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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兰明歌-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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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崇问为什么这么做。裴辛夷说公寓在阮决明名下,无法出售,如果他以后回来,怕他看了伤心。
  当下,裴辛夷丢了电话,细细擦拭着一把改装过的冲锋…枪。
  周崇脚尖点地发出声音,在她看过来时,比手语说:“六姑,可是你这么做,就不怕阮生伤心吗?”
  裴辛夷说:“我知你想骂我自私,明明选择这么做,还同他结婚。可是不同他结婚,他是不会放我回来的。阮生和我不一样,他是我见过最勇敢、坚定的人,他会好好活下去的。为了仔仔们,他会活得比谁都要好。”
  “如果大姊冇事,你是不是——”
  “在阿姊出事以前,我就决定这么做了。”裴辛夷顿了顿,“阿崇,我好累啊,不想再斗下去争下去了。我想快些去陪伴阿妈他们。”
  周崇向来波澜不惊的脸庞,终于露出了哀怮的神情,“六姑,可是我舍不得。”
  “阿崇,你手头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快去新加坡吧。”
  “我可不可以陪你到最后?”
  裴辛夷发自真心地笑了一下,柔声说:“六姑冇白给你饭食。那就陪我到最后吧。”
  *
  月隐日出,边境的村寨异常沉寂,风吹起碎石的细微响动都教人警惕。不同往日,各路障与岗哨出现了人的身影,他们全副武装,身上挂着枪与备用弹…药。
  没于林中的主宅的宽阔院子里,却停满了各式车辆。
  厅堂的绿丝绒的高背椅子上坐着一位尚且年轻的男人。他头发往后抹,面容干净,不见胡须,着妥帖的柞绸西服,双手握着一把嵌绿宝石的银色狼首权杖。
  人们接连走上来,向他颔首道一声,“佛爷。”'24'
  阮决明一语不发,平静地接受这场仪式。至此世上再无佛刀,有的只是话事整个家族的佛爷。不再是利刃,而是握刀的人。
  直到裴怀良走上前来,阮决明微不可觉地弯了下唇角。
  “佛爷。”裴怀良杵着属于他的蛇绕权杖,恭敬地说。
  阮决明示意他上前些,以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你不希望有这一天的吧?”
  裴怀良一顿,笑说:“怎么会,比起老大,我向来支持你多些。”
  “是咩?”阮决明按住他的肩膀,“我还以为你想借我的手对大哥做些事。”
  “如果是这样,也是陈年旧事了。请佛爷不要太挂记大哥的不幸。”
  “逼迫辛夷还不够,也想要设计我?——我知是在镇上开枪的是谁,冇想到中枪的是老爹吧,更想不到我会有今日?”
  裴怀良讪笑两声,心却沉了下来,“佛爷到底想讲乜事?”
  阮决明却不再说了,挥手让他走开。
  没有事前交流过,但在对裴怀良的看法上,阮决明和裴辛夷完全一致。
  裴怀良早就疯了。
  十多年前,阮决明将裴辛夷背回位于棚户区的破旧的家。母亲发现了藏在衣柜里的裴辛夷,当时就对这个说白话的女孩产生了怀疑。
  之后阮决明带着裴辛夷往南去,第一次尝到了腥气。于是裴怀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还意外查到阮决明竟是佛爷的私生子。
  裴怀良找到阮决明的母亲,原想做些可行的交易,例如以丰厚的钱换阿魏的生杀权。却不想阮决明的母亲早猜到了裴辛夷的身份,反而以此为要挟。
  对阮家与佛爷来说,这都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
  裴怀良杀了这个女人。
  裴怀良当时已看到裴辛夷的潜能,笃定凭她是可以毁掉裴怀荣一家的。他需要裴辛夷回到香港,也需要阮决明制衡阮忍冬,以后有机会再除掉阮决明。
  裴怀良经历过,懂得少年时的感情是多么盲目且深厚。他担心这二人联合起来,会脱离他的掌控。如此一来,假若他们真的联合了,也会因为母亲的事而离间——谎称是为了保护裴辛夷。
  当裴怀良察觉,他们的感情真的没有随时间而消退一分,准备道出这件事时,阮决明已不是他能动得了的了。阮决明成长速度惊人,不仅做到了制约继承人,还直接成为了继承人。如果裴怀良说出这件事,只会给自己带来□□烦。
  没法阻止他们的结合,更没有解决小孩们这个连接他们的重要纽带。反而因为枪击事件,提前将阮决明送上了佛爷的位子。
  事情终究是脱离了他的掌控。
  听阮决明说的这几句话,裴怀良隐约觉得对方知道些什么了。
  其实对这一天早有预感,他想到一句古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既有难,没人可以得利!
