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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程_沈不期-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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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摆的是几副金边钩花骨瓷餐具,泡好热茶,正袅袅生香。
场面不大,却颇有一番讲究。
孟平川坐下,同余路平、吉旸先打招呼。
随后阿厉和教练进门,坐定后,余路平吩咐吉旸去鸥鹭池选一条新鲜的白鱼。
时令上有“三月甲鱼四月鲥、五月白鱼六月鳊”的说法,五月吃太湖白鱼,正是肉质最细腻的时候。
等吉旸出去,余路平请大家喝茶,“别看这是家中式餐馆,西菜也能做,你们只管点自己喜欢的。”
阿厉不出声,教练应下,说到家乡的白鱼,便斗胆多点一道腌笃鲜。
菜品口味咸鲜,汤白汁浓,很适合夏天吃。
余路平默许,转头问孟平川:“阿川,你是湘城人,嗜辣,要不爱吃这家,下次吃火锅。”
“都行,我对吃没讲究。”孟平川喝了口水,“管饱就行。”
“你放心,这顿要是吃不饱,我当你面儿把这家店招牌砸了。”
余路平说的是玩笑话,声音平稳,丝毫不带唬人的意思。阿厉跟他已久,出生入死多年,算是亲信,他知道余路平说这话,绝非妄为,他若是不乐意,这家店就没人能保得住。
这就是一种人。
一种偶尔游离于金钱世界之外的人,他敢赌,也赌得起。
整日在黑暗之中摸爬,却又似乎只在意那三餐一宿,淡然一般。
等菜上齐,吉旸先举杯站起来:“先替我舅舅敬各位一杯,这拳,你们都打得不容易。”
众人一齐站起来,吉旸先干了,把杯子里倒过来,几滴酒打在桌布上,漾出花样。
等他们坐下,余路平也以茶代酒,没说客套话,只特意冲孟平川点了下头。
吃到一半,除了教练陪吉旸扯淡,其他人几乎不开口。
余路平放下筷子,“你们慢吃,我年纪大了,晚上不能多吃。”
吉旸恭维两句:“您哪儿老了!就是老了也是老当益壮!”
阿厉嗤笑,“你还会用成语呢?”他举杯,“来来来,我必须得跟你喝一杯!”
阿厉跟吉旸之间隔了孟平川和余路平两个人,阿厉拿酒瓶想给吉旸斟满,52°的泸州老窖,醇香不足,烈性有余,吉旸瞟了眼阿厉,心想这人是一根筋,说一口闷就当真是一口下肚。
这不得喝死他啊!
阿厉酒还没斟满,吉旸就急促的喊道:“够了!够了!再倒下去得拿盆接了!”边说边急着收手,被阿厉这个轴性子逮住,一把抓住他胳膊,正色道:“吉哥,你这就是不给我阿厉面子了。”
“这……我是怕你喝倒下!待会儿我可安排了好节目。”
说这话时吉旸松下一只手拍了下孟平川,说得一脸眉飞色舞,“阿川,等下让你先挑。”
就趁他单身端酒杯的间隙,阿厉伸直了手往酒杯猛加,被吉旸发现,跟接了一烫手山芋似的丢都丢不及,酒杯泼洒,淋到孟平川和余路平身上。
吉旸赶紧放下酒杯,连抽几张纸巾给余路平擦脸:“舅儿,我没拿稳。”
余路平从衣服内袋里拿出手机,面色和悦,“不碍事。”
手机放在桌上,孟平川甩了下头,没管耳边淋下来的酒水。
余路平原是想看下时间,一按亮屏幕,孟平川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新款手机,短信内容暴露在手机桌面,一闪而过,孟平川没看清具体的内容。
但“当归”二字。
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往余路平那侧讳莫如深的看一眼,跟余路平的目光对上,余路平问:“怎么了?”
孟平川摇头,心底沉静,“没事,觉得老板挺不一样。”
……
第36章 小姐
宴席散场,余路平吩咐吉旸招待在座各位,自己需得先回家一趟,太太生日,没有缺席的道理。
阿厉跟随余路平多年,给他开车门,被余路平拦下:“阿厉,你留下陪他们玩玩。”
阿厉顿了下,摇头说:“不用,我送老板回去。”
“你跟我这么多年了,从没见你跟哪个女人亲近。”余路平打趣,“怎么,打算自己一个人过了?”
