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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浮城-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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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的时候,白镜堂张琬琰夫妇正在卧室里关起门来在吵架。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张琬琰在那里大发脾气。
  吵架的缘由; 自然还是白镜堂之前借出去的一千两银子。
  前日是柳氏那个兄弟答应还钱的日子; 没想到到期了; 柳家的嫂子却带着柳氏暗地找白镜堂求宽限; 说是前些时日铺子里被大水淹了贵重的料子; 钱还不上了。柳家嫂子陪着笑脸求个不停,柳氏跟在一旁; 虽然没开口; 却是满面羞惭,眼中隐有泪光闪烁。
  白镜堂也隐约听说柳氏原先授国文的那间女塾因招不到几个女学生,这个新学期已经关闭,她现在只靠着兄嫂过日子了; 寄人篱下; 见她这样,回忆过往旧事,未免唏嘘,不过一千两银子而已; 自然满口答应。回来后,又怕过不了张琬琰这一关,怕她和自己再闹,索性从别处挪了一千两拿回来,说是柳家已经还钱了。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跟班早就被张琬琰收了,今天一回来,就被张琬琰堵在屋里责骂,逼迫他立刻过去要钱,否则自己亲自上门。
  白镜堂说自己和柳氏早就没关系了,张琬琰怎么肯相信,他说尽好话都没用。想自己出去了人人都敬一声白爷,回家竟连这一千两的银子也不能做主,也恼了,说不过一千两银子而已,这些年施舍乞丐也不止这个数了,用不着她过问。
  张琬琰怒道:“我是为那一千两吗?你心疼她死了男人没依靠,今天借她一千两,明天她要是找上来,叫你替他找男人,你是不是自己就凑上去了?”
  白镜堂气得不行,拂袖转身要走,被张琬琰死死拽住不放,正不可开交,忽然下人拍门,说刘广被老爷从古城派了回来找他们有重要的事,张琬琰这才松手,夫妇各自沉着脸出来,听刘广说完这个事,两人惊呆了。
  “老爷说,这门亲事是老爷亲自定的。他对聂大人极是满意,婚事极是看重,叫我转告少爷和少奶奶,这就预备起来,过些天,老爷就带小姐回广州。”
  白镜堂惊诧过后,回过神来,琢磨了下,想起了上次聂载沉救了妹妹父亲招他做女婿却未遂的事。
  父亲对聂载沉一向器重。虽然这回不知道怎么回事,聂载沉就答应了,但父亲既发话了,也就是说事情已经定下,他做儿子的自然照办。况且他本人对聂载沉也是很有好感的。所以事情虽然很突兀,但很快也就接受了,点头说:“知道了,明天就把家里管事的都给叫来,好好商量怎么操办。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出嫁自然要办得风风光光。”
  张琬琰一听,把丈夫和柳氏的那点破事也给丢脑后了,满心不赞成,但公公表态了,话也这样压了下来,又是小姑的婚事,她一个做长嫂的能说什么?但心里终究不平,忍不住问:“我小姑她也愿意?”
  聂载沉虽然也算年轻有为,也救过小姑子,但却是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地方冒出来的土包子,在她看来,小姑子两只眼睛长头顶的人,还留过洋,怎么可能看得上。
  刘广笑道:“小姐自然是愿意。”
  张琬琰有些不信,但也只能勉强笑:“那就好,那就好,明天我就和镜堂准备。”
  当天晚上,张琬琰在房里和丈夫商量着该怎么替小姑子操办婚事,正说着要怎么办酒席,看见阿宣在门口探头探脑。
  “看什么看?去写功课!写完了早点睡觉!要是叫我抓到你再偷看小人书,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张琬琰呵斥儿子。
  “听话,回屋去,我和你娘有事商议。”白镜堂见儿子似乎不愿走,温声说道。
  阿宣看了一眼父母,“哦”了一声,低下头慢吞吞地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张琬琰也没在意儿子了,和丈夫继续说事。听到丈夫说另外打通楼上两个大房间的墙,好给小姑子夫妇修出一套更大的起居屋,哼声道:“何必这么多事!不是我说话不吉利,绣绣我还不知道?她起先根本就看不上聂载沉,只不过后来丁婉玉看上了人,她又觉得不平,这才要争而已。现在就算点了头,也是不懂事,贪图个新鲜劲罢了,等那个劲一过,你瞧着吧,聂载沉他落不了好!爹也真是的,怎么就当真了。小姑子是年轻冲动不懂事,爹也不为她日后着想。要是散了,不就白白坏了小姑一个名声!我白天一听就想立马去古城劝的,但刘广说话的那个语气你也听到了,我敢说半个不好?你是绣绣的亲哥,你要真对妹妹好,就赶紧劝一下!”