  *
  阮决明瞥见裴怀良匆忙离去的背影,感到荒诞可笑。
  没想到裴辛夷一语成谶,当真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他垂眸看见了指节上的婚戒。
  不会的,这份感情远超世人的想象,他几近扭曲。
  人们渐渐散去,站在楼道阴影里的阮法夏说:“二哥,爸爸找你。”
  阮法夏说了两遍,阮决明才回过神来,往楼上走去。
  卧室的窗帘掀了一条缝,一缕阳光照进,在深蓝色的被褥上刻一抹起起伏伏的痕。
  阮商陆半躺在床上,头肩后垫着两个柔软的枕头。他看上去恹恹的,唇角自然下垂着,更显忧愁。
  恍然间才觉,父亲已这样衰老了。到底比不得从前,加之多年伤病留下的旧迹,他强装的硬朗被一枪就打破了。
  见阮决明走进来,在床边轻声阅读《奥赛罗》的裴安菀站了起来,同裴安逡一起离开房间。枪击事件之后,小孩们仿佛一夜长大了,变沉稳许多。他们心有歉疚,也不顾着玩乐了,总是守着阿公。
  他们从身旁经过时,阮决明摸了摸他们的头,转身关拢了房门。
  阮商陆朝他点了点下巴,示意他走到床边来。
  阮决明走近了,勾身说:“爸,我扶你起来?”
  阮商陆轻轻摇头,以暗哑的声音说:“没有别的事,你得把裴六接过来,尽快举办婚礼,我再看看你们。”
  阮决明喉结动了动,安慰似地说:“你放心,明日就让南星去河内取戒指,然后接她过来。”
  “嗯……”阮商陆握住了阮决明的手,“明,为了这个家……”
  阮商陆沉吟半晌,没再继续说,摆手让阮决明出去了。
  掩上房门,阮决明看见半明半暗之中,老人的脸似乎渐渐融于深蓝的枕头。如同不朽的雕刻,永远地躺在了那里。
  他没有问出口,父亲是否知道母亲的事。
  他想,父亲应当是知道的。
  一切为了这个家。
  *
  翌日下午,南星去河内取早前阮决明订的求婚钻戒。阮法夏回来后一直待在村寨里,烦闷得紧,她强硬地挤上车,说要一同上街去玩。
  他们离开莱州没多久,村寨里又开出了一辆吉普车,载了一车的马仔。
  才五月初,河内已入盛夏,近三十多度的气温,热辣的阳光,炙烤得人睁不开眼。
  中途经过商店,阮法夏叫南星停车,去买了一支雪糕回来。
  “我的呢?”南星说。
  阮法夏抿着雪糕,笑眯眯地说:“你又没说要吃啊。”
  将将吃完雪糕,车在珠宝店门口停下。阮法夏把剩下木棍丢在座椅下,拎起绛红的刺绣手袋,迈步往店里走去。
  南星熄了火,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缕缕光线从贴着印刷字的玻璃门窗照进,细微的尘埃缓缓落下,店里反而更显昏沉。一整墙的钟表,还有玻璃柜台中陈列的珠宝首饰,在昏沉之中又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瞌睡的伙计听见声响,连忙擦了擦唇角的梦涎,起身招呼。他说罢才看清来人,转而朝里屋朗声道:“叔!叔!”
  等了一会儿,老板从里屋走出来,同南星二人闲谈两句,领他们上楼。
  二楼是隔出来的,天花板很狭窄,南星得勾身才不会碰到头。阮法夏比他从容些许,直接在窗边的方桌旁落座。
  老板戴上手套,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棱角圆滑的棕红色皮盒子。他拿着盒子走到方桌这边来,打开盒子,将其中的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粉钻戒指,放在红丝绒衬垫上。
  “哗!二哥大手笔。”阮法夏颇有些惊讶。
  粉色主钻以梨型切割,周围镶十几颗粉色碎钻,戒托亦缀满圆形切割的原色钻石,内环还刻有一行小字,似乎是法语。
  阮法夏拿起钻戒,往纤细的食指上戴。南星还来得及阻止,惊呼道:“喂!”
