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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梦_帘重-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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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我一愣,没想到钱唐也牵扯进来这事。
周教授似笑非笑,可惜他的脸实在太大又太难看:“你先生估计知道,如果我作为论文评判老师,答辩会给你打低分。但如果我成为你的论文指导老师,就不会了。”随后,他再正色说,“李同学,如果你真对明年的荣誉毕业生那么感兴趣,就多用心论文。毕竟在A大,你的能力不值一提。”
从学校里出来后,我自己又站了会,直接掉头把车开去空手道馆。
长达一个小时的热身活动,我特别专注。唯独训练踢腿的过程中,我正发着全力,但突然半空中收势。对面陪我练的教练估计以为我在做假动作,全神贯注地防范。结果没想到我真踢空,他往后一退,差点踩空。
“李春风?怎么了!”他朝我大吼。
我没说话,刚才腿部太用力而把袜子撑了一个破洞。
一个怪现象,现在的我回家比钱唐早。但我就是会一直在外面磨蹭着,算计好时间,然后等着和他一起进家门。这是为什么呢?以前,我没事就喜欢蹲家里,因为是个肤浅的人啊,见识过经历过的也不算少,但还是觉得最快乐的事莫过于在家里光膀子发呆嗑瓜子。
现在,我受不了这寂静。
有的时候,嘴痒想跟钱唐再吵吵架。然而忍不住又想,他能陪我多久。越想感觉这辈子也没这么惶恐过,手足都开始发冷。
自从知道他病情后已经一周过去,钱唐的所有言行如常,也看不出有什么身体不舒服。只是,他最近起床和梳洗比以往速度慢了很多。钱唐自己没察觉,但我很清楚。在以前,他基本都是睁眼就立刻坐起来,行动力无比快速的人,好像很少有不清醒的时刻。而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觉得钱唐不会困,不会累。
早晚必须要喂钱唐吃药。
最初我面色灰败地在客厅发呆,思考自己用什么样的谎言骗过他时。但还没等我想好,钱唐练完字倒墨水正好路过,也看到茶几上摆着的药和水。他表情没有什么异样,目光在我脸上一扫。但没等我说话,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拿过来直接把药吃了。
甚至都没问什么药。
我简直异常吃惊,哑口无言地望着他背影发呆。而钱唐沉默了片刻,转头又问我:“家里以后要买套吗?”
这话我想了好一会,才明白他是说安全套。也不知道是该继续生他的气,还是松了口气。
我现在总感觉很迟钝,整个人不咸不淡的。前几天那个小动物协会的那男同学给我打电话,我心里也就是个“哦”。妈的,钱唐大概以为我现在喂他吃的药,是帮助他,不,是帮助我俩有孩子的。而钱唐的态度显然表示,他接受治疗,但他依旧不想要有个孩子,这个混蛋!
但现在这时候,我还能说什么?
于是真的按照他的话,浑浑噩噩拿来一个安全套,对,是拿的。校园里有个艾滋病宣传日,各种向路过同学发安全套。我得说,这玩意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因为很快就发完了。有些同学特意来回走了两次,就为了免费领两个。
等晚上回去,我和钱唐不由都好奇地研究了一下。他的脸在灯光下有点恹恹,白里发灰。我盯着他,在钱唐抬头时又赶紧扭开目光。
“劣质品。怎么做得这么厚啊?”他说。
“很厚吗?”我嘟囔着,也从小纸包里用指尖提起来那黏黏糊糊的透明东西,第一个感觉是好恶心,“这做的已经挺薄的……对了,你怎么知道安全套是厚是薄啊?咱俩不是没用过吗?”
看我提高声音,钱唐立刻不吭声了。过了会,他居然微微一笑,低声说:“那些嘛,都是遇见你之前见识到的事情。”
这个答案我并不满意,可怕的是,我发现我并不太生气。但我还是装得恼火地把那玩意摔在他身上,扭头狂瞪他。为什么现在这时候,钱唐还总能轻而易举地惹我生气啊!
