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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请赐教-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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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夫人听她言语,自知她含沙射影。一美貌的妙龄小娘子,落入山贼手中,到底不能放心。
朱夫人面色镇定,只笑道:
“陈先生与她一处,想来无碍的。”
周夫人自讨没趣,讪讪笑笑:
“是了是了,不过母亲她老人家多担心些。”
提起老夫人,朱夫人心下自是一紧。
老夫人年纪大了,又连着熬两夜,已然撑不住。病来如山倒,那时家中又乱,只让人去请了薛仁来。此时,薛仁夫妇正于她榻前侍疾。
老夫人病倒前,只一味地骂谢诜夫妇。不知是因着担心,还是有意告诫。
见老夫人言语神情,似乎许多事,她已然知晓,心中分明。这便不得不让人多留心几分了。
谢菱跟着仪鸾宗姬站在后边。她心下只奇怪,昨日许道萍极是忧心着急,今日却不见她身影。
谢菱遂问:
“大嫂,怎不见许姐姐?”
仪鸾宗姬蹙眉道:
“你许姐姐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昨日熬了一夜,又有些不好。她本也闹着想跟来,只是母亲劝着,要她好生将养。若她再出些事,家中岂不又添一乱?”
谢菱点点头,倒是此理。
昨夜听闻七娘他们遇着山贼,许道萍直站不稳,眼睛一翻,差些倒下去。
只是她这般反应,谢菱倒觉着有些奇怪。不过一位异姓姐妹,便是感情再好,何至于这等伤心?况且,是否出事,那时还不知呢!
谢菱正思索间,只见七娘他们的车驾已至。二郎与四郎骑马行在前面,众人却都身长了脖子要看车里。
只见七娘身着丫头的衣裙,一把长发齐齐束在脑后,素面朝天,不施脂粉。
众人皆不曾见过她如此清素的模样,纷纷好奇地多看几眼。
不过,虽是清素,倒也整洁干净,总算不至失了贵女的体面。现下想来,陈酿那番梳洗折腾,倒免了许多闲话麻烦。
七娘方下款款车,由五郎扶着,陈酿跟在身后。她闻得周围喧闹四起,正觉难以忍受,便见着人群皆朝自己涌来。
母亲与二婶母行在最前,大嫂、四嫂、菱儿……后面还有一众丫头婆子。七娘忽觉喘不过气,眼前众人渐渐模糊,直倒了下去。
☆、第一百零九章 少年心2
众人免不得又是一番慌乱焦急,唤薛仁来一看,原是七娘两夜未眠,竟睡着了。
陈酿跟随人群至她院门,却渐渐顿住脚步,迟迟不肯进去。
听丫头说,七娘不过是睡着,他遂放下心来,只低头笑了笑。这个七娘子,总能吓得人心惊肉跳的!
他步向附近的花园,只漫无目的地踱步。
春花烂漫,莺燕声声。人都道:春风得意马蹄疾,这样的景,本该是贺他高中之喜,如今,只得孤芳自赏之。
陈酿至今也想不明白,十年寒窗,当时,怎就那样毅然决然地放弃了春闱,竟无丝毫犹豫的?
他正兀自思忖间,只见不远处一侍女正来。定睛一看,原是许道萍身边的湘儿。
恰见着陈酿,她俯身一福:
“陈先生总算回来了。”
她一脸忧色,上下打量着陈酿,忽双手合十,只自语道:
“谢天谢地,小娘子该放心了。”
陈酿忽忆起,方才庭院中,他四下看过,众人皆在,唯不见许道萍的身影。
他忽心下一紧,只问道:
“你家小娘子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湘儿垂眸叹了口气:
“先生也知道,小娘子身子不大好。听闻你们落于山贼之手,彻夜难眠,忧心并着惊心,也就病下了。”
陈酿深蹙着眉,望了一眼许道萍的庭院。蒲柳弱质,到底还是个多愁多病的身!
他只道:
“我有一物,要烦你交与她。本当春闱之后给的,如今……”
陈酿蓦地沉吟,如今又说甚春闱呢?
湘儿随陈酿至他书房取来,原是一本空白诗册。他又新夹了一颗青草,不知名状,只让湘儿一并送去便是。
湘儿方至许道萍闺卧,只见她斜倚枕屏,面色如纸,有小丫头正伺候她吃药。
见湘儿进来,她只拿丝帕掩面,一面细语斥道:
“你又跑何处去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可别糊里糊涂惹出些乱子!”
