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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洗尘[快穿]-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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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要死了还不让我哭一下?”
  “唔,当然可以,但是留着你死的时候再哭吧!”贺洗尘冲他笑了一下,突然用仅剩的一点法力将毫无防备的孔阙推到雷云之外。
  拖他的福,雷云的范围已经缩小许多,至少无力攻击两人。
  “谢了雀儿!”贺洗尘双眼盯着头上蠢蠢欲动的翻滚的雷霆。他必须谨慎,最后一刻,躲得掉最好,躲不掉便护好要害。
  那银色的雷终于不再蛰伏,摧枯拉朽,咆哮着宛如愤怒的巨龙。
  ……能躲开吗?
  贺洗尘瞬时脚下用力。
  不行!保不住双腿!
  贺洗尘咬牙,声势磅礴的雷霆在黑夜中照亮他脸上果断发狠的神色。
  “老贺!!!”栽在地上的孔阙目眦欲裂,眼瞧着铺天盖地的雷罚轰然而下,突地一道青色身影疾驰而来,以身为盾,挡下全部攻势。
  那道身影在雷霆中挣扎,嘶声尖叫,最后变回原形,遍体鳞伤的青色巨蟒砸在地上,痉挛地抽搐着。
  刺眼的雷光照在贺洗尘怔然的脸上,泪珠突然从他发红的眼眶里掉下来。
  “柳宁!柳宁!”他冲过去抱着伤痕累累的焦灰的青蛇声嘶力竭:“抱衡!白术!抱衡!你们在哪里?!”
  他可以死,但绝不能接受别人为他而死!
  抱衡君远远听见贺洗尘悲痛的叫喊声,知道肯定是发生大事了,脚跟一软,差点站不住。孔阙面色凄然地跌坐在地上,抱衡君心中更加惊惧,扭头望去,见贺洗尘抱着焦黑的青蛇,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宁哥,宁哥怎么了……”
  白术脑袋一嗡,跌跌撞撞往前跑去,嘴里不断念叨:“我能救!我能救!”
  贺洗尘连忙给他让开位置,他浑身法力全无,将柳宁抱起来已经很勉强。
  白术慌慌张张拿出银针,手抖得不成样子,最后恨恨将自己的手咬出血才勉强镇定下来。连续扎了几个大穴,停止的心跳还是没有动静。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白术嘴唇轻颤,眼底忽的爆发出亮光,抓着贺洗尘的手道,“二哥,回去煎药!煎药!我、我有很多药!一定可以把大哥救回来!”
  贺洗尘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簌簌地流下:“我们回家,先回家。”
  “二哥,你信我,我真的可以!”
  “我知道……我知道……”
  贺洗尘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却恍然无知,竭力抱起青蛇,却听噼啪声响起,好像树枝在火堆里燃烧时的声音。
  “妈的,我还没死!”怀里的青蛇表皮忽然开裂,一层干燥的蛇蜕掉落在地上,露出里面鳞片黯淡的柳宁,“受了点内伤,死不了。”
  白术的声音哽在喉里,喜极而泣,软倒在地上又哭又笑。
  贺洗尘手抖地仔仔细细把人查看一番,心跳正常,呼吸虽然虚弱但均匀,一口大气松下来,脱力地倒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骂道:“妈的!完犊子玩意!混账东西!半条命都没了还逞什么能?”
  “哼!我柳宁会出什么事?”柳宁捂着胸口咳了两下,“别忘了,你还欠我八百两!”
  贺洗尘踢了他一脚:“明明是七百九十九两六百一十六文!”
  孔阙出了一身冷汗,手脚无力地背靠大树喘着粗气。
  虚惊一场的抱衡君连滚带爬好歹跑到这边,见他们虽都受了伤,但性命无虞,登时破口大骂,骂天骂地骂不知死活的黄鼠狼和青蛇。
  “抱小衡你歇一歇,来,背我一下,没力气走路了。”贺洗尘抬起疲惫的手臂。
  抱衡君骂骂咧咧地抓住他的手把人往背上一放,白术也将柳宁背了起来,孔阙在前方招呼着他们,五人慢慢地往五仙小筑走去。
  “你玩命啊!”抱衡君听贺洗尘讲了事情始末,没好气吼道。
  “也还好。”贺洗尘含糊说道,其实他一开始是打算舍了这一双腿和一双手的,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讨骂。
  “雀儿,你没事吧?”
  “比你好点。”孔阙闷声说道,他漂亮的羽毛全都毁了。
  “宁哥儿,这次真的——”
  “你别说话!我不想听这种话!”柳宁撇过脸,顿了一下又说道,“你知道错了吗?”
