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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帽成婚-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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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大概是再也从她嘴里头挖不出话来了,总算同意离开。
病房终于恢复了安静。
沈青疲惫地躺在床上,等护士给她量血压。
护士皱着眉绑上袖套,抱怨道:“他们这是在干嘛啊?简直就是疯了,没完没了。我说沈主任啊,你以后就不能心软,看着就不是好人的千万不要收!
沈青苦笑,没有出声。
沈沐骄在边上有些尴尬。同事都调侃说她运气好,大夏天可以待在VIP病房里头吃水果吹空调,不用跟他们一道去巡逻晒太阳。然而沈沐骄觉得还不如去外头巡逻呢。自己夹在里头,说不出的别扭。
护士拿着血压计出去了。门板合上,沈青安慰女警察:“别介意,医院都比较紧张孕妇。”
沈沐骄挪近了产科主任的老板椅,一边剥着山竹壳,一边闷闷地开了口:“你骗了我。”
“噢。”
“田大鹏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亲密的女性朋友。这人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还有人传他好男色。据说以前有人给他送过小男生。”
沈青扑哧笑了起来,十分佩服此人随机应变的能耐。水路旱路都不放过。
“你还笑!”沈沐骄不高兴起来,“你骗了我。他根本就没追什么女的,你还让我调查他。”
沈青笑眯眯地逗脸上婴儿肥还未完全退去的女警察:“我说了我朋友是女的吗?说不定就是一小帅哥呢。”
“你!”沈沐骄愤愤地将剥了壳的山竹塞自己嘴巴里头,全当是杀富济贫了。山竹一斤几十块,她一个穷警察可买不起。
“多吃点儿,山竹败火的。”
沈沐骄没好气地丢了山竹壳,不情不愿地开了口:“我查过了,他以前有个叫杜丽的未婚妻。未婚妻死了以后,他好像就没再找过了。我就不明白,你干嘛要查他?除了同时新市人以外,我也没看出来你们之间有什么交集啊。”
沈青喃喃道:“原来栗子姐不在了啊。她什么时候没的,你知道吗?”
沈沐骄皱着眉头回忆:“应该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吧。”
“怎么没的?”
“不知道。”沈沐骄又拿起了个山竹,想了又想,还是放下了,转而开始对付比较便宜的葡萄,“你为什么要调查他,他有什么问题吗?”
沈青微微地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天晚上你告诉我的时候,你还没有查到这么多啊。我不是告诉你,不用继续调查下去了吗?”
“我是想告诉你,不该你管的事情不要管。”沈沐骄突然间转头看她,“你知道什么?”
沈青摇摇头:“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一般情况下,别人也没必要摸清楚一个人的喜好,甚至还想送小男生吧。”
沈沐骄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语气也有些烦躁:“这些事情不该你管,你不要多事。”
“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沈青握住了她的手,“鸡蛋碰石头。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帮忙查他。也许他也不是你能查的。”
沈沐骄的表情有点儿不服气,可不知道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她又硬生生地将狠话咽了下去。
病房门又一次被敲响了,辛子墨几乎是在“进来”响起的同时就推门而入。他看了眼沈沐骄,态度客客气气:“沈警官,我有点儿事情想单独跟沈主任说一下。”
沈沐骄有些为难,按照规定,沈青现在不能单独跟外界接触。她该交代的问题还没交代清楚呢。
“没关系,你就在这儿说吧。”沈青满怀期待地看辛子墨,“是雷震东那边有消息了吗?”
辛子墨摆摆手:“咱们先不说他的事,你先看看这个。”
沈沐骄硬着头皮凑过去看辛子墨的手机,上头正在播放一段视频。装饰豪华的饭店包间里,韩教授正跟位年轻人推杯换盏。沈青坐在一旁,身边有个小姑娘正凑近她说着什么。其余坐着的人要么吃菜,要么说笑。
沈青仔细看了视频内容,凭借众人身上的衣服,勉强猜测出这是今年上半年科里头的一次聚餐。一直缠着她讲话的小姑娘原先在她手下实习过,毕业后改行当了医药代表。沈青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怎么了?”
