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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请赐教-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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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嫂好仔细,我不过随手拿了,倒不曾在意。”
  何斓顶爱七娘的性子,只笑道:
  “姊妹们倒也都得了,只是不如你这把精巧。”
  七娘得意笑笑:
  “我是二姐姐的亲妹妹啊!自小她便待我极好。”
  七娘此话确是不错,谢府上下,谁有不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呢!
  二人说说笑笑,遂携手进屋。丫头们又是看座,又是上茶上点心,往来出入,忙得不亦乐乎。
  何斓又唤了丫头们拿样布来。一时仆婢成排,时兴衣料皆拿托盘捧着。
  七娘一一看过,有月影绡、月华锦、芙蓉罗、凌云纱……比之去年,更名贵许多。
  她挑了几匹,何斓遂让人包起,送至七娘那处。
  待打发了众人,何斓抿了抿唇,又挑眼看着七娘,似乎有话要说。
  七娘亦瞧出来了,遂问:
  “五嫂今日唤我来,可是有别的事?”
  何斓叹了口气,也顾不得许多,方道:
  “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瞧着你五哥有些不对劲。”
  自五郎成亲,七娘与他便不再如少时一般,日日混在一处。
  算来,倒也许多日不见五哥。
  七娘问:
  “五哥怎么了?”
  何斓有些无奈:
  “自八妹妹出嫁,他便整日整日地心神不宁。我瞧着,从前八妹妹在家时,他二人并未十分要好。如今这般,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七娘默了半晌,道:
  “五嫂可问过五哥?”
  何斓摇摇头:
  “与他说话亦心不在焉,又能问出个什么来?”
  七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其间道理,何斓不清楚,七娘却是十分明白。
  谢菱嫁去的地方,还有个唤作卞红菱的女子。
  他在为她忧心呢!
  如此看来,五郎成婚虽经年有余,心中到底是放不下卞大娘子的!
  当年,卞大娘子只言未留,便骤然入了鲁国公府,成了赵廷兰的侍妾。
  那时五郎正气头上,并未多想。
  如今思来,到底蹊跷了些。
  她为着钱么?可五郎也并未在银钱上有所亏待!
  是为着名分?谢府确是给不了。不过,她如今在鲁国公府,连个姨娘也没混上,不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么?
  七娘抬头看了一眼何斓。
  她不惯撒谎,只别过头去,道:
  “五嫂,我许多日不见五哥了。我不知的。”
  何斓一脸黯然:
  “连你也不知,我真不知该问谁了!”
  她有些灰心,又道:
  “从前还能再问问王家三郎,偏他又不在!”
  三郎!
  七娘一愣,转而又微蹙着眉头。
  何斓见此,忙捂着嘴,又怯怯道:
  “七妹妹,我不是故意提的。你别难过了。”
  七娘无谓地点头。
  适才还欢欢喜喜地挑衣料,这会子,她只觉万事无趣。
  三郎已然离了汴京城,五哥亦是这等镇日无心镇日闲的模样。
  当年一同闯祸的混世魔王,如今是再聚不到一处了!
  得一个无人闯祸的谢府,只怕朱夫人与老夫人要日日烧高香才是。
  “五嫂,”七娘忽道,“你别担心。想来是他课业繁忙,待过些日子闲下来,也便无事了。”
  “课业繁忙?”何斓将信将疑。
  五郎那富贵闲人的性子,哪里会为课业繁忙?
  七娘遂道:
  “算来,二哥已为官多年。五哥既已成亲,父亲也不能总放任着他。所谓成家立业,如今,正当立业之时。”
  何斓思索一阵,似乎也是这般道理。
  二人正说着,只见五郎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从前他皆是吵嚷着,风风火火的。眼下这等安静,倒不像五郎了。
  若非他惯了的脚步重,七娘与何斓倒不曾察觉。

  ☆、第二百三十八章 蝶恋花5

  只见他满面颓然,纵使身着锦绣春袍,亦见着一派落魄之气。
  何斓朝七娘使了个眼色,耳语道:
  “你瞧,日日这副样子,该如何是好啊!”
  七娘拍了拍何斓的手,又将五郎审视一番。
  她遂故意撒娇道:
  “五哥!你怎的不理我?”
  五郎一怔,转过头去,只“哦”了一声。
  俄而,他似乎觉着不大好,又补上一句:
  “七娘来了,且坐吧!”
