娘不要忘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奴婢始终站在娘娘身边,永远都陪着娘娘。”
  朱成璧深深触动,对上竹息幽深的眸子,感喟道:“竹息,这些年,若没有你,只怕我也难以走下去。”
  竹息微微一笑,却见竹语进来道:“娘娘,梁太医来了。”
  朱成璧转眸,见梁太医健步进来,面色格外地红润,他微微拱手,一揖到底,朗声道:“微臣参见琳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朱成璧笑着对竹息道:“还不快去把我的如意金锁拿来。”
  梁太医微微有些发赧:“娘娘这样客气。”
  朱成璧取了帕子掩口笑道:“听闻你的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本宫可得好好恭喜你才是。话说回来,你夫人头两胎都是闺女,如今可算是添了男丁,看来父母那里是可以交差了。”
  正说着,竹息捧了一只金丝楠木的盒子回来,闻言亦是忍不住笑道:“梁大人最是专情不过,听闻令尊与令堂年年岁岁都赶着催你纳一门侧室,只是都给你挡了回去,如今梁大人可不是更为理直气壮了?”
  梁太医忙道:“姑姑笑话,微臣与内人两情相悦,只是不愿再掺和了别人进来,那样可是别扭得紧。”
  朱成璧的目光微微一滞,转瞬恢复如常,示意了梁太医接过盒子,梁太医又跪倒叩首,恳切道:“微臣谢娘娘恩典。只是,微臣唐突,恳请娘娘替犬子赐名。”
  朱成璧闻言掌不住笑道:“梁大人倒是真会打算,讨了本宫的如意金锁去还不够,又心心念着赐名了。”
  语毕,竹息与竹语亦是掩口轻笑,朱成璧沉思片刻,缓缓道:“‘宛彼鸣鸠,翰飞戾天’,便拟名翰飞如何?”
  竹息默念一遍,已然含了笑意:“娘娘是希望令公子来日能翱翔于长空呢!”
  梁太医喜不自胜,再度深深叩首:“多谢娘娘赐名,微臣替内人、替翰飞谢过娘娘!”
  朱成璧轻轻颔首,待到梁太医起身,方问道:“如今皇上的身子是你负责的,近日皇上怎的又咳嗽了?”
  梁太医不敢怠慢,忙道:“皇上的身子从去年起就大不如从前了,因着宫里接二连三的事情,也是迟迟好不起来,今年比之去年,春天虽是格外地暖了,秋日也是格外地凉了,并不利于皇上的身子静养。”
  朱成璧沉沉叹气,只揉着眉心道:“你便好好看顾皇上的身子,有什么情况早早来禀报了本宫便是。”
  梁王府,江承宇缓步出来,却见朱祈祯与孙传宗二人立于府外,也不行礼,只是倨傲地一笑:“朱大人与孙大人怎的来了?”
  朱祈祯忙道:“江大人好,我们是来拜见王爷的。”
  江承宇冷冷一笑,只弹了弹衣袖道:“王爷今日忙得很,怕是不得空了,二位还是请回吧。”
  孙传宗闻言奇道:“既然江大人知道王爷很忙,又怎的来打扰王爷呢?”
  江承宇不意孙传宗这般讽刺自己,不由竖了眉头,眼珠子一转,却又嘿嘿一笑:“孙大人高见,原来在王爷心里,是把习武之粗人与本官一视同仁的。”
  孙传宗暗暗攥紧拳头,待要辩驳,却被朱祈祯一把按住,只得咬牙忍住不言。
  朱祈祯拱手道:“既然如此,本官便先回去了,江大人请走好。”
  江承宇冷哼一声:“朱大人还算识相,若是跟孙大人那般,西南战场倒是缺人之时。”语毕,也不理会二人,只甩了袖子扬长而去。
  孙传宗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呸了一声道:“他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正五品的郎中罢了!比你的官衔可是低了四级!倒是这般威风!”
