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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请赐教-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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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座下谁在起哄。
  只听道:
  “尝闻郓王与王妃殿下,才学冠绝汴京,不如先作一首,旁人亦好效仿。”
  这样的事,夫妇二人自不推辞。
  七娘只无奈扶额,托腮望着他们。
  表姐还说替她扬名,在酿哥哥跟前长脸呢!
  原来,是这二人技痒难耐,想着炫才。
  郓王遂抽出一张花笺,诗题为“流水落花”。

  ☆、第二百五十九章 凤箫吟3

  郓王与朱凤英看过。
  只见她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开口便是信手拈来:
  “主人有酒欢今夕。”
  这是出自唐代李颀的《琴歌》首句。此句吟来,恰应了今日宴会。
  郓王看她一眼,自是心有灵犀。
  只听他道:
  “百尺楼高水接天。”
  此是李义山的《霜月》一首,流水意境,已然见得。宴会又于水榭高台,也算应景。
  朱凤英又接道:
  “不分桃花红似锦。”
  此句出自杜子美《送路六侍御入朝》。
  郓王此句为结句,他遂道:
  “新词宛转递相传。”
  这是刘禹锡《踏歌词》首句。
  郓王心道:既是行酒令,自然要有传递之意,此句不论格律、意境,正是合适。
  他才说罢,已有人整理成笺,席间传阅。
  有人初时未听清,又央着将四句一同念来。
  有人遂道:
  “主人有酒欢今夕,
  百尺楼高水接天。
  不分桃花红似锦,
  新词宛转递相传。”
  一时间,众人无不叹服。
  郓王夫妇,不愧为汴京才学之冠。
  短短片时,随口集唐已是不易。二人还兼顾着诗题、宴会应景、酒令应景,确是太难得了。
  郓王与朱凤英相视一笑,举杯祝酒,又对饮而尽。
  这般恩爱,直是羡煞旁人。
  七娘看着他们,一时心有所感,倒见出些落寞来。
  只是,这也怪不得朱凤英。
  二表姐的性子,七娘本也知的。她虽爱出风头,却不失坦荡。
  七娘轻轻叹了口气,自是无人察觉。
  她缓缓抬起头,只看向水榭对面的陈酿。隔着水帘,只一个朦胧人影。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原是这般心境。
  朱凤英吃罢酒,又嚷着要接着行令。
  众人心道,如此行令,自己岂不醉死了去!满眼看去,皆是一番推辞。
  朱凤英见此,嘴角扬起笑来。
  她朝郓王使了个颜色,郓王解意,方道:
  “本王曾于太学之中,亦与人如此行令。”
  只见他起身,举杯道:
  “陈先生,切莫推辞了。”
  陈酿闻声,忙起身还礼,依旧还是一派俊逸风度。
  众人皆朝那处看去。
  自陈酿于宣德门前面圣,弹劾蔡太师,汴京谁人不知他的大名。
  都道太学有个写得一手好文章,又正气凛然之人。
  座中旁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有人起哄道:
  “适才,郓王与王妃一同行令。眼下只陈先生一人,只怕不公。”
  朱凤英看看七娘,拿团扇掩面一笑,方道:
  “我有一表妹,姓谢,正是师从陈先生。不如,叫他们师徒二人一同行令,也不算为难。”
  郓王妃的谢家表妹,谁人不知!
  不正是与她一同入过太学的谢七娘子么?
  当年,为着她有个举子先生之事,汴京城中还传得沸沸扬扬。
  众人一时又朝七娘这头看来。
  只是隔着水帘,天又黑,也看不大清。
  七娘还陷在方才的落寞之中,本当拦着朱凤英,谁知她竟兀自脱口而出!
  “表姐。”七娘蹙眉低声唤。
  朱凤英转头看她,心下打鼓。
  她四下看了看,低声道:
  “七娘,这会子可别怂啊!不是已烂熟了么?”
  “是烂熟了,”七娘有些为难,“可我……”
  “不是说了,不与我丢脸么?”朱凤英略微不快。
  七娘看看她,又看看座下众人,一时无法。
  她呼出一口气,缓了缓心神,方行万福道:
  “陈先生,请!”
  陈酿面含浅笑,朝对面看去。
  隔着水帘,宫灯掩映,七娘竟似置身水晶宫一般。
  烟水朦胧间,只见她身姿窈窕,盈盈玉立,自是谢家有女初长成。
  陈酿对着她行一揖,方道:
  “谢七娘子,请!”