  七娘与何斓相视一眼,只深蹙着眉。
  她奔上前去,拽着五郎的手臂,又眯着眼笑道:
  “五哥,你陪我去园子里赏花,好不好?”
  五郎愣了愣,只见七娘正悄悄朝他使眼色。
  他遂点头,又向何斓道:
  “斓儿可要同去?”
  “不了,”何斓摇摇头,“我过会子还去大嫂那里。前几日,宫中赏下几匹茜纱帘子,还需去对一对。”
  这般拒绝,一来,是着实有事;二来,对于五郎近日的冷落,何斓到底有些不满。
  五郎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只点了下头,遂拉着七娘去了。
  行至门边,七娘忽回头,朝何斓做个“五嫂放心”的口型,便随五郎去了。
  何斓笑了笑,这个七娘子,都已及笄了,还是这般灵巧机敏的孩童模样。
  她舒出一口气,但愿能问得些什么吧!
  刚出院门时,是五郎拉着七娘。可不多几步,便是七娘拽着五郎疾走。
  二人方在花园停驻。
  花园中一片芳菲,时有暖风吹过,花儿片儿簌簌而落,婉丽非常。
  只是此时的五郎,倒无心欣赏这景致。
  “七娘,”五郎开口,“你拉我过来,所谓何事?”
  七娘双手背在身后,仰面望着他,方道:
  “五嫂说,你近日有些不大对劲。”
  “哦。”五郎道。
  “哦?”七娘满脸莫名,“这是何意?”
  “没什么,只是课业繁重,我有些累。”五郎道。
  七娘撇撇嘴:
  “我亦是这般同五嫂说的!”
  五郎无奈叹了口气:
  “有些事,你又不是不知,做什么偏来问我?”
  七娘有些讪讪,可想起何斓的模样,直叫人心生怜惜。
  她道:
  “五嫂很是担心你呢!”
  思及何斓,五郎亦觉亏欠。
  他方道:
  “这些日子,我并非故意冷落她。我心里很乱,不知如何与她相对。”
  “我不明白,”七娘看着他,“五嫂待五哥那样好,你为何还对卞大娘子念念不忘呢?”
  五郎摇摇头,亦看向七娘:
  “七娘,你问出这句话,还真有些可笑。”
  七娘微撅起嘴,道:
  “什么意思?”
  五郎只笑了笑,道:
  “斓儿待我再好,也及不上绍玉待你的一半。你为何还时时粘着陈二哥呢?”
  七娘心绪微动,似乎,是这个理。
  情不知所起,原非公平的。劝起人来容易,可这其间,哪有服人的道理可言?
  七娘点头道:
  “五哥所言不错。可你我不同,酿哥哥从未许诺过我什么,亦从未对不住我半分。”
  她顿了顿,依旧望着五郎:
  “可卞红菱与你,是有山盟海誓的!从前骤然抛离,五哥又何必为她,做出这副样子呢?”
  五郎背转过身去,举目四顾,只觉心头颇是沉重。
  这样好的景色,倒如他们初见那回。
  熏风徐徐,花影重重,她立在桥上看花,是比花更娇艳的风景。
  五郎忽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他只道:
  “七娘,情之一字,你还是不懂的。”
  七娘有些不服:
  “我只知道,背盟的行径,是为不义;未与五哥说清楚,害你饱受相思之苦,是为不仁!”
  五郎看她一眼,摇头道:
  “真是越发像陈二哥了!”
  骤然说起七娘的心事,纵然是在亲近的五哥面前,她亦有些羞。
  她遂红着脸低下头去。
  五郎接着道:
  “所谓背盟……其实,世间哪有什么背盟呢?山盟海誓,自是出于本心。若心已不在,空守着盟誓又有何用?”
  七娘一脸懵懂,只道:
  “五哥,我不明白。”
  五郎又道:
  “世间盟誓,皆是说给自己听的。要么怕良人不再,要么怕辜负良人,才说出这样的话,自欺欺人。”
  七娘倒吸一口气,这样的五哥,她没见过,只觉遥远非常!
  “五哥,”七娘轻声唤,“你方才所言,我虽不大懂,可也听出来了。事已至此,你还是放不下,对不对?”
  五郎自嘲地一笑:
  “斓儿那样好,本来,我已不去想了。”
  或许不是不想,是克制着不去想。
  五郎接着道:
  “谁知,八妹妹偏偏嫁去了鲁国公府!从前,赵廷兰房中只她一人,如今正室入主,她岂能又好日子过?”
