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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光短歌-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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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没什么。”郁素笑个不停。她是真为闻萤着想,笑也是贴心贴肺的。
不过夜里闻萤依旧做了噩梦。
醒来时还记得一点。
梦里前半截好端端的,像看电影一样,银幕上放映她的高中时代,顺序着全是林谨承的身影。
——“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喊停,我不会勉强。”
——“偶尔的放纵很必要,你可以试试。”
——“你听我的话,我慢慢都会教给你。”
画面进行到最后,是他跳上床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面孔洁净如瓷,凝视她宛若神祗,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闻萤,你就是我的作品。”
闻萤猛地睁开眼,像憋着一口气从海底直冲水面,急促地呼吸。
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的黄铜壁灯,点亮窗帘上花叶枝蔓的影。
撑着身。体坐起,她看了眼手机,空空如也。
林谨承的电话转天下午才打来,那时闻萤还在拱门拍照,手机在长餐桌上催命一样响个没完没了。
等她接起时,林谨承居然打了十七个。
她回拨:“林……”
“你怎么不早说那个老太婆也去了?!”他勃然大怒。
闻萤看一眼前方和人碰杯的潘蕴慈,心虚地转过身,低声说:“我不知道啊,来了郁素才告诉我。”
“她找了你吗?跟你说什么了?”林谨承深吸一口气,稍微克制住,“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理别信,那女人就是个神棍!”
“你很讨厌她?”
“……谈不上讨厌。”林谨承顿了顿,“但她要是找你,肯定没安好心。”
不会啊,她人还挺诚恳的,向我说明了你们家的事。
虽然希望我帮你,可她说了退缩也没关系。
而我们一张床。上睡那么久了,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闻萤心里嘀咕着,决定先敷衍过去,对他的话连连称是。
林谨承语气缓和下来,问:“我明天去接你,几点的船?”
*
原本闻萤回程订的仍是快艇,然而潘蕴慈非让她退了,邀请她一起搭乘豪华客轮。
潘蕴慈亲昵地挽着她,说自己一双儿女如今小学都没毕业,还享不到子孙福。
闻萤黯然,这“一双儿女”说的必然是那对龙凤胎了,并没有算上林谨承。
这么一想,眼前舒适的高背扶手椅,摆放三层下午茶的手工雕刻餐桌,还有墙上古老的挂毯画,一切都索然无味。
潘蕴慈毫无察觉地向她推荐:“你尝尝,栗子蛋糕搭热巧克力是这条船上的招牌,保证一流水……”
“潘小姐。”闻萤勉强地笑了笑,“这话可能轮不到我来说,不过,林谨承也是你的儿子。”
“噢……”潘蕴慈脸色稍沉,坐正了身子,小刷子似的睫毛翕动,“是啊,你注意到我没说他,因为我没想过能享他的福。倒是你,很细心呀。”
她笑得别有深意,闻萤受不住那样探究的眼神,害臊得把脸埋进华美的瓷杯。
靠岸的时候,潘蕴慈和闻萤走上甲板。
闻萤远远看到林谨承,安静地站在码头,双手随意地揣入裤袋。
十几度的天里,风声猎猎,他上身就穿一件灰色衬衫,衣袖高高地堆叠。
底下有那么多的人,闻萤一眼就看到他。
那张如英如玉的脸上挂起愠色,像飘来一片积雨云。