  白镜堂被妻子的一番话给说愣了,细细想,隐隐觉得似有些道理,心里不禁烦恼,皱眉道:“你就话多!绣绣又不是小时候,东西玩个三两天就丢掉,婚姻大事怎么会当同儿戏?”
  张琬琰冷笑:“说的倒也是。可惜啊,有人都奔四十去了,这种事还是牵扯不清呢,何况小姑这年纪,懂什么!”
  白镜堂一愣,回过味来,知她这是借机又讽刺自己,忍气道:“家里有喜事,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了。我约了聂载沉明天来吃饭,你给我注意态度!”
  张琬琰哼了一声。夫妇又商议了些别事,当晚睡下不提。
  聂载沉是昨天回到西营的。不过一夜的功夫,白成山要招他为婿的消息就不胫而走,整个西营都为之轰动。他在新军中颇有威望,众人艳羡之余,结伴前来贺喜。方大春陈立等那帮平时和他交好的人更是为他高兴。自然了,背后的各种声音里,必也少不了几句带着酸味的阴阳怪气话。
  聂载沉看起来倒和平常差不多。傍晚,西营结束了一天的日常操练,他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进城。
  昨天傍晚这个时候,白镜堂派人给他传话,邀他今天去白家吃个便饭,顺便商议婚事。
  他朝外走去,和一路遇到的纷纷上来向他道喜的士兵含笑点头,最后出了营门上马,进城来到西关白家。
  白镜堂正在家中等他,见他到了,和刘广等管事一道快步而出,笑容满面地将他迎了进去,听到他开口还是叫自己白公子,握住他手笑道:“怎么还公子来公子去这么见外?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虚长,都不客气叫你载沉了,你就随绣绣叫我一声大哥。”
  刘广等人都笑了,聂载沉也微笑,依他的话叫了,白镜堂应了一声,领他进去,笑道:“快进来吃饭吧,早就预备好了。”
  阿宣从屋里也钻了出来,仰着脸笑嘻嘻喊他“姑丈”,聂载沉笑着,抬手摸了摸他脑门。
  “阿宣!不许给我皮!写功课去!”
  张琬琰走了过来,皱着眉打发走儿子,等阿宣心不甘情不愿地噘着嘴走了,转过脸,上下打量了眼聂载沉。
  “少奶奶。”聂载沉叫她。
  她脸上露出了笑,说:“刚才镜堂都说了,自己人了,怎么还这么见外?应该叫我嫂子了!”
  “真是没想到啊——”
  她顿了一下,神色感慨万千,随即打住了,改口招呼:“肚子饿了吧,都站这里干什么?镜堂还不请人进来!”
  聂载沉垂目,恭敬地向她道谢。
  饭桌上,平常最为健谈的张琬琰几乎没开口说话,全是白镜堂和聂载沉说着今天白天与管事们初步商议出来的关于结婚的事项。
  “载沉,你要是有什么意见,或者觉得有不妥当的地方,尽管提。”
  聂载沉道:“劳烦兄长、嫂子还有众位管事费心。我没什么意见,兄长和嫂子看着办就很好。”
  白镜堂今天将他叫来,其实主要目的还是以一家人的身份一起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而已,知道他也不会提什么反对意见,就笑着点头,改而问他接母亲过来的事。
  聂载沉说今天已经和高春发说了,告了假,明天就出发。得知路上来回最快也要一个月,白镜堂说:“你要是忙,脱不开身,我这边可以派个稳重能做事的过去,代你将令堂接来。”
  “多谢兄长好意,不敢劳烦,还是我自己去接为好。”
  见他婉拒,白镜堂也就作罢,只不停地劝酒。
  饭吃着,快近尾时,大三|元饭店的刘老板上门求见,原来是消息灵通,得知了白成山要嫁女,立刻第一时间登门想拉喜宴的生意——倒不是冲着赚多少钱而来,而是若能承办白家嫁女的婚宴,于酒楼而言,如同得了个极大的脸面,备增荣耀。
  白家和刘老板关系一向不错,人既来了,张琬琰告了声罪,起身出去说话。白镜堂也三十出头了,喝了些酒,有些内急,不像年轻人能憋,也告了声罪去方便,剩下聂载沉独自留在桌旁,渐渐出神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姑丈”的唤声,转头,见阿宣溜了进来。
  聂载沉露出笑容,叫了声阿宣。阿宣跑到他近旁,扭头看了眼站在一旁伺候的下人,嘴巴凑到了聂载沉的耳边,小声地说:“聂大人,你可千万不要娶我姑姑!”
