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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石与烈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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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清晨命好命坏,童艳阳最清楚。而作为清晨最好的朋友,童艳阳自然也清楚苏政钦这个人,外在胜过能力,有些软弱,有些自视甚高,将来真过日子,祝清晨不一定有大家认为的那么幸福。

    可在电话里,那个自负的苏政钦低声下气对她说:“童艳阳,我给你下跪成吗?”

    她一下子动摇了。

    明明昨日和祝清晨打电话时,她还异常坚定地说着:“别接!就是不许接!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

    结果这一刻,她比祝清晨更先妥协。

    法国的夜色辉煌灿烂,铁塔在远处熠熠生辉,过分招摇。

    童艳阳低头看着阳台下形形□□双双对对的男男女女,忽然有些百无聊赖,她这么四处漂泊,也不知会不会有个人像苏政钦爱祝清晨那样,要死要活爱她一回。

    她拿着手机在那晃啊晃的,哪知道手一滑,那玩意直接飞出去了。

    童艳阳住在酒店三楼,楼下是条绿荫大道,来来往往都是散步的行人。

    只听一声惊呼,有人当头被砸。

    她吓得赶紧蹲下来,抱头不出声。

    下一秒,绿荫道上响起吵吵嚷嚷的声音,她以蹩脚的法语水平费了好大力气才听明白,被砸中的那人……

    昏了。

    *

    两日后,耶路撒冷的白天,乔恺兄妹跑来薛定家里,说是要薛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有利于身体恢复。

    祝清晨也一同跟了出门。

    四人在古城景区里转悠时,逛到了二楼的城墙上。

    祝清晨那停歇了一天的手机居然又在这时候震了起来。

    她照例掐断了,没理会。

    很快,苏政钦的短信涌入手机。

    “我在耶路撒冷,古城门口等你。”

    她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站在城墙上,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来。

    城门口,有道熟悉的人影立在那。

    艳阳当空,有风袭来,那人一动不动,仿若静止的雕像。

 12。鳄鱼

    第十二章

    城墙上风大,祝清晨穿着深蓝色的裙子,裙摆被吹得肆意飞扬。

    她往前走了几步,把薛定与乔恺兄妹俩扔在了后头。

    扶着抱柱,站在城墙尽头。

    苏政钦就站在城门口。

    不是个多么好的人,骨子里有些自负,做起事来感情用事,虚荣心胜过上进心。这辈子大抵依靠自己的才华是不会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前途可言的,哪怕借着她的照片一时红了起来,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这些,她都知道。

    尤其是离开他的这些日子,因为胸口巨大的空洞而不得不痛苦审视过去,她看得比以前更加清楚。

    可那些并不妨碍她想他。

    毕竟他们拥有过去五年,从大学到毕业,也曾幻想过从校服到婚纱。

    认识他时,她正作为老纪检部长带着新人实战演练。

    拿着一整楼的钥匙,祝清晨熟练地打开了苏政钦所在的男生宿舍,干脆利落道:“你好,同学,校纪检部查寝。”

    四人间的寝室里坐了三个打游戏的男生,回头齐刷刷看着她。

    祝清晨一手拿钥匙,一手拿本子,扫视一圈,“还有个人呢?”

    “在厕所。”

    她也不多言,走到厕所门口就敲门,“同学,麻烦你把门打开,配合我们检查一下。”

    那一阵有诸多校外人员混进校内借住,宿舍里多次发生盗窃事件,纪检部的任务也因此繁重起来。祝清晨必须确认厕所里只有一个人,而非两个人。

    彼时,厕所里的苏政钦一顿,无奈道:“我在洗澡,同学,今天能不能稍微通融下?咱们寝室里从来没人违规违纪,不信你看看记录。”

    祝清晨:“麻烦你穿好衣服,打开门让我看一眼。”

    “不是吧?洗到一半你让我穿衣服?”