湘儿接过药盏,打发了小丫头去,自伺候许道萍吃药。
“小娘子,我遇着陈先生了。”湘儿笑道。
许道萍一惊,猛咳了几声,连连问道:
“他回来了?可伤着了么,如今又在何处呢?”
湘儿忙替她顺气:
“小娘子别急!都回来了,陈先生没事的,眼下已回房歇下了。”
许道萍缓缓呼出气,点了点头,遂也放下心来。
“只是,”她忽问道,“今日可是春闱之期?”
湘儿拈指算来,猛瞪大了眼,一时不敢回许道萍。
她见手中握着空诗册,忽灵机一动,只岔开道:
“小娘子你瞧,这是陈先生方才托我与你的。”
许道萍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只接过来瞧。
那册子并无字迹,想来是予她书写之用。她轻轻翻开,忽闻得一阵幽微药香,倒也熟悉。
细细嗅来,她方蓦地一惊。
页页诗册,原非寻常竹纸。此是以药草为材而制,皆为许道萍寻常所用之药。
莫说其中几味本不易得,便是以何等份例入药,如何成纸?皆是极为考究,极费功夫的。
她拥着诗册,只叹道:
“听七妹妹说,他近日多读药典,不想竟是为着这个。”
许道萍素爱诗书,有这册子,她平时作诗弄文,也能熏着药气,总会好些。
若非知己,如何能有此等心思?
她生来易感,只黯然垂泪。
忽见册中滑落一株青草,许道萍拾起瞧了,原是离草。
记得陈酿说过,不论如何,春闱后,是一定要走的。
可如今他错过春闱,三年时光,又要往何处去呢?留她只身在谢府,岂不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人?
这方离草来得这般决绝,上元之事,倒像是一场梦。
一时心绪上来,许道萍又咳了几声。
湘儿虽不明原委,也劝道:
“小娘子宽心些!既知他是为你,便是感他心意,也该兀自保重些。”
许道萍叹了口气:
“此番,他为着七妹妹错过春闱,着实可惜。哎!七妹妹也太任性了些!”
湘儿心中亦不平:
“可不是!她万人瞩目,众星捧月,向来我行我素,丝毫不顾旁人!可陈先生的前程,却……”
湘儿说不下去,只蹙眉望着许道萍。
“想来,他心中自有轻重,也不是人逼着他去的!”许道萍垂眸道,“他本为七妹妹的先生,若是不去,我反倒看轻他!”
她端详着那药香册子,又唤道:
“湘儿,取笔墨来,我写几个字。”
湘儿自不耽误,忙将案头旧笔取来,自己托着砚台。
许道萍字如其人,清瘦见骨,弱柳扶风,颇有些当今皇帝瘦金体之风。只是女子柔弱,虽有形似,到底无其筋骨。
她对着封面比划,指腕游移间,题下“灵犀集”三字。
她低头,又叹一口气,只望向别处。
便是终有分别的一日,但愿心有灵犀,方不负这册子,不负这一行字。
陈酿自回书房,只觉万事皆无心绪。
丫头见他回来,一面奉茶,一面道:
“先生回来了。前日先生不在,二郎还着人传了口信来,说要在灵宝寺后山的瑟瑟亭,为先生的春闱祝酒。”
才提及春闱,那丫头忙住了嘴。陈酿正是错过了此番春闱,她此时偏提,岂不是故意找他的不痛快。
陈酿看她模样,只道:
“不要紧的。不过,你适才说,什么口信?”
那丫头遂又说了一遍。
原是二郎邀陈酿至瑟瑟亭,欲祝他春闱高中。
陈酿低头笑了笑,如此一来,一切皆能讲通了。
为何史雄埋伏在那处,为何二郎未卜先知,原皆是因着这个口信。
口信不似帖子,事情一过,也留不下个证物。况且,谁敢凭空污蔑他谢汾?
陈酿只让那丫头再莫提及此口信。
春闱之事,多思无用,过了也便过了。可他的拒婚之举,牵连甚广,又岂能只是一句“齐大非偶”?