  聂载沉一怔。
  “昨晚上我听我爹娘说话。我娘说我姑姑她是不服气你被丁家那个表姑姑给抢走,这才要把你抢过来的。还说我姑姑喜新厌旧,以后会不要你的。”
  父母最近时常吵架,自然瞒不过阿宣。此前从没有这种经历的阿宣在烦恼之余,心中未免感到惶恐,比平常更要留意父母的动静。昨晚被张琬琰赶走后,怕父母又吵,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藏在门外继续偷听,没想到听来了张琬琰说的那一番话,越想越替他心目中的大英雄感到不平,这会儿就趁着父母不在的机会赶紧过来提醒。
  “聂大人你要小心,千万别被女人骗了!她们都很可怕!我娘可怕,姑姑也是!”
  阿宣说完,怕被母亲看到了又骂,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白镜堂很快回来,继续招呼聂载沉喝酒,再喝两杯,聂载沉开口告辞。
  白镜堂见这顿饭也差不多了,挽留几句,也就作罢,起身送人出门。
  张琬琰和酒楼掌柜还在客厅里说着话,掌柜的看见白镜堂送个身穿军装的年轻人出来,说说笑笑,知道他应当就是白成山要招做女婿的那个人了,忙站起来叫了声白爷,又转向聂载沉,躬身笑道:“这位就是聂姑爷吧?果然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和白小姐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聂载沉朝刘掌柜颔首回礼。
  “怎么这么快就走啦?镜堂你也真是的,不留载沉!”
  张琬琰责备丈夫。
  聂载沉道:“多谢嫂子款待,晚上已经喝了不少酒,明早还要上路,也该回去歇了。”
  张琬琰笑吟吟地转向掌柜:“往后你可要认准了我们姑爷好好巴结,我们家老爷赏识他,对载沉可比亲儿子还要好。”
  掌柜忙躬身:“鄙人大三|元刘全,往后还请聂姑爷多多关照!”
  聂载沉微笑点了点头,出了白家大门,很快骑马而去。
  他一路纵马归来,回到西营自己住的地方,也没开灯,和衣在黑暗中躺了下去,敛目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五点,晨光熹微,他离开广州踏上了西行归家的路,一路紧赶,风尘仆仆,终于在半个月后,回到了他少年时曾走出过的位于滇西的那个叫做太平县的地方。
  太平县是个小县,十分偏远。从县城过去,翻过一座山梁,水流九曲,有个聚居了几百户人家的古老村落,村人大多姓聂,同宗同族,那里就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
  他的父亲年轻时文武双全,也曾胸怀大志,立志借考取功名投身官场,以洋务救国,是光绪年那一科殿试最年轻的进士,加上有当时已在官场做官多年的同族长辈的提携,意气风发,前途坦荡,很快得到当时著名洋务大臣两江总督的青眼,成为其左膀右臂。但几年后,屡屡目睹朝廷腐败,官场派系明争暗斗,种种黑暗,国防军事又外强中干,而自己实则无力改变半分,遂心灰意冷,辞官归乡,与当地一名儒之女完婚,又被乡民推为族长,从此在乡间半耕半读,安贫守道。
  在聂载沉小的时候,甲午年间,太平县遭到了一伙流兵马贼的袭扰,马贼火|枪傍身,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县令请聂父助力抵御。父亲组织乡民,设计消灭了马贼,但乱战中不幸身中火|枪,后伤重不治而去。年幼的聂载沉就这样失了父亲,被母亲养育成人,直到他十六岁那年辞别母亲翻出山梁,离开了太平县。
  这几年,因为路途遥远,他回去探望母亲的次数寥寥可数。上一次还是去年有回被派去云南出任务时顺道走了一趟。慈母日见苍老,两鬓白霜,他心里一直怀有愧疚,所以这次他想亲自来接,一是弥补,二来,他想亲口对母亲解释这桩婚事。
  他穿过县城,翻过陡峭的山梁,沿着半天也看不见一个人的熟悉的崎岖山道,向着前方的家走去,越近,脚步就变得越迟缓,心情也越发沉重。
  再过了前头这道岗,下去,就是家所在的那个古老村落。
  他停在了岗头上,向下眺望。
  日已黄昏,不远外的村落里,依稀可见炊烟袅袅。一头瘦骨嶙峋的老牛在村口溪边的石桥下安详地吃着青草,一个七八岁大的牧童光着瘦得能数清肋骨的上身在溪里摸着螺蛳,脑后那根多日没有梳的毛糙细辫胡乱打结,用根筷子插在了头顶。
  那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和他小时的记忆一模一样,没有半分的改变。


第47章 
  聂载沉下了上岗; 走到桥头溪边,停在牧童身后:“石头!”
