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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4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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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会祈求君上饶恕他应该承受的刑罚,只求君上原谅他曾经犯下的错误。
  过关了!
  讲和了!
  只要我好好地认罚赎罪,我又可以和从前一样,安安稳稳地随在君上身边!
  下午谢茂所展露出来的不忍让衣飞石重新得到了安全感。哪怕君上说过还会“伤害”他,他并不觉得害怕。只要谢茂肯原谅他,他就觉得自己很安全,这种安全感甚至和真正的安全没什么关系。
  衣飞石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他没有忘记自己在下界之前就已是强弩之末。
  生命中最后的日子,还能安安稳稳地守在君上身边,若是还能替君上尽最后一份力……此生无憾。
  衣飞石的那一颗心,总是贴在谢茂的身边。若谢茂捧着,他就乖乖地待在谢茂的掌心,若谢茂无暇他顾,他就亦步亦趋地跟在谢茂脚跟。偶尔被踩上一脚,也从来不觉得疼痛。
  我原本就是君上的一件铠甲呀。千刀万剐,护主无恙。
  衣飞石收拾好厨房,洗漱更衣,照例上楼听差。
  谢茂冲水到十一点出来,见他跪在起居室里,明显是洗过澡了,浑身上下倒也穿戴得整齐。
  衣飞石平时穿得都挺随意,家里穿运动休闲风,比较正式的场合也是商务休闲,今天穿得跟盛世安全的安保人员似的,衬衣扣子一颗没落下,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大晚上的,腕上手表都没落下。
  这不像是晚上洗漱预备休息,是早上起床整理好穿戴,准备去上班。
  “今夜不必暖床。”谢茂说。
  “是。”衣飞石温顺地答应,“臣服侍君上安置。”
  “也不必了。你去吧。”谢茂转身欲走,想想又停步,叮嘱道,“将跪礼免了。”
  谢茂此时叮嘱免跪礼,实际上就是吩咐衣飞石,以后不用跪在门前等吩咐。随便找个地方坐着,或是自由活动也行。以衣飞石目前的修为,跪着听差其实不怎么难受,毕竟是修士。
  只是被谢茂关心了一句,他又忍不住心头狂跳:“臣谢君上。”
  谢茂转头回卧室,开了一盏小灯,静静听着。
  在起居室的衣飞石很快就离开了。他知道衣飞石不敢多想,他说不必暖床,不必服侍安置,衣飞石还留下做什么?难道衣飞石还敢强行闯进他的卧室么?进来做什么呢?
  ……走得也太快了些。谢茂在床边坐下,轻轻抚摩衣飞石昨天睡过的枕头。
  这是……
  小衣的味道。
  ※
  接下来的几天,谢茂与衣飞石的日子都过得相对平静。
  暂时了摆脱了上界各种纷至沓来的烦恼与事务,谢茂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适应这副皮囊,他每天都会花很长的时间用水流和阳光抚慰自己。衣飞石则负责照顾他的三餐饮食。
  二人见面的时间不能算太多,除了一起吃饭,阳光好时,衣飞石也会陪着谢茂晒太阳。
  偶尔谢茂会让衣飞石到跟前跪下,履行诺言——伤害他。
  大约是知道墙内的谢茂正满头包,外边这个谢茂动手缓和了许多,远没有初两日那么凶残。
  有时候是紧一紧筋骨,有时候是吃些症状痛苦的药剂,有时候就是单纯的罚跪。时轻时重,也不会持续很长的时间。
  衣飞石多半是不求饶的,以他的耐力,这些小惩戒实在不到忍不住要求饶的地步。
  直到被谢茂多看几眼,问他:“不疼么?”
  他才“不得已”吭哧吭哧寻找合适的气氛,开始求着谢茂,一句句说软话,祈求饶恕。
  惩罚结束之后,衣飞石都会松一口气。他除了自己收拾残局,将一切还原,将自己的冷汗或偶尔淌出的鲜血收拾干净,还会小心翼翼地看谢茂的表情。
  他希望自己领受的责罚能让谢茂满意,希望谢茂能领会到他认罪伏法改过自新的诚意。
  可惜,不知道是离开君上的时间太久了,也可能是与先生相处的时间太长迷糊了衣飞石的认知,他很难从谢茂的表情上判断出真正的想法,也不知道谢茂是否满意。
  除此之外,谢茂再也不曾让衣飞石去暖床,这让衣飞石彻底放下了心头大石。
  痛苦可以忍耐,不可言说的龌龊欲望如何忍耐?在谢茂明确表示不需要暖床之前,衣飞石已经准备好了镇静药剂。替君上暖床之前,他会先服药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颗药能让圣人冷静半年,药效非常霸道凶残。好在君上直接免了暖床这件事。
  衣飞石偶尔回想那个清晨,猜测着,或许是自己的丑态被君上撞见,见恶于君上了吧?