谢府是再留不得了,朱夫人不定迁怒于姑姑。
陈酿也顾不得休息,梳洗一番,便往谢诜处去。
见着他来,谢诜也不似从前,再没个笑脸相对。到底此番之事,也有陈酿的不是。
“谢大人,”陈酿依旧作揖,带着从未有过的愧疚,“学生是来辞行的。”
谢诜蹙着眉,抬起头看陈酿,满心可惜。
眼前的人,才学颇高,玉树风流,这是他为了谢家,为了七娘,千挑万选之人。
今日春闱之期,却是他辞行之日,功亏一篑,谢诜到底心有不甘。
“酿儿,你要走,我也不拦。”他只看着陈酿,叹气道,“不若,入太学罢!”
☆、第一百一十章 少年心3
太学!
陈酿蓦地一惊,只抬起一双眼望着谢诜。
天下读书之人,谁不想入太学?最博学的夫子,最针锋相对的论学,皆不是寻常人能见着的。
只是陈酿已然拒婚,谢诜竟还愿如此抬举?
他行了个大礼:
“大人,学生惶恐。”
谢诜负手至他跟前,神情显得疲惫,言语中带着些无可奈何:
“是我唐突了。那回你说,婚姻大事,向来只在两心相悦之间。我该明白的。”
陈酿从未见过谢诜如此模样。没了端端的仕宦架子,此刻,他更像一位纯粹的父亲。
一时,陈酿心有所感,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谢诜又道:
“你与七娘的事,日后再说吧!倒是春闱,总是谢家对不住你。”
听他言语,想必已真相尽知。这也不奇怪,陈酿一个外人都能想到之事,谢诜身为一家之主,定然心知肚明的。
对于此事,陈酿只默着,也不说什么。
既然大家心中皆明了,谢诜又不愿说透,总是想为朱夫人与二郎留些体面的。
陈酿看了看谢诜,拱手道:
“大人于我有知遇之恩,何来对不住一说?”
他避开前夜之事不说,显然是卖谢诜的脸面。不论朱夫人他们做什么,谢诜向来是护着陈酿的。
谢诜似是欣慰地拍拍他的肩:
“你心中明白便好。入太学的事,我明日便着人去办。至于七娘……”
谢诜一瞬竟不语了。
这忽来的沉默,倒叫陈酿愈发生出愧意。七娘何其无辜,何其天真,他只觉有些不敢想她。
“罢了!”谢诜叹道,“由你们去吧!”
他为官多年,虽手段百出,到底不失为一位君子。况且,陈酿确是个可造之材,耗了那么些心血,谢诜总是不愿白费。
方至住处,陈酿一面收拾着衣物,一面有些心不在焉。
入太学,应是如今最周全的法子。
错过春闱,他本就无颜见许道萍。她满心期待,一身指望全在他,眼下还不知是怎样的伤心。
再者,因着此番之事,朱夫人断断是容不得他了。他在谢府一日,朱夫人便不会安心,最终受罪的,也只能是七娘。
至于七娘……
或许,她才是陈酿最不敢面对之人。
从前,他只当她是个孩子。不承想,即使小如婴孩,也终有长大的一日。
她也会懂得男女之情,也会懂得伤心难过,再不是初见时,那个女扮男装,无法无天的谢七娘了。
陈酿离开那日,众人皆至二门相送。自然是熙熙攘攘,各怀心思。
他一一扫视着人群,唯独不见七娘身影。陈酿叹了口气,只决然转身上车。
罢了!相见时难别亦难,不见也好!
而此时的七娘,只呆坐在闺房的案头,克制着自己想要出去的冲动。
阿珠见着不忍,只劝道:
“陈先生这就走了,小娘子不去送送?”
