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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不过一棵树-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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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讲得缓慢,一节课好像变得格外漫长。
  中午在学校吃过午饭,在办公室恍惚睡了一觉,下午去医院输液。医生给他开了三天的药,需要连输三天。
  好像遇见霍初雪后,他就开始频繁往医院跑。每次还偏偏都是在第一医院,总能遇到她。想来也是神奇!
  青陵的天气一到五月就开始隐隐泛热气。虽然刚刚下过一场小雨,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几分明显的燥热。这两天都是阴天,天色阴郁,更影响人心情,让他心生烦躁。
  贺清时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也不显得凉快,反而热得不行。他微微降下车窗,留出一条缝隙,外头丝丝凉风飘进来,他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车子快速行驶在静谧的林荫道里,左侧白墙凌霄花盛放,藤蔓肆意攀爬,枝头生机料峭。
  搁在角落里手机嗞嗞震动一声,有新消息进来。
  他腾出一只手点开,却发现是10086发来的消费信息。
  从昨天到现在他和霍初雪唯一的联系就是那条支付宝转账短信。霍初雪的支付宝绑定的就是她的手机号。他循着她的手机号找到了她的支付宝账号,将医药费给她转了过去。
  可迟迟不见她回复。也不知究竟有没有收到。
  其实他们之间的联系并不多,见面见了多次,可私下的联系微乎其微。
  可这一次,他却敏感地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输完液已经临近傍晚。天光半明半昧,光线昏暗无边。光影模糊间,远处高楼瞬间化作一帧飘浮的剪影,微微浮现在人眼中。
  他快步走出急诊大厅,去停车场取车。
  从急诊楼去停车场中间要穿过一个小型的花园。这个点,很多病人在花园里散步。时不时还有医护人员急匆匆从花园穿过。
  花园后面就是产科住院部,一些孕妇在家人的陪伴下慢腾腾散步。亲人间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真真是一出人间欢喜!
  花园右边有一排长椅,一些人坐在那里聊天。
  五颜六色的衣服中一抹纯净的白毫无预兆地撞入他眼中。
  他微微抬眼,只见霍初雪一个人枯坐着,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他静悄悄地走上前,出声:“霍医生?”
  一连喊了三声霍初雪才倏然回神。
  一抬头,清澈的眼睛里蒙了厚重的一层雾气。


第23章 第22棵树
  看到贺清时的那刻; 霍初雪忙抬手抹了把脸; 敛了敛神色,“贺先生你来医院输液?”
  贺清时走上前,在她身侧坐下,说:“刚输完; 正准备回去。”
  “明天还要输吗?”霍初雪的目光落在他清俊的脸庞上面,仍有几分苍白,“人好点了吗?”
  贺清时:“明天还有一天; 好多了。”
  “最近流感多; 多注意点。”霍初雪忍不住叮嘱一句。
  “我知道。”
  天色将晚,夜幕徐徐降临。长椅旁的路灯悉数点亮。暖橘的灯光落入她眼中,那刻意被她压制住的哀伤他的看得分明。
  贺清时问:“可以走了吗?”
  霍初雪一怔,“什么?”
  “你下班了没?”
  “早就下了。”
  “那跟我走吧。”
  霍初雪:“……”
  “去哪儿?”
  “去堰山看星星。”
  霍初雪:“……”
  “阴天有星星?” 她仰头看了眼天空,夜幕浓沉; 一颗星星都寻不见; 何况这还是个阴天。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勾唇一笑,视线聚焦在她身上,“霍医生要不要去换件衣服?”
  “你等我五分钟。”
  贺清时提了提手里的车钥匙,“我去取车,在医院大门口等你。”
  “好。”
  霍初雪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 跑到医院大门和贺清时汇合。
  她拧开车门,直接上了车。
  ——
  方茹和乔圣晞从外头回医院,远远看到这一幕,觉得那姑娘很熟悉; 很像霍初雪。
  方茹扬手指了指,“西西,你看那姑娘是不是小雪啊?”
  乔圣晞顺着方茹的方向瞥了一眼,忙将方茹往自己身边一拉,转了个身,笑着说说:“您眼神可真不好使儿,那哪里会是小雪,小雪比她瘦多了。”
  方茹摸了摸鼻子,将信将疑,“是么?可真的很像啊!”