  不需要侍寝,也不需要暖床,衣飞石夜里就有很长的时间独处。他并不知道墙内墙外两个谢茂的纠葛,更不知道未来身边的人会发生何等变故,心中大石放下之后,衣飞石渐渐地接受了如今的生活。
  睡在楼下的客房里,骤然间孤枕独眠,衣飞石很难不想念熟悉的怀抱,火热的亲吻。
  圣人无梦。衣飞石连在梦中与谢茂重逢的机会都没有。想念时还得带着不敢回望的羞耻与惶恐。衣飞石总是命令自己打住,不许再想。然而,次日清晨醒来,手里总是会多出些东西……
  或是一枚装着冰魄珠的瓷扣,或是巴掌大的青玉简,偶尔还有一只泛黄的草折小船……
  全都是谢茂送给他的礼物。
  平时被他收在小世界里,不敢看,不敢想,不敢念。睡得熟了,潜意识镇压了显意识,心念一动,怀念渴望的小东西就从小世界里溜出来,乖乖地握在手里,方才睡得安稳。
  他总是慌慌忙忙地把东西收好,再三警告自己,你要仔细脖子。
  衣飞石不认为这样的日子很坏。
  虽然他失去了婚戒,常常要领受刑罚,可是,他毕竟还活着。
  他活到了君上降临的今天,他还能跟在君上身边不被驱逐,他的日子是带着希望的。
  与之相反。
  墙内的谢茂前途惶恐,眼前一片黑暗。
  外边的谢茂与衣飞石渐渐地找到了目前最合适的相处节奏,他们自认为“平静”的生活,把墙内的谢茂刺激坏了。
  衣飞石能接受时不时接受惩罚、忍受痛苦,其余时候安心服侍君上起居的生活,墙这边的谢茂接受不了!他捧在手心,放在心尖的小衣,竟然要过着将责罚当作吃饭喝水睡觉一样必不可少的日子!
  这让谢茂每时每刻都在焦虑和着急。
  时间那么快,今天的惩罚结束了,明天还会再来!
  他没有一个时刻能够安稳。
  每次听见衣飞石在外边跪着哭疼,满脸隐忍地哀求饶恕,谢茂就完全失去了思考的余地。原本出墙就是个毫无头绪的难题,还隔三差五地被衣飞石哭得闹心,谢茂差点想吐血。
  他越来越焦虑,无意识地用手在墙上扒拉,天天都想出去打爆君上的狗头——
  可怕的是,他知道这种逼迫是有益的。
  极度的压力之下,极度的焦虑之下,谢茂的脑子在疯狂运转,强压之下会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许多曾经想不明白的东西,就似一层飘絮,沾之即破。
  ……
  就在君上降临的第十六天,衣飞石承受了近十次或轻或重的惩戒之后。
  谢茂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出墙的办法。
  “当初为了彻底关住你,砌墙的同时我就设计好了,这道墙是不能被拆除的。”谢茂说。
  墙外的谢茂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讲述出墙方案。
  “但你和我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这道墙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你和我两个不同经历的意识彼此都不想融合——我不想变成你,你也不想变成我。墙,就是信仰。信仰是你和我的某种储备力量。”
  “你想吸收?”墙外的谢茂问。
  “我想过。但是,你不会准许我吸收这面墙。你不许我探知你的过去,不让我重新经历你的一起,因为你不想我变成你。同样的经历和选择不会出现两个结果。如果我吃了这面墙,出去之后,依然逃不过被你融合的命运——这一点信仰,不足以与你数万年功德相抗。”谢茂说。
  “那你想做什么?”
  “我把这面墙吞下去。”谢茂说。
  墙的另一边,谢茂看着墙内的自己,若有所思。
  “我不知道你最终追求的是什么……你想被我镇杀?我现在没有能力杀死你,取代你。但是,只要我把这面墙纳入自我意识之中,既拥有了出墙的能力,也能保证自己不被你吞噬。你觉得呢?”谢茂试探地问道。
  许久许久,外边的谢茂才摇摇头,说:“你不了解。”
  “那就说给我了解。”谢茂气急,两只眼睛熬得赤红,“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告诉我要出去,我怎么知道你想干嘛?若是想错了方向,岂不是缘木求鱼?”