  朱祈祯拍一拍孙传宗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想了想却只是叹气:“他是梁王的头号心腹,你我自是不能相比,在神机营做到统领一职已是到了头的,不似六部,做得好能官居正二品的尚书之位,甚至是正一品的加官。听闻吏部左侍郎左少展即将致仕,难保他日后不会继任侍郎一职。”朱祈祯略略一顿,意味深长道,“就冲他是吏部的人,我们也万万不能轻易得罪。”
  隆庆十一年十月十六,追月长久之日,大吉,木棉嫁入城南朱府为侧室,朱成璧亲往主婚。朱府再度成为京城的焦点,迎来送往较之迎娶邱艺澄之时更为热闹,兼之和妃与恩嫔亦是登临助兴,整个朱府笼罩在一片欢愉喜悦的气氛之中,更是明灯高照、锦缎飞扬、琉璃夺光、熏香雾绕,香风送暖胭脂粉,美酒添灯夜光回。
  琳妃、和妃与恩嫔三人位于最尊之席,两旁则是各级大臣及命妇,至于朱祈祯,正被神机营与骁骑营的军官们拉了喝酒,好不热闹。
  苏遂信笑着端起酒杯对朱成璧道:“恭喜琳妃娘娘,朱大人年纪轻轻已位居神机营统领,来日必定前途无量!”
  朱成璧浅浅一笑:“苏大人吉言,本宫也祝苏大人前程似锦,来日正一品的大司空之位加身之荣,本宫必当登门贺喜!”
  苏遂信闻言会意,只再拜不言。
  恩嫔转眸轻笑:“真是要多谢琳妃娘娘特意喊了嫔妾一同过来,不然嫔妾还不得机会见一见那位陈正则呢!”
  和妃笑着推一推恩嫔道:“陈正则倒是伶牙俐齿,一见到你便姑母长姑母短的,连琳妃娘娘都忘到脑后去了。”
  朱成璧嗤的一笑,只把玩着手中的玲珑酒杯:“他成日里在公堂里画图,想必也是甚少见过这样的场面,本宫且饶他一回,下次再对本宫视而不见,本宫便派了他去边陲兴修水利罢。”
  木棉静静坐在房中,外面的丝竹之声再如何悦耳,却如同织就了一首杀机毕现的乐曲,久久在她心中萦绕,许是坐得久了,只觉得身上的凤冠霞帔越发地沉重,房中的帐中香也熏得人直发昏,隔了红盖头,只觉得外面似是朦朦胧胧一般,模糊间,竟似乎看到了许多从前的事情。
  那是十年前吧,自己还那样小,进了宫,被指去了含章宫伺候,彼时的琳妃还是琳贵嫔,荣华高远,端坐于德阳殿正中的宝座之上。自己与木槿二人静静跪在坚硬光滑的橙泥地砖上,只垂了眸子、屏住呼吸,等待琳贵嫔发话。殿外的日光疏落而绵长,隔着竹帘细细筛进,如灵巧的幼鱼,轻轻一吻自己细嫩的手指,倒逐渐生出了一点暖意。
  是了,琳贵嫔笑着赏下了银子,那只绣着朵朵木棉花的香囊,那样柔软,似离家赴京前幼妹牢牢抓着自己的小手,自己心头一暖,忍不住抬头去看,朱蕉与连翘也正笑着看向自己,她们是含章宫最尊贵的女官,那样美,那样好。
  最初的那一份赏赐,实际上已将自己牢牢与含章宫缚在一起,从那日起,自己生是含章宫的人,死是含章宫的鬼,没得选择。
  如今,十年过去了,琳贵嫔成了琳妃,朱蕉嫁为人妇,连翘成了竹息,木槿成了竹语,而自己,也走到了嫁人这一日,物是人非啊!眸光流转,一旁的剔彩捧盒似泛着幽微的光泽,里面放着一支上好的青玉滚彩银木棉簪子,其价值远胜于当年那枚香囊的百倍、千倍,然而,在自己心里,那支簪子却不啻于在时时提醒自己,自己是一名细作。
  木棉紧紧抠着身上华美的婚服,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自己对琳妃那样忠心耿耿,为何到头来,自己的命运却那样的不堪!如果只是细作那便也罢了,但为什么偏偏是朱祈祯?那个在太液池边给自己吹埙的男子?
  心乱如麻,剪不断又理还乱,自己如那将要破茧而出的彩蝶,却在茧破裂的那一刻,骤然发觉,外面是沉闷的雨天,飞出去,是死,躲在茧中,亦是死。这样艰难的选择,如一只有力的手,狠狠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于是,终究是明白了,竹息与竹语,是如何熬过那迫得人无法呼吸的日子。
  耳畔尤回荡着竹息对自己说的话:“我的不幸是无可挽回的,你却还有机会,娘娘不愿害了你,只是你也该明白,这场戏,你与娘娘是各取所需,也唯有各取所需,你们才能把这场戏完好地唱下去,否则,曲终人散,双方都没有好处。”
  是了,曲终人会散,月盈即会亏,自己应该知足了,说到底,比之竹息与竹语,自己还是幸运许多,至少,不论祸福,自己总是在他身边。
  不知是过了许久,只觉得外面的喧嚣逐渐平静了,帐中香那样甜暖,意识也有些朦胧起来,木棉缓缓靠在床头,百子百福的纱帐落下,窗上覆着的一层半透明的有“和合二仙”银线纹样的窗纸映着烛光泛着莹莹的亮泽,红盖头终究是徐徐滑落,木棉精致的面庞上,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祈祯。”木棉喃喃自语,“紫薯糕,好不好吃?”