钱唐安慰性地拍拍我的手,他双手枕在脑后,悠悠地说:“特长生,我以前很受欢迎。想当年在南方上过三年小学,每年都能收到几条女同学自己织的围巾,甚至还收到过毛衣。但现在的小孩子,好像都已经不像我小时候时兴这套。”
我冷笑着告诉钱唐,现在的小孩子还是流行说织毛衣。不过,已经不是原先的意思。只有为了傻逼才织毛衣。
他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幸亏当时我没收,多年后侥幸逃过一劫,完好无恙在你面前。”
☆、138|404
我静下心,把买来所有吃的都分门别类地放到冰箱里,直到里面塞得满满的摆无可摆。调整好心态,故意蹦蹦跳跳趾高气扬地来到他面前。
正在玩纸团的智障看我这么兴奋,估计立刻觉得没什么好事,扭着屁股叼着纸团钻到沙发底下静静趴着。
钱唐也抬起头,平静地望着我。这是首次,他在家居然没看电视,钱唐坐在客厅一般都会随手打开电视,一般是娱乐或者电影频道,这就是他无意识的职业习惯。
“你看看,这是什么?”我兴奋地把手机递给他,我把那个倒霉律师的名字照下来了。
钱唐没接手机,他只是淡淡问:“难道是谁的□□吗?”
我忍不住先咂了下嘴。“哎哎,你这个人呀,怎么一点都不具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包括一手遮天么?”
“什么一手遮天?”
其实我自己还真是一个党员。没办法,A大在几年前发录取通知书时,就必须让新生填个入党申请。
“我怎么知道,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是一坨屎。不不不,不说没用的,你先看看这名片上的名字。”
钱唐终于接过我塞来的手机,他低头看了眼,但等抬起头来,他目光闪动,却依旧没有表情。没嘲笑我无聊,也没附和我说点什么。
他的脸上没出现我任何希望出现的表情。
实际上,钱唐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他只是用目光淡淡扫过我面孔。
已经很久没看到钱唐这么不动声色地审视我。他这个熟悉态度,是经常对别人,对除了我以外其他人做出来的平静如水,始终冷冷淡淡的,但脑海里肯定正琢磨怎么比旁人多走几步,多生点心眼。
于是我先是不解、诧异,接着恼火和不服输地也竖起眼睛瞪着他。
“一个人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符号而已。”钱唐终于把手机还给我,他开口说话,语气非常平静。现在,钱唐望着我的表情有点奇怪,平静中有点讥诮,轻蔑中又有几分纵容,“不管叫什么名字,你现在已经敢彻底踩在我头上了,特长生。”
他这语调让我头皮麻了下,顿时有了不好的联想:“你说什么啊?”
钱唐淡淡说:“不止是养猫,你把我得病这事在我眼皮子下居然都瞒了这么久。我以后可真不敢小瞧你了,李,春,风。”
随着他叫我全名,我只觉得一股凉意自心底倏然间升起。
下意识往他的眼睛里看去,钱唐早就摘了眼镜,他眼瞳是极黑的,专注地盯着人看的时候,眸色微微都没有蓝光。我今天这么近距离地看,只觉得钱唐比起怒气、受欺瞒或者难过伤心惊恐的情绪,其实是有点茫然。
不过,钱唐的茫然并非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病情,我知道他脑海里第一时间肯定是在想,眼前的二愣子这么傻,以后她自己该怎么办呢?
迎着他目光,我哑口无言,下意识地缓缓坐在对面的沙发里。抓着的手机居然没拿住,啪嗒就狠狠砸到地上。妈的,以前只看电视剧这么演,但现在才懂这是真的。因为我的手突然间一点力气都没有,刚才还奋勇地提了四瓶1L的酸奶,瞬间就像橡皮管道一样全软了。
钱唐依旧不动声色地坐在我对面,没有开口。他那么冷静,简直好像现在得病的人是我而不是他自己。等过了好大一会,直到我重新咬紧牙关振作起来,抬头望着他。钱唐见我这样终于略微笑了,有些欣赏的意思。
他告诉我,最近感到很有些不舒服,自己的体检报告又一直没下来,我的行为也古古怪怪的。于是钱唐直接找到两家体检医院,不是去催体检报告,而是摊牌: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一切都很坦白了。
我茫然地听着,然后问:“那医生怎么对你说的?”
