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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梦_帘重-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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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模糊地想到钱唐明天早晨就要走了,心里的那忧伤很浅也很淡,在心上简直淡出个鸟。而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景色,是夕阳落在窗户边沿成为粉红色。
  这样就睡得特别不踏实,总梦到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两三个小时后突然醒过来再心神不安地做着更古怪的梦睡过去。隐隐约约的,好像感觉钱唐用手摸了摸我脸颊,再转身带门出去。
  我意识已经渐渐清醒起来,在黑暗里抓起他摆在床头柜的表一看。居然都晚上十一点多了。猝不及防地,我脑海里只浮现出沙琪玛的身影。
  再独自在床上磨蹭了片刻,随便套了件衣服光腿下楼准备去零食柜翻点东西。
  现在家里已经开了地暖,地板光脚踩上去不冷。我依旧迷迷瞪瞪的,走路很慢很轻。下了一半楼梯。看到钱唐在一层只开了壁灯,正独自站在厨房中央给自己倒酒。我正揉着眼睛,也发现他居然倒了两杯酒。
  呃,难道另一杯是想给我喝的?
  估计确实没睡醒,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唯一主动看过的古典小说,武大郎和潘金莲传奇爱情故事的。假如钱唐想倒毒酒给我,估计我知情后还是会喝的。主要嘴太馋,搞不好兴奋起来还能把钱唐自己的那杯酒也夺过来顺便一起喝了。
  我自己这呆呆地站在原地,胡思乱想。而钱唐不紧不慢地倒完酒后,居然没往楼上来,反而他是拿着两个杯子朝大门外方向走去。而在路过客厅沙发时候,钱唐把懒洋洋地脑残赶下去,顺手牵起它趴着的抱枕夹在自己的胳膊下,继续往外走。
  我心中很奇怪,于是也跟着他后面。
  钱唐走出门,我打着哈欠也刚想推门走出去。手还摸着着铜门光滑的把手时,听到一个温婉地女声响起。那声音距离我非常近,简直就隔着门响起来。
  “谢谢。”

☆、140|404

  谁?谁?谁!我皱眉,透过虚掩的门缝向外看去。 这深更半夜的,也就我家门口还亮着小灯。钱唐正和另一个年轻女人并排坐在家门口前最上层的台阶,两人中间就隔着他刚从厨房拿的两杯酒。
  「你家大门是不是换啦,小王导亲自开车撞的?真有意思。」那女人接过酒杯后接着说,她语调很淡,但声音非常动听,充满南方特色的委婉的普通话,隐隐有点熟悉。
  钱唐没有搭腔,专心玩着那靠垫。
  女人手间火光一闪,在自己唇边点燃了一根香烟,再特别自来熟地递给钱唐。而他居然也欣然接了。
  「阿唐,风采依旧啊。记得小时候,你说也不说就从小学转走,班里有个女生知道后直接从三楼跳下来骨折吗?前不久,我去丹麦时见到她啦。人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却还牢牢记得你。你国内的电视剧,人家集集不落下的观看购买。我问她要不要联系你,她说不敢呢。」
  「细细,」钱唐打断她,语气很温和,「今晚你非要见我,有要紧事想说?」
  我这种稀巴烂的破脑子!直到钱唐叫出这名字,猛然想起这女的是谁了,虽然她依旧背对着我,只在寒风中露着大半个部分的后背。但之前我是见过她的,这就是那个浙江的梁细细!
  家门口的灯光是黄色,因此照得她那柔顺的头发更亮光闪闪。此刻,梁细细轻言慢语地继续:「找你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你临死之前,当然要见见你。」
  我一下子就皱起眉头,但钱唐听了这话居然不生气。他甚至还低声笑了笑,举起酒杯和她轻轻碰了一下。
  这大冷天,两人很闲适镇定地席地坐在台阶上喝酒、抽烟,聊天,彻底的狗男女姿态。只剩下我在门后面,被这突如其来的恶心事气得鼻子都歪了。好愤怒,手会抖的那种愤怒感。不止是向来幽灵般的梁细细居然深更半夜地摸来找钱唐,钱唐明天都要走了,她就不能说点好话,祝福下,再假装拿个人参之类的补品礼盒来吗?