这个问题也是沈沐骄想要问的。好像桌上也没有珍惜保护动物啊,就是吃得比较好,她还看到了大龙虾跟大闸蟹。医生果然有钱。
辛子墨按了一下返回键,沈青再看视频的出处,顿时沉下了脸。这是本地一家著名新闻栏目的公众号,他们这是被媒体曝光了。
一同曝光的,还有这顿饭的买单人。□□上赫然开着医药公司的名头,药代付了账之后,得拿回公司报销。
这下子,彻底坐实了医疗腐败的事实了。沈青不用看也知道,这家公司有药品在他们科里头用。
风尖浪口啊,仁安医院的院长刚被带走调查强迫医药公司给回扣的事。现在又有医药代表给仁安的医生们买单。无怪乎老百姓会议论,只要披上那层白皮,那就可以处处打白条当钱花。
“这肯定是有人搞事了。”辛子墨放下了手机。
一般人,又怎么可能搞清楚包厢里头聚餐客人的身份。医生也不会穿着白大褂去赴宴啊。
沈青揉了揉太阳穴,又掐了掐自己的睛明穴。
药代请客,大部分医生其实都懒得去。吃顿饭等于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有那功夫,干点儿什么不行。沈青也同样不爱出去吃饭,她跟雷震东都挺忙的,只要不是迫不得已,更愿意回家待在一起吃顿饭说说话。
那一次是韩教授说了晚上请客,但科里头的医生基本上能逃就逃。光剩下韩教授的几个研究生,根本撑不起场子。沈青见领导脸色不对,赶紧和雷震东打了电话,跟着领导一块儿去吃饭了。
“这事儿,其实跟你关系不大。”辛子墨拖了个凳子坐到了床边,也不管沈沐骄精彩纷呈的脸色,直接自己剥山竹塞进嘴里头,“不过韩老这回是被盯上了。”
又是视频又是发。票,沈青跟研究生们可以直接推脱说是科主任请客。当领导的人,请手下吃顿好的,毫不稀奇。可是韩教授却脱不了身了。整个江州地区的新闻公众号都在发疯地传播这件事。谁还有能耐压下去?
卢院长如果还在的话,说不定会伸把手,想办法保全了自己的这位大将。可是现在代职的书记原本就跟卢院长不对付,怎么会引火上身呢。
辛子墨一只山竹下了肚,脸上还是阴沉沉的,一点儿火气都没败下去:“签单的那个人上个月就辞职了。”
原本他供职的医药公司还没当回事,销售代表在医药行业更新频率并不低。常常隔一段时间,某个药的销售代表就换人了,然后是新一轮的公关。
现在出了韩教授这档子事,这公司已经快疯了。其他医生全都不敢再用他家的药了,生怕台风扫到了自己。他家正在拼了命地想要公关回头,然而哪里有那么简单。
“他应该早就做好准备了。”沈青长长地吁了口气,垂了下眼睫毛,“这人也挺能沉得住气,知道提前曝光了效果可能打折扣。现在趁着卢院长出事捅出来,效果简直可以翻好几番。”
辛子墨喃喃自语:“可不是么,这人是想钉死了老韩啊。”
“咔擦”一声雷响,窗外大雨倾盆。不知什么时候,黑云压城,变天了。
病房门又被敲响了,雷母也不等沈青喊她进去,就拎着保温桶推开了门:“我的天,太险了,迟一步就浇成落汤鸡了。”
沈青赶紧朝辛子墨使眼色,后者立刻收起了手机。
“妈,大热的天,你怎么跑过来了。爸爸呢?”
雷母没好气地将保温桶推到沈青面前:“囔,给你送吃的。”
盖子一打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汤里有肉块沉浮,上头还飘着酸萝卜块,与枸杞混在一起,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雷母看她不敢懂筷子就浑身不自在:“放心,不是鸡,是老鸭汤。今儿处暑,得吃鸭子。”
辛子墨赶紧笑嘻嘻地跟雷母打招呼:“阿姨,辛苦你了。幸亏有你跟叔叔大老远地过来照顾沈青。你可真是中国好婆婆。”
雷母立刻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强调:“好婆婆谈不上。小沈都嫁到我们老雷家了,那就是老雷家的人。”
汤太烫了,沈青舀了一勺,轻轻地吹着老鸭汤,目光轻轻地瞥向了窗外,念了一声:“处暑不该雨水少了吗?”
