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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浮城-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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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聂载沉躺在他从小长大的这间屋里,听着窗外声声秋虫鸣叫,渡过了一个辗转难眠的夜。
第二天他帮母亲翻修过猪圈破漏的屋顶,砍了足够她烧一两个月的柴火,在家里又过了一夜,留了些钱,再给石头家也送去二十个银元,然后辞别母亲,踏上返程。
返程的行囊里,多了几件母亲之前陆续为他做的新衣。
他回到广州的时候,距离他出发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刚回到西营自己的宿舍,放下东西,他手下的几个营官就闻讯而来,兴高采烈地告诉了他一件他不在时发生的事。说一标里那帮平日聚在蒋群身边的人背地说他靠着白家裙带关系才上位做了标统,前些天放假出去,他们叫上陈立等人跟了上去,借故寻衅,围住将那帮人狠狠地揍了一顿。对方知道高春发会袒护,避过高春发,直接抬着个被打断腿的告到了康成的面前。本都做好了受罚的准备,没想到康成不过只罚了他们每人半个月的军饷,对方也被痛斥了一番,简直是占到了大便宜。
“大人,当时我们兄弟可都气坏了,实在替你不平,就是关禁闭吃鞭子,也非要教训教训那帮眼红病的仆街!将军大人这回居然还挺明理,倒是我们兄弟之前没想到的!”
他们又怎么知道康成的心思。自家不可能娶了,最怕的就是便宜了顾家。现在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得,外甥女最后嫁给了无关利害的聂载沉,康成简直是意外之喜,自然乐见其成。
“大人你放心,要是那些人还敢胡说八道,我们兄弟见一回打一回!”
从决定找白成山提亲的那一刻起,聂载沉就知道这种背后的议论是少不了的。
他禁止手下人往后再这样行事,随后去找上司报了个到,径直去了西关白家。
刚才去见高春发时,高春发告诉他,他未来的岳丈白成山在前几天已经带着白小姐到了广州。
白成山在家,得知他回来了,十分高兴,领他到了书房,笑着让他坐。
“什么时候回的?路上怎么样,你母亲呢?”
聂载沉没有坐,依旧站着说:“今天刚到的广州。我母亲没有随我来。她腿脚有些不便,路途遥远,所以不便过来。具体婚事,您这边看着办就行。”
白成山有点意外,再一想,又起了疑虑。
身体不便或许固然是个原因,但莫非也是因为聂母有齐大非偶的想法,不是很支持儿子娶自己的女儿,所以才对婚事没那么热络?
两家门庭相差悬殊,这是个事实。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是自己儿子娶妻,面临这样的情况,自己未必就完全没有顾虑。
“你母亲那边,真的没再说别的什么吗?如果令堂有顾虑,婚事该怎么操办好,咱们都可以商量的。”白成山说。
“我母亲没什么顾虑,对婚事是乐见的。”聂载沉说。
他既然主动找自己开口求娶女儿,以后必会负起他的责任。
对这一点,白成山深信不疑。这也是能放心把女儿交给他的缘故。
对这个女婿,白成山实在是太过满意,也是出于私心,并不想中间再出什么岔子。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多问了。
他沉吟了下,道:“这样吧,等你们这边事情办了,你带着绣绣去看你母亲,在那边也办一下。该有的,咱们的都不能缺。”
聂载沉向他道谢。
“这边原本初步选了几个日子,想等你母亲到了和她商量。既然这样,我做主了,你和绣绣的婚期就定在月底,怎么样?”