  这俩人还不知道我在后面,依旧特别亲密地聊大天呢。
  钱唐耐心问了几句梁细细的近况,绝口不提自己。反而是梁细细笑吟吟地问:「你也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得病这事的?」
  他不动声色地「哦」了句。梁细细简直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得,说:「放心,你瞒天过海的本领那么大,得病这事没外传。而我还没有把这事告诉姆妈。」
  「多谢小表姐。」钱唐居然又举起杯子,再和她碰了下。两人举止轻轻松松的装逼,就跟这是什么斗酒聊的话题似得。
  那梁细细也是能人,她陪钱唐喝了半杯酒,才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为什么不告诉姆妈?」
  「病情也许还有转机。」
  「什么时候去美国治疗?」梁细细简直对钱唐的病情门儿清,我都怀疑是钱唐自己告诉的她,但看状态又好像不是。
  以我这种简单粗暴的个性,就欠直接出门走出去打断这俩,让钱唐滚回来,让梁细细滚蛋。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生生忍住了。
  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如果一定要说,那可能就是梁细细的声音吧。虽然他俩都背对着我,我也看不到梁细细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声音。跟钱唐说话时非常轻快的,戏谑的,亲昵的,跟小猫吃鱼似得刻意温柔得让人恼火……但依旧有什么情绪小心翼翼地绷在里面。
  面对梁细细的追问,钱唐只是说:「得病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估计和他认识太久,梁细细也早熟悉这种语气,连语调都没变,继续说:「你在外面招惹了那么多小冤家,以后该有多少人称快多少人心痛?」
  钱唐仿佛觉得好笑。「冤家?」他转头看了梁细细一眼,温言说,「细细,你大概没做过我女人,不甚了了。我钱唐见异思迁和夺人之美的事情做多了些,但拈花惹草和藕断丝连是向来不为的。」
  ……这四个成语有本质区别吗?而且这种烂事有什么好骄傲的,我心想他还能再臭不要脸点么!
  梁细细估计也这么想,她冷笑几声说:「我都忘了,你已经结婚啦。但她呢,她知道这事吗?」
  虽然没有说名字,但我们仨都知道除非钱唐重婚,那个她就是在说我。
  钱唐这次却沉默了好大一阵,我只能看着他来回晃着手里的酒杯。而梁细细也不催促,非常耐心地等着。两人不说话的时候,我盯着梁细细,突然发现她穿的好像特别少,整个后背都是在寒风中□□,白贝壳一般。
  终于,钱唐低声回答:「她已经知道了。」
  「不用猜,那孩子肯定心都碎了。」
  钱唐终于不耐烦起来。他语调没变,但显然决定结束对话:「细细,如果你想插手我的私事,也好好问。她有自己的名字。」
  梁细细真是依言改口,不过她也换了一个问题:「我一直好奇。你让春风那孩子留在身边,是因为她最年轻,还是因为她性格家世或者样貌比较合适?或者你已经老了,磨掉风角后对女人来者不拒?」
  这个小表姐说话可真损啊,而钱唐也只是说:「样貌性格年龄和家世,这些固然很重要但也都属其次。千金难买中意,我钟情的女人,纵使垃圾婆也会视为天仙。」
  ……他妈的躺枪啊!而且什么叫垃圾婆?我真是真讨厌这俩人公然讨论我,也讨厌存在他俩之间的这种温馨熟悉的气氛,气得简直想踹门了。
  而梁细细这女的和钱唐说话都是一个臭毛病。碰到含糊的回答从不主动追问,非要等对方自己解答。
  钱唐居然也吃了这套。过了会,他沉吟了会再补充一句:「也没什么特殊原因,春风一直是我心里的小英雄,仅此而已。」说完这句话,抬手把怀里的靠垫递给她,「冷不冷?」
  梁细细没伸手接过靠垫,只是以特别优雅的姿势从台阶上袅袅站起来。
  此刻,我终于看到她正脸。
  梁细细化着精美的整妆,全身穿了一条很风骚很薄的长裙。瞧这架势估计刚从什么酒会或者高级场所直接赶过来的。但今晚的温度肯定都已经零下了,刮着风,我在家门后面光着腿都在瑟瑟发抖,她穿着那纱样的裙子,很镇定地喝着酒,坐在冰凉地面和钱唐扯了那么久闲天。
  她鼻子眼睛和颧骨全部都冻红了,夹烟的手势也很僵硬,但声音依旧很清淡:「郎心似铁。阿唐既然问到我冷,连一件衣衫都不借我吗?」
  钱唐依旧举着那靠垫,笑着说:「那就抱着它。」
  我这时也恍然大悟,他刚才出门前莫名其妙地带着靠垫是想干什么。钱唐平时见多了我抱着靠垫取暖,于是也顺手拿了一个想给梁细细。但他也太坏了,开始并不主动递给她抱枕,非得不动声色晾着她,等梁细细冻得这么狼狈才递过去——这大半夜的,他们能别总让我总动脑子好吗?