这一个夏天,骄阳似火,雨泻汪洋。她的世界都是水深火热。既然都处暑了,暑气至此而止,这一切难道还不该结束吗?
雷母难得有机会在满腹经纶的儿媳妇面前显摆,立刻得意洋洋地强调:“你这孩子就是洋玩意学的太多了,忘了老祖宗的规矩。处暑若还天不雨,纵然结子难保米。这天要不下雨,才糟了呢。来来来,大家一起吃。就我们小沈的胃口,她能吃下一小碗就不错了。鸭子是她爸上菜场挑来的正宗老鸭。我一大早就开始炖了。”
天不雨,结子难保米。那么这场大雨下过了之后,是不是该雨后现彩虹,显一个清亮亮的世界?
沈青大口大口喝着老鸭汤,吃完了一碗鸭肉。
第82章 此处不留爷
处暑那天的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水流如注,半个江州城都被淹了。
据说上头发了好大的火,因为前任市领导落马而中止的雨污分流工程; 这回终于又要开工了。
仁安变天了。
整个医院的气氛都不对了。
沈青躺在病床上清楚地感觉到了暗潮汹涌。
韩教授的事情曝光之后; 院方以最快的速度召开了党政联席会议; 直接暂停了韩教授消化内科主任的职务,由副主任孙茂才代管科里头的事务。
本院职工还在议论纷纷; 韩教授扛过了检查组的调查; 居然倒在了一顿饭上时;紧接着; 正式的处理的决定也迅速出炉。韩教授的科主任一职被彻底撸了; 晚节不保的老人受到了严重警告处分,连带着仁安医院专管党务工作的副院长也跟着在大会上作自我批评。
用辛子墨的话来说; 什么时候医院在对外问题上能这么强势主动就好了。对外就是一条虫,从来都是拖拖拉拉和稀泥。枪口对着自己人的时候倒是挺干净利落的。
这些都是牢骚话,说了等于白说。谁都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 韩教授不死也得脱层皮。
沈青回科里头开会的那天,明显感觉到韩教授瘦了一圈。原本就面容清癯的老人; 现在更是皮包骨头,脸上凹下去两块; 短短几天功夫人就瘦的脱了形,白大褂套在身上都空空荡荡的。
不过他精神头倒是不错,还有心思关心沈青的情况:“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在产科保胎吗?保胎就要有个保胎的样子; 跑来跑去干什么。”
“我没事。”沈青摇摇头; 安慰自己的老领导。
事实上,她的确想请病假来着,结果病假条拿到医务处去,处长不肯盖章了。先兆流产的病假最多只能批一个礼拜。她先前休了一个月的假已经严重超标了。
什么,工作三年积累的假期加起来超过了两百天?别开玩笑了,医院里头哪个人补休过这种假期。要这么补休,医院早就关门大吉了。别扯什么劳动法,没那回事。除非打定主意不干了,否则赶紧回来上班。
沈青不想再跟医务处扯皮。现在人人自危,整个仁安的领导班子都要大换血。卢院长是板上钉钉的栽了。作为韩教授吃拿卡要视频当中另一位仁安正式职工,又是卢院长一手引进的青年人才,沈青的处境相当尴尬。
韩教授十分硬气地将所有责任都扛下了,强调那就是他们诊疗组的一次内部聚餐。刚好碰到了医药公司的人没包间了,就坐下来凑了一桌。组里头的人都以为是他请客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沈青啊,沈青跟个药代凑在一起聊什么?那是沈青带过的实习同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沈青是在教育小姑娘工作了就得少说话多做事。
韩教授看着沈青笑:“别想那么多,刚好我自己也想歇歇。这主任当的啊,我一点儿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这回歇下来,正好有时间专心搞搞技术,搞搞科研,也算是静静心。”
只是新上任的孙茂才并不给韩教授静心的机会。他寒暄了一通之后,直接在科务会上宣布了接下来的新工作安排。
“韩教授你是我们科的门面招牌,病人们都相信你。现在医院是非多,我们科还需要你镇着。后面门诊就全看教授你了,你负责收病人。”
孙茂才一脸诚恳,眼睛甚至还含着笑。底下的医生护士却全都变了脸色。光上门诊不管病房,那韩教授等于是被彻底架起来了。
病人情况不严重的,在门诊就能处理掉。可稍微严重一些的病人,肯定得收住院处理。
从某种意义上讲,医生的水平也是在诊治病人的过程中锻炼出来的。各种治疗手段,得用在病人身上才知道到底有效还是没效。相同水平的医生进了三甲医院跟进社区卫生院,为什么几年下来水平就有云泥之别?病人不同,接触处理的病人不一样。