“一切听凭岳父安排。”
聂载沉答应了下来,陪着白成山又说了一会儿话,告退而出。
他从白成山的书房里出来,没走几步,脚步就停顿了下来。
他看见她就站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看着自己,长发垂腰,身穿蓝色长裙,纤腰一握,素面干净似雪,看起来文雅又清丽。
走出那扇书房的门时,他心事不解,只觉满心负罪,但是现在,突然这样看到了已经一个多月没见的她,聂载沉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他走不动路了,站在原地,看着她朝着自己慢慢走来,走到面前,低声说:“我天天待在家里,好闷。我要去后头园里逛一下,又怕有虫子,我要你跟着我!”说完转身就走。
她的语气起先是抱怨的,最后是命令的,可是细听,从头到尾,又带着满满的撒娇意味。
聂载沉望着她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迈步。一前一后,他跟着她穿过白家后头那毗连曲折的的重重屋廊和门墙,最后停在了一口小水池旁。
池子里养了十几尾大红鱼,风一吹,池边一株老柳的黄叶便飘飘荡荡地落到浮着绿藻的水面上,犹如片片叶舟,惹得鱼儿不时浮上水面追逐啄食,水面泛出一圈圈的细细涟漪。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对于白锦绣来说,真真是度日如年,梦里也全是情郎的身影,好不容易前几天父亲带她来了广州,她盼啊盼,终于盼到他回了。
父亲不许她在两人结婚前再私下和他一起了。可是她忍不住。
真是没用啊!分明之前还气他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现在才一个月不见,就天天地想,今天一知道他来了,又装不了女孩子该有的矜持。
白锦绣在心里暗暗地鄙夷自己。
现在这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暗暗地希冀他抱住自己,对她说,过去的这一个多月里,他很想她。
或者,他要是害羞,那么由她抱住他的脖颈,悄悄对他说,她很想他,那也是很好的。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几缕柳枝在风里微微垂荡,园中如此宁静,静得仿佛能听到黄叶落到水面的声音,鱼儿水下唼喋的声音,还有她自己的心跳。
白锦绣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两只眼睛看着旁边池子里的嬉鱼,思绪似是陷入某种恍惚,注意力根本就没在自己的身上,心中顿时失落无比,刚才的旖|旎念头一下就消散了,更不用说扑过去抱住他说自己想他了。
她勉强压下心中不快,揪下来一段在身畔飘荡着的柳条,若无其事地说:“你母亲来了吗?要不我去接她,住到我家里?房间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很清净,不会有人打扰她的。”
聂载沉抬眸。他望着她一眨不眨凝视着自己的那双美丽的眼眸,这一刻,心中忽然涌出了无比的愧疚与深深的懊悔。
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糟糕和不堪。
他不应该这样瞒着她的,这也不是他一贯的做事方法。他或许应该和她谈一下的,当然,前提是他一定会负责的,会努力给她自己能给的最好的生活——如果她想明白了,还依然愿意下嫁的话。
“绣绣,你真的喜欢我吗?你想清楚了,嫁给我,你以后真的不会后悔?”
他迟疑了下,望着她,问道。
白锦绣的心火再也忍不住,忽地窜了出来。
那天做了那件事后,她对他的反应就耿耿于怀,心底仿佛有根刺,一直没法彻底忽略。
她承认一开始是自己想要设计他的,可是后来,她真的已经发狠要算了的,是他追了出来强行留下她又睡了她的。
现在倒好,都要结婚了,他竟然还在这里问她这种无聊透顶的话。
她实在忍不住要发脾气。
“聂载沉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很随便的人,什么男人的床都闭着眼睛往上爬,是不是?”
聂载沉急忙摇头:“不是,你别误会——”
“你就是这样想的!你瞧不起我!”
满满的委屈涌上了心头,她眼圈红了。
“我知道你一开始就很勉强!那就算了!我又不是嫁不出去,非要嫁你不可!”
她把手里那枝叶子已经被她揪光、连枝子也快要揪烂的柳条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红痕,转身就走。
“绣绣——”
聂载沉急忙追了上去。
“不许你再这样叫我!你给我听着,我现在就后悔和你一起了!我无需你负责什么,不过睡了一觉罢了,算得了什么!你给我滚,别再让我看到你了!”
白锦绣还不解气,看见路边一只花盆上头铺了一层小鹅卵石,顺手抓了起来,朝他丢去,小石子砸到他的身上,哗哗地掉了满地,她提起裙子丢下他跑了。
“绣绣!”
聂载沉追了上去,见她越跑越快,一下就转过了一从花木,心里一急,几步追了上去,她已是不见踪影,不知道跑上了哪条岔道。
仿佛秘境里的一只精灵,彻底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四周花木郁郁,几只野蜂嗡嗡,飞舞在路边一簇秋海棠的花心上,盘旋了几圈,见无蜜可采,又振翅飞走了。
聂载沉停下了脚步,心慢慢地下沉,纷乱无比。
“聂姑爷?”
