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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江南老-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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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作为新娘子,自然要提早动身,而她在三天后乘飞机先到香港,和姐姐汇合,一同去澳门。
漫长的飞行路途后,一落地,连着收到了两条变动消息:
姐姐登机的机场紧急封闭,不得不改签,会直飞澳门,明日抵达;大后天会有两个表姐到香港,作为婚宴的主人方,她要等表姐们,再一同坐船去澳门。
真是措手不及的变动,她在这边连酒店都没定。
她先提了行李,出关后,避让着举着纸牌的人群,冲出了重围。正想要打电话订酒店,一只手握到她手边上,攥住行李车的银色扶手。
她惊吓中回头。
陌生的,不,是熟悉的脸。黑压压的眉毛和睫毛下,还是当初的眼睛,后来她研究过这个眼睛叫双凤眼,有这双眼的人执着近乎到偏执,常有富贵命。他比五年前高了许多,那年他十六岁,还是少年身形,现在完全是个年纪正当好的年轻男人。
沈策手撑在行李车的扶手上:“认不出了?”
沈昭昭嘴唇微张开,想说话,不晓得说什么,自己先笑了。
“我在想,要怎么叫你,”她脸红于自己的表现,低头搬行李箱,被他接过去,一手一个,码在行李车内,“叫哥,哥哥?还是沈策哥,还是——有排行吗?”
到底怎么了,见到他竟然会紧张。
“我爸只有一个亲生儿子,就是我。”他的嗓音也比少年时有了很大变化,低,但声线并不粗,很能抓人的心。
“哦,对,我妈说过。”
新的家庭里真正能互称兄妹的,仅有他们两人。
猛地面对面,她都忘了。
等理好行李箱,两人凑巧又对视了一眼。
“我们去哪?”她移开目光,看周围的几个出口。
“想在这里住两晚?还是想过海?”他给了两个选择,“可以直接去澳门?”
沈策家除了长子长孙被要求必须住在澳门,余下人都在香港这里,所以他家在香港这边有一栋楼。但因为婚宴在海对面办,澳门也早就为宾客们定了酒店。
两边都能住。
沈昭昭摇头:“不想过海了,今晚在香港吧。”
她刚下飞机,不想再折腾。
沈策没什么异议,推上行李车,往停车场走。
沈昭昭跟上他,手倒背在身后,银色的链条包在背后随着走路的节奏敲打着自己的腿。最热闹的机场出口,来往都是匆忙的旅人,常年照明的白色灯光,行李车四散……她试图用杂乱的景象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对他的注意力。
“我知道四为什么是红色的了。”她忽然说。
他递过来一眼:“还记得?”
“那天你一走,我问了表外公。”她认真说。
他点点头,似乎想到什么,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想到你记得,”他说,“忘了留个电话给你,应该直接来问我。”
“以后都是一家人,联系容易很多。”她顺着往下说。
“对,”沈策重复着她的话,“以后是一家人了。”
☆、第三章 千年燕归还(3)
两人到了停车场,沈策刚要打电话找司机,就有四个年轻人在远处停泊的跑车旁招手,在叫他。沈昭昭还以为他带着朋友们来接自己的,但看他的神情,好像并不知道这几个朋友来。
围上来的男人带着热情的笑容,望着沈家这位新妹妹。
“你哥哥下午有个约会,家里早安排的,给推了,说要接妹妹,”为首的一个穿着黑T恤的男人说,“我们都在想,沈家还有什么妹妹是我们不认识的。就跟来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对方主动伸出右手,“梁锦荣。”
他们帮着搬行李上车。
“你妹坐我车?”梁锦荣问他。
“我坐我哥的车。”她不想坐陌生人的车,怕没话说。
“你哥没开车来。”另一个男人笑着说。
沈策看他们今天全开的双座车,心里约莫有了谱,梁锦荣是故意的。沈策把梁锦荣的休闲西装领子拽了拽,看上去是替他理衣服,其实重点在后边的动作——右手拍了拍梁锦荣的肩,握住:“开车当心。”
“难得见你紧张个人,”梁锦荣躲开沈策手,为沈昭昭殷勤地打开车门,“既然上了我的车,还会出事吗?”