  贺洗尘笑了一下刚想回答,突然蹙起眉。
  抱衡君本来还高高兴兴地背着人回家,脸上一凉,他抬手抹了下——是血。
  “……老贺?”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贺洗尘口中涌出来,好像挡不住的峡口,没一会儿便打湿了抱衡君的衣服。贺洗尘捂着自己的嘴巴,血腥味充满他整个胸腔,呛人得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每说一个字,便有更多的鲜血涌出,沿着脖子将杏衣染成红色。。
  “二哥,你别说话,你别说话!”白术用银针封住他的几处大穴,慌声道,“快回去!”
  “不应该啊!明明、明明雷罚已经抗过去了!”柳宁按着贺洗尘的手,粘稠温热的血液从他指缝流出,他恶声痛骂,“天道!该死的天道!”
  贺洗尘却好像浑不在意,揪了下他的衣服,虚弱道:“我知道错了……”


第40章 似是故人来(6)
  承平县的衙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准打杀黄鼠狼。在孟广陵任职的五年期间; 衙役们总能看见一只黄鼠狼背着小竹篓跑来跑去,里面或者是一丛幽香清远的兰草; 或是一块压成团的茶饼。
  韩江雪照例在花园中除草浇花; 听见窸窸窣窣的敏捷的脚步声; 便知道是谁来了。她将水瓢放回水桶里; 擦干手道:“小兰客,你又来了。”
  黄鼠狼两脚站立,从花盆后走出来; 老气横秋道:“小江雪; 我的年纪做你的曾曾曾祖父都不止。”
  “噫耶,此言差矣; 我看好友你性情天真可爱,分明是玲珑剔透的孩童。”韩江雪笑道。
  “要这么算,我看小江雪你便是腹黑善断的女妖怪,还是抱衡那一属的!”贺洗尘变成人形,道,“广陵呢?”
  “公务繁忙; 正在和卢先生商讨粮价的事。”
  卢照悯在旱灾那年便展现出惊人的算术天分,县里有些难搞的烂账,只能找他出马。
  “真可怜。”贺洗尘虚伪地摇摇头,“那这壶罗汉果茶只有我们两……不对,是三人独享了。”他扬声道; “阿蔹; 出来吧。”
  韩江雪捂着嘴轻笑:“阿蔹姑娘总是跟在你身后; 我猜猜,等一下白术大夫该来了,抱衡先生若找不到你们,肯定也得上我这来瞧一瞧。差点忘了,不知道上次柳先生是拧着谁的耳朵回去的?”
  贺洗尘嘴角抽了抽,道:“好像是抱小衡吧!”
  “三哥要知道你这么诬赖他的名声,不又得整天往你门口丢松果。”阿蔹从容不迫现身,坐在石凳子上,朝韩江雪颔首,“有礼了,夫人。”
  “那敢情好,来福儿不是喜欢松果吗?我给他送去!”贺洗尘道。
  说起这个来福儿,白蔹子和韩江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温垚在承平县落户后,何其言又生了几个大胖小子,每个人的名字都取得极其文雅高远,让人不禁怀疑大儿子是不是亲生的。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天,天色渐暗,贺洗尘二人便向韩江雪告辞。走出宅邸不远,便听见疲倦的孟广陵回到后院,夫妻俩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
  大朵大朵的云霞在天空舒展着,华灯初起,第一颗星星在天上开始闪烁。
  “阿蔹,我累了。”贺洗尘忽然抱歉地朝白蔹子笑了笑。
  白蔹子眼睛一酸,勉强挑起一个笑容道:“无妨,二哥,我带你回家。”她抱住支撑不住变化原形的贺洗尘,一步一步走回五仙小筑。
  天道的惩罚远不止三千雷劫。贺洗尘的身体开始快速衰败下来,找不着原因,从每天每日的呕血,到现在的气力不支,抱衡君终于打得过他了。不过抱衡君宽宏大量地表示,他对老二的位置不感兴趣。
  贺洗尘倒是无所谓,依旧和从前一样闲散度日,只是有时见他们难过却拼命掩饰的模样,心里总是十分愧疚,只能搜肠刮肚,找些趣事逗他们开心。
  “听说雀儿和抱小衡在楚腰馆一掷千金,就为了博春山姑娘一笑。”他忽然想起什么眯着眼睛说道。
  “嗯,最后春山姑娘好像看上了一个清贫的苏姓书生,但那书生好像只是参加诗会去,便婉言拒绝了。”
  “哈哈哈哈!等抱小衡回来我一定要狠狠地笑话他!”贺洗尘道。
  白蔹子道:“依三哥对你的了解,大概要有一段时间不会到五仙小筑来了。”
  “哼!我直接打上门去!”贺洗尘冷哼,为了嘲笑抱衡君一顿他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白蔹子忍俊不禁:“二哥高兴就好。”