阿厉脸上挂不住,忙说:“没,只是没碰到合适的。”
被吉旸捉住话头,跨一步走近阿厉,死死扣住他的肩:“我说兄弟,你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这年头可不流行痴情种。”
阿厉蹙眉,冷淡的撇开他的手,“少满嘴喷粪,没有的事。”
“哎哟,还跟我急!”吉旸也不继续闹腾了,看了下时间,估计他提前约的几个人快到了,转头跟余路平保证:“舅舅你放心,今晚我肯定把他们都招待好了,您赶紧回家陪舅妈吧,她肯定在家等着您给煮长寿面呢。”
余路平拿手指着他,“要是怠慢了我剥你一层皮。”笑起来的样子倒跟慈父训子一般。
“行,您就放心交给我!”
“嗯。”
余路平上车前特意跟孟平川点了下头,“阿川,下周拳赛八进四,咱们庆功宴再会。”
孟平川拿舌抵了下上颚,把烟拿下来,无所谓的抬了下手。
余路平露笑,拿他没办法。
随即,侧身对阿厉轻声慎言:“今晚上点心,怕是有动静。”
阿厉正色道:“明白。”
余路平前脚刚走,跟吉旸约好的四个“女朋友”就都到了,讨巧的洒秋波喊了声“吉哥”,惹得阿厉一身恶寒。孟平川冷着脸,没什么表情,只站在一边抽烟,吉旸搓搓手,稍显急不可耐的揽过一个:“走走走,都去我酒吧乐一乐。”
孟平川烟抽到尾子,“不去了。”
阿厉附和:“我也不去了。”说着其中一个女人走到他身边,刻意似的提了下紧致的包臀裙,挽住他:“怎么就不去了呀?我跟姐妹们可是特意大老远推了活儿赶来的。”
“今晚有事。”
“呸!”吉旸指着他,“我舅都让你留下了,你还有个屁事忙!”
阿厉是个闷实性子,不是没玩过女人,但确实不大会处理这样的场合,也不敢多使劲,退一步想挣开手,好跟她保持半步的距离。
结果被她硬生生缠上,拿肩膀去蹭他的,娇嗔道:“有什么事情比我还重要呀?再说了,哥哥跟前就有一大事儿,你就不想办办?”
说完往阿厉身/下玩味的瞟一眼。
阿厉喉结一动,低声说:“你还挺骚……”
“我先走了。”
孟平川丢了烟,跟阿厉抬了下下巴示意。
“那你就不够意思了!”吉旸追上去,就近把他生拉硬拽进酒店,按电梯27层,“阿川,我可是特意花大价钱给你找的小处/女。”
孟平川自从看到手机上的“当归”开始,心情就有点跌入黑暗,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还没有摸透,被吉旸掣肘,吊儿郎当的靠着电梯内壁。从反光里看阿厉一眼,寻常的神态,但他总觉余路平的叮嘱不是空穴来风,只有静观其变。
吉旸凑过来小声说:“你看那个一直不吭声的小姑娘,是不是特像你媳妇儿?我派人上大学给你找来的。”
孟平川嘴角一抹坏笑,配合的问:“真是处/女?”
“哟,这会儿不舍得走了?”吉旸说得眉飞色舞,“绝对是处/女,待会儿脱了裤子你自己给验验,你看她小脸水灵灵的,连人都不敢看,待会儿操/起来一准给劲儿。”
吉旸说话的声音没怎么顾忌,除了那个小姑娘,其他人比这更淫/秽的话都听过,自然面不改色。
但明面上的娇羞还是有的,其中一个把手伸到吉旸屁股上,使劲一捏,娇声说:“立冬可是我们那儿新来的小妹妹,你别欺负她,不然等会儿饶不了你。”
“哎呦呦,怎么饶不了我,嗯?”