    “麻烦你,开门。”

    她不是个圆滑好说话的人,姜瑜常说,要搁在革命年代,她一准是个铁骨铮铮的江姐式英雄。

    又这样拉扯一阵,祝清晨依然没有妥协。

    年轻气盛的男生被她这不肯通融的态度惹毛,当下沉默片刻,也就穿了条大裤衩,猛地拉开厕所门,“看,看看看!爱看不看!”

    厕所里雾气缭绕,当真只有苏政钦一人站那。

    她盯着他赤↑裸的上身,湿漉漉的头发,还有尚在滴水的睫毛,饶是内里有个铁骨铮铮的江姐,也没能克制住往脑子里冲的血液,脸刷的一下红得彻底。

    但她是谁?

    她是整个系口中的晨哥。

    后背还站着一大堆准备在她的带领下走上明日纪检岗位的愣头青。

    于是祝清晨就这么顶着个大红脸,佯装镇定地收回视线,在本子上唰唰打了个勾。

    “行,谢谢配合。”

    她低头打钩时,睫毛颤动不已,像是早春晚来雨急,深山野林间簌簌落下的雨露。两只从发丝里露出来的小耳朵原本白净如玉,此刻也变成了红通通的火炭。

    苏政钦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

    他穿着大裤衩站那,摸了把后脑勺,正琢磨着说点什么。

    祝清晨却已经转身走了。

    后来再见面,是苏政钦守在他们班门口,下课铃一响,偌大的教室里一窝蜂涌出一堆人。

    她在门口被拦住,一愣。

    苏政钦镇定地站在那,头微微低下来,一本正经对她说:“祝清晨,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你说。”

    人来人往的地点,他就那么坦坦荡荡说出了口:“上回你看了我洗澡的样子,我妈跟我说男人的清誉和大姑娘一样重要,我从小洁身自好,除了我妈,没人看过我穿大裤衩的样子。所以我想麻烦你,对我负责。”

    老套到可以成为教科书式的追人范本。

    可祝清晨偏偏被他追到了手。

    后来理所当然有了更多的事,单挑出来像是每个路人甲的青春,可悉数堆叠在祝清晨的人生里,就成了关于一个叫苏政钦的人全部的回忆。

    她的青春和苏政钦三个字从来就没有分开过。

    那些年好多的第一次,都是与他共同度过。

    第一次逃了一整天的课,和他跑到苏州去坐船游湖。

    三月的风吹得天空湛蓝湛蓝,吹得水波荡荡悠悠,他们就躺在木船上,一直待到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

    他问她:“知道我为啥拉你来这吗?”

    “因为明天你生日?”

    “错。因为烟花三月下扬州!”

    “……”

    过往二十年,她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因为没有宠溺她的父母给她放纵的空间与自由。直到苏政钦出现,教会她这世上不是每件事情都需要缘由,有时候肆无忌惮去做一件事,理由可以仅仅是我喜欢,我乐意。

    第一次在小吃街喝啤酒喝到醉醺醺的跨年夜,七倒八歪坐在操场上爬不起来,抬眼却看见苏政钦不知从哪变出一只孔明灯,蹲在那窸窸窣窣写着愿望。

    写好了,他扭头朝她招手,“来,一起放。”

    她浑身都软了,软绵绵爬起来,替他扶着灯,看他掏出打火机点燃蜡烛。

    “哪来的孔明灯?”

    “变出来的呗。”

    那灯从扁扁的纸变成了鼓鼓囊囊的灯笼,慢慢地,慢慢地明亮起来;又慢慢地,慢慢地有了上升的预兆。

    那一刻,她看清了上面写的字——

    祝清晨,等我娶你。

    下一秒,她猛然松了手,也不知是被热气灼伤,还是被他的愿望惊到。

    他却在灯后对她哈哈大笑,说你等着,我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却是这辈子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娶她。

    孔明灯消失在夜空中,却扎根在她心底。

    祝清晨一直不相信婚姻,更不相信爱情。

    可是苏政钦年复一年许着同样的愿望,直到她终于学会去憧憬,也开始尝试着相信他们会拥有一个不同的结局。

    *

    站在城墙上,她低头看着不远处的苏政钦,回想与他有关的过往。

    眼睛有些酸涩,胀得厉害。

    再低头,她拨通了他的电话,将手机凑到耳边。

    她看着他,给他打电话。

    “苏政钦,照片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视线里,年轻的男人立在城门口,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耳边,他声音暗哑,轻声说:“如果你还在生气,我立马打电话去mosaic,照片的事我可以公开道歉,说明原委,mosaic的职位我也可以不要。”

    下一句:“清晨,你回来,好不好?”