等到车上,梁锦荣始终保持着热情,陪她聊着。
“他为什么不能开车?”她忽然问。
“谁?”梁锦荣很快明白,“哦,他是色盲,红色色盲,不过有驾照。就是不喜欢开车,”他看昭昭,“你不知道吗?”
难怪在花糕店,他会一次一次地反复确认。
梁锦荣像找到了能和她畅聊的谈资,又神秘地说:“他生下就被送去内地,在江南住了几年,和这个好像有点关系。”
他们在中环吃的饭。
这几个都是沈策自幼长大的朋友,同在英国读中学,大学也多就读于剑桥和伦敦大学。起初她还在奇怪怎么都在英国,想到香港回归前的背景,估计是送过去最方便,一代代的成了习惯。
他们闲聊时,都喜欢把话往沈策身上引。一来,在这几个人家庭里,沈家是唯一坚持不上市的,也没有信托基金,财务不公开,神秘感油然而生,焦点自然会到他的身上,从小如此;二来,沈策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个年纪正当好的谈恋爱人选,虽然结婚尚早,大家也都想给自己家的姐姐妹妹牵线,谈个恋爱,喝喝茶,约约会,家庭之间更亲密,以和为贵,“合”更为贵。
这些人对他的生活极了解,连他前些天从英国回来是和哪个女孩子乘一趟航班回来的,都要拿来玩笑……沈策后来被说得烦了,说还有下午茶之约,带她先走。
不过都是借口。司机早等在楼下,没什么下午茶,是要回家。
“去小楼。”他说。
在香港沈策的父亲有两处房子,大的是曾祖父送的老式花园洋房,在浅水湾还有个他父亲年轻时创业,自己买的小洋房,一直被沈策叫小楼。
一栋小小的楼,老辈口味的装饰风格,家具地面和挂灯,包括挂毯都是棕色和暖棕色、暗黄色的调子,整体亮度低,但很暖。
一楼是客饭厅和厨房,夹层是影音室,二楼本来是沈策的房间,他让人整理出来给她住,自己搬去了三楼父亲的房间。因为常年无人,他也还在外读书,所以这里会有人定期打扫,也有物业照看,所以没有雇人常年在这里。
只有一个司机在这里,还是从洋房过来的。
沈昭昭听他和司机的对话,听出本来继父还准备了两个人,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被沈策拒绝了。
也就是说今明两天,只有她和沈策同住。
“睡醒叫我。”他指床头的对讲电话,把她留在房间里。
她住的蒙特利尔和这里时差正好日夜颠倒。等睡醒,已是午夜。
她摘下电话听筒,想想,放回去了。
太晚了,还是自己活动活动吧。
这个时间,正该饿的时候,她腹中空空,记得厨房在一楼,按脑海中的印象摸下楼。夹层的影音室虚掩着门,有光透出来。
摸过去,往里看。深蓝色的皮质大沙发里,沈策靠在沙发里,睡着了。他回来冲过凉,换了深灰的棉质长裤和短袖,此刻两腿交叠着,舒展伸长在沙发前,睡得沉,屏幕上折射出来的光线不停在他身上和墙壁上变幻着。
一阵嗡鸣,在沙发角落里。
他被惊醒,眯着眼坐直,还在和睡意做着抗争,直到瞧见门边笑意满满的她。
沈策活动着睡僵的脖子,离开沙发。
“时间太晚了,”沈昭昭说,“没想打电话吵你。”
他关掉电影。
“你不用管我,快去睡。”她看他眼里有红血丝。
现在是正常人要睡觉的时间,陪她熬着太伤神了。
沈策站到她面前:“不管你,我上闹钟干什么?”
他的手越过她头顶,揿下开关。轮轴带着厚重的窗帘走向两端,像卷轴被展开,亮出了窗外远处的浅水湾。
“我以为你要出去。”她从下往上看他的脸,看到鼻梁的阴影。
“去哪?”