  乔圣晞睁着眼睛说瞎话,“大晚上的看不清脸,就背影有点像。”
  要是让方茹知道霍初雪和一个二婚的老男人混在一起,那世界可就炸了。
  ——
  车子开出第一医院没过多久,贺清时在一家便利店门前停了下来。
  片刻以后回来,买了一大袋吃的。
  他将一杯奶茶递给霍初雪,“你没吃晚饭,先垫下肚子。”
  霍初雪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可确实是没胃口,那奶茶就喝了两口。
  很快离开市区,人流越来越稀疏,七拐八拐进入堰山那块。
  堰山区得名于名山堰山。山不高,却是本地人休闲度假的好去处。
  贺清时将车子停在山脚,两人步行上山。
  原以为这么晚上山的人会很少,殊不知,人还挺多,尤其是小情侣,一路撞见好几对。
  两人一口气爬上半山腰,霍初雪一点都没觉得累。她平时注重锻炼,体能还过得去,爬这点路还不至于会难倒她。
  倒是贺清时感冒还没好完全,不宜剧烈运动。
  她照顾他,说:“休息下。”
  贺清时点点头,“好。”
  歇了一小会儿,霍初雪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看向贺清时,面露担忧,“你还好吗?累不累?”
  路灯清凌凌的光束筛过浓密的枝叶,掉落在他脸上,光影斑驳,宛如一层飘浮的萤火。
  他觉得她这问题问得有些好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脆弱?”
  他难得笑了笑,“这山我经常爬,有时间就过来,还不至于累到我。”
  霍初雪强调:“你现在是病人。”
  “不过就是小感冒,哪儿那么金贵了。”
  山里寂静,耳畔有无数荡涤的涛声回荡。
  贺清时倚靠在一棵高耸的松树旁,从裤袋里摸出烟盒,给自己点了根烟。
  打火机火苗一闪而过,青烟从指尖缭绕开,烟草味顺着空气铺散开。
  “以前爬过么?”他细细吸了一口。
  “没有,堰山这片我之前都没来过。”她悄悄走近他,抬手取走了他手里的香烟,摁灭在地上,“感冒还没好,不要抽烟。”
  贺清时:“……”
  他失笑,“烟瘾上来了,没忍住。”
  “你不是很少抽烟么?也有烟瘾?”
  “烟和毒。品一样,一旦沾上就一定会有瘾。”
  霍初雪手里捏着矿泉水把玩,自然地接话:“还有爱情。”
  爱情这东西比任何东西都能让人上瘾。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继续往山上走。
  贺清时边走边说:“没爬过堰山,你可真不像是青陵人。”
  霍初雪拢紧衣领,“你说话字正圆腔,咬字清晰,根本没有软糯语调,你也不像是青陵人。”
  贺清时:“……”
  “第一次在岑岭见到你,如果不是你自己说是青陵人,我真听不出你是青陵人,你的普通话太标准了。”
  贺清时:“我母亲是语文老师,从小对这方面抓得比较紧。”
  “贺先生原来是书香世家啊?”
  “算是吧,我父母,我太太都是老师。”
  “那你父母还健在么?”
  “早不在了。”他告诉她:“我太太离开后的第三年,我父母也相继离世了,前后不到半年。”
  看来是真正意义上的孑然一身!