  众人皆伸长了脖子,要看汴京城中最特别的师徒二人,是如何行令的。
  朱凤英却笑起来:
  “你们请来请去的,谁抽个花笺儿先?”
  众人亦跟着笑起来。
  七娘有些难为情,只低头道:
  “师长为尊,自然,陈先生先请。”
  她一低头间,却是多情婉转,千般姿态,只在这一抹朦胧身影中。
  陈酿一时有些晃神,只愣然不语。
  似乎过了半晌,见他不说话,朱凤英倒有些急了。
  她朝那头唤道:
  “喂!陈先生,谢表妹要先请先生。你倒是应一声啊!”
  朱凤英说话有趣,众人一时皆闷声笑起来。
  陈酿这才回神,遂行礼道:
  “小娘子颇得天资,还是小娘子先请吧!”
  从来,集唐之中,说一、三句是容易些的。
  一来,不必顾着韵脚,只管意境便是。
  二来,若格律稍有不妥,后句亦可行拗救之法,得成一诗。
  这又是他在护着七娘了。
  朱凤英远远望着陈酿,轻笑一声,自语笑道:
  “这个书呆子!”
  七娘瞪了朱凤英一眼,再不推辞,遂自抽了张花笺。
  她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难题。
  花笺上有云“新月”二字。
  七娘上前一步,离水帘更近了些。
  她随口吟来:
  “分曹射覆蜡灯红。”
  此为唐时李义山名句。
  “射覆”,相传为古时酒令。这会子正行酒令,倒也应景。
  七娘近来确有长进,陈酿点点头,接道:
  “门掩寒云寂寞中。”
  此为唐末僧人贯休的《悼张古道》。
  前有新月为题,陈酿用“寂寞”二字,是要言嫦娥的意象了。
  七娘又道:
  “细雨湿衣看不见。”
  此句是刘长卿的《别严士元》。
  七娘只兀自叹了一口气。
  此间隔着水帘,二人自是看不见。也不知她是言嫦娥,还是言自己。
  陈酿望向她身前一挂水帘,似乎亦染着她的落寞。
  那一瞬,他也不曾想,便脱口吟来:
  “清光似照水晶宫。”
  此为唐时女诗人薛涛《十离诗》中,《珠离掌》一首。
  此句念罢,七娘心头猛然一荡。
  这首集唐,似乎说着新月,又似说着他们。
  重重水帘,烟影雾影,宫灯洒下清光。深沉夜色中,水波暗暗摇曳,灯火星星点点。
  二人两两相望,只见身影朦朦,竟不知天上人间。
  这便是所谓,入了诗境吧!
  朱凤英听他二人诗句,着实一惊。
  七娘所言,无一句是朱凤英给的。浑然天成之处,竟比她与郓王的更好。
  她只喃喃念来:
  “分曹射覆蜡灯红,
  门掩寒云寂寞中。
  细雨湿衣看不见,
  清光似照水晶宫。”
  不独朱凤英,座中之人无不惊叹。
  这师徒二人,竟对得情景相溶,天衣无缝。
  此诗既出,座中之人再无人敢集唐。朱凤英只得换个容易的,众人一处乐一乐,也就是了。
  陈酿又看向七娘,水影朦胧中,她似已坐下,再不言语。

  ☆、第二百六十章 凤箫吟4

  酒过三巡,众人依旧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自蔡太师之事后,汴京氏族人人自危。又恰逢新皇登基,里外事忙,是许久不曾这般开怀宴饮了。
  放眼望去,只见众人笑面相对,一派热闹。
  汴京,依旧是那个歌舞升平,无忧无虑的天堂。
  宴席散后,还有人久久流连,不愿离去。
  那些吃醉酒的,郓王与王妃也不嗔怪,只安置在别院厢房,留得一晚。
  七娘自是要留几日的,姊妹二人长日不见,总有许多话说。
  天已打过四更,方才的热闹无方,已换作鸦雀无声。
  七娘倚靠在床头,久久不能入睡。
  琳琅正要进来吹灯,见她仍坐着,有些担心。
  “小娘子,可是郓王府的床睡不习惯?”琳琅看着她。
  七娘摇摇头,也不说话。
  她低眉垂目,兀自怀揣着心事。
  思及今夜种种,七娘越发觉着心乱如麻。
  分明不曾与酿哥哥私下说话,却又似说了许多。
  分明,隔着水帘,连他的身影也看不清。却在集唐之时,忽添了几分心意相通之感。
  可他,亦是如此么?