其实早就了然医生怎么说。不光是知道全城和全国最好的医生怎么说,我天天还在网上和越洋电话里都在问这事。但是,我依旧想听钱唐告诉我最终结论。
钱唐略微闭了下眼,他镇定地说:“情况不太好,没有法子治。但幸好病情没有继续发展,下周会在国内先略微检查,过段日子去美国做更详细的治疗规划。”
我闻言再度紧咬牙关。智障悄悄从沙发底下溜出来,安静趴在钱唐腿边。而我也滑下沙发,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感受到钱唐和小黑猫的温暖和重量后,在茫然中感到强烈羞耻。
因为,我觉得应该由我来告诉钱唐他的病情。但是,我居然夹着尾巴什么都不敢说。
钱唐大概感觉到了这种无来由的内疚感觉,他眯了眯眼,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其实,我今天也遇到件挺有意思的事,宝贝知道吗,另一家医院的医生是你我的校友,他毕业自A大医学部。”
“嗯?”我只能这么说。
“A大医学系的分数向来不高。以前我念大学时眼高于顶,认为这些人都是高考失利后才调剂从医。”钱唐在笑,但我知道他只是堆笑哄我开心,“世间因果相承,如今我得又让那些高考成绩不如我家特长生的医生来为我看病,前景堪忧。”
我忍不住问:“那他们医术好不好?”
“以我来看,医术应该是没问题,不然就是他们演技太佳。”钱唐笑着说,“不过,这些校友没你这么关心我。总是说关心则心乱,心乱徒增烦恼。幸好,特长生你比我想得要更镇定胆大。”
我实在接不下这句话,只能默默地坐着。
不知道钱唐这么说是几个意思,他是想继续刺激我让我为他掉几滴眼泪么。如果我再会做人点,没准也会鼓励钱唐这时候也掉个眼泪,感慨下生命,说点有的没的,再没准我们俩现在就应该一起抱头痛哭会解压。
不过,这些行为最好全部都不要发生。最好是我们谁都不要哭。除了咬紧牙关,任何凄凄惨惨的悲惨剧情都不适合在我和钱唐之间上演。
过了会,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悲愤地问钱唐:“给你看病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他怔了怔,然后再微微一笑:“和你们社会主义国家岁数小,但比你我相加的岁数大。放心了吗?”
“嗯,我放心了。”
如今,钱唐知道真相唯一的好处,是我终于不用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地演戏了。我终于可以不用想今天在哪消磨时间了,而能回家正常地对他。
钱唐的作息暂时没有更改。他迅速着手安排CYY的后续工作,不急不缓,甚至还抽空又出了一趟短途的差。我不知道该不该拦着,钱唐和我现在每天都在说话,是商量很多问题。也许我该感谢这个病,他甚至连新公寓的壁纸和灯都能听我唠叨。而我俩又为了装修风格的事,小小拌嘴。
作者有话要说: 后几次为了阅读的连贯性,尽量更新频率快些,但字数就不能很多TT
因为卡文所以有时候本章内调动字句频繁些,嗯,这一章还有个小尾巴应该
☆、139|404
今年是我在 A 大的最后一年。
据说大四学姐临将毕业前一学期基本都面临每周遭受一表白的氛围,以前别的同学夸我「性格好」「有气质」什么都谦虚地偷着乐,现在听了只会反省自己怎么得罪人了。
近来,也是我与人绝交冲动频发的人生小□□。千言万语一句话,姑奶奶这暴脾气。
回学校是托萧磊帮我要论文网的密码,结果急着要走的时候被堵在图书馆。我真不明白,表白半分钟内没回复就是强烈拒绝这人不懂么。一言不合,直接把对方送的那破花掀了。
是萧磊特别有眼力地帮我打发走那个我都不认识的小破孩,回过头后突然问我最近是不是在减肥暴躁期。
「周教授身边的日子不好过?你怎么都瘦成一个干儿了。」他捏了捏我胳膊,开玩笑地说,「小权儿啊,你对我多笑笑。这是咱俩最后能在 A 大相处的秋天——」
「不准胡说!」我一哆嗦,沉下脸,「什么最后一个秋天?「
A 大里最后秋天过完了能剩下什么我不知道,也许这个城市最后的冬天就会耗尽淹没在我的侥幸里。
几乎是数着日子过日子,幸亏数学不怎么好,所以我还能特凑合地活着。钱唐后天就要接受外籍医生检查,一周后飞纽约。他早有美签,我自己把资料递上去准备加急签证。白天要去硬着头皮到周教授那里报告,在这里,这么早就逼我改论文提纲算性…骚扰吗?