“你说呢?我要让你……”
那女人主动贴上去跟吉旸咬耳朵说些腻歪话,孟平川别过身,只盯着电梯壁看,见阿厉神色自然,但又跟平常有些不同。
阿厉为人不新潮,甚至有些守旧,现在用的还是按键直板的手机,十年前的款式,现在就是有钱想买,估计都买不着正品。
平日他几乎不拿手机。
今天手里却紧攥着一部新款手机,他拿出来的次数不多,上次他到拳馆找茬时孟平川见过一次,每次拳赛上场前阿厉叮嘱他注意安全时,手里拿的也是这手机。
孟平川暗自揣摩,心忽然明了。
大约是有重要任务在身时,阿厉才会带上这部手机。
而且手机绝不离身。
到酒吧雅座,只他们几个人占据一整张真皮沙发。
四周没人,呈相对封闭的小区间。互相看不见里头的动静。
这地方跟吉旸预想的不同,音乐不是踩着鼓点的嗨歌,反而是舒缓的现场演奏,与其说是酒吧,倒不如说是一场瑰丽的舞会。
场内昏暗,不少人搂颈相拥,在慵懒、古典的音乐中踱着步子旋转,灯光闪烁,描过谁的细眉时舞裙联袂,宛若盛开的白玉兰。
吉旸一看就傻了眼,骂了句“操”,在黑暗的光线中连身边是谁都没看清,胡乱拉着阿厉的手说:“这都是什么鸟玩意儿?!走,去哥们儿那儿,让你们光看几个妞儿就能硬起来。”
阿厉把他推开,“懒得跑你那破地儿了,凑合着玩玩算了。”
“妈的,真扫兴!”
阿厉笑笑,“无所谓,在哪儿做不是做,还挑地方。”
吉旸诡笑道:“那也是,反正我是不虚的,哪儿都成。”说完往身边女人的胸上揉了一把,“就看你害不害臊了。”
……
孟平川坐在最外边,沙发底下有盏地灯,借着光他好看清阿厉的举动。阿厉怀里坐在一个,吉旸左拥右抱已经看不清脸。
立冬在孟平川身边坐下,怯怯的给他倒了一杯酒。
把酒杯推到他面前,小声说:“……给你。”
“谢谢。”
听见孟平川道谢,她有些惊讶的看向他,等孟平川觉察她的目光,回头时她已经急急垂下头,一副低眉顺目的乖巧模样。
孟平川随口问:“你多大?”
“二十。”那跟程溪差不多大。
“还在读书?”孟平川问。
立冬点点头,眼里含光,“嗯,读大二。”
“学的什么?”
“教育。”立冬看他跟那两人不同,壮着胆子多说两句:“我妈说当老师好,将来工作稳定,赚了钱能供弟弟读书,也好嫁人。”
“挺好。”孟平川突然笑一下,“比我媳妇儿那专业听起来正常。”
立冬一愣,“你……结婚了?”
孟平川拿起酒杯,“还没有。”
“……那你打算结婚了?”
孟平川不做声,半天才说:“见第一面就开始想了。”
跟一愣头小子似的,就稀罕程溪。
特别是跟程溪发生关系以后,不止是程溪心底更添一层归属感,连他也藏不住动心,每每再见她,连眼睛都是亮的。
不再是看女朋友,而是实打实在看自己老婆的。
立冬说不上哪里失落,“那你女朋友学的是什么专业?”
“我说不清,跟植物有关吧。”
立冬小声问:“你跟她是同学?”
“你看我像念书的料?”孟平川轻笑,给立冬叫了杯果汁,立冬心里一动,竟一时忘了挪开眼,被孟平川察觉,收了和善的面色,对她说:“用不着招呼我,你走吧。”
立冬迟疑的看了眼吉旸。
“不用理他。”
“可是……”立冬看过去时,吉旸正把坐他腿上那女人的包臀裙拉链拉开,手探进去把她底/裤扯了。
她讪讪别开眼,仓惶道:“没、没关系,我拿了钱的。”
孟平川无所谓的笑一下,没再跟她搭话。
等吉旸那边闹出动静,立冬才有些坐不住。
她整个人背对吉旸那边,耳边除了音乐声还夹杂着一些似有若无的娇嗔,她几乎坐不住了,在黑暗中看清孟平川被地灯掩映出的轮廓,她想起来之前几个姐姐教她的话。
羞耻感侵袭而来,立冬一口喝完孟平川杯里的酒。
靠近他,手指轻巧灵活的往他腿间探去。
她不敢看他的反应,只觉自己紧张得快要晕厥,她使劲摆脱羞耻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哥哥好……好……厉害哦……”
手指还没覆上孟平川的敏感,却已经被他死死捏住。
立冬鼻子发酸,想冲到雨里洗个干净,告诉他她是个好人家的女儿,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她是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对不起。”
“你不需要这样。”
“好,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看轻我?”