  夜幕渐退,幽梦回转,一阵悠扬的乐声缓缓流淌,如淙淙的清泉,木棉愣了片刻,有一瞬却不知道自己到底置身何处,直到瞧见床边的红盖头沐浴在柔和的晨光之中才陡然惊醒,自己,竟是沉沉睡了一宿么?
  床头的红烛早已燃尽,空余红泪垂落,只有帐中香的香雾还袅袅地浮着,呈现出一个不完整的环。木棉缓缓起身,目光流转,身后的百子锦被依旧是叠得完好,如一个不忍触碰的梦。从今日起,自己便是朱府的二夫人,再不是含章宫伺候人的小丫头了,哪怕,自己的大婚之夜,只有自己一人。
  一瞬间的怔忪,木棉突然想起,埙唱而篪和,邱艺澄不会篪,自己,也不会。
  悠然转身,迎上晨曦微微发凉的柔和日光,只觉得眼角的湿润无可遏制。
  抛却我所有的幻想和期望,只余下在你身旁。
  注:“宛彼鸣鸠,翰飞戾天”,出自诗经?小雅?小宛》
  第六十二章  斜光到晓穿朱户(2)
  斜光到晓穿朱户(2)
  含蕊轩,邱艺澄静静立于窗前,披着一件浅紫色的折枝梅花披风,任凭凉风拂面,手中的茶却是早早就凉透了。
  香穗默默上前,低低劝道:“小姐,您一宿都没有睡觉,已是清晨了,小姐还是眠一眠吧。”
  邱艺澄愣愣望着不远处淹没在一片青翠中的晨曦阁,语调如浸染了薄薄的秋霜:“从今以后,这府里,就会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了。”
  香穗微有不忍,扶住邱艺澄单薄的双肩道:“小姐,终究,您才是朱府的女主人。”
  晨风习习,裹挟着寒凉之气扑面而来,却怎么也吹不散心头郁积的阴云,邱艺澄下意识紧一紧领口,却不留心扯断了领口的梅花领扣,沉沉叹气:“父亲去兵部领了个闲职,自然,父亲的身子是不大好的,但我嫁进来,又何止只是为了父亲呢。”邱艺澄将自己微微发凉的指尖折回掌中,“细作有了感情,是最麻烦的事情,只不过眼下倒还能应付了过去,只是,若她做了任何能伤到祈祯的事情,我绝不会手软。”
  这样的神情,跟往日里温婉贤淑的邱艺澄极不相似,香穗紧紧握住她微微发抖的双手,恳切道:“小姐放心,晨曦阁那边,奴婢日日派了人盯着便是,她木棉再怎么得意,终究也翻不出小姐的掌心去!”
  太液池边,朱祈祯与孙传宗并肩而行,十二月初的天气,寒凉之意已然是弥漫开来、几乎避之不及,鹤毛大氅的立领风毛在风中微微抖着,如枝头探出的早梅。
  昨日是第一场雪,初雪新薄,如细碎的棉絮零落,冬日里的枯枝光零零的,甚为煞景,紫奥城便用绢花制成花叶点缀,由了薄雪染就,如朵朵白梅绽放,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走了许久,孙传宗终是幽幽叹息,拂了拂大氅上的落雪,淡淡道:“二夫人近日可好?”
  朱祈祯默默看着太液池粼粼的波光,似在喃喃自语:“还好。”
  孙传宗转眸瞥他一眼:“若是好,你也不至于连着几日都无精打采。”孙传宗顺手接过一片于风中飘落的枯黄树叶,细细一捻,又随手抛却,“已是冬日了,就算这树叶当初再怎么繁茂浓密,如今也不过掩落尘土的下场罢。”
  朱祈祯静默片刻,只低低道:“你我就如同这树叶一般,不过是别人棋局上的棋子,狡兔死,走狗烹,如今狡兔尚在,却已被怀疑至此。”
  初晨的阳光柔和地洒落,孙传宗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如细细描摹的水墨在那宣纸上化开,他停了脚步,只望着不远处斗拱飞檐、连绵不绝的宫殿,轻轻道:“你都明白了?”