  石头是他族兄的儿子,家就住在他家近旁。
  那牧童转头,突然看见聂载沉站在溪边笑望着自己,眼睛顿时瞪得滚圆,一把丢掉手里刚摸起来的几个螺蛳,大叫一声:“二叔!”跟着从水里爬了出来; 奔到聂载沉的面前。
  “二叔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咦?二叔你的头发怎么没了?”石头看着聂载沉的短发; 吃惊不已。
  聂载沉从行囊里拿出路上随手买的用作干粮吃剩下的几个油撒子; 递了过去,问道:“你婶奶奶好吗?”
  石头的婶奶奶就是他的母亲。
  石头吞了一口唾沫,也不管头发了; 接过油撒子。
  “好!昨天我才跟着爹去砍柴; 给婶奶奶也送了一捆柴火呢!”
  小石头说完咬了一口吃的; 老牛也忘了牵,光着脚转身就朝里头跑去,一边跑; 一边大声喊:“二叔回来了!我二叔回来了!”
  聂载沉顺手牵牛进去。许多村民听到了小石头的喊声; 从院门里出来。
  村民对聂载沉的父亲十分敬重,连带对他也是; 说他出去后投军也封了官,看见他真的回了,纷纷和他打招呼。
  聂载沉笑着与村民寒暄,看见石头搀着他太公出来了; 太公颤巍巍地喊自己的小名。
  太公是村落里年纪最大的长者。
  “沉哥回来啦?回来好!回来好!太公好久没看见你了!咦,沉哥你头发呢?”
  聂载沉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的头,笑着上去叫了声太公,说广州将军现在不管人留什么发了,因在军中,剪短了方便。
  村民诧异,议论纷纷,太公唏嘘不已,叹息:“世治礼详,世乱礼简啊!哎,这世道……”
  聂载沉取出一袋烟叶奉上。
  “我不在的时候,多亏太公你们代我照顾母亲,这是外头带的烟叶子,您老人家抽抽看,要是好,下回我再带。”
  太公又高兴了起来,笑道:“都是一家人,应该的,不用见外。赶紧回家吧,你娘还不知道你回来。”
  聂载沉快步来到村后一座暮色笼罩下的安静院落前,轻轻推开门,穿过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庭院,走过挂着一块“耕读传家”四字老牌匾的堂屋,朝着后屋走去,叫了声娘。
  聂母独居歇得早,刚吃过饭,这会儿在屋里就着窗口透进来的白天最后一点余光做着针线,忽然仿佛听到儿子的呼唤声,迟疑了下,抬起头。
  聂载沉推开了房门。
  “娘,我回来了!”
  “载沉!”
  聂母惊喜不已,急忙放下手中针线去迎儿子。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娘刚才听到你的声,还以为听岔了!”
  聂载沉道:“我都好久没回来看娘了,娘你没生我的气吧?”
  聂母笑着摇头,端详着儿子,问他怎么头发没了,起先有些紧张,得知军中人大部分都这样了,广州将军现在已经不管了,松了口气,又说他比上回看见的瘦了许多,要他坐下去,自己立刻去给他做饭。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石头母亲和村庄里的另几个妇人拿着家中吃食过来了,有红薯玉米,石头母亲还拿来了一条平常舍不得吃的烟熏腊肉。
  今年年成不好,聂母知大家日子都很紧,连连推辞。妇人们笑道:“我们都是看着沉哥大的,沉哥如今出息,我们都高兴,难得他回一趟家,几口吃食而已,婶娘不要就是瞧不起我们了。”
  聂母只好收下,连声道谢。妇人们不走,又打趣聂载沉:“沉哥也不小了,从小就是我们太平最俊的后生郎,要不是婶母不说亲,家里早被人踏平了门槛。大家都说沉哥在外头有了媳妇呢!这趟回来,怎么还不带媳妇?我们可都在等着呢!”