  越往上夜风就越是寒凉,风声渐大,呼呼啦啦刮过来,带起林间无数枝叶的婆娑声。
  霍初雪穿得单薄,小背心打底,外面套一件薄纱长外套。风一吹,她不自觉抱紧了手臂。
  “冷?”贺清时注意到她这动作。
  她笑了笑,“有点。”
  他快速将西服脱下,直接盖在她身上,“套着。”
  霍初雪欲脱,“不用了,你还感冒呢。”
  贺清时摁住她肩膀,不容她拒绝,“我不冷。”
  衣服沾了男人的体温,让她觉得无比贴心。
  山顶风光无限,整座城市都匍匐在脚下。
  荡涤的风声穿梭,蛮横地从两人中间吹过,卷起衣角,发丝张乱飞扬。
  眼前视线开阔,无数璀璨的灯火映入眼帘。
  霍初雪扶住栏杆,有些喘气,“终于到了,我竟然爬了1588级台阶。”
  “你数过了?”贺清时眼里映满无数渺茫的灯火,当即飘过几分惊诧。
  他背靠着一棵健硕的松树,微微屈起一条腿,姿态有些松散。像是在放空自己。
  “数字对吗?”她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
  “完全正确,一共1588级台阶。”
  “读大学那会儿手术结数多了,后面都变成职业病了,走哪儿数哪儿。在古镇会数桥,爬山会数台阶,就连上班也要数数步数。”
  “星星呢?”霍初雪四下搜索,却始终不见贺清时口中的星星。
  贺清时迎着风口,夜风灌满他裤管,空荡荡,越发衬得他身形瘦削清瘦。他扬起手臂,指了指远处细碎渺茫的灯光,“那就是。”
  她沿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夜空苍茫,与整个城市融为一体,化为一幅巨大银幕,无数灯火犹如飘浮的星星悬于天际。
  敢情这就是贺清时口中的星星。
  “我还以为真有星星。”霍初雪略显失望。
  “你仔细看看,很漂亮。”
  是很漂亮!山顶视线开阔,所有风景都尽收眼底。
  “小的时候总有人告诉我们,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如果我们想念亲人就可以抬头看看星星,好像他们一直在我们身边。”他注目远方,低低地说:“可我太太却说,星星一到阴天就没有了。她过去对我说,如果哪天她先我而去,让我想她了就去看这些灯,它们不像星星,不论不论阴晴,亦不论刮风下雨,一到晚上它们总是会亮起来。看到它们就好像是看到了她,她会一直陪着我。”
  “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也不管我们舍得不舍得,日子一天天过去,总有人会离我们而去。霍医生,你不是神,你的这双手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带回人间。尽力了,问心无愧了,这样就够了。如果觉得难过,就来看看这些灯。看到它们亮着,就好像所有人都没有走,他们一直在。”
  “你怎么知道?”霍初雪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下子氤氲上水汽,变得朦胧。
  “我看得出来。”这样一个乐观自信的姑娘,永远朝气蓬勃,充满力量,好像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能让她这般无助自责的,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一定事关生死。而她又是医生,只会是病人。
  “前不久我接诊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怀孕五个月,长期遭受继父性。侵和家暴。她妈妈带她到医院引产……”
  引产后,女孩回家,母亲将继父告上法庭。一传十十传百,周围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人言可畏,女孩子扛不住舆论压力,精神奔溃自杀了。下午警察到医院调查取证,霍初雪才知道这件事。
  “她才十三岁啊……人生才刚刚开始,这个社会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从知道消息那刻霍初雪的脑子就是乱的。当医生这么久,见多了生死离别,可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姑娘还是让她心痛不已。
  第一次跟台,第一次直面死亡,姑姑说她是见得太少,见多了就麻木了。可从医这些年,生死场每天都在上演生死离别,她见得太多了。有太多鲜活的生命从她眼前消失,很多时候往往只在一瞬间。一个急诊科的同事说他们每天都在和病人道别,和死神抗衡。
  见得多了,可并不代表她已经麻木了。对于那些残忍罪恶的事情,她还是会憎恨;对于那些无辜的人,她还是会心痛;对于自己无力把控的事情,她还是会自责。
  歇斯底里宣泄一番,霍初雪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而这个过程贺清时始终没有打扰她。
  她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对自己要求太严苛了。一旦遇到无力掌控的事情,她心态就容易崩,情绪就容易失控。现在她需要彻底地放空自己。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良久之后,霍初雪吸了吸鼻子。
  贺清时站在风口,始终没有挪动位置。夜风吹乱他的短发,黝黑浓密的发顶似有雨露凝结。