  阮法夏嘻嘻笑着,将手抬起来放在阳光里,左右转动。钻石熠熠闪光,好不耀眼。
  “凭这枚戒指,是我都想嫁给二哥了。”
  南星蹙眉说:“快摘下来。”
  阮法夏撇下唇角,稍有些费劲地将钻戒抽出来,放在丝绒衬垫上,却还依依不舍地看着它。
  老板说:“阮小姐喜欢的话,我们这里还有其他的钻石。”
  阮法夏抬眸说:“好啊,拿出来看看。不过我不要粉钻,太小孩子气了。”
  南星“啧”了一声,“我看你喜欢得很。”
  “贵咯,物以稀为贵,哪个人不喜欢不容易得到的东西?”
  老板从另一些保险柜里取来切割打磨过的钻石,一一置于衬垫上。阮法夏拿起放大镜,细细地看,细细地听介绍。
  许是不热衷这些,南星说去吸支烟,放下取钻戒的发…票,一边摸裤兜一边下楼。
  没一会儿,阮法夏变得意兴阑珊。老板觉出什么来,笑说:“是得让人参考参考,我们等他回来再看吧?”
  阮法夏以手托腮,望向窗外的繁茂的枝叶,悠悠地说:“算啦,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以后有机会再看吧。”
  *
  相距不远的一栋法式旧公寓的天台上,搭在绳索上的被单,被一阵风吹得飘荡起来。
  层层被单之间,忽然出现了一位青年的身影。
  南星匍匐在地上,身前架着一把狙击…枪。瞄准镜里,街巷斜对面的宅邸打开。穿着随意的男人走了出来,接着老人也走了出来。
  他们说了些什么,点头颔首。男人钻进了候在一边的一辆普通日产车的后座。老人注视着车远去,正要转身进门,似乎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南星平息静气,压下枪口,倏地扣下扳机。
  枪声响起,迟半拍反应过来的马仔推开大门,失声尖叫道:“良叔!”
  宅子里,围坐在客厅里的家族大佬们也听到了枪声。他们惊惧不定地起身,欲往外走又胆怯地退后。他们摸出枪,或逮住马仔护在身边。
  他们吵嚷起来,互相指责,说出几十年没道出的难听的话。没再听到动静,他们又静了下来,推挤着想要窜逃而去。
  回廊的阴影处,向来目光呆滞的裴安华忽地变了个人似的,神色镇定。他身上绑着密实的弹药包,一步步往客厅走去。
  刹那间,轰声巨响。
  地动山摇,宅邸爆裂开瓦片与碎石,浸于熊熊火光之中。
  再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裴安华阖上了眼睛。
  阿爸,再见。
  如果有来世,让我们成为平凡的人吧,没有充斥血腥的阴谋。
  作者有话要说:'24'捏他(玩梗)《教父》三部曲(前文提过的科波拉导演的作品)中传位的名场面。新一代教父继位,家族里的人会上前行吻手礼,并道一声,“Godfather。”


第81章 
  天蒙蒙亮,狂风大雨拍打窗棂,犹如死灵的哭嚎。
  床头柜上的台灯闪烁两下,彻底暗了下去。
  阮决明猛地睁开了眼睛。
  下一瞬,急促地叩门声响起,女佣说:“佛爷,孩子们害怕,想过来和你睡。”
  阮决明起身去开门,看见被女佣护在两边的小孩们。裴安菀紧抿着唇,而裴安逡睫毛上挂着泪珠,显然被这恶劣天气给吓哭了。
  阮决明一边安慰着,一边牵着他们回到床边。在女佣离开之际,他说:“拿两杯热牛奶过来。”
  门虚掩上,裴安菀抱着阮决明的手臂,说:“爹地,我……”
  裴安逡接腔说:“我们想妈咪。”
  阮决明哑然,捋着他细软的头发说:“快了,我和你们保证。等爹地处理好一些事,我们和妈咪就再也不会分开。”
  两个小孩喝了牛奶,阮决明哄他们躺下,随手抽出柜子里的《巴黎圣母院》,以低沉平缓的声音念着。念到第二十四页,他们睡着了。
  阮决明留了一盏灯,来到房间外吸烟。
  眼下这一切来快了,如飓风,可飓风还有登陆预警,他有什么呢?