韩教授不管床位病人了,他还哪儿来的病例。别说是搜集临床数据写文章了,他的个人技术都要停滞不前。
之前大外科有个科主任在竞争上岗的过程中落马了,新上任的主任就把老主任丢在门诊收病人。老主任不参与病区的奖金评定,除了基本工资外,奖金全靠收病人。收进来一个,就拿一百块钱的奖金。
一个出了名的外科快刀手,丢在门诊不沾手术台不到两年的功夫,让他上台开刀他都不敢碰刀子了。人的技术就是这样,用进废退,手感没了就是没了。
想整死一个人,方法多了去,而且个个都冠冕堂皇,光明正大。
不让老主任彻底待废了,新主任怎么服众?医生说到底吃的是手艺饭。手上功夫镇不住同行的,就是当了业务科室领导,也会被人耻笑。因为关键时候,领导必须得是那个抢救第一线拍板的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国外换一任国家领导人,还要重新组织一套班子呢。
医院也是个小王国。
沈青捏紧了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孙茂才这么做无可厚非。如果还留着韩教授在消化内科病区管床位,到时候,谁认他这个副教授?他既然坐上了科主任的位置,凭什么还让自己憋着气。
韩教授倒是镇定自若,笑着点头应了声,还夸奖了一句孙茂才:“到底孙主任体贴我一把老骨头,我多少年没准点下过班了。”
众人应和地笑出了声,纷纷调侃韩教授赶紧多照顾一下家庭。省的小孙子成天嫌弃看不到爷爷,教授夫人从结婚起就自嘲自己是丧偶式婚姻。
一团其乐融融的和气中,沈青被新主任点了名:“小沈啊,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能上班了吧。”
沈青这时候哪里敢跟孙茂才硬怼,赶紧点头:“谢谢孙主任关心,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孙茂才笑了:“也该好了,再不好的话,人家要说我们仁安医院的医生自己都看不好自己人的病了。”
顾钊觉得这话刺耳。谁都知道沈主任是在养胎,怎么从孙主任嘴里头说出来,就跟诅咒她生病一样。还有就是,谁规定了医生不许生病。人家印度都有调查数据,医生寿命比全民平均水平足足少了十三年。医生本来就是亚健康群体。
沈青脸上依旧带着微微的笑,跟听不懂孙茂才话里有话一样,只温声细语:“有劳主任费心了。”
“既然你身体好了,那就没问题了。”孙茂才如释重负,“本来我还担心你身体扛不住,幸亏你没事了。这个月底,援疆的主任们都回来了,咱们大内科得再派个人过去。院里头商量了,小沈你是我们科的青年骨干,就你过去吧。”
顾钊失声叫了出来:“什么?孙主任,沈主任怀孕了啊!”
“又没规定怀孕了的医生不能援疆。你这小孩说话,怎么怪怪的呢。”孙茂才皱起了眉头,冲着沈青笑眯眯的,“其实那边环境反而好,病人少,空气风景都好,你刚好养胎。我是劳碌命,走不开,不然我都想过去躲躲雾霾呢。”
沈青握紧了拳头,放缓了脸色,抬眼看孙茂才:“孙主任,我家里现在有事,我实在走不开。”
“你家里不是没人了么,能有什么事。噢,你说雷震东的事情啊,可我怎么听说你们早就离婚了。警察到我们医院来调查的时候,我们可都帮你做了证的。要我说,当断则断,不要拉拉扯扯的。免得影响不好。”
沈青直接抬起了下巴:“我等着他出来跟他复婚。”
韩教授几乎是同时开了口:“我去吧,我去援疆。”
这一声石破天惊,众人甚至来不及对沈青的复婚说表达出任何情绪。
韩教授主动请缨去援疆了。
“按照惯例,去援疆的也是正高。小沈才升副高不到半年,还需要多锻炼,说出去,上头要嫌我们仁安出手不大方的。”
沈青猛的转过头:“韩教授——”
头发花白的老人乐呵呵地笑了:“本来就该我去的。其实上一批就该轮到我了,结果不是没脱开身么,就让呼吸科的老吕先去了。孙主任,你跟医院说说吧,我把手头的事情交代一下,就过去。”
沈青当场就想反对。
说起来援疆的确是破釜沉舟的一招,甚至可以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韩教授避开现在的风尖浪口,蛰伏一年养足了资本之后回归,谁知道后面鹿死谁手。
可是韩教授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人。他带着研究生呢!他走了,带着的一堆研究生怎么办?是让其他教授帮忙带,还是直接让人家转老板?学生们手上进行到一半的课题又该怎么处理?