    近乎乞求。

    她的眼泪在风里像是断了线一般,狼狈不已。

    她是真想开口说好,然后不顾一切奔向他。

    可是她不是苏政钦,她不是活在蜜罐子里长大不知愁滋味的天真少女。她知道若是今天他们以这样的结局和好,她得到了所谓的公平,坚持了自己的原则,他就会失去了这辈子梦寐以求的机会。

    她低头看他,男人一身的行头都换了,还带着名表,干净漂亮极了。

    从前的苏政钦从未如此意气风发过,跟她在一起那些年都是忙忙碌碌,没头的苍蝇。

    她想,是什么让他们花费五年都始终碌碌无为,而她一旦离开,他就这样洒脱自由了?又是什么让她再也不愿意原谅他了,哪怕他妥协到这个地步,她也依然不肯退让半步?

    其实问题早就出现过了,这一年来,又或许是更早以前,在他们各自陷入对未来不同期许的时候,两人就已在渐行渐远。

    五年后,十年后。

    当苏政钦成为一个平凡无为的人,他还会那样坚定相信着他今日的选择吗?

    当她成为了垂垂老暮的妇人,他还会觉得她是比梦想更重要的存在吗?

    同样的,如果今日妥协的是她,她同意他继续保留那一批藏区照片的署名权,那么今后他真的不会再次开口向她讨要更多照片吗?

    若是她不同意,他就真的不会再做出同样的选择,继续盗用她的底片吗?

    很多事情就像祝山海家暴姜瑜那样,因为第一次的忍耐,因为第二次的妥协,就有了第三第四次,乃至于这一辈子都困在那个怪圈里。

    姜瑜哭起来时,常常说:“如果这次我离婚了,那以前的打不是白挨了吗?”

    总觉得希望就在明天,哪怕那个明天永不到来。

    祝清晨知道的,她和苏政钦从原则上已然出现分歧,谁妥协,将来都不会是好下场。

    她真不愿意看到她和他成为另一对祝山海与姜瑜。

    哪怕没有家暴,她也不愿意看到他们之间的爱情成为那样令双方后悔的存在,折磨彼此,又难舍难分。

    她就站在那,泪流到一半就被风吹干,再流,再干。

    脸上紧绷得厉害,干巴巴地疼。

    “苏政钦。”她叫他的名字。

    苏政钦死死攥着手机,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以色列的风把她的声音送到耳边。

    她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

    “你回去吧,我是真的不会来见你了,不管你在那站多久,我不会来的。”

    “清——”

    “就这样了。”

    她说完最后一句,决绝地挂断了电话。

    *

    薛定与乔恺乔羽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谁也没说话。

    除了薛定,没有人知道祝清晨在和谁打电话。

    她挂了电话,忽的解开扎在脑后的马尾。一头乌发轻飘飘落在肩上,又被大风吹得四散开来,甚至遮住了面庞。

    回头,与三人擦身而过,她轻描淡写说:“进室内吧,上面风大。”

    可其实他们都看见了她泛红的双眼。

    薛定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间快走了几步,追了上去。

    乔羽一愣,也跟着要追上去,却被乔恺抓住了手腕。

    “别去。”

    “哥。”乔羽侧头,挣脱出来,“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和薛定在一起?”

    乔恺平静地看着她,反问一句:“你以为你们到今天还没在一起,是因为我不同意?”