  只有虚无的权杖。
  父亲卧病在床,他成了所谓的话事人。无需顾忌谁,过问谁,他终于可以对裴怀良出手。他选择了谨慎的方式,让南星一人去暗杀。如果不顺利,还有一车的人。
  可他们似乎多此一举了,裴安华竟炸掉了宅邸,轰动河内乃至整个北方。
  当时聚在客厅里的大佬无一幸免,各自的亲属认领残破的遗体,哭得泣不成声。亲属们怨不了故去的人,只能控诉阮决明,说都是他不足以服众,才闹出这样的事来。
  裴怀良召众人聚首,的确是在商量怎么对付他。
  谁也想不到痴傻的裴安华会干出这样的事。
  仅能推度,裴安华可能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惜以此来阻止事情的发生。
  阮决明在房间角落的沙发上坐了一宿,还未等来南星详实的调查,先听到了女佣的啜泣。
  阮商陆过世了。
  阮决明命人暂时不要发出讣告,封锁了宅院的消息。
  南星风尘仆仆地回来,看到窝在阮决明怀中的娇小的女人,无需过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察觉到轻抚背部的手放缓,阮法夏拭去眼角的泪痕,转过身去。
  “阿星。”
  阮法夏的声音好轻好轻,南星打小就没听过她用这种声音说话。他心口很闷,一句宽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阮决明对阮法夏说:“你先回房间,我和阿星有事要商量。”
  阮法夏一瞬间又变回了坚韧不可摧的样子,不容辩驳地说:“南星在河内查到什么,我有权知道。”
  沉默半晌,阮决明点燃一支烟,“阿星,就在这里说吧。”
  南星缓缓吸了口气,道出调查结果。当时在裴怀良宅邸里的人确实无人幸免于难,但有一位男人提前坐车离开了。男人是一位中将的侄子,借着背景关系在河内做掮客。而这位中将,是与阮商陆关系密切的一位中将的对头。
  裴怀良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给男人相关情报,让政府…武装一举围剿村寨。当前局势稳定,政府不再需要他们这样的家族势力,迟早要清除干净。既然有人出钱出情报,没理由不提前行动。
  召众人聚头只是幌子,裴怀良想彻底毁了整个家族。
  阮法夏忽然笑了一声,又蹙眉说:“很好,阿星,这下我不仅没有爸爸了,还没有家了。看看你们做了些什么,搞成这个样子!”
  “我……”南星不知如何是好。
  阮法夏一顿,冷静而坚决地说:“二哥,我要回缅甸去了,有机会的话再见吧。”
  南星惊诧地说:“你怎么可以!”
  阮法夏没有理会他,深深地看着阮决明说:“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和你说的话?你说你不会忘的,可我想你还是忘记了。……二哥,以前你没做到你的承诺,现在我也只能自私地只顾自己。”
  阮法夏说完,快步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南星回过神来,问:“承诺的什么?”
  阮决明不语。
  *
  静默着,静默着,狂风暴雨终于卷席港岛。
  “……不能出海?不行,我今天必须走!”曾念忙乱地收拾行李,电话还夹在肩膀与耳朵之间。
  轰然的雷声之中,一阵电钻的声音响起,公寓的门被蛮横地撬开。
  曾念顾不上电话,拎着行李快步走到玄关,不出预料地看见一群吊儿郎当的青年,而何云秋就站在他们身后。
  “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啊?”何云秋拨开左右的人,扫了行李箱一眼,冷笑说,“还带这么多东西,也不找人帮忙。”
  曾念往后退了一小步,警惕地说:“你想做乜啊?”
  “我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从前受的气,今日就奉还给你!”
  何云秋招了招手,青年们立即朝曾念扑去。曾念仓皇地丢下行李,就往回廊深处逃窜。刚打开转角一个房间的门,她的头发就被揪住了,而后拳打脚踢如雨点般落在了身上。
  这帮青年是裴安胥那不成器的舅舅店里的伙计,舅舅这么多年没少为何云秋干这些事。
  曾念被打得头破血流,这位舅舅得知后,连忙叫了救护车。他帮何云秋是为了邀功捞好处,可不想搞出人命。
  裴安胥自然也接到舅舅事后懊恼的电话,他一口气提上来,险些心梗。他还是担心媒体捕风捉影,对母亲不利,又知会了三姊。
  一如往常,裴安儿漠然地说:“这个时候还管小报怎么写咩?一堆事等着我处理,冇空打点狗仔。你真想当个孝子,就带安霓去国外安静一阵。至于阿妈,冇人劝得动了。”
  *
  莱州的雨却是停了,山野似乎回归了宁静。
  葬礼这几天,晚上小孩们都睡在阮决明的房间。有一晚裴安逡半夜醒来,看见父亲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黑匣子。裴安逡隐约感觉到,父亲在考虑一个艰难的决定。
  下葬后的当晚,阮法夏和一群马仔离开了村寨。
  一位青年急冲冲来找南星,却不是为了这件事。他说:“星哥,快去马场看看!”
