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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月,心上人-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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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眼走后,两人立马到街上找了辆面的,跟着手机上传输的定位走。
车子一直往海边开,开了一个多小时,面的司机十分纳闷,久不久就报告实时车费。
定位最终停下,过了十几分钟爱月他们才赶上,看到路边果然停着疯眼的皮卡。两人二话不说下了车,不管司机要多少都照付,司机看他们实诚,也好心提醒了句,待太晚就拦不到班车回去了。
司机开车走了,两人站在路边,看了看四周,不得不有些发慌。
天已成暗灰色,公路上久久才开过一辆车,两旁都是树林,透过一侧树林可以看到前面就是海,中间有小片砂石,从公路到海边,距离不足百米。
一阵风呼啸而过,爱月下意识靠近魏子煜,去抓他胳膊。魏子煜拍了拍她肩膀,说:“别怕。”
爱月从疯眼车上拿回手机,两人极目远眺,四处寻找。
这时,那片树林尽头的沙滩上,猛地蹿起一团火光,映照出边上的人影。
是疯眼。
两人相视一眼,悄然靠近。
走到树林边上,才知道这段沙滩很短,加上有海浪冲来,疯眼待的地方离树林不远,两人躲到树丛后,能清楚听到他的咳嗽。
他用树枝架着点了个火堆,正在烧纸钱。
他背对爱月和魏子煜,他们只见到火光在他面前窜动,勾得他身影更佝偻单薄。
天色渐渐全黑,寥落挂着几颗星星,个个都形单影只,并不比人快活。
疯眼沉默着烧了很久的纸钱。随后他开了酒瓶封口,往一个小杯子里倒,高高举起,说:“老师,敬你。”
爱月如遭雷噬,即刻去抓魏子煜的手,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他另一只手覆上来,轻轻一压。爱月明显能感觉到,他在发抖。
如果面前这个老态龙钟的老汉叫的正是詹旭,该震撼疯狂的人,的确该是魏子煜。
爱月转头寻他,只看到一片黑暗。
疯眼将酒倒在地上,再满上一杯,才往自己嘴里送。这酒烈,疯眼没多喝,他打开带来的饭菜盒,先往地上扔一点,才自己吃。
良久,他缓缓开口:“老师,第十八年了。”
“前段时间,我见到了小月,她都已经……那么高了,”疯眼抬手一比,仿佛身旁真坐了个人,“小月长得真漂亮,和老师您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我当时看到她第一眼啊,就觉得错不了。”
视线突然变得模糊,爱月反应过来时,泪水已挂满脸庞。
“小月生活得很好,也很厉害,现在在东京大学读书……”
疯眼语气微变:“老师,我觉得恺恺也去东京大学读书不是偶然,我才给他寄了个钱包,委婉劝他珍惜眼前,不要纠结过去,没想到,他竟跟着小月来找到了我……”
魏子煜的脑袋先是嗡地一声震响,接着爆炸得天崩地裂。
先是为了那一声“恺恺”,后是为了……他一直寻找的匿名资助人,竟就在眼前。
疯眼咽了口酒,一声叹息:“老师,怎么会这样,恺恺和小月为什么会突然来找我。”
“恺恺长得真高啊,看到他今天的样子,我这么多年来总算没有白费……”
“老师,您告诉我该怎么做,我这辈子,没再想别的,每年能这样陪您喝口酒就行,可两个娃娃……他们要查我们的事,这该多危险啊……”
突然,爱月听到身旁“蹭”地一声,有身影拔地而起,她还来不及反应,魏子煜已大步跨出去,这动静太大,疯眼猛地转过身,看到来人后,立即起身后退一步,脸上万分惊愕。
爱月只好跟着出去,她才跨出树林,就见到魏子煜挺拔的身子往下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直到他大喊出声,爱月才知道,他哭得十分惨痛。
“哥——!”
Chapter 59
疯眼一时失措;当即否认了刚才所说的一切。可因惊惶,他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一急之下踩灭了那火堆;就要逃走。
魏子煜死死抱住他大腿不放,泪雨倾盆;撕心裂肺。
疯眼被逼无奈,无意中吐了实话:“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你哥哥!”