  ***
  大雪压青松,五仙小筑里却暖和得很,单是暖炉就两个,更别说柳宁还摆了个小型聚阳阵,屋外冰天雪地,屋内春色怡人。那一树桃花开得异常热烈,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傲雪凌霜,不知情的人恐怕要以为是梅花。
  贺洗尘的脸色十分苍白,仿佛冰霜捏成的雪人,没有半点血色。他围着鹤氅,手上抱着暖炉,懒洋洋地窝在躺椅里。
  兄妹五人围着桌子坐下,白术沏了一壶西山白露,俊秀的眉眼在沸水中蒸腾而起的白雾氤氲下,有一种朦胧静好的美感:“倒是许久没聚在一起了。”
  “白小四,你坦白说,你是不是想我了?”抱衡君红衣似火,整个人好像燃烧起来的火焰。
  白术轻飘飘撇了他一眼,道:“三哥今天应该没喝酒才对,怎么大白天的又在说胡话。”
  “怼的漂亮!”贺洗尘十分捧场地喝彩道。
  白术谦虚:“是二哥教得好。”
  抱衡君气结,气呼呼地将眼前的西山白露一饮而尽。
  “这几天喝太多茶了。”贺洗尘吹了吹热茶,喝完后言语中若有所指。
  作壁上观的柳宁掀了下眼皮,冷冷道:“你不能喝酒。”
  旁边练字的白蔹子端端正正地在纸上写上「忍」这个大字。她比柳宁更紧张贺洗尘的身体,绝不容许有丝毫差错。
  “唉,我本来也不是好酒之徒,但宁哥儿你越不让我喝,我的酒瘾就越大。”贺洗尘振振有词,委屈道,“这戒酒也得循环渐进,不能一下子就把我的路都堵死啊!”他隐蔽地撞了下白术的膝盖。
  白术的心脏跟着膝盖跳了一下,咳了咳道:“二哥言之有理,大哥,你看——”
  贺洗尘点头,又不动声色地撞了下抱衡君的膝盖。
  抱衡君眉毛一挑,心想好啊,刚才还和白小四一起损我,现在就变脸让我帮忙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随即露出一个做作的灿烂笑容,一只手亲热地揽过他的肩膀:“就是嘛!咱们贺二爷都撇下面子求咱们了,阿蔹、宁哥你们便行行好,这酒瘾要是上头,他要是偷偷跑出去找酒喝,岂不更糟!”
  “哦?还跑出去喝酒?”柳宁顿时面色不善。
  贺洗尘一脸看汉奸的不屑模样,道:“抱小衡,你的话术也太拙劣了!”然后转头义正言辞道,“报告组织!我要举报!这只狐狸昨天叫我和他一起去逛楚腰馆!”
  抱衡君一下子跟踩了尾巴一样跳将起来:“我哪有!你血口喷人……狐!”
  贺洗尘意外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刚才说谎了,但是,一个月前那次绝对是真的!”
  “一个月前?妈的一个月前我、我……”抱衡君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心虚地后退一步。
  他还真的做过这样的事!那个时候他刚才楚腰馆回来,醉意朦胧,见贺洗尘百无聊赖地在门口看雪,半是嘚瑟半是怂恿地叫他和自己去喝酒。
  “这雪有什么好看的?”抱衡君也是醉得不清不楚了,变成一只火红的狐狸,大着舌头趴在他的膝盖上。
  贺洗尘冰凉的掌心一下一下撸着他身上光滑的皮毛:“我不是在看雪,而是在看花。雪花,也是花儿啊。”
  “嗯……无聊。”
  贺洗尘笑了笑,没说话。
  抱衡君打了个酒嗝,从嘴里吐出一丝红色的气息,娉婷袅袅地飞到了挂着冰凌的桃花树里,一瞬间树影摆动,抖落积雪,从枝节里吐出万千绿叶红花,盛放得昳丽稠艳。
  “这才是花嘛,送给你了。”抱衡君那张狐狸脸上露出痴痴傻傻的笑容。
  贺洗尘愣了一下,低声笑道:“谢谢你啦,抱衡。”
  “谢什么谢,改明儿我带你去楚腰馆,那里的花才真正好看。”豪言壮语说完,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
  “想起来了吗?”贺洗尘问。
  “啧!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柳宁啐了一口,宽大的袖子忽然扫过桌面,一个酒壶和五个酒杯正正好摆在桌上,“「佛不度」,今天每人只准喝一杯。”
  “宁哥儿真大方!”贺洗尘竖起大拇指,这还真的不是反话,佛不度是柳宁最心肝宝贝的酒,能拿出来闻一闻都是奢侈。
  白蔹子虽不甚赞同,但见他们都兴致勃勃的模样,也不忍泼冷水,只道:“今天的药全都得喝完。”
  贺洗尘想起那千奇百怪的味道,不禁哆嗦了一下,苦哈哈地点头。
  佛不度和普通的白酒看起来没什么区别,质地清澈,但闻起来却醇香许多,若是凡人,恐怕登时得醉了过去。饶是贺洗尘,也不禁有些目眩神迷。
  他刚想举杯,忽然脑袋一炸,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靠!老贺!黄皮子救命啊!]