  “圣人与圣人也是不一样的。”墙外的谢茂眼中漾起一片苍远辽阔,席卷诸天。
  那一刹那间,谢茂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若天地有私,秩序崩坏,整个世界就会化为齑粉。若圣人有私,人心生毒,这个世界同样会一步步走向败亡。上界封神之后,小小的仙官大帝伤心痛哭,地上就有倾盆暴雨,山洪地裂。
  若伤心的是高高在上的圣人呢?若圣人心沾尘埃,有贪嗔痴怒呢?
  若谢茂的修为不那么高深,对诸天诸世界的影响也不会那么深远,可是,他走得太高也太远了,一旦走入了终极,口吐天宪,执掌秩序,他心间微微一丝涟漪,都能对整个世界产生不可思议的影响。
  “你是在开玩笑吧?”谢茂看着神色疏淡的自己,“你都这样了……”
  他已经不仅仅是圣人了。
  他就等同于诸天诸世界,一旦陨落,就是灭世!
  “我说,你凭什么觉得,随便养个小号就能打神级大号?”谢茂狠狠拍墙,“这东西在你眼里是不是就跟玩儿似的?你不是身同世界,你牛逼大发了吗?那你脑子这么坑,就、就这个损招?〃
  “你和我都走在正确的路上。”外边的谢茂依然冷静,“我的凭借很简单,你就是我。”
  你就是我。
  这就是君上的凭借。
  所以,你这个小号,必须能打赢我这个神级大号。
  墙那边的君上转身就消失了。
  谢茂背靠着透明的高墙,没什么形象地叉腿坐着,指尖在膝盖上轻轻叩击。
  联想到衣飞石和铠铠说过的往事,可以得知君上是遇到了麻烦。人类一次次照着虫族的基因弯道超车强行进化,最终呢?据衣飞石所说,是遭遇了强敌,君上要灭世。
  可是,按照刚才君上的暗示,他都身同天地了,这世上哪里还有对手?
  君上想灭谁,谁就得跪。
  所以,君上遇到的麻烦根本不是外因,是内因。是他自己本身的问题。
  这才是君上设计“谢茂”出现的理由。他拿自己没办法了,这世上也不存在与他同级、能够对付他的另外一个势力,因此,能打自己的,唯有自己。
  这么说起来,小衣的记忆……很奇怪。谢茂将铠铠的说法,衣飞石的说法,理了一遍。
  衣飞石和铠铠描述中的君上,属于势力级别的厉害。换句话说,虽然厉害,但是可能被打败,被取代,还有别的势力联合起来,勉强可以与他分庭抗礼。
  可君上自认的实力已经超越了这种层次。他没有任何敌人,他的敌人只有自己。
  自从被关在墙里,谢茂一直在考虑外边那个自己的想法,只有明白了对方的处境,才能更好地获知对方的动机。然而,一直以来,他拿到的情报都是衣飞石和铠铠所交代的。在他想来,君上所面临的困难,也就是衣飞石所描述那一些,什么道德沦丧,人心荒芜,君上暴戾要灭世……
  现在他突然意识到,小衣和铠铠所描述的君上,与墙那边的君上,很可能并不是同一个。
  他们之间,很可能存在着一个不算很小的时间差。
  小衣记忆中的君上只是个普通圣人,墙外的那个君上……那是位身同世界的大圣人。
  大家考虑问题的层次,完全不同!所以,他辛辛苦苦挠了十多天的墙,考虑问题的方向就不对!难怪计划一次次被否决!


第682章 两界共主(196)
  衣飞石每天都会在群里发消息,偶尔发个朋友圈,明示自己过得很好,不需要担心。
  最初几条消息确实让宿贞和徒弟们都松了口气。
  谢茂突然翻脸不认人,衣飞石随着他神秘“闭关”,晚上清平和昆仑同时离开,回去的却只有清平一人,清平对校长宿舍里发生的一切缄默再三,无论谁都问不出来,次日登门拜访的岳云对发生的一切也是守口如瓶……
  所有人都焦头烂额、一头雾水且无比担心的情况下,衣飞石开始在聊天群里发消息,发各种看上去相对平静的朋友圈,至少代表他是安全的。
  可是,接连大半个月,全是衣飞石一个人在发消息,这就显得很诡异了。
  衣飞石发在朋友圈的几张照片,也只有食物、花果和院子里的景色,偶尔发一张自拍,也是他独自一人,镜头里远处近处,都看不见谢茂的影子。
  就好像谢茂根本不存在一样。
  谢茂不能算是重度网瘾青年,不过,和大多数人一样,他的手机总是揣在口袋里。
  他有做人师父的自觉,徒弟们不在身边,遇见弄不明白的事情网上找他,他有空得指点两句。
  更何况,谢茂还喜欢刷微博。
  他最喜欢在微博里搜索关键词,看粉丝各种花式对衣飞石大拍彩虹屁,热衷于给所有夸衣飞石的微博疯狂点赞,如果遇到有人对衣飞石指指点点内涵贬损,他就会把人家的ID复制下来,马上发给童画——童童快去给石老师报仇!