魏子煜长跪不起;“哥;我找了你十八年,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不能再丢下我了。”
疯眼再也说不出话了。
林爱月站在他们身后;看着疯眼……看着魏骁羸弱的身躯缓缓倾下,颤巍巍地去抚魏子煜,一开始不习惯,还十分小心;魏子煜又吼了一声“哥”,魏骁浑身一震,终于与他相拥;跪地痛哭。
魏骁的声音嘶哑、干瘪、沉闷,恸哭起来像是头野兽在嘶吼,有些可怖。但这声音,倾尽一生爱恨。
爱月无措地站在身后;只跟着他们痛哭。
一刹间,天与地都不存在了,只余一道光亮,笼着悲欢离合。
仔细一看,是海面尽头的月亮。
在明亮的白日里,人们都不会觉得光亮可贵,只有被黑暗包围时,堕入深渊时,光亮才变成了唯一的、慈悲的救赎。
……
三人重新把火堆点燃,烧完剩下的纸钱。
爱月最后把那张缅栀花稿拿出来,准备放入火堆,魏子煜拦了下,爱月轻轻一笑,说:“本来就是要送给爸爸的,迟了十八年了。”
然后收拾好东西,准备往回赶。
爱月忽然舍不得走了,即便这里不是詹旭的坟墓,也没一块字碑,可就像刚才魏骁用手比划她的身高一样,仿佛詹旭就坐在身边,她刚才亲手把那张画递给了他。
听人说,父女一场,就是今生今世你看着他不断走远,他最后留给你一个背影。可好歹别人能看着父亲走远,好歹能将那背影刻骨铭心,可她呢,她连看清那背影,都来不及。
没人劝她快走,魏骁和魏子煜就这么陪着,让她盯着那已成灰烬的画稿发呆。
回去路上,魏子煜开车,魏骁问他们,怎么找到这的,他们老实承认在他家里看到纸钱,还有跟踪他一天,再偷偷放入手机的事,魏骁无奈摇头。
那些旧事难说清,都找到魏骁了,一时半会儿也没人着急问他,但关于多年匿名资助这事,魏子煜一上车就忍不住了。
爱月也理解他,魏骁的生活看起来还能过得去,毕竟华人以勤奋踏实著称,到哪儿都不会太差,但也不到十分富裕的程度。他每个月给魏子煜汇的钱,可达到了国内小康家庭养孩子的水准,还有那块表,好几万呢。
魏骁默了阵,嘴角一扯,笑了笑。都知道他叫疯眼,脾气暴得很,突然这么一笑,还怪慎人的。
他没解释,魏子煜心想这事也许不能单独讲明,还跟隆港的事有牵扯,就没追问。
路上再问候了几句,比如他这几天待家里是生了什么病,他只简短说犯了风湿。大概是不习惯一下子有人和自己说这么多话,还嘘寒问暖的,魏骁显得腼腆了。
很快回到家。
魏骁一进门打开灯,就有一庞然大物猛然扑向他,身后爱月惊呼一声,定睛一看,原来是只狗,身上有黑有白,应该是只边牧。
那狗聪明得很,见到两个陌生人是主人带回来的,也就不叫了,还冲他们吐舌头摇尾巴。
魏骁给他们介绍,这狗叫卡卡,今年三岁,是他养的第一条狗的第三代,是个小女娃,很粘人,看家也尽职,就有一点不大好,很嗜睡。爱月心想,怪不得前两次来见他,都没见到卡卡。
他俩蹲守了一天,也没吃好,刚才在海边吃的那点还不够塞牙缝的,魏骁从冰箱里找了些食材,魏子煜和爱月争抢着做饭去了。
魏子煜想着做几道陕菜,可食材配料都不足,爱月也舍得帮他跑腿,出门奔着那家李记去了。
回来后两人继续在厨房忙活。魏子煜是主厨,做了简单几道菜,什么糖醋里脊,豆角茄子,烩面片,魏骁本来站在门口看,这味儿实在勾人思乡,他忍了把泪,退出去了。
饭菜很快上桌,爱月负责摆好碗筷,再给卡卡也盛了一份,三个人围桌而坐。理应是魏骁先动筷,可他竟舍不得吃了,魏子煜只好拾起筷子,主动为他夹菜。
终于开吃了,爱月喝了句:“魏子煜厨艺不错啊。”
魏子煜白了她一眼:“都跟你似的,这么大个人不会做饭。”
魏骁看了看他俩,略有笑意:“你们俩,谈对象啊?”