林谨承的目光一直落在闻萤身上,明明她身边就站着潘蕴慈,可他一次都没有看去。
一次都没有。
下船的时候,闻萤说了声“谢谢潘小姐,我先走了”飞快开溜。
林谨承冷着脸,一只手拿过她的包,另一只手牵起她。
还没来得及问“要不要看看你妈妈”,闻萤就被他带离码头。
坐上车后她才得知,他脸色那么难看,是因为林肇伦开始行动了。
第34章 栀子
起因是几名股东向林肇伦联合发难; 质疑林肇言的遗书,怎么会一点股份都不留给亲生儿子。
林肇伦摆平他们,事后约见侄子; 向他展示了遗书的复印件。
白纸黑字清楚写着其在鸿海的所有股份由弟弟林肇伦继承; 房产也由他代为拍卖,遗产则成立信托基金管理; 林谨承按月领取生活费。
林肇伦语重心长:“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我还打算等你全面熟悉酒店业务,将大哥原来的股份还给你,帮助你进入董事会,现在看来远远没到时候。”
林谨承从他话里听出威胁的意思; 不动声色地说:“叔叔教训的是,是我不够成熟。”
那几名股东当年曾与林肇言一同在江湖沉浮,决心全力支持老友之子。
这次的发难; 也是他们的主意。
可惜其他人多持观望态度,他们势单力薄,让林肇伦打压。
以此为契机,撤换林谨承的秘书,规定他今后一切工作不再让总经理谢狄过问; 由林肇伦亲自拍板。
眼下林谨承与销售部关系紧密,更进一步渗入公关部; 还勤于拜访股东。
林肇伦这样做无异于缚住他手脚; 监视所有动作。
“他按兵不动,就在等我露出破绽。”林谨承仰靠车后座; 冷笑,“真是斯文人,连台面上的戏都要做得好看。要换了林肇言,早就把我扫地出门。”
与哥哥出身草莽不同,林肇伦一路读到博士,满腹经纶的读书人气质全身恣意悠游。
林谨承阖目反省:“我确实太顺利,才会急于求成,这次是个很好的……”
“教训”二字还未出口,闻萤着急地一巴掌捂住他惹事的嘴。
俊美的眼睛一睁开,那张玉白的小脸挂满急切,拼命暗示他前面还坐着司机,隔墙有耳。
她纤密的睫毛簌簌颤动,小鼻子小嘴,像覆着晨露的栀子,香气馥郁。
让人非常想采摘。
想撕碎娇柔。
司机如老僧坐定,车身平稳无半点颠簸。
“廖禾是自己人。”林谨承低眸,取下手表,“你可以对他放心。”
“可是……”
闻萤一手撑住座位,倾身靠向他,撞见他渐深的眸色,错愕地收声,可想躲已来不及。
后脑勺被按住了吻上他的唇,他反身将她欺压,抵住后座靠背紧贴着。
吻到难解难分他偏头换了方向,闻萤瞄一眼前方的内后视镜,只够看到司机的眉毛,不知他是否偷偷地窥来。
于是抬手想推开他,男人的身躯不依不饶,手从她领口钻入,肆无忌惮地吃她豆腐。
闻萤抑制不住地大。喘,他便作恶地松开她的嘴,任她羞耻地叫。
这人真是坏透了。
热气喷向她的耳朵,他笑声也促狭:“想我了吗?”
“不……不行……”
“嗯?哪不行?这里吗?”
“车车车车上!”
竭力喊出这一声,闻萤扔掉面子,放弃考虑司机。
林谨承却还在兴头上,“先回答问题。”
“……想。”她快哭了。
“你一般用哪里想?”他下。流地笑,手伸向她腿。间,引导她回答。
“林谨承!”
“嗯。”
“我是不是和你妈妈年轻时候长得像?”
“……”
林谨承脸上的兴致一瞬垮塌,翻腾出反胃的表情,恶狠狠地瞪她,“根、本、不、像!”
*
去的是一家法国餐厅。
闻萤穷追不舍,复述潘蕴慈的原话“你跟我以前的样子有点像”,林谨承招架不住,承认气质有些相仿。
闻萤问:“什么样的气质?我觉得你妈妈像玫瑰花。”
“不,她以前像……”林谨承想到刚才在车上的冲。动,嗫嚅着,“栀子花吧……什么百合玉兰那一类。”
“噢。”再想想潘蕴慈娟秀的五官,闻萤懂了。
那是有点像。
这一整晚林谨承胃口欠奉,反观闻萤吃得津津有味,他心情更差了。
闻萤咽下嘴里的食物,问:“你有潘小姐以前的照片吗?”
“没有。”他脸冷得快冻住,把刀叉舞成兵器,反诘,“留那种东西干什么?”
牛肉绵滑爽口,葡萄酒浓郁的果味丰富嗅觉,香醇口感充实味蕾,闻萤碰了钉子也乐呵呵的,继续问:“为什么说她是神棍?”