韩教授朝沈青安抚地点点头,再一次看向孙茂才:“怎么样,孙主任,你不会嫌我一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吧。我跟小沈换个位置。小沈上门诊,我去援疆。”
孙茂才脸色铁青,一张脸绷得叫人担心面皮子遮不住里头肌肉的剧烈抽动,他会破口大骂出来。
科里头的气氛一下子就紧绷的跟薄薄的塑料袋,里头灌满了气流,已经鼓得要炸开了。人人都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触发了□□桶。就连办公室的日光灯都瑟瑟发抖,似乎担心自己下一秒就撑不住直接爆了。
顾钊偷偷觑着沈青的脸色,只见对方脑袋半垂,脸上什么动静都看不出来。他再低下眼睛,目光落到沈青的手上时,才发现她紧握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度,根根骨节都泛出了白。
仿佛下一瞬间,她就会突然间爆发出来。
韩教授脸上笑容不变,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乐呵呵的模样。这种平静的姿态,简直成了对新上任的孙主任的嘲笑。
好在孙茂才也是当了多年二把手的人,最终还是硬生生地憋住了。他眼睛盯着韩教授,动用了脸上所有的笑肌:“韩教授到哪儿都是中流砥柱,哪里轮得到我嫌弃啊。”
韩教授跌下去之后,全院的人都偷偷讨论过到底是不是孙茂才背地里下的手。
这世上基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罕见无缘无故的恨。从某种意义上讲,哪儿有那么多好人坏人,更多的不过是基于不同立场所以看法不同的普通人。就像那两颗投放出去的□□,一场巨大的爆炸过后,人们站的位置不一样,对这场人类历史上的灾难的爱与恨自然不相同。
韩教授倒台了,明面上获利最大的人是孙茂才,大家眼睛都看着呢。可人事斗争的微妙处在于事事都不一定,韩教授也有可能是被卢院长的事情扫到了台风尾。
谁让他是卢院长的爱将,当初也是卢院长一手把他挖进仁安的呢。现在代理院长一职的医院书记,想摸出个对象杀鸡儆猴的话,韩教授就是最合适的人选。说叫他被人抓到了小辫子。
至于“宴请门”事件对仁安医院造成的负面影响,其实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大众长期默认了医生都会拿回扣,只不过分被抓到跟没被抓到而已。
再说了,也许新领导对此也不怎么在意。什么样的丑闻不会被更大的丑闻或者闹剧掩盖过去啊。一床大被压下,世界就又安生了。
除此以外,涉事医药公司的竞争对手暗地里使阴招的可能性也大的很。
因为涉嫌商业贿。赂跟不正当竞争,现在这家公司的药已经被仁安全面扫地出门了,江州地面的其他大医院短期内也不敢再碰他家的产品。据说另一家主要竞争对手已经快乐疯了,此事一出,比多少公关都来得快捷有效。
这就是火中取栗,只要手还没被火烧成焦炭,那么饿着的人就不会放过香喷喷的烤栗子。
沈青微微地吐出了一口气,平静地看着桌面软玻璃底下压着的标语:“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辛子墨每回到他们科里头来会诊,看到这话就龇牙咧嘴。这裴一中是多爱装逼又跟同行多大的仇多大的怨。也没见这位明朝的老爷子真得道成仙啊。
跟患者家属谈话的时候,人家拿这话来怼他,他就一脸无辜:“没办法,我家没田没织布机,医生就是个工作,干活拿钱吃饭,天经地义。”
沈青的唇角翘了翘,也就是辛子墨这种混不吝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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