  七娘点头。
  五郎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且看谢府的姨娘们便知了。
  八面玲珑如陈姨娘,每天的日子,不还是过得提醒吊胆么?
  便是如此,还要日日顾念这朱夫人的心思,生怕得罪。
  何况,卞大娘子连位正经姨娘也算不上!
  赵廷兰那拈花惹草的性子,不定日后妻妾成群呢!
  到那时,卞大娘子岂不只得挨欺负的份?
  七娘只得安抚,道:
  “菱儿也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卞大娘子若无错处,想来菱儿也不会有心为难。”
  五郎心道:谢菱虽不会是非不分,可她却是心思深重,一等心细之人。
  思及此处,五郎的担忧又深了一分。
  七娘见他依旧面有忧色,遂道:
  “若是有她的消息,知她日子顺遂,五哥也就放心了吧?”
  五郎微怔,眼睛忽有了神。
  他道:
  “七娘,你能替五哥打听一番么?”
  七娘蹙蹙眉,一时有些为难,只道:
  “那……此事定不可教五嫂知晓。”
  “这个自然!”五郎作揖道。
  七娘叹了口气:
  “我明日便邀菱儿出游,替你问一问。只是五哥……”
  “嗯?”五郎看着她。
  七娘沉吟半晌,接着道:
  “不论是什么境况,五哥不许再如此消沉了。不独五嫂,我亦担心的啊!”
  五郎笑了起来,摸摸她的发髻,只道:
  “好!七娘果是五哥的好妹妹。”
  七娘亦笑了笑。
  少时一处的三人,如今只剩她与五郎在汴京。想来,若是绍玉,他亦会怜五哥痴心吧!
  次日一早,七娘便打发了丫头往鲁国公府去。
  难得七娘邀约,谢菱自是欣然应下。
  左右,今日没什么要紧事,姐妹二人遂一同往赵廷兰的海棠林踏春。

  ☆、第二百三十九章 蝶恋花6

  送走七娘的丫头,谢菱便于妆台前对镜拈花。
  赵廷兰歪在榻上看着她,昨夜的睡意还未全消。
  他打了个呵欠,道:
  “真是春眠不觉晓,如今越发贪睡了。”
  谢菱自镜中看他,笑道:
  “怎么,今日开封府那里无事?”
  “昨日熬得晚些,今日迟些去,倒也无妨。”他道。
  赵廷兰遂翻身下榻,行至谢菱身旁。他一手拦着她的香肩,一面倾身,于妆台上替她挑花。
  谢菱一把打下他的手,只转过头,满含深意地笑着看他。
  她道:
  “闻听七姐姐邀约,你不会是想同去吧?”
  赵廷兰一愣,转而哈哈大笑。
  他倾身搂着谢菱的腰,只笑道:
  “你吃醋了?”
  “呸!”谢菱瞥他一眼,“我吃什么醋?只怕西厢房的那位不依!”
  这是说卞大娘子了。
  赵廷兰笑了笑,随手拾起一枝月季绢花,替她簪上。
  他耳语道:
  “弱水三千,我只守着你。”
  谢菱掩面一笑,羞红脸别过头去。
  也是,七姐姐何等人物,岂能看上赵廷兰?当真是自己多思了。
  至于卞大娘子,那就更不提了。
  自与谢菱成婚,赵廷兰便没去过卞大娘子房中。老鲁国公夫人尤其高兴,家里人都道,眼看着是改好了。
  谢菱遂道:
  “姑且信你一回,若敢骗我,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赵廷兰只将她搂得更紧,亲昵道:
  “你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为夫还受不得么?”
  谢菱一怔,面色更是绯红。
  她蓦地起身,又轻轻捶了赵廷兰一下,嗔道:
  “光天化日的,这般不正经!”
  说罢,谢菱便转身出门。
  赵廷兰忽唤住她:
  “对了,海棠林旁,我新开了个玉兰林。你今日去,正好替我看看,可有什么需改动之处?”
  谢菱回身,笑道:
  “知道了,赵大财主!”