  朱祈祯点一点头:“邱艺澄来神机营送饭是为着什么?还有那日,你我在后院长谈,是谁从那梨树之后转出?”朱祈祯缓缓摇头,“先是邱艺澄,再是木棉,如今我在府里,只觉得两双眼睛都牢牢盯着自己,真是百般的不自在。”
  孙传宗凝眸望向含章宫的方向,一字一顿道:“你要知道,越有用的人,往往被人利用得越惨。琳妃与梁王这盘棋,眼下胜负未分,既已到了这个地步,就不会有握手相欢、前嫌尽释的道理。蜀道再难,既然已经走了一半,也终究得把它走完。”孙传宗转眸迎上朱祈祯的目光,忽而淡淡一笑,“我师傅曾告诉我,有的路,既然已经选择,就不要再回头。人也是一样,放开了就不要再记得。”
  朱祈祯微微一震,正待说话,忽然神色一凛,忙拱手行礼道:“小主万安!”
  孙传宗急忙回头,却正对上芙蕖娘子傅宛汀一双妙目,也匆忙行礼。
  傅宛汀披着柳叶合心纹饰的云肩,精致的立领愈发衬得她容貌秀丽,她缓缓走下步辇:“两位大人免礼。”语毕看了孙传宗一眼,施施然道,“我有话跟你讲。”
  徐行数步,傅宛汀见四下无人,方低低道:“想法子帮我弄些红花来。”
  仿若一卷冰浪迎头痛拍而下,孙传宗激灵灵一冷,脚步不由一滞,傅宛汀的话却又却直追耳边:“不要停,继续走。”
  孙传宗忙跟上傅宛汀的步子,却见傅宛汀镇定自若,仿佛事不关己,且惊且疑,也只有压低了声音问道:“好端端的却是为何如此?”
  傅宛汀目不斜视,清冷的语调如冬日覆于衰草的薄霜:“我不想怀上他的孩子。”
  “但这毕竟是你得宠晋位的希望。”
  “我并不稀罕。”傅宛汀静静望他一眼,如平静不起涟漪的湖面,“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是明白我的。”
  孙传宗心中惶急,紧紧攥住了袖口,忍不住再次劝说:“后宫的日子很难熬,你有了孩子,多少可以好过一些。”
  傅宛汀眉心微蹙,缓缓摇头:“怀得上孩子,却未必能顺利生下来,生得了孩子,却未必能平安养大。与其如此,倒不如一早就断了这个念头,或许还能得到些许平安。”傅宛汀停下脚步,微微侧首望着身后,“前些日子,你日日醉酒,现在可醒过来了?”
  孙传宗低低一叹,尾音绵长:“你知道了。”
  傅宛汀浅浅一笑:“身在后宫多年,我最擅长的便是揣度人心,也正是靠着这种本事,我才能活到现在。所谓荣华加身,恩宠不衰,对我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梦只是梦,事实却是事实,就像你刚才走过的这段路,既然你已经走前了那么多,根本不值得为他回头。”
  孙传宗微微一怔,目光朦胧,似有无数的流年岁月在眼前流转,低低道:“就算你说的再有道理,但他终究救过我一命。”
  傅宛汀沉默许久,却只化为怅然一叹:“当初你毅然赴京,对我说的也是这句话,你是我祖父收的最后一个徒弟,也是他最喜爱的徒弟,但事到如今,我只能告诉你一句,很多事情,开头总能美好,但结局却极可能惨淡收场,不可能的事情便不要去想,你们二人,原本步伐就不一样。”
  孙传宗怔忪片刻,却见傅宛汀悠然转身:“琳妃提醒过我,不要与你多见面,我却总是放心不下,我的妹妹傅宛涵不日将会进宫陪伴,你的身边,的确是缺了个可心的人。”
  傅宛汀翩然离开,带起的风如幼燕般扑过孙传宗微微发白的面色,愣神的瞬间,朱祈祯已然几步追了上来:“她与你说了什么,怎么神色这样不好?”