七娘心下直直发麻。她伸手触摸自己的唇,似乎,还能闻得他的青草香气。他的情急之举,却给了七娘往后几年的念想。
只是眼下,她同陈酿一般,亦不敢去见他。
七娘摇头叹道:
“那时读书,见古人常说‘近乡情怯’一词。当时不大懂,如今总算尝尽了。”
她缓缓垂下眼眸,此刻,酿哥哥想是已出府了。七娘遂自拿了笔墨,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近日说的话,阿珠是越发听不明白。她心下担忧,只得时时陪着七娘,再不敢出什么乱子了。
不多时,只见纸上原是一阙《一七令·论情》:
情,
易动,难平。
明月夜,碧荷汀。
伶孤烟冷,寂寥梦惊。
抱琴偎夏木,怀阮忆春莺。
十里复还五里,短亭连更长亭。
来时观艳芳盈路,别后生衰草满庭。
此词意境,阿珠如何懂得?七娘摇摇头,只自将词收好,夹入书页中。
般般人生况味,到底一个情字,最难消遣。
从前,她总笑前人诗词酸腐,矫揉造作。如今换做自己,什么天涯断肠,什么闲愁万种,似乎句句扎在她心上。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桃李皆开了,姹紫嫣红,灿若云霞。远远看去,落红阵阵,芳华一片。
去年也是这般时节,酿哥哥一身半旧布衣,负手而来。
此去经年,他依然俊逸翩翩,却是春回时节送君去。
“小娘子,真不去了?”阿珠只蹙眉看着她。
七娘轻咬着唇,真不去了么?他是否会等她去告别呢?
左右,他还是她的陈小先生啊!至少,他还是陈小先生……
七娘心下一酸,只猛地站起,直往门边去。
她微提起罗裙,心中极是焦急,因缠小足,又行不快。
阿珠只跟在后面追。近日小娘子的举动越发奇怪,也不知成日里想些什么!
七娘还是想去见他!纵使她无数回地告诉自己,去不得!可她,终究是放不下的。
时至二门处,七娘却猛地顿住。
只见庭院空空,偶有几个穿行往来的婢子,一如往常。
地上车痕新添,碾碎满地落花,像晕开的胭脂。车痕直直朝着门外的方向,竟是同他一般决绝。
终究,他还是走了……
七娘转身回房,没有哭,亦没有闹,日子过得与往日无异。
谢诜与朱夫人皆觉得奇怪,照着七娘的性子,必定是想尽办法拦着陈酿!装病、拦车、耍赖……哪有她做不出的事?
只是他们不知,七娘那些行径,总是因着对方在乎迁就,方能奏效。
若心中无她,再怎么闹,想来亦是无用吧。
可陈酿心中,果真无她么?七娘不知道。
人已走了,如今说这个,似乎,只是个不合时宜的笑话。
她的心思,虽不曾对人言说,熟悉如五郎、绍玉,到底也解得几分。
自昨夜听五郎说七娘遇险之事,绍玉便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总算熬至天亮,他只胡乱梳洗一番,也不曾用饭,便直往谢府来。
七娘亦是一夜未眠,近天明时,才勉强睡了些时候。
绍玉见着她时,二人皆是满脸疲惫,一时都有些惊诧。
七娘惯了的不理他,只对镜理发,因找不见桂花头油,只四处地看。
绍玉摇摇头,忽递上头油,道:
“喏!自小便爱放在床头的,这会子又不记得了。”
七娘不说什么,兀自接过,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七娘,”绍玉唤道,“眼下春景正好,不若踏青去吧!五郎已回过大夫人了,正在院门等着。你不是最爱踏青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春光好1
七娘忽抬眼望着他,神情恹恹:
“三郎,你不必故意如此。”
绍玉自端了个镂花矮凳,在她身旁坐下。他审视着七娘神色,已然知她的心思。
他遂低声道:
“你此番难过,不止是他离开的缘故吧!五郎不知你的心思,可我是明白的。究竟出了何事?”
七娘避开他质问的目光,心下慌乱,一把抓过那瓶头油,便往手上匀。忽一个不稳,又倒多了出来,弄得满手尽是。
正在理床的环月见着,忙拿了丝帕替她擦拭。
“怎弄得满手都是?”她一面擦一面道,“还是唤琳琅、阿珠来替小娘子梳妆吧!”
七娘夺过丝帕,背转身子,也不理环月。她一闹脾气便是这个模样,环月遂也不大在意了。
还是绍玉道:
“没事的,你们忙去吧,此处有我呢!”
王绍玉惯来的,与她们也熟识。环月遂点点头,又自理床去。
他忽拿起她妆台上的象牙梳,替她梳理起来。记得小时候,他们还没出府的胆子,有时无趣了,便相互梳头玩。
小孩子挽的髻,大都奇形怪状,不堪入目。朱夫人与王夫人还打趣,说他们是小妖怪!可他们却不以为然,自以为好看得很,四处炫耀!
直至连五郎也笑话他们,方才作罢。
七娘偏头看着镜中的绍玉,亦想起幼时之事,竟不提防地笑了一声。
“三郎,”她道,“你如今,已不会了吧?”