  梁细细估计也看透他把戏,只冷冷凝视他,依旧不伸手接。两人僵持了几秒,钱唐便不再坚持。
  他下了逐客令。「细细,既然你累了,就早点回去。」
  梁细细却说:「把话说完,我自然就走。」
  她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看着钱唐,而我得承认她真美。天气这么冷,她又这么美。而且绝对不是明星的那种刻骨的美艳,居然是非常非常清纯的那种美。我这么清纯的人都想不到自己会说别人清纯,但当她的裙子贴着纤细的身体,眼睛如寒星般闪耀,端着酒杯的样子不缓不急,确实是说不出得好看,像小美人鱼一样。
  除了她正在流泪。
  梁细细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钱唐。之前和钱唐唇枪舌剑的,她一点都不落下风。但此刻居然哭了。那么纯情的表情,却在嘴角噙着冷笑。冻得通红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眼泪不停往下落,咬紧牙不肯哽咽,
  「阿唐,你现在要死了,自己知道吗?」她没有提高嗓门,只是直直盯住了钱唐,口吻绝望,「你这个病危险程度那么高,可能会死呀,你还在我眼前扮什么情圣?」
  钱唐终于不耐烦了。他把酒杯放在地面,迅速站起来。「你多珍重。」冷冷说完,就要推门回来。
  这俩人在外面站了五分钟时间都不到。而我就站在门口偷听,钱唐推门就能撞到我鼻子,而楼梯离着还五六步。可是不夸张,我居然也不想躲,整个人沮丧得就像湿透了的毛绒玩具。梁细细刚才的话明明是在刺激钱唐,但一句一句地却是往我心口里扎刀子。而我也只能静静地看茫然地听,承受这种无形的血肉横飞。
  ……钱唐,会死吗?我和他从来不会直接讨论的话题,居然被梁细细直接地说出来。
  就在钱唐要走进家门,我要被发现的时候,梁细细突然再开口叫住了他。
  「阿唐,」她的声音不再有刚才的自信和冷漠,声音变得很轻很茫然,简直像是怕惊动了谁,「你要知道,你也是我内心的英雄。从小到大,我的英雄一直是你。也只有你。」
  钱唐轻微地叹了一口气:「细细,你别让我难过。快点回去吧。」
  而我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缓慢地往楼上走。心里很难受,想随便找人对他跪下。但只能看到智障蹲在楼梯里严肃望着我。
  梁细细的声音还是会传来,非常低的,非常沙哑的。
  「阿唐,」她带着哭腔哀求,「我求你了。但你想爱谁就爱谁,你自己要好好的,我会远远地看着你。你要好好的治病,绝对不要出事。你出了任何事。我,我……春风这辈子也算彻底毁了。她只会像我一样可怜,不,她只会比我更可怜,因为你爱她——」
  我已经抱着智障走上楼,没听见梁细细剩余的话,也不清楚钱唐怎么回答。但我知道钱唐很快就回家了,因为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而我颤抖地重新躺在床上,下意识用被子裹住自己的头。
  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捉个奸还能捉得那么难受。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我和梁细细对钱唐的病情有相同的恐惧和绝望。但她为什么就不能学着点王晟的血性,直接开车撞我家家门,再或者直接撞死我呢?
  门口已经传来钱唐很轻的脚步声,本来以为他会进来看看我。但钱唐的脚步却毫不停留地走向旁边的放映厅。我以为他在经历那番谈话后要独自静静,结果没两分钟,钱唐就又走下楼。一分钟后,他又走上楼。接着,我感觉钱唐好像在家里跑步似得,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
  智障悄悄地溜出去查看,而我也终于鼓起勇气走出卧室。
  唐正在书房里收拾他写的那堆字和看过的书,他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完梁细细的缘故。
  「你干嘛啊?大晚上加班呢?」我问他。
  钱唐抬头望见是我,神色稍稍一缓。他低声说:「我想把自己写的一些字和看的书带去美国,正要收拾进行李里。」
  我走上前也想帮他,他却随手用旁边的毯子裹住我:「特长生,多穿些衣服再下来。」
  本来是我要开车送钱唐去机场。但因为昨天半夜钱唐突然想收拾行李,我帮着他把那些书啊字啊的行李就收拾了满满三个箱子,最后他便直接叫来车和司机。
  这样也好。坐在后排,钱唐安慰性地吻了吻我头发。
  「要照顾好自己。」这居然是他嘱咐我的话。
  我紧紧地依偎他,连忙回答:「一定,一定。你也是啊。」
  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机场,钱唐带了两个可靠的助理。对方换机票的功夫,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入口处发呆。钱唐眼也不眨地望着我,我也犹豫地看着他,不敢露出任何舍不得的表情,也不敢留他,我只要他快去治疗快点好起来。可是连这句话都没法明说,担心给钱唐增加心理压力。
  这到底是什么妖怪,才让我如此束手束脚的活着啊?