  黑夜里她听到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可每一个字有力地敲进她心里,“我时常一个人爬堰山,从山脚爬到山顶,数过每一级台阶,一共1588级。我站在山顶,时常会觉得活着没有意思,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孤独而琐碎的活着,虚无度日。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久病之人,形容枯槁,回天乏力……”
  可就在今天,就在刚刚,他看到霍初雪为了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而这样心痛。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错了。
  有人这样不遗余力挽留生命,而他却在浪费生命。
  从山顶望过去,整座城市繁华喧嚣,无数灯火落入人眼中。那些灯很亮,很远,有一条路铺在前方,像是一直通往到天上。
  “下山吧。”贺清时终于收回目光,转了个身。
  话题戛然而止,太过诛心,再说下去对谁都不好。


第24章 第23棵树
  六月凌霄花开得最为热闹; 随处可见; 大有泛滥之势。
  入夏后,白昼渐长,天气一日热过一日。青陵近年来大有火炉城市的势头,一到六月; 气温就直线攀升。
  最近两天都是三十五度的高温,大地被炙烤得火热,不断往外冒热气。
  天气炎热; 人就容易倦怠。贺清时上完一节大课只觉得身心俱疲。
  一下课; 他就往院长办公室走。
  曲院长让他下课后去趟办公室找他,想来是有事情吩咐。
  从主教楼到行政楼要不行十多分钟。好在学校植被覆盖率高,一路上都有大树荫蔽,阴凉地无数,还不至于太让人无法忍受。
  贺清时站在门外敲门。
  “进来。”浑厚的男声自屋内飘出。
  贺清时推门而入。一进去他便感到一阵清凉迎面袭来。
  院长办公室位置背阴; 太阳照不进来; 窗外又有几株硕大无比的广玉兰遮住了光线。哪怕是在仲夏,室内依旧清凉无比,舒服惬意。
  贺清时迎面就说:“曲老师,还是您这里凉快。”
  文学院的曲院长是贺清时的老师。六十岁不到的年纪,长得慈眉善目; 是个很睿智博学的学者。一生殊荣无数,在学术界颇负盛名。
  他原本坐在办公桌后面,看到贺清时直接站起来,走到沙发边; 笑得颇为得意,“我这儿可是咱们A大的风水宝地,夏天都不用开空调。之前吕院长想跟我换办公室我都不同意来着。”
  曲院长扬手指了指沙发,示意贺清时坐下。
  贺清时问:“您找我什么事儿?”
  曲院长慢声说说:“是这样的,院里近期要组织学生去望川做民俗文化调研,我看你之前带学生做过几次,成绩还挺不错的。望川那带你又比较熟,这次打算让你带队。不知你意下如何?”
  贺清时一听,轻轻蹙了蹙眉,“这学期都快结束了还做调研?”
  曲院长:“就是这学期快结束了才得抓紧时间搞起来,院里这学期缺了点素材,没办法,必须得弄。你放心,我会让段主任随行协助你工作的。专业方面你多上心,其余的段主任会搞定,不用你操心。”
  “这次哪几个班去?”
  “14级汉语言2班和3班。”曲院长继续说:“这两个班你都有任课,学生也熟,安排起来得心应手。何况这两个班的辅导员也会一起去,这事儿你很省心。”
  说实话贺清时最不愿意张罗这些事儿,麻烦不说,还得和当地人打交道。可曲院长亲自开口,他又不可能拒绝。这事儿只能硬着头皮揽下来。
  贺清时问:“什么时候去?”
  曲院长:“下周五出发,周天下午回来。”
  “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曲院长满意地笑起来,“辛苦你了清时。”
  “曲老师言重了。”
  ——
  贺清时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远远看到段主任和江暖在楼梯口说话。
  江暖穿一条素净的长裙,微垂着脑袋,披肩发盖住脸颊,无从看清表情。
  他想估计是院里的事情需要交代学生干部。
  他站在角落里等了一会儿,打算等他们谈话结束再过去。他也要找江暖聊聊。
  这姑娘从四月份开始就一直不在状态,上课睡觉不说,还频繁旷课。她已经旷了七节课了,院里规定旷课达八节,直接取消期末考试资格。她如今已经面临被取消考试资格的危机了。
  虽说大学里旷课挂科的学生不计其数,老师根本不可能每个都管过来。可江暖一向都是好学生,别说旷课,就是迟到都很少。一个好学生变成这样,很可能是遭遇到了变故。若是这个时候老师不上心,一个好好的孩子很可能会被耽误。
  其实3班的辅导员孟老师早就意识到了江暖的不对劲儿,私下也找她谈了几次。可这姑娘始终缄默不语,什么都不说。孟老师根本就不知道这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孟老师问不出来,只能委托贺清时去问。因为贺清时是江暖最喜欢的一个任课老师。
  师生一场,贺清时自然不可能不管不顾。何况他本身也蛮欣赏江暖这个学生的。
  他一直都想找时间和江暖谈谈。可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间。而且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孩子好像在躲着他。经常一下课就没影了。
  既然这次碰到了,索性就趁着这机会和她好好聊一聊。
  段主任和江暖聊了几句就负手离开了,瞧着脸色还不大好。
  两人在走廊尽头迎面碰到,段主任忙敛了敛神色,打招呼:“贺老师这是从曲院长那儿出来?”