  除此之外,他还会用小号登录,欣赏阅读自家CP粉写的同人小说,遇到喜欢的文就疯狂打赏!
  谢茂的小号,那位名叫“衣生锁爱”的“壕太太”,一直是谢石CP粉圈里的传说。毕竟,人有生之年,能见过几个给同人文打赏六位数的壕?咱圈里那位“衣生锁爱”太太的兴致来了,拿着手机翻小说慢慢看,一天能断断续续地打赏十七八篇啊!
  谢茂常常私敲容舜:“小号钱包没钱了。”
  堂堂小容总裁天天被师父当助理使唤,师父亲自吩咐下来的活儿,他还不敢交给底下人做,非得亲自安排,不得已放下一切工作,先给谢茂把钱充上。心中还挺纳闷的,微博上能花什么钱呢?
  别人或许不知内情,容舜和童画这被差遣得团团转的小夫妻俩心知肚明——
  谢先生哪可能离得开社交网络?
  君上降临之后,手机那可怜的小东西失了宠,耗光了所有电量,放在床头柜上,久久没人去动。
  谢茂一夕之间就从社交媒体上彻底消失了。微信找不到他,微博找不到他,电话打不通,短信不会回……他突兀的消失搭着衣飞石的孤独自拍,让徒弟们的担心与忧虑与日俱增。
  童画安慰容舜:“还在一起,没分居呢。以前吵架不还分手了大半年?”
  这是说当初斩前尘时,衣飞石逃去轮回池、谢茂离家远走昆仑万神宫的往事。
  容舜跟随谢茂、衣飞石的时间最长,隐隐觉得童画的判断不大对,今次遇到的难处非比寻常。可是,他也很了解自己的同父兄长,衣飞石从聊天软件传递出来的消息,就是不让任何人多事。
  容舜不信任童画的直觉与判断,却必须信任衣飞石的指示安排。
  宿贞也一直按兵不动。
  综此种种,容舜不仅自己耐着性子静观其变,还得负责安抚石慧与刘奕。
  石慧和衣飞石童年高考,衣飞石已经毕业了,石慧也已经长成了彻彻底底的大姑娘。她在京市读了两年书,半道休学,直接到修真大学祷院报到,很顺利地踏上了修行之路。
  衣飞石指示铠铠把徒弟们都打发走,容舜和花锦天是被打发了,石慧和刘奕哪里肯走?