孟平川苦笑:“萍水相逢,没什么看不看轻的。”
“嗯。”
立冬嘴里苦涩,果汁里的吸管被她咬得歪七扭八,但她一口也咽不下,他的意思她明白,她算什么,只不过是他的一个陌生人。
阿厉那边的情况比吉旸安静。
他只是舒服的靠在沙发上,有人正跪在地摊上给他一阵刺激。
他摸她的头,顺下去摁住她的脖子。
眼睛却死盯桌上的手机。
屏幕一亮,他立即一把推开身前的女人。
那女人哎哟喊疼,阿厉急急拉上自己的拉链,拿着手机就往外走,连个招呼都没打,等他走出去几步,孟平川才起身。
手被立冬拉住,“是我不够漂亮吗?”
她想的还是被孟平川拒绝那档子事,孟平川急着去追阿厉,顾不上去想她的小心思,如实说:“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大家都说我很漂亮。”
“可能吧,自打认识我媳妇儿以后,我就分不清其他人漂不漂亮了,没空看。”
孟平川着急往外看,随意一甩手便把立冬推到一边。
“她真的那么漂……”
立冬话没说完,孟平川已经追了过去。
整个酒吧好似夜幕垂垂,只有几盏渔灯在闪烁,从两重落地玻璃里映出的鹅黄色的散光,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透过这烟霭,在柔波里又连成缕缕的明漪。
阿厉只是去了厕所。
普通酒吧最肮脏的地方,在这栋顶级酒店里,安静至极。
孟平川到门口时,所有的厕所门都被翻开,有些还在打着晃儿。应该是阿厉先前检查有没有旁人做的,他自己在最后一格。
他声音很低沉,但空无一人的透过瓷砖传过来,却格外清晰。
阿厉说:“是,我还跟阿川在一起。”
孟平川不知对方是谁,但他说了很久,阿厉才出声。
阿厉应声:“好,您尽管交代,‘当归’已经被我手下的人抓到了,下周六晚上十一点半,我们会在姜亭码头118号仓库跟他谈。”
“好,一切以最后的时间安排为准。”
又一阵安静,“您放心,谁也不会查到您头上,当初寻人的事情我会一一问清楚,都处理完,我再跟您交代。”
……
这是余路平?
不论是谁,既然提到人贩子的代号——当归,那就必然跟小棠的事情有关。
这趟,他非去不可。
孟平川思忖。
下周六晚上十一点半,姜亭码头118号仓库。
怕被阿厉察觉,孟平川先走一步。
他没再回吉旸那边,给他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先走了,提醒他不要难为立冬。
走在路上,不过十点。
五月的天气阴晴不定,雨丝很细,一滴落在孟平川肩上,散开来,像是春日里浮在空气中的柳絮。
远看过去,树影摇曳,天边、星辰都是模模糊糊的一张大网。
罩在他的头顶,他逃不开,却也不至于立即死亡。
更像是等待死亡的焦灼感。
孟平川叹口气,突然很想见程溪。
想亲她,想牵着她的手,往里走都行。
他给程溪打了个电话,那头有音乐声,刚洗完澡,程溪声音慵懒,带点感冒后特有的黏哑。
“你在听什么?”连孟平川也不自觉温柔起来。
程溪说:“这首吗?是汤斯曼的《cavatina》(《卡伐蒂娜》),原本是吉它曲,我听的这版是电影《鹿猎人》的原声配乐,是个挺沉重的老片子,讲越南战争的……”
孟平川听她静静的说。
听到她咳嗽,才忍不住柔声呵斥:“又着凉了,穿裙子穿的。”
“那我穿裙子好看嘛。”
孟平川轻笑,“我觉得你还是脱了更好看。”
程溪抗议:“喂——”
“嗯……”
一阵安静,程溪意识到什么,小声问:“怎么了吗?”
“没事。”
“……骗人。”程溪吸一下鼻子,“真没事吗?”
“嗯,倒有件小事。”
“果然是有事!说来听听。”
孟平川迟疑了,他从没说过这样的软话,但这一刻,他孤独的置身于下着雨的街道旁,行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往盏灯的温暖方向疾步,而他举着手机,听着程溪平缓的呼吸。
他抬起头,看一眼漆黑的夜空。
倏然找到那颗仅剩的亮星。
他轻笑着说,“没事,只是突然好想你。”
第37章 手指
“只是突然好想你。”
程溪被这话怔住,像风雨飘摇的浮萍倏然裹上了一根枯枝,丝丝缕缕缠绵不断,在她心尖儿上染了一道绿茵。
“……你竟然会说这样的软话。”程溪伸手拂过窗台上的花叶。
孟平川无声的笑了下,路过无人的篮球场,顿住脚步:“你现在要不要来篮球场?”