两人都一怔,同时说:“不是。”魏子煜补了句:“哥,我跟爱月是好朋友。”
爱月接着就说:“是啊,他有女朋友的,可漂亮了。”
魏骁转向爱月:“那小月的对象呢?”
爱月语塞,魏子煜给魏骁加菜,打圆场:“哥,人刚分手。”
魏骁略略一笑,怪不好意思。
吃完饭,爱月负责收桌,从厨房出来时,看到两人都坐在沙发上,卡卡趴在魏骁腿上,魏骁正给他顺毛,那表情迷醉的,不知道得有多舒服。
魏骁一边梳,一边悠悠道:“卡卡啊,这名儿还不是我取的,她妈妈,姥姥,都叫卡卡,当年是老周养的卡卡,后来老周不在了,我就一直跟卡卡住着。”
对面沙发上,两个年轻人敛容屏息,知道要开始讲正事了。
魏骁慢慢道来,那声音仿佛积了尘土,藏住一切悲喜。
他倒序着来,先说之前在林区见到爱月,结合她的名字,出生地,还有和詹旭几分相似的模样,认定她就是詹旭的女儿。得知她在东大读书,他觉得魏子煜也在东大不是巧合,送他那只钱包时就写了句诗暗示他不要继续下去,好在他看懂了,却没就此收手。
他当年坠海,抓着块浮木在海上漂了两天,完全失去意识,最后醒来时,眼前是一只狗放大的脸,正拿舌头不停舔他。那狗就是第一代卡卡。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沙滩上,狗主人很快赶来,是个华人,二话不说就将他带去了医院。医院里躺了几天,人是醒了,可也快没了人样。且不说身上横七竖八的刀伤,骨折也终究能治愈,剩下右眼致瞎,左腿终生残疾,风湿也因此而起。
救他的人姓周,也不管他来历不明,负责他的治疗费用直到出院后,听他自称是个流浪汉,没有亲人,还提出让他住到家里,一起生活。
原来老周是个富商,独子几年前在一场海难中丧生,就魏骁差不多的年纪,之后他就一个人孤苦伶仃。老周说那天黎明在海滩看见他,他觉得是上帝把他的儿子还回来了。
魏骁就此和老周一起生活,自己是个被追杀劫后余生的人,他不想连累老周,也就不再去想隆港那可怕的一夜。好在这地方离隆港甚远,华人不少,他便安心住下。
他等同于半个废人,并不能帮上老周什么,但好歹是个正经大学毕业的,在那文化程度算高了,就帮着老周管管账,过了段安生日子。
期间他偶然碰到亚际的人还在查他,他以为是来追杀的,还好有老周掩护,没人怀疑到他。
可好景不长,老周突发心脏病猝死,他便继承了老周的财产。老周走了,留他跟卡卡相依为命,说来卡卡还是他的救命恩狗,听老周说,那天卡卡大老远就突然往海滩跑,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有了这笔钱,他想起还在国内成为了孤儿的年幼弟弟。虽然思乡心切,但他断然不能回去。也许亚际的人就在老家等着他自投罗网,且他这副样子,怕是会吓坏了弟弟,再有就是……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待在印尼找机会查清真相。
他开始以匿名慈善家的身份,定期给魏子煜打钱,供他读书、生活,魏子煜也争气得很,从小到大都成绩优异,考了个好大学,还能考上世界名校,出国留学。
他知道时间过得越久,真相也将越难挖掘。
思前想后,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改了姓名和年龄——反正他现在一副人鬼难辨的模样,看起来确实苍老。他以新的身份进入了亚际的棕榈油工厂,当一个卑微的守林人,一藏就是十几年。
卡卡捋毛捋得太舒服了,窝在魏骁腿上嘤嘤叫,魏骁稍稍停住讲话,拿桌上一块水果喂她。
魏子煜插了句:“那在工厂里待了这么久,有什么结果了么?”
魏骁不着急回答,看着卡卡吃完了,才沉沉应了声:“嗯。”
两人稍稍坐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生怕漏掉了他哪一声呼吸。
魏骁:“郑殊这个人,你们都知道了吧。”
两人一同答:“知道。”
魏骁缓缓抬头,目光所向是爱月,他长叹口气,道:“小月,我首先要说的是,老师他没有犯罪。”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在实验室码完的!