七娘虽笑了,可绍玉怎会不明白?她不过是不愿提起陈酿,故意将话引向别处。
他只顺着她,又笑道:
“是啊,如今七娘的发好长,我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七娘深吸一口气,振了振精神:
“不是说踏青去么?五哥怎的还不来?”
绍玉一愣,她果然还是心不在焉。方才已同她说过,五郎是在院门等,偏她又来问。
不过,她既愿意出门,绍玉也放下半颗心来,左右比日日闷在房里强。
听闻城南新植了片海棠林,今年春来,慕名而来的游人甚众。海棠虽不稀奇,只是绵延几里,倒也颇是壮观。
其间又设凉亭数座,形态状貌,各不相同。可一一看来,却又极是和谐。
亭中另有时令瓜果点心,酒令玩物,百般俱全,专供贵人消遣。
来此之前,听闻亭子已然全包了出去,跟五郎和绍玉的小厮们倒不好交代。好在他们几个聪明,拿着王、谢二府狐假虎威,自然有人主动相让。
方至此处,只见阵阵艳红如血。海棠生而娇艳,七娘本也喜欢。只是零星几点方才得雅趣,眼下这样,大抵是为了取悦游人吧!
她忽无心赏花,却又不好拂了绍玉与五郎的好意。
绍玉撇开丫头们,自扶七娘下车。他小心翼翼的,便连说话也需斟酌一番。谁知七娘会不会联想到陈酿,又一阵伤心呢?
“七娘,”绍玉笑道,“是要先看花,还是先往亭子去?”
七娘隐在帷帽中,轻声道:
“都好,三郎安排便是。”
五郎亦从马上跳下来,他今日着十样锦春袍,极尽风流之态。
他只笑向七娘道:
“三郎没安排,我倒有个安排!”
七娘与绍玉只不解地看向他。
还不待五郎答话,只见一车驾正停在了不远的地方。
那马车虽不比上王、谢二府的富贵华美,却也雅致体面,端端瞧着,想来也是书香之家。
七娘倒觉着马车眼熟得很,遂仔细看了几眼。
只见一戴帷帽的小娘子款款而至。她身着绫丝五彩裙,一件春日嫣色褙子,罩着玲珑小巧的身姿。
七娘低头笑了笑,又饶有兴味地看向五郎,一面道:
“原是何小娘子啊!”
五郎嘿嘿笑了几声:
“她从前帮过我,我欠她个人情!左右你们也常一处玩的,此番邀她来,也算还她的。”
七娘摇摇头。这个五哥,也太不懂得女儿家的心思了,何小娘子岂要他还?最好一辈子欠着!
七娘遂上前去迎何斓。许久不见了,她还是如过去一样,羞涩怯懦,见着熟识之人,也要脸红半日。
从前小娘子们欺负何斓,多是七娘护着。她心中自对七娘亲近几分。
“七娘来了!”何斓亦迎上前去,“上巳过后便不曾见你,听谢郎说,你近日读书颇是用功,想来不多时,便要才名远播了。”
此话若是朱凤英说,必是讽刺七娘。而何斓,只是寻常恭维罢了。
七娘笑了笑,又看向五郎。什么时候,他竟与何斓这样亲近?看来,前些日子她连日伤心,倒错过了许多好事。
“五哥邀你来的?”七娘笑问。
何斓只兀自点点头,带着女儿家应有的羞怯。
七娘遂挽着何斓至五郎身边,抬头向他道:
“既是你的客人,你自己陪好了!”
说罢,她只自跑去与绍玉站一处,又道:
“三郎,咱们先往亭上去吧!五哥,可别怠慢了人家!”
闻着此话,五郎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见他模样,绍玉只忍俊不禁,他拉着七娘便往前去,生怕笑出了声。
何斓一来,倒也好了。一面打趣着她与五郎,七娘总算有些事做,不至于全心放在伤心之事上。
他们行在前头,不时回头看一眼五郎与何斓。
何斓身形娇小,跟在五郎身边,倒也相配。二人行得很慢,大抵是因着她不大出门,小足难行,五郎只好迁就着。
七娘回身掩面一笑,抬眼看着绍玉道:
“三郎,你可曾见过五哥这等憋屈模样?”
绍玉亦笑起来:
“还当卞大娘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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