片刻之后,白家的一个花匠路过,见他一个人停在花|径上,身影仿佛凝固,躬身叫了一声。
聂载沉回过神来,朝望着自己的花匠点了点头,打起精神回到了前头,问了声遇到的一个白家下人,被告知小姐刚才回到房间里去了。
他还不知道她的房间在哪里。问了声,在白家下人的注目之中,找了过去。
她房间的门紧紧地闭着。
他叩门,轻声叫她开门,里头却始终没有动静。
“绣绣,你开下门好吗,我真的没那个意思……”
门开了,她眼睛红红地站在门口,说:“聂载沉,我觉得我之前确实冲动了,我需要再考虑下这件事,你回吧,惊动我爹,大家都没意思。”
她关上了门。
聂载沉在门外默立了片刻,终于转身离去。
他终究还是没有再去找她了。
他回到西营,默默地等待着白家派人来传话,婚事暂缓,或者直接取消。
他每天照常晨起晚归,在校场上挥汗如雨,操练着士兵。和士兵摔打时,下手也变重了,弄得士兵们现在都有点怕他,不敢和他过招了。
他必须要在白天的校场上耗尽身上的最后一丝气力,晚上回来才能入睡。
他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她要是真的想清楚了,那也很好,她原本就是不该属于他的海市蜃楼。
但是午夜梦回,心底里那无法抹去的深深的遗憾和愧疚,总是令他彻底失眠。
不止是他的生活,连同他整个人,已经彻底地被那个叫做白锦绣的女孩子给搅乱了。他的头顶现在悬了一柄剑,他等着掉落,插自己一个大血窟窿。
全都是他该受的。他活该。
但是他等待着的最后审判,竟然始终没有到来。
白家那边一直平静无波,根本就像没发生任何事似的,管事们依旧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喜事,三天两头找他问事,又带来裁缝给他量体制衣,要做中式和西式两套喜服。十来天后,多家报纸也同时刊登了一则以白成山和聂母的名义联合为一双儿女举办结婚典礼的声明启事。
聂载沉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晕乎乎的被推着前行。
婚期的前几天,他被刘广叫去,说要拍结婚照。
他匆忙放下手头的事,赶到了那家照相馆。
白锦绣人已经在那里了,坐在一面大镜子前,七八个人众星捧月似地围着她,忙着给她整理头纱和身上那件白色的婚纱。
她应该是广州城第一个穿着西式婚纱拍结婚照的新娘,美得不可方物。她笑盈盈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和奉承着她的那个姓托马斯的洋人照相师说说笑笑,当视线落到镜中停在她身后的那个年轻男人的身影时,眯了眯眼,和他对望了片刻,接着站起来,微微翘着她漂亮而骄傲的尖尖下巴,朝他走了下来。
聂载沉心跳得如同震雷,手心里捏满了汗,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的面前,似笑非笑地道:“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换衣服?”
“托马斯,叫你的人帮他换衣服!”她转头,吩咐了一声。
照相师立刻笑容满面地上来,恭敬地道:“聂先生,请到更衣室来。”
聂载沉如梦初醒,转身跟着进了更衣室。
他脱了身上的军服,换上那套为自己定做的用来搭配她婚纱的西服。照相馆的助理为他整理着领口蝴蝶结的时候,他看见她忽然走了进来,让助理们都出去。
更衣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原本就不大的空间,顿时变得愈发狭仄。
聂载沉望着她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伸出她那双纤纤玉手,替自己不紧不慢地整理着领结。
她的动作自然而亲昵,让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她仿佛已经是自己的小妻子了。
他微微低头,凝视着她。
她没看他,眼睛盯着他的领口。
“聂载沉,别以为我舍不得你。我是看事情都排开了,现在再取消婚礼,我爹没法跟他那些朋友交待!我是为了照顾我爹的面子,和你无关!”
“给我出来,拍照!敢再丧着脸,坏了我心情,我饶不了你!”
她整理好他的领结,看也不看他一眼,命令了一声,丢下他转身就出去了。
聂载沉默默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看这里,看这里!对,很好!新郎再靠近新娘一点,笑!”