  七娘又叹了口气,她不知道,也不敢问。
  “琳琅,”七娘轻声唤,“表姐可睡了么?”
  琳琅替她扇着风,回道:
  “我才经过王妃窗前,见屋中还亮着灯。像是在做针指。”
  “她今日这般劳累,怎的还有闲心做这个?”七娘不解。
  况且,表姐与她一样,向来不爱女红的。
  她撑起身子,又道:
  “我去表姐那里坐一坐。”
  琳琅这会子倒不劝了。
  自朱凤英成亲,她们姊妹难得相见,自有知心话要说。
  琳琅取下一件素丝外披,将七娘裹起来,又理了理她的长发。
  不几时,她便提上一盏灯,引七娘去了。
  行至院中,只见花草含露。天阶夜色凉如水,虽已入夏,却隐隐觉出几丝凉意。
  七娘紧了紧披衣。抬眼看去,上夜的丫头默然立着,时有几声蝉鸣。
  公侯王府之家,多是热闹的。
  此时见处一番清静安宁,倒也难得。
  朱凤英的窗上,灯火幽微,淡淡映出她的侧影。
  郓王似乎还在外陪客,此间只她一人。看她轻捻针线,也不知在缝补什么。
  七娘提起裙摆,轻挑珠帘,如从前闺中一般,随意进去。
  “表姐。”她唤道。
  “七娘来了。”朱凤英微笑道。
  她也不抬头,也不让座。这般随性,自见出比旁人亲近。
  “这时辰了,怎的还不睡?”朱凤英一面缝,一面问。
  “我睡不着。”七娘在她榻檐坐下,“见你这里点着灯,来看看你。”
  朱凤英笑了笑,兀自揉了揉肩,接着运针理线。
  七娘凑上前去,细细瞧来,她所缝之物,像是寒衣。
  “此是楷兄的?”七娘微惊,“如今才刚入夏,表姐缝它作甚?”
  朱凤英拉七娘在跟前坐了,只笑道:
  “不是阿楷,是北地将士的。”
  七娘只不解地望着她。
  北地连年征战,倒是时常闻着。上回汴京的流民,不正是自北地而来么?
  可朱凤英郓王妃之尊,怎的替将士缝制起寒衣来?
  朱凤英遂道:
  “北地的将士常年征战在外,陛下心怀仁义,多有不忍。大姐姐身为皇后,自然与陛下同气连枝。”
  她接着道:
  “大姐姐以皇后之尊,亦亲自缝制,以表慰问嘉奖之心。我自然也要效仿了。”
  七娘点点头。北地将士,确是可怜了些。
  只是,朱凤英不惯做这些,七娘亦有些心疼。
  她方劝道:
  “这些事,叫丫头绣娘们做,也就是了。表姐何必亲自动手?”
  朱凤英摇摇头:
  “你还小,不明白的。我虽为深闺妇人,到底吃得皇粮。亲历亲为,方是一片诚心。”
  七娘撇撇嘴:
  “表姐总说我小,可七娘已及笄了。”
  朱凤英笑笑,接着道:
  “况且,咱们如今安享太平,不是全仰仗着他们浴血沙场么?我做这些事,也心安几分,又算得什么?”
  七娘似懂非懂,却也不再劝了。
  她靠在雕花椅上,望着灯火发愣,一时又有些心不在焉。
  朱凤英抬头看她一眼,只笑道:
  “怎么,有心事?”
  七娘浅叹道:
  “表姐明知故问。”
  朱凤英将她审视一番,遂放下寒衣,只凑上前道:
  “你说,从前在谢府、在太学,你每每锲而不舍,却又是为何来?”
  七娘颓然地垂下眸子,思索半晌,又摇摇头。
  朱凤英拍了拍她的手,道:
  “我记得,在太学时,我还劝过你一回。谁知,你终究是不曾放下!”
  七娘又叹一口气:
  “表姐,可今夜,那首集唐……似乎,与从前见出不同来。”
  朱凤英看着她,这般痴然模样,到底可怜。
  她道:
  “我知劝不住你,故而,才由着你的性子,做了那些荒唐事。包括今夜集唐,要你二人对诗!”
  “不过……”朱凤英忽顿了顿,欲言又止。
  七娘直直望着她,不明所以。
  思虑再三,朱凤英一咬牙,只道:
  “七娘,今夜许娘子带病,不曾到此。你可想过,若她今夜在场,与陈酿对出那首集唐的,还会是你么?”