“纺织厂后门那个空地?”
孟平川没打伞,丝雨滴到他身上,不那么沁入心底,过片刻才觉得凉:“嗯,突然想打球了。”
程溪打开窗,“我看看有没有下雨。”密密匝匝的小雨滴打在她手掌心的生命线上,“雨下大了。”
“嗯。”
“……你还在篮球场?”
“嗯,再打一会儿就回去。”
才十点,客厅电视机里的泰剧还在演,朱晨看得正过瘾,程溪不敢贸然说要出去,只好说:“那你早点回家,别淋感冒了。”
“嗯。”
孟平川看她语气失落,怕她多想,补了句:“没事,哪次晴天再带你出来打球。”
“好的呀!”程溪雀跃的语气一出口,便立即有些懊恼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小声嘟囔:“我怎么这么好哄啊……”
孟平川浅笑,“傻呗。”
程溪耍赖,“你老说我傻,我不听这个了。”
“那你想听什么?”
孟平川走过去,从纺织厂的仓库里拿了个球出来,球上有落灰,一沾到雨就黏糊了,孟平川随手拍几下,舒服了。
“你说呢?”程溪不经意扯下一片茉莉花的叶子,心疼地皱紧眉头,小情绪跟龙卷风一样说来就来,“你知道的。”
“比如呢?”
程溪不假思索,“比如……我喜欢你啊这种。”
“谁喜欢你了,傻姑娘讨人嫌……”
“我……”
孟平川把衣服脱了,丢在仓库门边干净地方,“好了,我打球,回去再给你打电话。”
“好吧,那你快点回来。”程溪急着补一句,“不许跟陌生人打球,尤其是女生。”
“说不准。”
程溪闷哼,“……不行。”
“听话,自己先玩一会儿。”
“那好吧。”
……
挂了电话。
孟平川好一会儿没动作,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篮球场,思绪被拉回到十几年前为了打篮球而逃课的自己身上。
那会儿他没什么爱好,村儿里同他一道长大的男孩子喜欢往影像店跑,跟老板磨蹭半天才半价借到碟片,课上眉飞色舞的传纸条,到孟平川手里就一句话:放学去我三婶儿家,有好东西看。
不用想也知道是看什么。
晴天,孟平川通常是不去的。
他会独自找个空地打球,不需要玩伴,不带丝毫胜负欲,只单纯的以自己热爱的方式来虚度时光。偶尔也有女同学放学寻摸过去,害羞的只敢遥遥看一眼,装作是路过。
也有胆大的,染了一头红发,冲他扬着脸骄傲的说:“老娘看上你了!你跟不跟我好?”
“我认识你?”
这是孟平川最常规的回答。
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甚至给人强盛的压迫感。
不论对方高矮胖瘦,一旦有人打扰,他便立即停下,从书包里把裹成一团的校服拉扯出来,不管正反,随意往自己肩上一搭,边走边在手上转球。
不可一世的样子特欠抽,可偏偏中学时代的女孩子都买账。
一次,他跟好哥们方初躲在家里看片儿,窗外绿树阴浓夏日长,梅子在雨中逐鹿,突然窗户玻璃被啪嗒一声敲响。
孟平川起身去看,窗户还没打开,老式的铁窗就被人用大石块砸了个稀巴烂,叮叮当当的落着碎玻璃渣,跟溅在绿阴幽草上的水声合奏。孟平川看傻了眼。
楼下还是当日篮球场上的红发女孩。
她浑身淋雨,仰着头笑得打颤,扯着嗓子大喊:“孟平川!我操/你大爷!让你不喜欢我!”
孟平川蹙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方初年少时是个敦实的矮冬瓜,除了嘴上特厉害,一般打架都是要扯后腿的,跑不快不说,还怂,对方人一多他就恨不得立刻求饶,跟孟平川当了哥们儿,完全是因为孟平川总替他扛拳头。
这次方初想下去抓那女孩赔钱。
被孟平川拦下,他无所谓的说:“算了,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方初想想也是,那会儿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打群架不逃跑就是最仗义的事情。他问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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