一会儿还有一章,尽量在12点前发。
Chapter 60
1998年;6月20日。
从职业本能上,詹旭还是挺喜欢这个四面环海的国家。她的天然条件很好,领海辽阔;石油丰富;但也受限于天然因素而使经济难以发展——国土分布呈带状,岛屿之间隔着茫茫大海。
航空;贵且量小。所以,海运几乎成为这个国家的交通命脉。
詹旭相信;自己的双手一定能为这个国家的人民创造多一些幸福。
隆港的启航仪式刚过不久;她的宗主集团亚际相当宠爱她;斥了巨资,请来的是当代最伟大的工程师。
隆港承载了太多希望——地处工业密集带,即将成为数个矿产储运基地;还要负责带动附属经济的衍生,以吸引更多外资的目光,让附近的众多荒岛得到开发的机会。
詹旭站在办公室窗后,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隆港。港口上一派生机勃勃;井然有序,像个充满朝气的年轻人。正有一艘船舶出港,水手们在甲板上站成一排;和陆地上的人相互挥手道别。
那艘船即将前往中国深圳,为中国南方的百姓带去煤炭与石油。
詹旭眸色一深,默默抬起手,也冲那艘船挥了挥。
见到了我的家乡;请告诉她,我很想念她,想念身在家乡的妻子和女儿。
詹旭收回视线,坐回办公桌,桌上的日历显示6月20日,他在下面加了行小字——距离见到小月还有13天。隆港落成不久,他还要继续待上一个月,做后期完善和检查工作。
他忍不住翻起那页日历,真想现在就撕下来,好像撕下来,日子就能加快一天。目光不经意瞥到几个小字,明天6月21日,是今年的父亲节。
不知道他的爱月又会给他准备什么礼物。
这么想着,詹旭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忽然有人敲门走进,詹旭扫了眼手表,18点42分,一如既往的这个点,会有人来将每日例行检查记录交给他过目,然后确认签字。
下属把本子递过来,开始查看数据前,詹旭注意到上面一行字——值班领导:郑殊。
詹旭抬眼,“今天不是冯主任值班吗?”
“冯主任和郑工换班了。”
詹旭点点头,算是明白,低头开始检查数据。不久后,眉头拧出一道褶子。
下属注意到了:“詹工,有什么问题吗?”
是有问题。詹旭头也不抬,“你去把小魏叫过来。”
“好。”
……
有人来敲门时,魏骁正在写信。是大学里同届的一个姑娘,人挺标致,又是同乡,他想着跟着师傅几年攒点钱,把姑娘娶回家,也好多个人照顾弟弟。
敲门声响,魏骁做贼心虚一把将信纸盖起来,头还没抬起就嚷:“干嘛!”
下属挠挠头:“魏哥,你詹老师让你过去。”
无非就是又懒得写检查总结了找他写呗。魏骁急着赶走他:“知道了,马上去,赶紧走赶紧走。”
那人走了,魏骁翻开信纸,钢笔墨划了一长道,算是废了,得重写——奶奶的,赶不上今天的船寄走了。
收好信,盖上笔盖,往詹旭办公室走。
敲门两声,喊:“老师,你找我啊?”
詹旭招招手,没抬头,正用笔圈画那个本子,“今天的检查有点问题,你跟我下去看看。”
魏骁刚想说好,胃里一阵翻滚,差点嗝了个屁。他“哎呦”一声,捂住肚子:“老师,我又拉肚了,你等等我,我上个厕所。”
詹旭白了他一眼:“天天就知道拉肚子,懒人屎尿多。”
“嘿嘿,老师,我是北方人,吃不惯南方东西,这还南到赤道了……哎不说了,我先去了,您等等我啊!”
魏骁一溜烟儿跑了。
魏骁一蹲坑就是大半个钟头这尿性,詹旭是知道的。他索性抄过安全帽戴上,拿着本子独自出了门。
下到港口时,暮色已深,过了七点这档口,天黑仿佛只用一瞬。
走过一艘艘停泊的轮船,詹旭骄傲又自豪。有问题的地方较偏远,他走了一阵子才到,那里还有个不太起眼的泊位,以隆港刚起步的吞吐量,还没有船用到这里。
可今天似乎有点反常。
那里正停着艘船,吨位不大,有人正在卸货。詹旭走近一看,竟没一个眼熟的,大家在隆港共事这么久了,大大小小的级别,他认得的不少。
且这些人,看着总觉得举止怪异,他说不出来,大概有些,鬼鬼祟祟。
詹旭径直过去,有人注意到了,喝了声,所有人立即警觉,都看了过来,有人一挥手,让他们加快速度卸货。詹旭走近,没人向他行礼——他是总工程师,所有人都认得。
詹旭问:“你们是哪个组的?”