“她以前帮了林肇言很多,装神弄鬼,坑蒙拐骗,鸿海算他们联手打下的江山。”
“诶?可她说他们并不相爱。”
“为了利益也能走到一起,林肇言对她是不好,难道她就毫无所图吗?”林谨承喝下小半杯葡萄酒,杯子往桌上一磕,“闻萤,每个人说话都有自己的立场,同样一件事,择取不同的角度,说出来就能带给你完全不同的感受。”
闻萤若有所思,坐直的上半身微微斜向他,“她说离开时没带你走,为此后悔,现在想要弥补。”
“是我不愿跟她走。”林谨承眼神无情却从容,“我宁愿没有爸爸,也不想这么叫别人。”
闻萤低头,掩饰眼中的体恤——他不需要这种多余的同情,默默抿了口酒。
林谨承目光锐利地扫向她,“她让你帮我?”
闻萤手托酒杯,笑得招摇:“你不是也让我帮你吗?”
回到家,林谨承让闻萤一起看文件,鸿海参与了市。委机。关出差和会议定点酒店的公开招标。
这个项目林肇伦交由林谨承率队负责,而他志在必得。
途中闻萤借口倒水,躲进厨房给潘蕴慈打电话:“潘小姐,我考虑好了。”
手机里的麻将声犹如海涛,衬得潘蕴慈声音不那么明晰,仍听清她语气透着遮不住的兴奋:“真的吗?那太好了!闻小姐放心,你跟我儿子一条战。线,那我们的立场也一致。”
“好,我该怎么做?”
“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潘蕴慈向旁人轻声说了句什么,麻将章子的碰撞声便远去了。
离开牌桌朝外走,她问起鸿海的最新动向。
闻萤紧张地往书房看了眼,告诉她公开招标的事。
“政。府负责采购的人,肯定会考察你们软硬件设施。”潘蕴慈满有把握地说,“林肇伦作为董事长,也肯定会亲自接待他们参观。等到了用餐时间,不管是在大堂还是包间,闻小姐,就该你上场了。”
“我?”闻萤吃惊,不由自主地握紧手机。
“你不是餐饮部的服务员吗?”
“可是……”
“别想歪了,那种场合是不会乱来的,就按你平时的表现,你要做的只是露脸。”
*
一周后,林肇伦果然亲自接待市。委的人,中午订在包间吃饭。
哪怕事前做再多心理建设,到了临场那一刻,闻萤又紧张了。
事关酒店声誉的接待不许出错,和闻萤调换的服务员对她很是感激。
开餐前例会的时候,她定下神,一遍遍背诵服务流程。
入席服务。
酒水服务。
上菜、分菜服务。
巡台服务。
闻萤其实早就谙熟于心,形成肌肉的下意识反应,能自如应对大部分突发状况。
可潘蕴慈那句“只需要露脸”让她实在心里没底。
真的只是露脸那么简单吗?
两列人马站包间外迎宾,闻萤过去只在年会上远远地见过林肇伦,还在辨认时,先看到林谨承。
他冷锐的眼不住扫来,神情有些玩味。
闻萤把笑钉在脸上,纹丝不晃,连自己都惊叹业务水平提高了。
她视线前移,锁定林谨承身前的中年男人。
林肇伦确实比侄子矮一头,戴半框金丝眼镜,看着上了岁数。
可他清瘦内敛,稳健步伐捎带翩翩风度,让做工考究的西装一衬,竟也看不出多大年纪。
迎面走来,林肇伦同身边的客人谈笑风生,列队的服务员不过背景板,他压根没看闻萤。
他们入座后,服务的都是领班,算做给底下的人看。
比如倒酒、添菜万不可把领。导的顺序弄错,更不能在称呼上张冠李戴。
片刻菜盘落桌,错落有致,一顿饭务求宾主尽欢。
闻萤无所事事地站门外候场,原来她只负责迎宾的部分。
随即回过神,这样岂不是无法露脸?
于是在下一道端来时,她眼疾手快地接过,破坏规矩也顾不上,说着“辛苦了,我来吧”趁人还没反应就走进去。
三鲜汤面相寡淡,和林肇伦有几分相像,这一餐全然按照员工日常的用餐标准。
庆幸赶上传菜的尾声,她调整出餐桌上菜的位置,双手将汤奉上。
随即一愣,她还没有报汤名。
把流程补齐了,没人看她,四周仍沉浸热聊。
闻萤不觉脸色发僵。
尴尬。
上菜时客人要是讲话或敬酒,理应不打扰就餐气氛。
她全力绷住脸上的笑,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一道陌生的视线自她现身便追逐不弃。
仿佛每秒拍十二张的动作定格,记取她一举一动。
闻萤揣着剧烈心跳,掀眸看去,平静地对上一旁林肇伦的眼。
嘴角仍有牵起的笑,镜片后的眼却如积雪一般冷峻,压着不动如山的气场。
他视线不灼热,也不贪婪,情绪少许流露,却已足够泄露天机。
总觉得,好像在看另一个人。
闻萤瞬间福至心灵,想明白潘蕴慈所说露脸的意思。
林肇伦看着她,似乎在想别的事,没有察觉闻萤又恢复了职业笑容。她靠过来,躬身轻问:“林董,请问这汤需要给您分一下吗?”