  石慧本身就在修真大学读书,刘奕带着小傀儡往石慧的宿舍一蹲,两人天天合计“我哥哥(师父)到底怎么样了”,这个哄,那个摁,还有宿贞疾言厉色训斥了一顿,两人好歹是安分了半个月。
  然而,石慧与刘奕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这两人是家中最最不服从所谓纲常礼数、凡事都要告诉你“华夏人民站起来了”的孩子。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去看看!”石慧宣布。
  刘奕闻言跟了过来。
  他和石慧不一样,石慧担心归担心,并不担心谢茂有恶意。
  刘奕则在昆仑印归器的当天开始,足足准备了半个月的战斗物资。他的储备中,有各类符箓、咒书,急速补给的能量汽水、药丸,拘役来的鬼头、戾魂,他还拉拢了懵懵懂懂的毛绒绒和书灵。
  石慧是去探问情况、讲道理。
  刘奕则已做好了战斗准备,连他的小傀儡都被重新炼了一双刀臂。
  原本应该阻止他们的铠铠却意外地没有出现。这时候的铠铠,很恰好地离开了修真大学。
  两个人搭上一具傀儡,气势汹汹地往校长宿舍走去,走到半道,依稀能看见谢茂居住的小别墅,离着还有一段距离,石慧就有点腿软,转身问刘奕:“咱们空手上门也不好吧?我去买点水果。”
  刘奕:“……”
  不得已陪着石慧去买了水果,刘奕扣着攻击符箓的手被强行塞了一提牛奶,小傀儡刚猛凶勇的刀臂也挂上了两个菜篮,里边装着大包小包的新鲜蔬菜。
  这时候石慧才重振旗鼓,朝着校长宿舍走去。
  她挑了个午饭时候。
  这一天阳光明媚,谢茂在屋外的小院里晒太阳,衣飞石在厨房里做饭。
  “谢哥哥,呵呵,”石慧很狗腿地打招呼,把水果献上,“你和我哥好久没出门,我这不是怕你们没菜吃,送点吃的来……”
  谢茂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了刘奕身上。
  刘奕居然也毫不示弱地抬头看他,旋即举目四顾,似乎在寻找衣飞石。
  厨房里的衣飞石听见动静,匆匆忙忙出来。
  往日衣飞石和谢茂是情侣夫妻,他的妹妹和徒弟到访,谢茂当作自己人招待是常理。
  如今身份不同,一切关系就不对了。从前是爱侣,如今是君臣。他的客人,谢茂肯招待是赏给他情面,若谢茂不想招待,他的客人却不请自来,失礼的固然是不速之客,衣飞石身为臣下也有不守本分、肆意僭越的罪责。
  石慧才想叫哥哥,就见衣飞石走到谢茂跟前,低声下气地赔罪:“先生恕罪。”
  气氛非常古怪。
  石慧憋在嗓子里的那声“哥哥”又梗又痒,还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困惑与愤怒。
  她少女时就仰慕过谢茂,成长过程中也接受了无数来自谢茂的关怀。衣飞石对妹子的爱很含蓄,还有点旧派男女大防的顾忌,一直不能算很亲近。
  谢茂就不同了,打从谢朝开始,他就喜欢通过宠爱衣飞石在意的人来讨好衣飞石。
  谢茂本身未必多喜欢石慧,可是,为了讨好衣飞石,他对石慧一向温柔爱护。
  在石慧的成长过程中,英俊帅气、说一不二权威极大还关心她成长的谢茂,很容易就填补了父亲的位置,哪怕二人年龄没有相差几岁,她还“追求”过谢茂,可有人说谢茂是她的家长,她绝不会反驳。
  现在家长翻脸了。
  会坐在她身边,给她讲古今故事的谢茂,突然之间就变成了陌生人。
  “不碍的。”谢茂自认为对衣飞石很温和,还破例对不相干的小丫头说了话,“既然来了,留下来吃顿饭吧。”他对衣飞石的徒弟一向高看一眼,还曾经把徐莲背在背上呢。
  可是,衣飞石一句请恕罪,谢茂一句不碍,就把二人的关系坐实了。哪家亲戚上门了,妻子要对丈夫请罪?丈夫还要表示大度,说你家来人就留饭吧,没关系?这不是家里人该有的对话方式。
  石慧和刘奕被衣飞石带进屋内,谢茂想起刘奕那双鬼眼,翻身继续晒太阳。
  等了这么久,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你是不是和他分手了?”石慧问。
  衣飞石指点刘奕和小傀儡把提来的蔬菜水果牛奶放下,修真大学里供应的蔬果都是种植系灵修耕耘的产物,也就是刘奕拎来的那箱牛奶是世俗的大路货,其他东西,衣飞石都能端上餐桌。
  当然,他和谢茂也不缺吃的。两人都有小世界,什么都不缺。
  “不要胡说八道,这件事以后也不许再提。”衣飞石给她看自己光秃秃的无名指。
  他的骨折也已经痊愈了。衣飞石认为,君上确实已经不再记恨自己。可这件事想要过去并不容易,这个世界有机会接触娱乐圈的人,几乎都知道他和谢茂结婚了,任何人提及那场曾经甜蜜的婚姻,衣飞石都是一次心惊胆战的恐怖。
  石慧知道衣飞石手指骨折的消息,也知道他婚戒不见了,对此并不显得很震惊。
  这些天她已经想了很多遍:“那你和他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分手还是朋友这种事情不存在的!如果还相爱就不会分手,分手就是怨侣!勉强生活在一起也是互相折磨!”
  衣飞石被她两句话惊住了。他突然发现,他很难和石慧解释自己与君上的关系。
  “我知道你喜欢谢哥哥。对,谢哥哥是很好,长得好看又温柔,还特别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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