  马舍里,即将生产的红棕色的马儿倒在被血色浸染的干草堆上。血泊中还有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粉色钻戒。
  阮决明怔然片刻,忽然对南星说:“夏妹小时候问我会不会像大哥一样和陌生的女人结婚。我说我不会的,你也不会的。后来老爹给她定了亲事,我没有反对一句。”
  他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阿星,你知道什么吗?我以为只要不择手段,总有一天可以保护爱的人,可以拥有想过的生活。我说服自己,为了好的结果,做许多错事也没关系。可是错了就是错了,没人给你赎罪的机会,老天不会放过的。”
  阮决明弯腰捡起钻戒,用袖子细细地擦拭。戒托内环里的细密的刻字随血迹被抹去,完整地显露了出来——chez un jeune homme c'est la timidité。(在男孩身上是胆怯)
  阮决明喉结一动,攥紧钻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马舍。
  才起床的裴安菀听说父亲去了马舍,见他回来,急切而欣然地问:“爹地,是不是达芙妮产仔了?”
  阮决明挤出一个笑容,“还冇啊,再等一阵子。等你们下次来,或许就可以看到小马了。”
  裴安菀一怔,瞧了哥哥一眼,再次看向父亲,“我们要去哪里吗?”
  阮决明将裴安逡也拉到身边来,“菀菀,仔仔,你们听我讲,这里发生了一些事,暂时不安全,我会找人送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乜事?”裴安逡担忧地问。
  阮决明还在考虑如何回答,裴安菀却拉了拉裴安逡的袖子,低声说:“不要问了,我们做好我们的事。”
  裴安逡甩开她的手,撇着唇角说:“……你不和我们一起咩?”
  “嗯,sorry啊,还有这么一寨子的人需要爹地,他们同样很重要。”
  裴安逡缓缓点头,“爹地,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终于承认“爹地”的存在,却是在这样的时刻。阮决明心头五味杂陈,闷应了一声。
  裴安菀伸出小拇指,蹙眉说:“拉钩,你不可以骗人。”
  阮决明停顿数秒,勾上了她的小拇指,“嗯,我答应你们,会好好的。”
  他垂眸笑了一下,“我又不像妈咪那样,不会骗人的。”
  寨子里启动警戒状态,无线电全部切断。阮决明他们费了好一番的功夫,接上一台座机。他不由自主地按下熟悉的号码,可最后还是没拨出去。
  阮决明拨通了裴安胥的电话,“裴五,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几时听过他这样的语气说话,裴安胥被唬住了,忙道:“你尽管讲。”
  “我需要你来越南一趟,送仔仔们去法国。不要告诉辛夷,我可以相信你对吧?”
  “我……”裴安胥平生最大缺点是遇事逃避,可一点不愚笨,一下就明白过来。阮决明给他打电话,反而瞒着裴辛夷,一定是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
  他问:“是不是良叔……?”
  阮决明打断他说:“今晚行不行?”
  “我知道了。”
  收线后,阮决明叫来南星和另一位青年。
  以免在爆炸中过世的人们的亲属趁此报复,他们商量了一个策略。青年去河内机场,而南星带着小孩们去岘港,与裴安胥会和。再由裴安胥带小孩们坐船去芽庄,找阮决明一位法国朋友。
  按约定的时间,小孩们在日暮时分就得出发。他们几乎不怎么吃,饭厅里十分沉默。
  阮决明暗自叹息,出声说:“既然这样,不如直接走?”
  裴安菀丢了刀叉就要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停驻了。忽地,她转身朝阮决明扑来,闷在他怀中哭泣起来。
  阮决明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背,“菀菀,我知道你很勇敢。”
  裴安菀摇头,“我不,我不……”
  “菀菀,仔仔也是,要相信,只要我们相信,就可以战胜一切。”
  临出发,阮决明将一个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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