    “如果你不拦着,说不定我们就不是今天这样了。”

    “是。如果我不拦着,你早被拒绝了,他会对你敬而远之,你连像今天这样走在他旁边的资格都没有。”

    “你——”

    “你看不出来吗?他对你没有一点意思。”

    乔羽猛地推他一把,气急败坏,“你知道什么?你懂个鬼啊!你连喜欢一个人是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话说完,她猛地朝城墙下跑,也不再去追薛定和祝清晨,只自顾自跑出了城门,与站在那失魂落魄的苏政钦擦肩而过。

    只是他们谁也不认识谁。

    下了阶梯,祝清晨站在室内,看着耶稣受难时躺的那块大石,粗糙的石面上尚有年代已久的血渍,不少基督教徒跪在那里亲吻石面,虔诚至极。

    粗糙的黄色砖墙铸成了这座古老的城,历史的车辙咆哮着碾过来,一次一次改变了它,却未曾将它摧垮过。

    可她的内心里,有一样东西是真的垮掉了。

    她抬头仰望墙上的耶稣壁画,一言不发。

    直到薛定走到她身后,“你信教吗?”

    “不信。”

    “我也不信。”

    他没看她,也同她一起盯着半空中明暗交界处的壁画,在那上面,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全身伤痕累累。

    “虽然不信,但有时候也很钦佩他。不为他对宗教的贡献,也不为他给后世带来了什么宝贵的精神财富,仅仅因为他为了自己追求的东西,连死都不怕。”

    “……”

    “人这一辈子,可以为了件什么事情不顾一切一次,哪怕有朝一日为它死了,为它被钉在十字架上被鞭打得鲜血淋漓,也觉得值得。可是祝清晨,你觉不觉得,今天的我们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吃饱穿暖,生活富足;我们有手有脚,还能看自己爱看的书和电影,吃自己想吃的东西;还能外出旅行,拿着相机拍自己爱看的风景……其实我们已经比画上面那个人幸福太多了?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却并不用面对那个人面对的一切。”

    她低头笑了笑,“薛定,你在变着法子跟我说教吗?”

    身侧的男人叹了口气,“我明明是在安慰你,你这女人真是……”

    他大概是想说他不知好歹,可话到嘴边,又变了。

    “都说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祝清晨,依我看,你应该是水泥做的。”

    她还红肿着眼,面上被泪渍绷得很疼,结果却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

    她低头看着脚,轻声说:“谢了啊,薛定。”

    想了想,她加重了语气:“薛定谔,鳄鱼的鳄!”

    薛定笑出了声,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模样狼狈,却又目光明亮地与他对视着,心里微微一动。终于还是伸出手来,替她把一缕黏在面颊上的发丝拈到耳后,又在她微微一僵时恰巧收回手来,摇头轻叹。

    “吕洞宾总是被狗咬。”

 13。劫持

    第十三章

    耶路撒冷本身就小,老城就更不用说了,全加在一起也就一平方千米。

    祝清晨就在那里慢慢踱步,像是要把每一寸城墙都看个清楚。

    薛定也不拆穿,随她去。

    乔恺中途打了个电话给他,“乔羽肚子不舒服,我陪她回去休息了。”

    薛定嗯了一声,眼看就要挂电话。

    他又叫住薛定:“不说点啥?”

    薛定一顿,又补充了一句,“让她好好休息。”

    乔恺笑了两声,挂了电话。

    扭头,他看着坐在副驾座上的乔羽,敛了笑意,“还需要说得再明白一点吗?”

    乔羽侧开了脸,“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乔恺看她片刻,把她看得浑身发毛,才说:“这是多不把你放在心上,才会连关心的话都要我提醒,才说的出口?你应该清楚,薛定打从一开始就反对你跟过来。当初说你一女生,不适合来这做这种危险的事,你非跟过来,主任没说什么,他也就没硬拦着。要是你真的把话说破了,今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尴不尬的有意思?”

    “你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接受我了?”乔羽反驳,“我一直觉得他不是不喜欢我,只是心里记挂着工作,从来没有过多考虑男女之事。说不定我一说出口,他就开始考虑了呢?”

    乔恺就跟看二傻子似的看着她,“我天,真难相信咱俩还是从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这智商差距都他妈快跨物种了!”

    等到祝清晨和薛定离开老城时,天色已近黄昏。

    城门口已经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了。

    祝清晨面色平平,与薛定一同跨越城门而出,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把什么落在了城门里,整个人都空捞捞的。

    薛定看她一眼:“失望了?”