第35章 麻辣火锅
林肇伦; 男,已婚,现为鸿海酒店集团董事长。
按潘蕴慈的话推算; 年纪长她一岁; 膝下无子。传言他妻子患病不。育,两人共同收养了一个孩子。
有说他深情不渝; 不计较子嗣;也有说他是忌惮妻子深厚的家世背景,不敢妄动。
林肇伦深居简出,极少现身社交场合,与花边。新闻绝缘,一下班就回家陪伴夫人; 是个成熟持重的好男人。
说着,闻萤忍不住感叹:“哎,你叔叔简直完美无缺!”
“动心了?”林谨承慢条斯理地问。
手中茶盏是细白瓷; 他架起长腿,灯光照不透半垂的眼,气质矜贵。
蜜色沙发的皮面在他身下凹陷一块,生出无数细小的褶皱,像极他此时难解的心绪。
茶汤汤面轻晃; 林谨承不动声色地浅啜一口。
闻萤挨他坐下,照他的样子也翘起腿。
睡袍上几处明艳的图案惹眼; 衬她气色鲜润; 缎面随她抬腿的动作下滑,露出的肌。肤细腻似透。
“动心的成本太高; 不如动动脑子。”支起胳膊,闻萤手指轻敲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也不能拖太久,周末他要是还找我,就答应了。这么无懈可击的人,不靠近一点,什么都看不到。你说是吧?”
林谨承不语,一气喝尽盏中色泽红亮的茶汤。
从岛上回来,闻萤就起了变化。
说不清具体,就见她脸上的生涩褪尽,懂得调动自身的美。
看她的第一眼不会在意,于是放松警惕,被细水长流地攫走心魄。
素淡的小花入了夜,压倒群芳似地堂皇了起来。
闻萤口中“不靠近就看不到,挖不出”确实是林谨承笃信的,眼下他也需要这么做。
定点酒店的招标项目一开始进展顺利,可内部渐渐出现反对的声音。
成为政。府的定点酒店,需要打出远低于门市价的协议价才有竞争力。
这对一家连淡季生意都相当不错的酒店并无裨益,取消项目,受到的影响不大。
可林谨承奔波许久,认定和政。府搞好关系很重要,坚持拿下。
于是在酒店里,持两种观点的人形成了对垒的两股势力。
林肇伦那方则毫无动静,大有作壁上观的意思。
难怪他如此爽快,一早让林谨承全权负责,想必预见过今天的局面。
老狐狸。
正值一筹莫展,林谨承想起,上回在包间发觉林肇伦对闻萤有些与众不同的兴趣。
那天闻萤躬身轻问:“林董,请问这汤需要给您分一下吗?”
“不用了,谢谢。”林肇伦语气温和,说完就被身边人叫走。
但此后他的眼睛一直有意无意地瞟向闻萤。
甚至在她上了菜准备离开时,林肇伦手伸入衣兜,弄掉一枚领带夹。
闻萤捡起看他和旁边人正在碰杯,相聊甚欢,就没贸然打断。
后来闻萤交给林肇伦的助理,谁知他转天找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林董想答谢闻小姐,请闻小姐吃饭,请问有空吗?”