等下午回来,我忙前忙后精心帮钱唐准备每一餐和食物。尽管他自己百般劝阻(你有这功夫,为什么不先忙自己的事),但后来他就不制止了。估计想总得给我找点除了扣手以外之类,什么事情干吧?
当时我正在厨房炖棒骨玉米汤,放了一堆作料。那味儿巨香,不出厨房都怀疑能把狗熊给招来。钱唐在客厅里看午间吵吵闹闹的综艺电视,突然间,他在客厅里把电视关了。
于是,我立刻冲出来。
巨宽屏幕上按了暂停键,钱唐正坐在沙发里望着自己的手发呆,而智障远远地蜷在小凳子里人事不省地睡觉。
「没事吧?」我尽量平静地问,「你饿不饿?」
他深吸一口气,反问我:「把炉子关了吗?」
「已经关了。」
「家里的车还有油吗?」
「有,我早上去学校时刚加满的油。你想去哪儿?」
「估计得提前去医院,见识下那个美国医生的水平。」
随后的忙乱中,我发现保持坚强这四个字存在的十分让人感到特别虚伪。它基本是一个人对自己脆弱即将崩溃的神经说:亲爱的咱们没事儿,坚强哇。我的内心在地上打滚,但身体迅速跑上楼拿了病例检查单、大衣、围巾,不小心又摔了两次手机,从二楼滑到一楼。赶紧捡起来揣兜里,没穿袜子就准备拿车钥匙走。
在此过程中,钱唐依旧坐在沙发上,抿唇看着我手忙脚乱地跑来跑去的。
我转头问他:「你自己有什么想带的东西吗?我帮你拿。」
他摇了摇头,目光没有移开我。过了会,补充句:「要带上你。」
等送钱唐去医院的路上,我俩谁都没再说话。
车里很静,车窗外隐隐有无法分辨的马路噪音。我拼命集中涣散的精神,假装镇定地开着车,而钱唐坐在副驾驶座旁边,一声不吭。他不说话,我只感觉耳边传来消之不去持续不断又均匀的一些声响。
明明锁门出去后发现地是湿的,但压根没有下雨,开车的路上远远又看到行人打着鲜黄色的伞经过,所有怀疑和惊恐早在我彷徨的间隙填满了胸膛。
到了医院后,终于见到了钱唐嘴里 A 大医学系里那个校友,国内首屈一指的癌症专家。不知道几十年前他的高考发挥得怎么样,但就像钱唐所说的。感觉他医术很好,或者说,演技挺好的。
「血小板有些偏低,需要把药加大分量,目前应还无大碍,但已经可以进入化疗阶段。最好稳定在一个地方接受治疗。如果你们有意去美国医院,这几日可以跟着外籍医生立刻动身,到当地去确定治疗方案。」那位老医生把手插在白大褂里,慢悠悠地说,「其实,让钱先生留在我们治疗也无妨。国内对这个病的经验还是很丰富,并不需要——」
「大夫,我们去美国。」身为一个爱国的党员,我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钱唐刚做完另一项放射性检查出来,正在穿衣服,我跑过去把衣服递给他,然后扭头对医生说,「我们要去美国。不,他先去。最多五天后,我签证下来立刻飞去找他。」
「行,这样也好。」
医生明明都答应我了,但我的嗓门估计又提高了,因为我听到自己又气势汹汹地重复一遍:「我们得去美国,必须要去美国!我们要接受最好的治疗!」
老年医生校友有些尴尬。但还是非常耐心地问了句钱唐:「那钱先生的意思?」
钱唐望了我一眼,语调很平缓:「我听我太太的。」
于是回到家迅速订后天中午的机票,安排所有事宜。
收拾行李的时候,钱唐坐在我身边,对外依旧只说自己去北美旅游,此时此刻还在不停地接听电话。有个愚蠢的演员和愚蠢的投资方闹了矛盾,吵到他这里。钱唐撑着额头有些不耐烦地听着,偶尔劝几句,期间指挥我说行李里哪些东西需要、哪些东西不需要。
考虑到他要在那里至少住一段时间,我索性把钱唐的剃须刀、游戏机和书都带过去。
这么分门别类地收拾,我内心又很矛盾,恨不得钱唐这一秒立刻从中国国土滚蛋,但又希望他像现在这样永远坐在我身边。
手速慢,居然收拾了半天的行李,顺便忙一堆的破事。等终于清净下来,我发现自己简直累成了孙子,足足三十六小时都没合眼了。
本来以为上床能躺着立刻就能睡着,但发现就算累成孙子我也是一个失眠的孙子。
钱唐睡觉的时候,我依旧睁着眼睛坐在他旁边。
不,我并没有像智障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睡颜发呆,那样真的是太傻又太绝望了!我开始勤奋地对着惨白的电脑屏幕敲论文,而且发现自己熬夜写出来的东西也太好了!!暗夜国王!!!!漆黑天神!!!!!怪不得那些文化人都喜欢熬夜呢!!!!!