  七娘抓着衣袖,紧咬着唇,一动不动。
  且不论才学,许姐姐对上的句子,应比自己更心有灵犀吧!
  她深吸一口气,道:
  “离草之事,我与表姐提过吧?”
  朱凤英点点头:
  “有句话,我虽知不当讲,却不得不问你一句。”
  她深深看着七娘,又道:
  “那株离草,他究竟是出于‘情’,还是出于‘义’?”
  七娘双手环抱,忽觉出夏日的寒意来。
  她声音颤抖着,道:
  “会有不同么?”
  朱凤英叹了口气:
  “我不知的。”
  她拉着七娘的手,又道:
  “七娘,你总不能什么事都问旁人啊!这件事,这颗心,只有你自己能想明白!”
  七娘打了个寒颤,心下忽生出一丝恐惧。
  咚!咚!咚!
  忽而传来叩窗之声。
  七娘猛地一惊,吓掉了半个魂!
  朱凤英抚了抚七娘的背,只朝窗外道:
  “谁在窗下?更深露重的,惊扰本王妃,还活不活了!”
  窗外之人笑起来,只道:
  “凤娘,是我。”
  来人原是郓王赵楷。
  朱凤英扶额,牵起七娘直推门而出。
  她没好气地骂道:
  “好好的正门你不走,偏学登徒子翻窗户?我们姊妹说体己话呢!赵楷你……”
  刚推开门,朱凤英忙闭了口。
  所来之人,原不止郓王。外人跟前,郓王妃的脸是丢大了。
  七娘跟在朱凤英身后,直直看去。
  不是旁人,正是陈酿。

  ☆、第二百六十一章 凤箫吟5

  七娘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朱凤英回头看一眼,又捏了捏她的手。
  郓王与陈酿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从前,七娘见着陈酿,早忙赶着迎上来。
  怎的今日,反倒有些畏缩?
  “蓼蓼?”陈酿唤道,只当她是寻常闹脾气。
  七娘半躲在朱凤英身后,敷衍地嗯了一声。
  朱凤英看看她,又看看陈酿,颇觉无奈。
  她只朝郓王嚷道:
  “大半夜的,你们来作甚?”
  “王妃息怒。”郓王忙作揖赔笑,“见你不曾睡,我来看看。不知你们说悄悄话呢!”
  朱凤英瞥他一眼,又指着陈酿:
  “他呢?”
  陈酿笑了笑,又推郓王一把,直直摇头。
  他方道:
  “惊扰王妃了。我与楷兄步月至此,他见月色正好,欲邀王妃同游。只是不知你是否已歇下,怕扰人清梦。”
  朱凤英上下打量着郓王:
  “你说陪的客,便是陈先生?”
  郓王笑笑:
  “来者是客嘛!”
  朱凤英看了陈酿一眼,趋步至郓王身旁,只将他拉到一边。
  她蹙眉道:
  “赵楷,你脑子坏了?邀我步月,作甚么拉着陈酿?”
  郓王憋笑:
  “知莨弟在你这里。不拉着陈先生,莨弟只缠着你,我还不乐意呢!”
  朱凤英掩面一笑:
  “呸!什么歪歪扭扭的心思,偏不用在正途上!”
  那二人兀自说些悄悄话,陈酿笑了笑,看着倚在门边的七娘。
  他道:
  “蓼蓼可是困了?”
  七娘一愣,直摇摇头。
  朱凤英看过去,自知七娘的心思。
  二人才言及陈酿,她一时不知如何相对,倒也不奇怪。
  她行上前去,挽着七娘,耳语道:
  “不如趁此机会,你好生问上一问?”
  七娘犹疑地望着朱凤英,只不言语。
  朱凤英方拖着七娘出来,方道:
  “干巴巴地步月,有甚么意思?”
  “你待怎的?”郓王看着他。
  朱凤英转而一笑,道:
  “阿楷可记得,这院子里新挖了方莲塘。如今入夏,莲叶田田成阵。不如泛舟湖上,再置几盏清酒。既是赏月,亦是赏莲。”
  郓王笑道:
  “还是凤娘心思奇巧。”
  陈酿与七娘自也欣然应下。
  郓王屏退了船娘丫头,自撑一支长蒿。朱凤英靠在船头望着他。
  他夜里衣着素简,未戴发冠,远远看去,倒真像寻常人家的采莲人。
  满池莲叶生得极好,花却未开,只零星见得几点粉白的苞儿。
  明月如玉,洒下清辉。时有夜风暖软,只道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七娘倚在船舱,举目望去,莲叶重重叠叠,翩然的一片绿波荡漾。
  陈酿见她今日话少。
  在席上如此,眼下,亦是安静娴雅的模样。
  “蓼蓼,”他轻声唤,“可是有心事?”