兰桂坊。梁锦荣中午说过,今晚有许多他们的朋友在,想认识他们兄妹。
他的热息,落到她的额头上。
她心悬悬着。
想起在沈宅那夜,决胜局。他说:“过来,坐我身前。”说着将身子靠后,让了前半个椅子给她坐。她玩得兴起,靠到他怀里,沈策的两只手臂环过她的肩,紧握她的双手,和她握着一个骰盅,摇出了最后的点数。
等骰盅揭开,点数出来,他开始分牌,忘了放她回到原来的座椅,他手臂的皮肤偶尔都会碰到她的耳朵、脸……
木格子窗隔开的光,月影憧憧,还有灰白的墙,陡然在脑海里立体。
那夜,沈家恒双手将全部筹码推到两人面前,还在笑着说,既然两家早有结亲的打算,不如将这娃娃亲定下算了……后来他送骰子给自己,连沈家明都难得开沈策的玩笑,照澳门的法定结婚年龄,等三年再说。
不过,都是哥哥们的玩笑,少年们的口无遮拦。
沈昭昭以为他要说话,完全没有。
他估摸是还困着,手搭在开关那里的墙壁上,没动,微微闭着眼睛,被窗帘最后全打开的咔哒一声惊醒,睁了眼。
“下楼等我。”他低声说了句。
沈策推开一扇门,里头是浴室,从镜子里看她还在:“我洗澡。”
沈昭昭被说得脸热,转头下了楼。
身后传出阵阵水声,很清晰,一听就是没关浴室门,估计他还是太困了,忘了。
浴室门没打开前,沈昭昭绝对没想到那是干什么的,要不然早走了。
影音室竟然也有浴室,习惯真是奇怪。
沈策不常回来,对自家厨房也不熟悉。
冰箱里是下午司机帮着买的各种食材,色彩丰富,在红、紫红、黄、淡黄、白、奶白、青里,她认出了豆苗的浓绿。
他刚好指到这个。
沈昭昭意外惊喜:“你会做?我最爱吃这个。”
“酒香的?”
“好。”竟然真会。
他拿出豆苗:“看看还要吃什么。”
她喜欢吃素,弯腰挑选,冰箱里真是各种素菜都齐全,正对口味。
沈策离开厨房,再回来,拿了瓶五粮液,像专门问过谁,为这门菜事先备下的酒。难道问过妈妈?这是妈妈最喜欢用来炒豆苗的酒,因为她从小爱吃,妈妈试过几种白酒,发现用这个炒出来最香。
沈策特地让她去天台等着吃饭,没多会儿,几道菜全齐了,除了这道酒香豆苗全都是白灼或清炒。两人在游泳池旁,吹着风,她脚踩着拖鞋,一翘一翘地玩着,目光时不时要到他的身上。
“你朋友说,”她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和他聊着,“你小时候住在江南?”
今天和她走得最近的是梁锦荣,当然话中的“朋友”是指得那位。
他没说话,把酒杯递过来,转了半圈杯口。
沈昭昭心一跳,没动。
“不喝酒?”
她点头。
其实会喝,但第一晚单独相处,还是收敛得好。
面前的男人低下头,抿了小半口,缓缓喝下去:“我生下来被抢救,走了几次鬼门关,医生说很难活。爸妈舍不得,就找了个人过来看,说是尘缘薄,澳门的水土留不住我。”
“江南能留住你?”
他默认了。
“在江浙吗?还是哪里?”
“普陀山附近,一个小镇子,”他看着酒杯,“住到三岁。”
普陀。
陌生的地方,她没去过,听同学提过一回。
沈昭昭继续用脚指头勾着拖鞋,在脚下的地面上轻打出一个个小拍子。一抬头见他在看自己,对他笑了笑:“你接着说。”
“有什么好多说的。”他是喝得尽兴了,靠在藤椅里,目光捉着她。
被自己哥哥盯着,盯到思绪漂浮,不得不去看游泳池水的池水,像在赏景。
“我把这些拿下去吧?”她决定还是先走。
一定是酒香吃醉了人。
“有人会收。”他说。
“不是没人吗?这两天?”她记得司机说过。
“物业会打扫。”
被剥夺了一个离开借口,她还有另外一个。
沈昭昭推开椅子,晃了晃手机:“妈说要给我打电话。她和你一样,知道我有时差,特地等到现在。你慢慢坐。”
走出去两步,她又停住,倒背着手转身,对这个哥哥示好地说:“忘了说,真的很好吃。”
他点头:“承蒙赞誉。”
这会儿倒像中午饭桌上的那些年轻男人,是天纵骄子,目下无尘的姿态。