  孙传宗退开一步,淡淡道:“她是我的同乡,你自是知道的,不过是闲聊几句罢了。”
  城南朱府,邱艺澄款步进了晨曦阁,脸色阴沉如雾霾弥漫,木棉忙起身离座,恭敬道:“夫人安好。”
  邱艺澄也不看她,只挥了手让人下去,冷冷道:“你嫁入朱府不过月余,却已进宫数回,怎么,是晨曦阁不如含章宫住得舒服么?”
  木棉一惊,忙陪笑道:“妾身不敢,只是含章宫也相当于妾身半个娘家,回宫,只是拜见琳妃娘娘而已。”
  邱艺澄微一凝眸,刻薄的笑意在唇边绽开:“琳妃娘娘是嫌伺候的人手不够么?”
  木棉不意邱艺澄这般挑衅,却也不恼,只淡淡一笑:“夫人这话错了,含章宫的恩宠向来除了关雎宫无出其右,若是夫人认为含章宫人手不够,那是把摄六宫之事的琳妃娘娘置于何地?”
  邱艺澄嗤的一笑,扬眉道:“不用拿你的主子来压着我,说到底,你能进朱府为侧室又如何?朱府,永远只有一个嫡妻。虽然你还比我大上四岁,但在我面前,你不也依然得恭恭敬敬称一声,‘夫人’。”
  木棉双手一摊,莞尔笑道:“夫人说的极是,只是妾身嫁入朱府以来,并无对夫人不敬啊。不过,妾身倒也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夫人虽是年轻,但城府极深,看来,在府外的温婉贤淑只是装出来的罢了。”
  邱艺澄端过桌上的茶盏轻轻一嗅,嗤笑道:“我只是跟什么人说什么话罢了,不如你察言观色,做得这般细致。”语毕,邱艺澄紧紧迫住木棉镇静的双眸,“只不过,今日我要把话说在前头,我虽不明白你用心如何,但是,若你敢做出什么对不起大人的事情,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木棉一愣,已然明白邱艺澄并非轻易能糊弄过去的女子,不由暗暗惊叹她素日里做的功夫,在入府前与她几次照面,只以为她是弱柳扶风般的女子,不想心思剔透不说,如今看来,倒也确是有几分狠辣的手段的,倒也算是应和了她武将世家出身的身份。
  木棉微一沉吟,已然换了端肃的神色,正色道:“夫人疑我,我自是无话可说,只是,不管你相信与否,我也只有一句话,我既是朱府的人,便没有叛了大人的道理。”
  邱艺澄凝神片刻,终是缓和了脸色:“但愿,你我永不会有那图穷匕见的那一日。”
  第六十三章  试拂铁衣如雪色(1)
  试拂铁衣如雪色(1)
  初雪过后,一阵寒过一阵,冬日的气息是越发凝重起来,每每黄昏至夜间,风声霍霍,似呼啸的巨兽在紫奥城内奔突嘶鸣,其声甚为可怖,又兼之连着几日的鹅毛大雪,整个紫奥城是粉妆玉砌不错,但因了积雪未清、路滑难行,朱成璧便免去了六宫妃嫔每日的晨昏定省。
  关雎宫,偏殿比翼堂,临窗下铺了两架连理攀枝的梅花檀木香妃长榻,中间设了一对小巧的梅花式光素漆案几,放了热酒小吃,三只青花玲珑瓷的酒杯斟满了甜香的酒液,色泽金黄诱人。墙下一溜鎏金暖窖里烘出来数本天香山茶,红胭胭的花瓣丰满若丝绒,被暖气一熏更透出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清幽香气,朱成璧执了羽扇缓缓扑着那缕缕香雾,只觉得数日间疲倦的一颗心都是舒畅了许多。
  舒贵妃懒懒倚着金丝勾玉棉的软垫,着一袭雪青色宫装,只以银线疏疏绣了几朵桐花,倒是格外的清雅宜人,她笑着剥了指间的一枚金橘递给弈澹道:“这样也好,琳妃姐姐倒得了空带了淩儿与真宁来关雎宫,围着小火炉说说话倒有点像桐花台的日子了。”
  朱成璧笑着觑一眼弈澹,举起酒杯,轻轻一嗅那柑橘蜜露的清怡甜香,盈盈笑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真当是应景不过的了,只是,桐花台又哪里来的嫔妾?贵妃娘娘怕是嫌嫔妾多余吧。”
  舒贵妃闻言忙道:“哪有呢,琳姐姐这张嘴真真是说不过的。”
  弈澹亦是失笑,握一握朱成璧的手,摇摇头道:“也是朕素日里太宠着你了,看这油嘴滑舌的,怕是真宁那脾性都是学了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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