  七娘一怔,转头看着陈酿,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果然,自己不论做什么,想什么,似乎都瞒不过他。
  “酿哥哥,”七娘忽道,“席上那首集唐,应是有更好的句子吧?”
  她周身染着一股落寞,正如当时隔帘相望一般。
  陈酿看着她,这似乎不像在讨学问,更像倾诉愁思。
  他举杯浅酌,道:
  “蓼蓼今夜,是叫我刮目相看的。”
  七娘心下一紧,噗噗跳地不停,只不时偷瞧着他。
  陈酿又道:
  “眼看着,是要青出于蓝了。为师敬你一杯?”
  他举起酒盏,只微笑看着七娘。
  那笑直像今夜的风,吹面不寒,又带这莲叶的清气。
  七娘也不推辞,不提防间,举起酒盏,竟一饮而尽。
  “诶!”陈酿阻止不及,“你慢些。”
  他夺过她的盏儿,一时又端起先生的架子来。
  平日里,七娘是不大吃酒的。适才一杯冷酒下肚,她面色已然泛红,倒像是着了胭脂。
  陈酿忽忆起头一回见她的情景。
  那时她半醉姿态,他对了她的词。
  只是,对于那阙《女冠子》,她似乎不大满意。
  陈酿背靠船舱,枕着头,笑道:
  “今日这首集唐,亦是我接你的,蓼蓼可还满意?”
  听他这话,七娘亦想起从前之事来。
  她低头含笑道:
  “今日的,比从前好。”
  从前二人互不相识,接得驴唇不对马嘴。
  今日倒是情景皆具,心意相通了。可为何,依旧生出一分愁思来?
  二人正兀自默然,却见朱凤英已然随性躺下。
  她枕着头,拿足尖掀了掀郓王的衣摆。
  似在太学一般,她道:
  “楷兄,今日小舟之上,皆是同窗。不如楷兄吹奏一曲,以助雅兴?”
  郓王笑了笑,一把抽出腰间洞箫。
  陈酿与七娘见此,亦觉有趣,遂跟着起哄。
  郓王方道:
  “要我吹奏,倒也无妨。”
  他看向朱凤英,又道:
  “只是,冯婴前几日学了段南戏《琵琶记》。不唱来听听,确是可惜。”
  七娘惊道:
  “表姐还会南戏呢?何时学的,我竟不知?”
  朱凤英环视他们,忙做噤声手势。
  她只低声笑道:
  “万不可叫旁人知晓了去!”
  四人一时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七娘遂不再想那些烦恼。
  今朝有酒今朝醉,如此良辰美景,又如何好辜负呢?
  七娘遂笑道:
  “酿哥哥会板鼓的!亦能一同助兴。”
  她递上一支银筷,向陈酿道:
  “酿哥哥只在酒盏上敲。表姐吟唱,楷兄奏乐,当真十分得趣呢!”
  陈酿拿她没办法,只接过笑道:
  “那便献丑了。不过,我们皆有事做,蓼蓼做什么?”
  “我听啊!”七娘一脸理直气壮。
  郓王握着洞箫,指向七娘与陈酿,笑道:
  “莨弟与陈兄既是师徒,不如一同打板。陈兄,如何?”
  陈酿亦道:
  “甚好。”
  他又分了支银筷予七娘。
  她学着陈酿的样子,在酒盏上轻敲起来。
  一声,两声,三声……
  箫声随着板起板落,徐徐盈耳。就着湖面传声,翩翩而去。
  朱凤英亦随性吟唱起来。
  那夜月色俨然,莲叶清幽飘香。并着南戏缠绵,菱歌婉转,再没比这更好的时光了。
  一曲既罢,只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小舟摇曳,尽随意飘荡,向莲塘深处去。
  四人时而高歌吟唱,时而争渡说笑。
  深眠的水鸟被他们惊起,只作暗影高飞。
  四人恍然看来,猛然被吓着。待看清了,又肆无忌惮地相互取笑。
  往后的日子,七娘总是忆起那夜的莲塘。
  那时的他们,俱是最美好的年纪啊!
  似乎只有那夜的笑声,才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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