沈昭昭对他摆摆手,又是示好地一笑。
回到房间,妈妈准时打来电话,问她和新哥哥相处如何,正好帮她把这故事讲完。妈妈转述了更详细的父辈版本,带到普陀山那边后,见过两位和尚,都是一样的说辞,说沈策原本不该出生,所以命薄,在江南养大还有一线机会能活下去,因为那里有东西能拴住他。
后来命大,真活了,只是长到三岁仍不说话,对周遭人也是不理不问,于是家里又去问高僧,说他还存着前尘夙念,轮回未忘,若一直消不掉,仍是一场大劫。果然,没多久又是一场重病……
“后来就好了?”她像在听一个故事。
她喜欢听这种故事。这可能是大家庭的特征,总有人笃信风水命理。
“应该是好了,”妈妈说,“你沈叔叔也只提过一次。”
☆、番外 不渡彼岸
“施主并不如传闻那般……”老方丈端详这个男人。
盘膝坐在高僧面前的人,青衣着身,双凤眼中含着几分笑。不必这个高僧说,他也知道咽下去的是什么。
无非是戾意,杀气,暴行,诸此种种。
“都是真的,”他直言不讳,“本王,只是藏得深。”
沈策仍旧隐隐带笑,凝注方丈。
传闻中,他是曾被十万大军困于荆州,战前痛饮大醉,带一万七千骑杀出一条血路,一战成名的江水之王。那一战到最后,仅剩下五百余人,他从尸山血海走出,仿佛阎王殿爬出来的鬼王。
传闻那一战之所以能胜,是他带三千骑死士杀入阵中,生生杀出了一条生路。最后跟着他回来的只有四人,个个眼通红,指缝里全是血。
更有传闻,他那日大胜,于阵前痛饮敌将之血,祭万千生灵。
方丈和他对视,被他笑中的戾气震慑,终于懂了——
倘若两军大战,是睚眦迸裂、面容肃杀的将军让人更害怕,还是沈策这样面带三分笑、痛饮一杯血的将军更可怖?显然是后者,是沈策。
沈策离开庙宇,让人护送方丈和尚们去洛迦。
方丈猜沈策在乱战中,特意遣精兵护送自己和弟子们,是为了让他们为沈策诵经消灾。大师据实而言,沈策满身杀孽,此世难消,诵经修庙都无用。
“不必为我,”沈策于马上,回说,“为家妹。”
其后方丈到南境,方才听说:江水两岸无人不知,沈策有一胞妹,被他看得比命还重。
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只有一念受红尘牵绊。
“沈氏有女,名唤昭昭,国色天姿,貌若优昙之花……”
那日茶楼斩杀说书人后,他命人寻来昙花,养在大帐中,到花开之日,反倒让人拿去送人了。这花名不副实,比昭昭差了太多。
但也不好丢去喂马,毕竟说是像她的花。
三个月后,昭昭意外跌伤。
他心知肚明,她是为了逃避赐婚。
赶回家的他佯作要将那一院子的婢女郎中都斩了,是知她生性良善,不忍连累旁人,就算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下人,日后也不敢再伤了自己。
那夜,他本要赶回军营,她却“病”了。
在床榻前,她往他怀里靠,说是闻着香灰味才安心。
自从长大,这还是两人最亲近的一晚,她的发丝在睡着后,落到自己的手背上,他看着那几根头发,手指搅着把玩,摆弄了半个时辰。她像被梦魇住了,手往他前襟里探。
他没动。
任由昭昭摸到自己的前胸,滑到腰上,又去到腰后。
那天夜里极静,像年少时,他练剑完,抱起靠在木门上睡着的小小女娃,回屋里睡,冷,没炭火。她往他怀里钻,拨开他的衣服暖手……
她的手指很软,是女人的手。
倘若她再动,自己要如何?
沈策早设想过,假若对生死追随自己的将士们坦言,要和胞妹在一起,会有怎样的下场。宫中朝中早对军权虎视眈眈,军中也有世家派系,全靠他一人威望压制。同胞妹苟且,只这一样罪名,不必传到宫里,已足够让他死在万马千军当中。
当年随他活下来的那一批死士,必会护他,随后呢?数十万大军自相残杀,死伤无数,最后将他逼到死路——杀了红颜祸水,还是自杀谢罪?