  贺洗尘蹙起眉头说道:“雀儿好像遇到危险,千里传音给我求救!”他将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凝神守一,点在眉间,问道:[雀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哪里?]
  [阎山!快来救我!我他妈遇到大麻烦了!狮子精,豹子精,老虎精,竟然还有蜘蛛精!]
  [我靠!你怎么惹了那么多人?]贺洗尘也是服了他惹事的本领。
  [大概是因为我抢了他们的压寨新娘吧……]
  [……再见!]
  [别啊!救我!咱们过命的交情啊!]孔阙哀嚎。
  贺洗尘叹气,以他的身体状况是没办法去掺和的,只能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诸位兄弟。
  “那个闯祸精!”抱衡君骂了他一句,看在他帮过贺洗尘的情面上才站起来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出手相救了!”
  “走吧,速战速回。”柳宁颇有黑道大哥的风范,往前一站自带鼓风机。
  “我看那边人挺多的,小白和阿蔹也去帮忙,别落了下风。”贺洗尘道。
  “可是——”
  “我就在家里,有什么好可是的。”
  白蔹子犹豫了一下 ,道:“那我快去快回。”
  “嗯嗯,去吧去吧。”贺洗尘好笑地看着她一步三回头,手指搭在躺椅扶手上,望着一树桃花,哼着黄梅戏乐悠悠地等他们回来,却突然一抖,熟悉而恐怖的窒息感袭上心头,好像心脏瞬间沉入无边无际的深海中。
  贺洗尘有时候会想,为什么只有他在永无止境地轮回?他没做过感天动地的大好事,也没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世界按照它的秩序运行着,却独独忽略他这个漏洞。都说众生平等,既然如此,就算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漏洞,麻烦你也给我补上啊!
  年岁渐长,贺洗尘也忘记这些问题,反正死亡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等哪一次他彻底消散在天地间,不再醒来,大概也是无关痛痒。
  “即便这样,至少也让我好好告个别啊……”贺洗尘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他还想和众位兄弟喝上一杯佛不度,还想和他们再说说话,可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即将离去,却无可奈何。
  你们快回来啊……
  *
  阎山往五仙小筑的山路十分崎岖,中间隔着一座县城和一片松树林。孔阙将妖怪们掳来的美貌少女送回家,便跟着柳宁他们一同前往五仙小筑。抱衡君和他性格相似,却水火不容,碰到一块不互相挤兑就不痛快。
  “你们俩别吵了!”白蔹子忽然急躁地打断他们的互怼,抓着白术的手,“我总有点心慌。”
  “别自己吓自己,二哥在家里等我们。”白术安慰道。
  行近五仙小筑外,却见幽深的小径上两个身着艳色胡服的熟人踩着积雪缓缓而行。
  “七爷八爷,你们怎么在这?”柳宁惊疑不定,心中一沉,“难道?”
  “不是不是,我们休假,便上来找你们喝酒!”范无救连忙说道,提起手中的酒壶,“地府特产黄泉之水兑孟婆汤 ,那滋味,谁喝谁知道!”
  “老贺最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谢必安笑道。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白蔹子道:“二哥肯定会很高兴。”
  七人同行,还未踏入小筑,衣衫不整的孔阙便一手推开柴门嚷嚷道:“老贺!我来了!”