  赵廷兰亦笑了笑,遂亲自送她上马车。
  做了国公府的长孙媳,谢菱的气派自然不同以往。
  鲁国公府虽非权阀之家,到底也算得个皇亲国戚,总比从前的谢府庶女体面。
  嫁做人妇这些时日,谢菱也养得些夫人架子。
  她年纪虽幼,可行事作风,却比七娘老成许多。
  方至海棠林,瞧上去与去年倒别无二致。海棠娇红一片,无不惹人又怜又爱。
  又见游人甚众,门庭若市,尽置身花海之中,只管的嬉戏热闹。
  七娘早便到了,正坐在亭上吃茶。还是去年那座亭子,还是一般的海棠酥。
  她拈了一块来尝,只觉食之无味,终是比不上去年的。
  “七姐姐!”谢菱上亭唤道。
  七娘回身,只见谢菱已梳妇人发髻。云鬓堆鸦,一支点翠卧凤斜插髻上。
  她身着雪青折枝牡丹纹吴罗褙子,下系一条葱白留仙裙,洒金围裳轻盈飘逸,比之从前,更得风韵二字。
  七娘惊了惊,一时直有些认不出。
  谢菱亦打量着七娘,头一回,以已婚妇人的眼光看她。
  七娘倒没什么不同。
  只见她挽了个宜春髻子,戴了她最喜爱的一对多宝玳瑁梳。一件嫣色月影绡长衫儿,恰掩着十二破彩云裙。
  还是从前那个明丽非常,气度清贵的小娘子啊!
  只听她道:
  “菱儿瞧着,与往日不同了。”
  谢菱低头笑了笑,迎上前去,只道:
  “七姐姐说笑了,不过是去了别家,寄人篱下罢了!”
  这是谢菱的谦辞了。她身为长房长孙媳,哪里就寄人篱下了呢?
  真寄人篱下的,那是许道萍!
  七娘遂笑道:
  “菱儿惯爱妄自菲薄的。说来,那赵廷兰待你如何?可曾欺负你来?”
  谢菱掩面轻笑,自有一番女儿家的娇羞。
  “七姐姐,”谢菱道,“他虽浪荡,待我却是极好的。要说欺负,有姐姐撑腰,他不敢的!”
  “我?”七娘一愣。
  谢菱点点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上回在簇锦坊,可不是七姐姐厉色拦着他么?”
  七娘这才忆起簇锦坊之事。
  她指着谢菱,笑道:
  “好哇菱儿,你如今也学会打趣人了!敢是被他带的不正经了?”
  “七姐姐!”谢菱有些微恼模样。
  七娘不再逗她,又问:
  “鲁国公府的人,可是好相与的?”
  谢菱一一算来,方道:
  “婆婆慈祥,是极好的人,自不必说。”
  七娘点点头,鲁国公夫人人品贵重,言语温和,她也是知的。
  谢菱又道:
  “还有二位婶母,见我年轻,多有教导提携,自是我的福气。”
  吕氏与秦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谢菱心中清楚便是,也犯不上与七娘说这个。
  七娘又一番点头。
  她看了看谢菱,一时有些犹疑,待默了半晌,方道:
  “听闻,赵廷兰还有位侍妾?”
  赵廷兰未娶妻先纳妾,是汴京城人尽皆知的。七姐姐怎么骤然问起这个?
  谢菱遂道:
  “是有一位,她娘家姓卞。”
  “你可见过了?”七娘问。
  谢菱点头:
  “见过一两回,却并不大来往。”
  谢菱身为主母,自然有教导妾氏之责,怎会不大来往呢?
  七娘不解:
  “这是何缘故?”
  卞大娘子曾经为妓之事,是为家丑,谢菱自不会与七娘言及半分。
  她方道:
  “那位卞大娘子,似乎性子冷淡,不大理人的。”
  七娘低头,思索片时。
  卞大娘子可不像性子冷淡之人!便是如今思及,七娘还记得她那双媚态流波的凤眼。
  “赵廷兰待她如何?”七娘问。
  才说罢,她忽觉不妥,又补了一句:
  “她可曾给菱儿气受?”
  谢菱摇头笑笑:
  “不过一个侍妾,她能给我什么气受?姐姐多虑了。”
  七娘点点头,又道:
  “那菱儿,打算如何待她?”
  问及此处,谢菱也觉出些不寻常来。七姐姐怎对一位陌生侍妾如此好奇?
  她狐疑地看了七娘几眼,遂含笑道:
  “她不爱与人往来,由着她也就是了。左右,她安安分分的,我又操什么心来?不过多一双碗筷,多一分例银罢了!”