尤其这红颜,是违背伦常的红颜。
……
他不怕死,却怕她被逼死。
他拦不住万马千军,最好的结局也是自己先死,她后死。
是一个走不出的死局。
沈策想将昭昭的手臂拉出。
温热的指腹从他的腰上滑过,像打着了火石,让他想到军中男人谈笑的话,军中男人,常年浴血,自然是荤素不忌,当着他这个郡王的面也常打趣。
昭昭微微蹙眉,在梦中不满:“哥,别动……”
他眼中有火闪过,识破她在装睡,嘴角微扬:抱了你整晚都只敢把玩几根黑发,你倒好,真不把沈策当个男人。
他没说话,索性当自己也睡糊涂了。任她去。
再装,她也熬不过他。
他曾涉水伏击敌军,连战三日夜,也曾接连攻城两天三夜。今夜是暖床软被,昭昭在怀,一晚不眠也无妨。从她的手指微微蜷起,指尖失力,沈策知道昭昭睡着了,她的膝盖在他腿上,她的脸在自己的颈窝,呼吸落在他的领口里。
“昭昭?”
他想抱她躺下,俯身,自己的身躯挡住了烛光。
昭昭睡在他的影子里,全然不知,他就用这个姿势,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连沈策都要以为,今夜两人真是同床共枕了。而他只是夜半离开昭昭,不得不去处理军务、却还心有不舍的男人。
天亮时,他唤人来,为她沐浴更衣,洗去一夜从自己身上沾染的杀气。从他封王起,很少回沈宅,是怕杀气和戾气影响到她。
隔着一扇木门,水声隐隐。
他听了会儿,想到昨夜腰上胸前的手指,实在不该再留。
“哥?”
他没应声,径自而去。
不久,军粮短缺,难以过冬,又有敌军来袭,皇帝无心久战。
“沈氏昭昭”已经名声在外,正能用来结姻讲和。
沈策压下要昭昭出嫁的密旨,点将出兵,短短半月连破三城,更是亲身夜袭,取敌方大将首级,掠回三年军粮,振奋军心,年前大捷。
沈策负伤而归,怕昭昭挂念,瞒下此事。
但又怕昭昭聪慧识破,主动说今年闲来无事,要陪她守夜。
除夕夜,他怕提早落雪,耽误回沈宅的行程,带伤提前往家赶。他随身带着各种吃食玩意,填满了几大箱子。等到沈宅外,天还亮,怕她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堂堂一个郡王带着军医和副将,在正对着沈宅的一个小巷子里,赁下了一个花糕店,满满坐了一屋子。
无事可做,把箱子都打开,一样样挑拣,最后揣了一包夷人进奉的果实到怀里,往后门走,走了十几步自己兜回来。天还没全黑,不能入府。
入夜后,他终于进了家门,换衣裳,拆绑带,还特地弄了一把香灰在手里,揉搓了会儿,又洗净了手,才去见她。
烛光里的昭昭。
惊得是他的心,动的也是他的魄。
她一双像小鹿似的眼里,倒影着自己,还有烛火。那里明明有他,却还是不甘心,总在试图找自己的方位。
“从小守岁,我就看不清。”她轻声说。
看不清有看不清的好,省去不少麻烦,也不用知道,他始终在看着她。
满屋子烛火照着,他靠在那,难得的闲适,剥果壳也在看她,看她手撑着下巴,乖乖伸手,对着自己。
他想问,怎么?不趁睡抱我了?
可还是笑笑,随口说着:“夷人进奉的。”
昭昭接过去,捻着吃,引得他心念微动。
“脸过来,让我看看伤。”他说。
她推开案几,脸上堆满了笑意,往自己身边凑。
裙边扫过他搭在榻上的手背,他的手往上,握住了她的肩,看着困住了自己多年的心魔。她的嘴唇涂了胭脂,不过都因为吃果实而吞掉了,在烛光里浮着一层润泽的水光,睫毛没多会儿眨一下,没多会儿又眨一下。
从小就这样,不安时喜欢眨眼。
那是一小块红,像涂了浅浅的胭脂。他想摸摸看,没动。
离开沈宅,沈策去了洛迦山。
如同每次一样,不渡海,等方丈来见。
方丈曾问他为何不渡海,以为他畏水。可驻守江水两岸的人,怎会畏水?方丈百思不得其解。
“这里有句话,‘能渡莲花浪,方能度彼岸’,”沈策望着眼前被称作“莲花浪”的海浪,告诉方丈,“我不想去彼岸,为什么要过海?”
佛家里,脱离轮回,就是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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