  无人应答。院子里的桃花纷纷落了一地。
  “二哥许是累了,睡了过去。”白蔹子勉强笑了笑,急奔过去,见贺洗尘躺在椅子里,闭着眼睛,手里还拿着一个空酒杯,顿时安下心来。
  “老贺醉了?”抱衡君轻轻将酒杯拿下来,余光瞥见桌上白蔹子练字的纸上写着一行小字。
  ——我想我等不到你们回来了,便先将酒喝了,莫怪。
  青花酒杯摔在地上,破碎的那一刻像极一朵盛开的花朵。
  白术急急摸上贺洗尘的脉搏和心跳,猛地阖上眼睛,神色悲痛。
  范无救本就透着股死气的脸色更加苍白,混乱道:“不对啊,生死簿上没有说今天是他的死期!”谢必安祭出招魂幡,苍茫的天地间却没有他要找的游魂应召而来。
  “老贺!老贺!老贺……”
  柳宁站在三步之远,怔怔地看着躺椅上面色安详的贺洗尘,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最后叹气一般笑了笑:“他倒是死得干净,欠我的八百两银子还没还清呢……错了,是七百九十九两六百一十六文……”
  白蔹子伏在贺洗尘身上痛哭:“二哥醉了,他只是醉了。”
  ***
  一百一十三年,人世间依旧按照它的轨迹行走,没有因为一只找不到魂魄的黄鼠狼停下脚步。
  抱衡君稳重了许多,被白术和白蔹子拘在五仙小筑里学了一点医术,实在无聊得紧,硬是将人拖了出去,到县城里解解闷。
  光阴会将一切伤痛都抹平,如今他回想起那个老是损他、老是和他一起惹柳宁生气的贺洗尘,嘴角都会浮现出笑容。在他的记忆里,那只臭黄鼠狼依旧是鲜活、温暖的,可恶至极。
  “阿蔹,你看,那边的酸枣糕好像很好吃!”
  “哎,白小四,咱们给宁哥买一点酒曲回去吧。”
  他东看看西逛逛,眼睛不看路,忽的和一个瘦弱的灰衣书生撞上。
  “没事吧这位先生?”他连忙将人扶住,问道。
  “无碍。”书生轻笑,手中牵着一个小女孩,叫道,“若渊,道存,别跑太远了。”便带着三个小孩沿着大街一路走下去。
  抱衡君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前头的白术发现他的异样,回首问道:“三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他转身去看灰衣书生的背影,道,“他笑起来,可真像老贺……真好……”


第41章 善哉善哉①
  苦禅寺的清晨总是十分静谧; 除了木桶落入井中的水声,便只有万物生长的呼吸还有突然扬起的少年高昂的声线。
  “宝镜; 宝镜; 快点起床; 我们还要去赶早市呢!”林和犀如同一阵夏日的清风呼啦啦地跳进贺洗尘的禅房; 一把将他身上的被子掀开,喊道,“宝镜; 快点!”
  贺洗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望了眼窗棂外,天空只现出鱼肚白; 灰蒙蒙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寅时。”林和犀见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便像小时候一样,一只手竖在胸前,一只手摸上贺洗尘的光头,道; “阿弥陀佛,宝镜师父,快点起床啦,要不然菩萨佛祖们要不高兴了!”
  贺洗尘被他吵得受不了,抓住他作怪的手骂道:“臭小子; 昨天是谁又惹来山下的姑娘; 又是谁给收拾的残局?”
  林和犀这才讪讪地收回手; 摸了下鼻尖:“我哪知道,我就只是夸了她们两句。”
  “哦嚯。”贺洗尘爬起来,将外衫穿上,头顶寸草不生,省了梳发的功夫,“您老人家这张嘴就消停消停吧!”
  “咦咦,我怎么记得昨天几个姑娘离开的时候,嘴里说的都是以后还要来找宝镜师父开解?”林和犀不怕死地继续调侃。
  贺洗尘把枕头扔过去:“滚!”
  “宝镜师父这是恼羞成怒了?”林和犀抱臂倚着门框,挑起雪白的眉毛,“长得好看不是你的错,但长得好看还身为一个出家人,四处拈花惹草的就不太好了吧?”
  贺洗尘给逝去的老和尚上了一炷香,理都不理这个嘴贱又话痨的林和犀。
  “也不知道比起江湖上那个赫赫有名的玉郎僧,咱们宝镜会不会屈居下风?……指不定那个玉郎僧只是徒有虚名呢?”
  他一贯说一出是一出,现下略微发红的眼睛迸发出明亮的光芒,银白的发丝在头上抓成一个松散的发髻,俏倬的面庞在熹光下露出一个跃跃欲试的笑容。
  贺洗尘还没搭话,林和犀忽然膝盖一痛,整个人朝前踉跄了两步。
  “哎呦呦!小花你轻点!”他做作地哀嚎起来,门外走来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清秀少女,见怪不怪地淡定帮贺洗尘压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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