来了三次,闻萤分别用“不用那么隆重,谢谢林董好意”和“抱歉,今晚约了人”拒绝了。
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姿态,做张做势也要让林肇伦知道,她不是随便的女人,顺便试探他是否一时兴起。
事不过三,她偏就要试第四次。
*
林肇伦的短信发到闻萤手机上的时候,林谨承正伏在她的后背。
环住她细软的腰,头虚弱地搁在一边,半是空虚半是踏实地舍不得松手。
下方那具纤瘦的身子还在轻颤,感受浪头自最高处跌落后,久未止歇的余韵。
那是他的功劳,林谨承前所未有的满足。
腻着她,用体温灼伤她。
就算做一万次她仍是无暇,再不能有人替代。
尤其现在,他开始觉得抓不住她。
和林肇伦见面这事是闻萤单方面决定的,告诉林谨承时,她已经婉拒三次了。
惊讶她有这样的心计,林谨承同时也记起,是他怒其不争地唤醒她内心的怪兽。
“闻小姐,邀请你周六晚上七点,锦绣路满园吃顿便饭。”闻萤打开手机,照着念出声。
屏幕映亮她的脸,她不禁笑说:“你叔叔好正经呀。”
“男人对于没到手的猎物,总能维持体面和教养。”
“在说你自己吗?”
“闻萤……”
“你会不会遗憾要是早知道他对我有兴趣,就早拉着我亮相了?”
闻萤说着翻过身,用手机照他。
林谨承皱眉,光线描摹他脸部立体的轮廓。
太刺眼,他拿手挡了下,“你别这么说。”
“不怕我跟他跑了吗?”
“你不敢。”林谨承话里透着阴戾,“你敢和他跑,我就杀了他。”
闻萤一震,乏力地笑。
是啊,你吃定我狠不下心。
纷繁的念头沉到心底,她笑也是落寞:“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不会动心?”
他反倒苦口婆心:“不要想这么多,这种时候我们就该里应外合,掐住他的七寸。”
哦。
闻萤忽然懂了,这人未必不爱她,只不过爱情对他是可以让步的。
让给更要紧的事。
多好啊,这是个有事业心,有野心的人。
她应该高兴。
可就是情不自禁会想,那些更要紧的事情长如元宵节悬挂河岸的花灯,哪里是个头呢?
*
得知去满园吃麻辣火锅,闻萤有些意外,第一次约见不都选一些能保证吃相的地方吗?
她没去过满园,按地址穿过马路,大片的中式庭院盘踞湖畔。
朱红大门内有人迎候着,闻萤报上林肇伦的名字,即刻有一袭月白旗袍小跑来,给她领路。
院子里没有大堂,一间间的屋子门扉紧掩。
白墙黛瓦和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处处移步换景。
不过闻萤没心思欣赏,转过南侧的月门就见一处封闭院落。
月白旗袍跟到这,抬手示意她请往里走。
隔着一扇精美的银杏木屏,闻萤瞧见坐在桌边的林肇伦。
闻萤提振笑容,翩然步入,“林董晚上好,我是不是来晚了?”
她穿墨绿色菱形纹短外套,一条修身牛仔裤,长发挽在头后,干练利落的样子,叫人无法轻慢。
“是我提前到,闻小姐请坐。”林肇伦衬衫挺括,笑容和煦,“一顿家常便饭,叫我林先生就好。”
“好的,林先生。”
“这是菜单,你看看有没有要点的。”
闻萤接过菜单,免去道谢,只冲他弯起一对月牙眼。
她眼尾本就微微上挑,眼风飞去捎带不经意的妩媚,像柔弱无骨的手,在人心上轻轻地挠。
可惜林肇伦大概见多了风月,脸上掠过微妙的笑影,端坐着没有别的反应。
一本菜单捧在手里,闻萤拿眼逐字辨认。
心里想的是潘蕴慈教她不要耍心眼,大方坦白,有一说一。
是啊,闻萤也知道,林肇伦见过的人比她吃的饭还多,想玩什么把戏只怕瞬间就现出原形。
但她到底是受过潘蕴慈的指点,有备而来——
“都点的差不多了,我再要个鸭肠吧。”
“闻小姐喜欢吃鸭肠?”
“是呀,鸭肠肥肠,以前住小街的时候,我们经常吃。”
林肇伦终于面露怔忡,“……是很像了。”
闻萤佯装听不懂,“很像?”
“闻小姐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有这么巧吗?”灵动的眼眸闪烁,闻萤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林先生特意约我吃饭,这算不算‘睹人思人’?”
这一句逗笑了林肇伦,笑中的哀伤一闪而过,被闻萤机敏地捕捉。
那哀伤像是趁他没注意,溜出来打个照面,匆匆又钻回去。
闻萤装作没看到,把菜单递给服务生。
林肇伦说:“闻小姐很难请。”
“我平时连主管都没约见过,突然来了老板,我惶恐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
“难道要惶恐三次?”
“第一次是客气,第二次是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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