  确也是这个理。
  话及此处,七娘才真正安了心。
  既然卞大娘子生计无忧,五哥也总该放下心来。
  姐妹二人遂闲话一阵,又往玉兰林游玩一番。
  五哥所托之事已毕,七娘倒也恣意地欣赏起这一片春景春色。
  可谢菱的心思,一向深重些。
  她回到鲁国公府,想起七娘的样子,越发觉得不对。
  思索良久,终是不得,谢菱遂唤了钏儿来。
  只听她低声道:
  “你去查一查西厢房的卞大娘子。记住,瞒着廷兰!”
  钏儿会意,欠身行礼,便也去了,一刻也不敢耽搁。

  ☆、第二百四十章 蝶恋花7

  自钏儿去后,谢菱的心便不曾放下过。
  为何七姐姐会骤然问起卞大娘子?
  为何七姐姐对赵廷兰有股莫名的惧怕与厌弃?
  这一切,是否有什么关联?
  她一一想来,只觉颇是头痛。
  谢菱正对着灯,兀自按揉太阳穴,只见一小丫头打帘子进来。
  她福身回道:
  “谢娘子,兰郎君传话来,叫娘子先歇下。他今夜有事,便不过来了。”
  谢菱一愣,只问:
  “可说了是何事?是去何处?”
  那小丫头摇头,一问三不知。
  谢菱有些讪讪,只得打发她去了。
  自谢菱嫁至鲁国公府,赵廷兰还从未彻夜不归过。
  他从前虽浪荡,自娶妻,倒也安分许多。莫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谢菱蹙眉,又向身旁丫头道:
  “你去瞧瞧卞大娘子,她若无事,请来过话。”
  “是。”丫头道。
  不多时,那丫头便回来了。
  只见她趋步进屋,神情有些闪烁,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怎么了?”谢菱问,“卞大娘子人呢?”
  那丫头吞吞吐吐,只道:
  “兰……兰郎君在呢!我……我便……不曾进去……”
  谢菱正分茶,手忽一抖,茶汤洒了一桌。
  丫头们惶惶恐恐,不敢言语,只默声上前收拾了。
  “呵!有事!”谢菱喃喃冷笑。
  原来,这便是赵廷兰的要紧事啊!彻夜不归,只为了一个妓儿?!
  她缓了缓神色,含笑朝丫头道:
  “你别怕,我也不是那等捻酸嫉妒之人。他们做什么呢,你可瞧见了?”
  那丫头看着谢菱,愣愣地点头,遂道:
  “也没什么,只一面剪着灯花,一面过话。”
  何当共剪西窗烛!
  好你个赵廷兰,白日还情意绵绵地说什么,弱水三千,只守着谢菱。
  这才几个时辰,便忘得一干二净!
  谢菱强压着火,又问:
  “还有呢?”
  那丫头把头压得很低,回道:
  “卞大娘子她……她还点茶与兰郎君吃。”
  谢菱心头窝火,恨恨地望着手中茶盏,猛地放在案上。
  茶汤又尽洒了出来。
  丫头们见着,不敢言语,只面面相觑,直直低下头去。
  晴窗细乳戏分茶,这等伉俪情深的行径,是与一个侍妾该做之事么?
  也太不尊重了些!
  何况,还是那样一个侍妾!
  谢菱这里虽是乌云漫天,一片压抑委屈;可西厢那头,却只一番岁月静好。
  赵廷兰支着头,侧卧于禅床之上。他衣襟松系,胸前半袒,惯了的放浪形骸。
  卞大娘子则跪坐于另一头,兀自剪着灯花。
  时有烛火摇曳,或明或暗,映上她的面颊,更见出一分温婉柔情来。
  赵廷兰望着她,时而打量,像是端详一件精美的瓷器。
  卞大娘子笑了笑,只道:
  “赵郎这般看着我作甚?”
  赵廷兰耸耸肩,感叹道:
  “若非你心有所属,我倒真想收了你!”
  卞大娘子摇摇头,笑道:
  “这话说了不下百次,可见是不真心的恭维。”
  “还是你通透。”赵廷兰点头,“这些话说多了,要么是怕自己辜负,要么是怕旁人辜负。故而,时时提醒。”
  卞大娘子放下金剪,又道:
  “这些道理,是从前,他与我彻夜过话,论出来的。”
  “你还是放不下他。”赵廷兰道。
  卞大娘子低下头,轻声道:
  “我只守着自己的心,也就是了。”
  她朝赵廷兰靠近些,又道:
  “说来,最应谢的,还是赵郎。”
  赵廷兰摆摆手。
  他望向卞大娘子,只见她满面颓然,到底惹人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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