  “是的,曲院长交代工作。”贺清时往江暖的方向瞅了眼,说:“段主任找江暖有事啊?”
  段主任笑容一滞,瞬间又恢复如常,笑着说:“院里有些事要交代学生干部。”
  “原来是这样。”贺清时笑了笑,“您还真是尽职,亲自找学生说事情。”
  “这不是不放心嘛。”段主任扬扬手臂,“我去找曲院长汇报点事情。”
  贺清时点头,“您自便。”
  见段主任离开视线,贺清时忙跟上江暖。
  “江暖!”
  走在前面的江暖,听到熟悉的男声,脚步骤然一顿,赶紧慌乱地抹了把脸。
  “贺老师。”女孩眼眶通红,像是哭过了,嗓音也有些嘶哑。
  贺清时看在眼里,却没出声询问,只说:“走吧,去咖啡厅坐坐。”
  江暖不明所以,“怎么了贺老师?”
  贺清时低声说:“找你聊聊。”
  ——
  A大北门有家时差咖啡厅,是全国连锁店,青陵各大高校和闹市区都有它的分店。它环境优雅,装修精简大气,清新雅致,氛围又舒适。特别适合大学生和一些都市白领。只要往那环境里一坐好像全部的烦恼都会瞬间被抛之脑后。
  贺清时挺喜欢这家咖啡厅,经常会抱着笔记本电脑来这里坐坐。
  傍晚时分,咖啡厅里只坐了零星的几个客人。两对情侣,一个老师,笼统也就五个人。
  咖啡厅里放着英文歌,舒缓轻柔的音乐倾泻而下,拢在耳畔,听得人耳朵都能怀孕。
  贺清时把菜单推到江暖面前,“看看喝点什么。”
  “不用了贺老师,我不渴。”江暖明显很局促,一双手搁在桌子下,不断绞着书包带子。细细的两条带子,几乎都都快被她绞断了。
  “江暖,你不用紧张。”贺清时看着她,“天热,喝点东西吧。”
  江暖见推不了,点了杯冰水。
  贺清时要了杯苏打水。
  点完单服务员离开。
  贺清时双手交握搁在桌面上,清淡地开口:“江暖,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
  霍初雪今早出门诊。
  一大早去门诊楼,就看到林瑶为首的一群小护士在热切地讨论什么,看上去非常热闹。
  经过护士站,她脚步顿住,施施然问:“你们几个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林瑶皱着一张小脸,委屈巴巴地说:“霍医生你还不知道吗?咱们医院要安排医生去乡下义诊,我不幸中招了。”
  霍初雪:“……”
  “什么时候?”
  “下周五开始,持续一周。”
  第一医院每年都会定期组织医护人员去青陵下辖的乡镇义诊。致力于提高乡镇医院的医疗服务水平。各科室都会安排相应人员。像义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向来就是医生护士们所抗拒的,通常都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谁碰到谁苦逼。
  霍初雪头皮一紧,忙问:“有我吗?”
  林瑶看着她,郑重点头,“很不幸地告诉你,有你。”
  霍初雪:“……”
  因为这事儿,她一上午心情都不好。
  到了下午各科室的义诊人员名单已经出来了。方茹将消息公布在微信群里,群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各种怨声载道。霍初雪不幸成为苦逼大军中的一员。不止她,乔圣晞和周末这次也要去。周末是口腔科的带队领导。
  霍初雪这次还被方茹委以重任,是产科的带队领导。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去的望川。她之前参加周末和邹依的婚礼去过一次,还不至于会摸瞎。何况周末这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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