“啪——”
在刺目的镁光灯的白光里,聂载沉和他那个美丽的新娘,定格在了同一张照片之中。
第48章
几天之后; 南商白成山的千金白锦绣和新军年轻军官聂载沉的婚礼成了广州当日最大的新闻; 广府本地多家报纸报道; 以大版面刊载新婚夫妇的照片,又详加报道当天结婚的各种消息; 细到诸如酒席、来宾、新娘的美丽衣裙和各种昂贵首饰、婚礼布置用花; 甚至有撰稿者费尽力气拼凑出了一份婚宴的菜单; 无一遗漏,一一刊登,以满足广大市民窥知白成山嫁女的强烈好奇之心。
这场婚礼据说耗费高达十万,这还是白家考虑到此前水灾过去不久,不欲过度铺张奢靡的结果。报童背着报纸满街叫卖; 多家报社当天报纸早早售罄,连加印也被争购一空。
因为白成山的坚持,仪式是照中式传统婚礼的流程来办的。聂母未到; 位子就由白家族亲里一位年长全福姑姑代替。当晚参加婚礼的贵宾; 除了白家亲友、生意伙伴、各国驻广州领事; 还有不少特意从上海和京津南下的官员和巨富。
白锦绣一身大红|龙凤喜服; 头盖盖头; 全身上下堆满摘下来称的话大概有几十斤重的各种赤金首饰; 和聂载沉完成婚礼后; 夫妇两人先坐车离开酒店被送回白家。
白成山为女儿的婚礼另外购置了一辆豪华汽车充作代步; 今晚驾着婚车的司机就是从前那个不慎摔断了腿而丢失工作的倒霉鬼。但今天他不再倒霉,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白家少东白镜堂亲自给他包了个大红包,以表对他当日缺席而促成妹妹和妹夫这桩天赐良缘的谢意。
汽车载着新婚夫妇稳稳地停在西关白家的大门之前。门前的地上; 沿着台阶铺出一条长长的宽阔的红色地毯,红毯一直通到桥头,那株凤凰树上也张灯结彩,挂满一只只贴着双喜的红色小灯笼,处处充满喜庆的味道。
前头婚车停下后,后头跟着的几辆随车也停下,喜娘和另外一些随从车里下来,拥上去要接新婚夫妇。
刘广穿着身崭新的衣裳,带着白家下人站在门口整齐相迎,看见汽车停下,笑着上去打开车门。
白锦绣坐在车里就早扯下了自己的盖头,眼睛看着前头,一声不吭,这会儿车门一开,撇下众人就要朝里走去。
“嗳!小姐!盖头!盖头!”
追上来的喜娘急忙提醒。
“闷!”
白锦绣把盖头往聂载沉的手里一扔。
“闷也要盖!进洞房吉利!”
“宽宽的新被四角乍,上头绣着和合花,两位新人龙戏水,来年生个胖娃娃。”
喜娘把涂得跟抹了血似的红嘴巴凑到她的耳边,低声念着好话哄她。
白锦绣本已提起龙凤裙的大红嵌金刺绣裙摆就要走了,顿了一下,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
喜娘松了口气,忙拿过聂载沉手里握着的那块盖头,帮白小姐又盖了回去,这才左右扶着,送了进去。
聂载沉跟了上去,上楼直接到了新房。
白镜堂还是按照原先的设想,把楼上位于东侧尽头相对独立的两间大屋给打通了,重新布置一遍。虽然时间紧张,但出得起钱,自然什么都没耽误。
进了新房,白锦绣坐在那张宽大的奢华大床上,等聂载沉照着喜娘吩咐取了她的盖头,洒过花生枣子,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卸掉压得她脖子都快断的凤冠,去了金首饰,卸了妆,把人全都打发走了,关上门,自己就去浴室洗澡。
她洗完澡,身子被件遮掩得严严实实的丝绸睡衣裹住,打开门从浴室里出来,经过聂载沉的身边,自顾爬上床睡了下去。
聂载沉进了浴室,看见盥洗台上随手丢着几件她的贴身衣物,吹风机上也缠着几根乌黑的长长发丝。他帮着收拾了,自己也洗了澡,最后走了出来。
他走到床前,望着床上的人,停下了脚步。
她背向着他侧卧,腰上松松地搭着被角,一头刚洗过吹干的乌黑长发蓬松地散落在枕上,身子微陷进了柔软的床垫里,显得人愈发娇小。
聂载沉在床前站了一会儿,见她一动不动,似已睡了过去,慢慢伸手,正要关灯上床,床上一只白皙的光脚从被子下伸了出来,接着,冷冷的声音传来:“睡沙发去!”