    她低头想了想,说:“是有点,不过失望也好,总要先失望一阵,才盼得来新的希望。”

    他点头,“就跟吃饭似的,总要先把昨天吃的都排空了,今天才有肚子吃新的东西。”

    祝清晨很快反应过来,“你把我的感情比作是屎?”

    薛定轻哂两声,长腿一迈,走前头去了。

    *

    接下来的几日,祝清晨白日里出门拍拍照,晚上回来吃个饭。

    两人毕竟年纪相当,孤男寡女的,薛定在家养伤,她要跟着赖在室内,谁都会不自在,干脆把空间腾给他。

    她从来都是个敏感的人,怕给人添麻烦。

    几天下来,两人相处也算融洽。

    周一清早,祝清晨刚起来,正在厕所洗漱,就听见窗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跑步声。

    铿锵有力,伴随男性响亮的号令。

    随即,无数人的应和声响起,震耳欲聋,惊得她手一抖。

    薛定在厨房里熬粥,闻声往阳台上走,恰好与从厕所里跑出来看热闹的她撞见。

    她嘴里塞着牙刷,白色泡沫粘在嘴角。

    被他撞见,她取出牙刷,稍微用手抹了一把。

    “外面在干什么?”

    薛定走到窗前,往下一看,就看见一大批武装警察正急匆匆往巷子另一端跑去。

    整齐的深灰色制服,外头还套着军绿色的防弹背心,个个拿着防爆盾,扛着枪。不止武警,再往后看,军队也出动了。

    为首的警官高声下着命令,用的是希伯来语。

    巷子里人头攒动,喧哗不已,那命令声必须仔细辨认才能听出一二。

    祝清晨在他身后探头,“他们在操练?”

    “不是。”薛定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就大步流星走回客厅,拿起手机给乔恺打电话,“耶路撒冷的小学出事了!你和乔羽立马赶过去——”

    话没说完,被乔恺打断了。

    “刚才接到消息,特拉维夫市政厅被游↑行示威的群众堵得水泄不通,我和乔羽正往那赶,现在恐怕回不来啊!”

    薛定一顿,当机立断,“行,那你们去,注意安全。”

    乔恺一下子警觉起来,“那小学那边怎么办?你该不会——”

    “我去。”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乔恺正欲嚷嚷,薛定已经结束了通话。

    他把手机扔茶几上,立马回卧室换衣服。

    工字背心外头套了件素白色短袖,有些紧身,绷得手臂和腹部弧度毕现,都是紧实的肌肉,男人味十足。

    他走出来时,祝清晨看见他在往腰上别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块。

    短暂地反应了下,她认出来了。

    那是枪。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枪,短小而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她含着满口泡沫,迫不得已从茶几上抽了张纸,悉数吐了进去,抬头问他:“你要去现场报道?”

    “嗯。”

    “可是你还有伤,不能弯腰也不能剧烈运动。何况乔恺和乔羽都去特拉维夫了,你没有摄影师也没有接线——”

    “我一个人就行。”

    祝清晨听不明白希伯来语,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从薛定和乔恺的对话里也仅仅得知出事地点在耶路撒冷的一所小学。

    那里出什么事了?

    薛定竟然往腰上别了枪!

    她声音紧绷,“可你身上还有伤——”

    薛定看她一眼,声音肃冷,“很快有人连命都要没了。”

    她的眼前蓦然闪过被枪杀在中餐馆门前的男童,瘦小的躯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圆睁。

    有些呼吸不上来。

    顿了顿,祝清晨:“我跟你去,说不定能帮上点——”

    “你留在这。”他斩钉截铁打断她。

    “可是你有伤在身,我跟你去还能——”

    “你留在这,哪都不许去。”

    九个字,前所未有的严厉,薛定面无表情盯着祝清晨,近乎于命令。

    她震在原地,没动。

    “相机先借我。”他又说。

    但也只是知会一声,并没有征得她的意见,已经把她搁在茶几上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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