这么写了一夜,我居然把论文写到一万多字,不包括文件综述啊。
等钱唐睡醒了后,他伸臂揽住我。我以为他要劝我多少睡会觉,结果他在我腰间摸索了会,居然也问:「你是不是最近瘦了?」
我连忙把他的手拿上来,贴在自己脸颊:「没有啊,肉其实都长这儿啦。」
钱唐笑着说:「也对,脸皮依旧如三尺城墙般。」
「谁脸皮厚啊!我是说我的肉,不,是我全身的精华都长我脑子里啦!」
他却在这时扣着我的下巴,说:「看着我。」
我目光躲闪很久,终于非常不情愿地望向钱唐的眼睛,以为又要跟我说什么话。但钱唐只是捧着我的脸,开始温柔但激烈地吻我。后来我便胡乱抱住他的肩膀,让他轻柔地带着我飞上去,飞到看不见所有空虚和黑暗的地方的尽头。
等我回过神,发现自己正趴在他胸口。只有听他稳定的心跳声音,才觉得安定下来。感觉对世界的偏执看法产生了变化。现在看别人开心的时候替他们开心。开心真不容易,希望全人类能开心的时候多开心。别人要告白,就让他们去告吧!
「现在困不困?」钱唐吻着我。
我困,但我不准钱唐让我睡。
于是那天我没巴巴地去周教授的丑脸前报道,一直都跟钱唐亲热和聊天。平常我俩聊的东西特别没营养的,黄片啊、电影啊、八卦啊、命案啊、赚钱啊、都是吃喝玩乐围绕低俗的东西,不然就是彼此向彼此炫耀,再吵吵架。但那天,钱唐主动跟我说了很多自己曾经的经历,他去过的地方,我对钱唐初出社会的经验很感兴趣。
钱唐告诉我最初当编剧的时候,也是靠熬着。投资方坐在桌子对面一条一条逼着他改剧本,三十万的剧本改了一周多,面目全非。这么熬了四年,当时钱唐也单纯,觉得成为行业内最畅销的编剧,便能跟最优秀的导演和演员对话。但最后,编剧主业赚不了真正的钱,反而是从事编剧时遇到的很多机会,成就了他。
「其实,」他淡淡地说,「如果你真正想做什么事,不必很守规矩。那些只想沿着』正确』轨道走的人最终落得偏安一隅,成不了任何大事。」
救命!我从小就这么想的,简直是狂点头。是的,我宁肯头破血流也不能抽抽缩缩活成虫子。
于是再打起精神琢磨了会自己的前途。明年毕业,我觉得自己职业方向定了,应该往诉讼律师方向走,但初级工作职位从哪做还在思索。一方面,我想试着去见识更大的世界。一方面,我想努力试着让自己的存在让世界变得不那么恶心一点点。
钱唐沉默片刻,突然笑着说。「Do; or do not; there is no try。」
这人真没劲!我不耐烦地翻了个大白眼:「好了好了,我也陪你看过星战好吗!还有,谁教你现在跟我蹦跶英语的,说着说着中文说英语,你懂不懂礼貌啊!」
他又把我身子掰过来:「那再礼貌一次,我们就让你睡觉好吗?」
事实证明。表面看上去酷毙的人,都可能只是个苦逼。尤其是一女的,那要是诚心墨迹那是真让人受不了,就像是放了三天的面膜纸一样,油腻,黏。我反正就是这么对钱唐的,这么熬到下午四点多才实在撑不住。
我很模糊地想到钱唐明天早晨就要走了,心里的那忧伤很浅也很淡,在心上简直淡出个鸟。而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景色,是夕阳落在窗户边沿成为粉红色。
这样就睡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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