那伙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声说话,他听见了,虽没听懂,却能辩出,那是泰语。他妻子南月的家乡话,和泰语非常相似。
詹旭觉得不对,又问检查人员是谁,这时身后有人喊他,他回头,郑殊正往这边来,一脸赔笑。
郑殊来了,那伙人神情转为放松。郑殊没明说这货是他的,只让詹旭通融通融,就此放行。港口集装箱的抽查率本就很低,加上腐败,海关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詹旭看这伙人很不对劲,亚际的领导竟也参与其中,他可知道郑殊的底细,应家人的亲戚。
不让查,自然就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詹旭觉得应家人不会做普通利薄的买卖,可要是往大了做……他不想他刚一手建起来的港湾,会因此查封整顿。
詹旭坚持要查,郑殊拦不住,也不敢动他,无奈地看着他掀开了那些箱子——白花花的粉末昭然若揭。
……
魏骁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天已全黑。他坐下来缓了缓,蹲着太久,双腿麻木不仁。
然后不紧不慢地戴上安全帽,去找詹旭,到办公室门口,看到里头黑了灯。他赶紧跑下楼,沿路问人,看到我老师了吗,人给他指了个方向。
魏骁缓缓走近那泊位,看到那里人不少,却没一个眼熟的。他刚想就近,突然就听见一阵争执,隐约能辩出是汉语,接着有拉扯的两人从船舱里出来,正是詹旭和郑殊。
詹旭非常坚定:“人你们可以走,东西要留下。”
他的意思是,出于情面,他可以放走郑殊,但这批货他一定要交给警方,他不会透露这货是谁带来的,只说在港口发现了这样一批藏匿的货。
郑殊手下有懂中文的,悄悄翻译给同伙,众人愤慨,要了这货,不就等同要了他们血汗钱,谁能同意?
郑殊一开始还赔笑,毕竟他确实敬重詹旭,自己又心虚,可见詹旭态度强硬,他也逐渐没了好脸色。
不远处的魏骁眼看争执在一瞬变得突然激烈,着急就要往前冲,随即猛地止步。他细致观察了阵,明白过来,这船上没一个自己人,除了詹旭,其余人都是和郑殊一伙的。
他当即就要往回跑搬救兵,来不及了,不知是谁猛推了詹旭一把,激起了众怒,这伙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常年在海上奔走,把人投喂鲨鱼都不知喂了几个,哪有兴致陪詹旭在这打太极?
魏骁来不及多想,就要向那冲去,却才迈出一步,整个人僵在原地,面如死灰——
一把尖刀在詹旭身上自后向前进出,正正插在他胸膛上,血流如注,沿着刀刃往外滴。
他甚至没能低头看一眼,身子一倾,倒下了。
人做了亏心事,会下意识瞻观四周——魏骁就是这样被四处张望的人发现的。
那一幕杀戮太过震惊,他耳膜处震响,什么也听不见,只见到有人指着他,惊恐大喊什么,接着有数人冲他跑来,他没多想,转身撒腿就跑。
他没跑多远就被追上了。
他被拖到一暗处,那伙人围着他,刀棍拳脚,昏天黑地地砸下。
他觉得自己正在慢慢接近死亡。
直到不远处突然一阵窜动,那伙人立即警觉停下,四下太暗,没人看得清,有人往那动静处去察看,他趁机就跑,跑出一段那伙人才反应过来,随即他听到有人骂“妈的,是一群野狗!”
他耗尽生命在跑,身后追踪的脚步声一直没停,他看不清一切,只一股劲儿地跑。
最终跑到悬崖边,他连一瞬的考虑都来不及,脚下一空,身子迅速下坠。
……
趴在一旁的卡卡似乎听懂了,嗷叫了声,听着哀婉悲伤。
另一头沙发上,林爱月正抱着魏子煜胳膊哭。她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不知从魏骁讲到哪里开始。
魏骁叹了口气,从始至终,他的声音都不起波澜,“老周把我救了以后,我从新闻里得知,隆港的总工程师因走私毒。品败露,畏罪跳海自杀,他的小徒弟,也就是我,跟着一起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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