  聂载沉笑而不语,任众人取笑。大家说笑了一阵,也知道聂载沉刚回,母子应当有话要说,这才走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聂载沉吃完母亲替自己做的柴火饭,收拾了东西,就来到母亲住的屋,看见母亲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个针线篓,飞针走线正在做鞋。
  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有点暗,聂载沉看着母亲低头露出的白发,心里触动,上去捻亮油灯。
  “不用这么亮,费油。娘眼睛好,看得见。”聂母说。
  聂载沉将油灯捻到最亮。
  “娘,你身体最近怎么样?腿脚还疼吗?”
  “都挺好。现在天气好,腿也不怎么难受了,家里事情我自己都没问题,平常挑水砍柴有他们帮我。你安心在外头做事就是,不要挂念。”母亲一边说,一边低头继续做着活,语气寻常。
  聂载沉望着灯下慈母眼角的皱纹和苍苍的白发,一时心绪翻涌,只觉难以启齿。
  该怎么告诉她,自己就要娶妻的这件事。
  他喜欢白家的女儿,从渐渐上心,无法忘记,到后来,喜欢得只要一听到绣绣这两个字,心跳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但是再喜欢,他也从没想过得到她。
  他才二十一岁,已经做到了标统的位子,人人提及都说他年轻有为,但她随便穿戴的一件首饰,或许就是他十年军饷也买不起的,更不用说供养她,让她享受着和从前在白家一样的生活了。
  他知道自己离能够梦想得到她的资格,还很远。
  而现在,因为一时控制不住,他做了不该做的事,人生也彻底随之改变。
  他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拥有了她,简直如同做梦。
  她被人诟病的那些骄纵和任性,在他的眼里原本完全无关紧要,甚至她原本应该就是这样的。她若不这样,也就不是那个破了他的戒律,把他迷得无法自控的白锦绣了。
  可是一旦谈婚论嫁,就不只是自己和她两个人的事了。她的任性,也就变成了他的的隐忧和负担。
  他知道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只要他开口说他就要娶妻了,不管他将娶的女孩是怎样的,母亲都会欣然 ,因为他要娶她。
  开口说这个并不难。
  但是这婚事来得实在太过仓促了,对他来说如此,他知道她应当也是一样。
  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对她保有长久的吸引,毕竟,他是如此一个乏味的人。如果他不能长久地吸引住她,她真的很快就对自己情松爱弛,两人不能长久,到了那时,他又该怎么告诉灯下这个欢喜的怀着殷殷期盼的母亲?
  聂载沉心绪紊乱,几次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却总是说不出来。
  “载沉,刚才你婶她们开你的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娘一直没和你提,这两年你不在家的时候,咱们太平好些人家过来说亲,当中也有不错的大户,但娘没说,就是怕娘看中的,你不喜欢,勉强答应,日后还耽误了人姑娘。娶妻是一辈子的大事,宁可晚些,不能草率,更不能将就。你在外头好多年了,娘记得你出去的时候,身子骨还单薄呢,娘当时不放心,又知道咱们太平这地方小,关不住你,一咬牙就放你走了,一转眼,你也成大人了……”
  聂母一边低头做着活,一边絮絮叨叨。
  “你在外头,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你平平安安,往后再娶到个贤惠的体贴你的人,你们俩和和美美过日子,再生个一男半女,白头到老,娘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可求的了。”
  聂载沉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你怎么都不说话?怎么了?”
  聂母停了手中的针线,借着灯火看了他一眼。
  聂载沉一顿,摇头。
  “你这趟突然回来,是不是有事啊?娘见你好像有心事。”聂母狐疑地看着他。
  聂载沉忽然临时改了决定。
  “没事。”他微笑道,“确实是长久没回,正好有事经过,就顺道回来看一眼娘。”
  聂母放心地笑了:“没事就好,娘就放心了。你赶了大老远的路,累了吧,刚才你吃饭时,娘帮你铺好了床,你早些去歇息。娘再做一会儿针线,也好睡了。”
  这一夜,聂载沉躺在他从小长大的这间屋里,听着窗外声声秋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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