聂载沉的手停了一停。
他很快关了灯,房间里陷入昏暗。
他转身走到卧室靠墙摆着的一张长沙发前,躺了下去。
酒红天鹅绒窗帘拉着,但是还有几缕外面的灯光从没有拉得完全紧合的外侧白色纱窗里透进来。眼睛很快就适应了新的光线。
他躺了片刻,慢慢地转过脸,看着床上那个变得模模糊糊的睡影。
床上的她仿佛睡着了,只是偶尔无声无息地翻一个身。
夜渐渐沉了,大概到了晚上十一点多,聂载沉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动静,开门声里夹杂着似被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应该是白成山或者白镜堂夫妇他们送完客陆续也归家了。这动静只持续了片刻,耳畔便又恢复了宁静。
夜真的深了。
聂载沉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以臂当枕,闭上了眼睛,但没过片刻,他听到床上发出一阵动静,睁眼,借着模糊的夜色,见她轻轻爬了起来,在抽屉里似摸出什么东西,然后爬下床,光着脚去了外面的起居间。
聂载沉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来,于是也从沙发上起来,走了过去,看见她靠在窗前,夜色之中,有一点红光在明灭闪烁。
聂载沉看了片刻,来到了她的身后,低声道:“绣绣,不要抽了,去睡觉吧。”
她仿佛没有听到,依然那样立着。
窗户开着,夜风从外涌入,拂动她披散下来的长发。
他继续等了一会儿,忍不住了,伸手要去拿掉她的烟。
她终于慢慢转过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将还燃着的那个烟头压在了他伸过去的手背上,来回重重碾了几下。
他忍着手背传来的一点灼烧痛感,任她灭了烟,丢在窗台上,然后撇下他回往卧室。
聂载沉在原地停了片刻,也跟进卧室,看见她已经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他也躺回到了自己的沙发上。
过了许久,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忽然,耳中飘进了一缕细细的抽泣之声。
虽然声音非常轻,陷入了抽泣的人仿佛也在极力压抑着,不肯让自己听到,但是他还是察觉到了。
聂载沉心微微一抽,一下就从沙发上翻身而起,快步走到床前,伸手要开灯,听到床上传来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命令:“不许开灯!”
聂载沉这回没有犹豫,还是开了床头灯。
柔和的昏黄色的灯光洒满了卧室。她朝外卧着,见灯突然开了,立刻抬臂挡住了脸,人往后缩,又翻了个身,改成背向着他。
“关灯!关灯!我叫你关——”
她口中含含糊糊地发着命令声,那声音又被接踵而来的她自己也没法控制的一声破碎泣声给吞没了。接着她就趴在枕上,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丝绸枕面里,只剩下两只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她的身子缩在大床的里侧,离他有些距离,聂载沉只能一脚跨上了床,单膝跪在她的身边,俯身朝她靠过去,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肩。
“绣绣……”他叫她。
“不要碰我!你去睡你的沙发好了!”
她像一条鱼似的挣扎着,拒绝他碰自己,更不肯让他瞧见自己的脸。但他不放,终于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抱了起来,令她朝着自己,露出了她的脸。
那张漂亮的面颜泪痕斑斑,胡乱沾着几缕发丝,眼皮子红红的,枕上还印着一大块潮湿的痕迹,想必刚才已经无声地偷偷哭了好久。
聂载沉的心痛了,一手继续抱着她,另手替她笨拙地擦着泪,低低地哄她:“绣绣你别哭,别哭了……”
白锦绣再也忍不住了,像只受伤的小兽,呜地一声扑到了他的怀里,眼泪流得更凶。
“你这个坏人!你怎么对我这么坏!我真的要伤心死了!”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两只脚丫胡乱踢他。
“前些天你为什么都不来找我!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负责任了?”
“我只让你一个人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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