  最后,我只能低声肉麻地说:「我爱你。」
  钱唐果然笑了笑,他脸色青灰,却很得意很从容地说:「我知道。」
  我提醒他:「你是不是应该回我一句话?」
  然而钱唐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无声地把我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要乖。」他轻声说。
  「你也是。」我深吸一口气。
  他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很长我发誓尽量也是浮生里最后一篇作者有话说。。。
  连载有一点好啊,如果连着看万浮生结局,确实可能有点点缓不过劲来。但追连载嘛,冥王星不停断更不停陪你聊。身为存在感这么强的外星人,多和我说说话就不会不开心了。
  最近在改旧文,不得不重看自己的旧文。鹅掌阅读比浮生大概高……十倍不止。读者有偏好是读者的事,我会认真改文,但谁跟我说鹅掌,只会投之冷漠目光~~~汗,貌似我对鹅掌的读者一直很不耐烦。改文都发现了。那文后半截我感觉字里行间都在朝别人不耐烦地尖叫…_…#
  深刻理解为什么别人说我文笔不好,除了文笔烂没逻辑外,错字也多。我也不知何解,总改总有错别字。超级郁闷 。下次写文,能邀请一个读者帮我校文嘛?当我像改鹅掌一样改浮生的时候,能请谁帮我复检嘛?n大家开心点,今年见不了心大几次,请露出笑容。就算穷也要多打赏我不准看盗版伤我心绝对不准手打本文也不准向别人推荐我!!!要像最初偶然见到我那样,把冥王星深深的藏起来。

☆、141|404

  把钱唐送走后,第一件事就得先去A大,找到因为爽约而大发雷霆的周教授。
  其实我应该找个别的扯淡理由,比如我月经不调,或者是家里着火了之类的。但脑海里什么都没有。索性把所有原因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周教授。迅速说完后,我还装着很淡定的样子,周教授却依旧面无表情。
  他只是抬着那张巨大又疙疙瘩瘩的脸,没有感情地说:「不改个把个月,你这法理都不通的论文绝不可选入 A 大优秀论文行列,你也绝对没希望成为今年荣誉毕业生。但是,不改这论文也可以,我会尽量让你通过最终答辩。」
  我连声谢了他,假装有事赶紧要走。结果,周教授居然挪开向来牢牢黏在椅子上的屁股,走出去陪着我等电梯。我俩依旧没说话,但我看得出来,周教授得知钱唐生病后也有些难受,但他不知道该对我讲点什么。
  ……那就别说,千万别说。我无法承受这么巨型脸展现出的忧伤。
  几天过后,加急美签居然被拒了。
  简直不能想象,钱唐明明帮我直接拜托到使馆的人头上,还是莫名其妙地被拒绝了。就只说我的资料不完整,不得不再立刻提出新的申请。在这多出一周的时候里,我压着性子去公证了驾照和一堆别的资料。
  幸好两周过去,第二次美签下来的非常顺利。
  我松了口气,迅速订了第二天的机票,开始打包自己行李。但收拾着收拾着,突然意识到居然把家里另一只隐藏活物忘记了。
  那只小黑猫整日在我家好吃不动,体型远看非常苗条,但只有抱起来才知道多沉。它猫胡子长了很多,喜欢叼各种小东西到地上拿爪子扑着玩。我赶紧联系了家附近的宠物寄养,准备把它送过去。
  急急忙忙的,走出家门没多远就发现长靴子上的鞋带松开了。家里没有笼子和宠物包,怀里又抱着智障。我只好把它环在膝盖和手臂中间,蹲下来系鞋带,没留神背着的链条包不小心和它尾巴的毛缠在一起。小猫自从出了家门,一直乖乖伏在我怀里。现在被弄疼了也不叫,只是它死命挣开我手臂,一溜烟跑进旁边的灌木丛里躲起来。
  妈的,智障啊!
  我挤不进去那扎扎楞楞的干枯灌木丛,越伸长手臂想抓它它越害怕地往里面躲,只好来回叫它名字。小黑猫不会答应,最后我自我感觉是在没意义的骂街。想要喊个巡逻保安来帮我,又不敢走开,怕它再借机跑走了。
  正觉得人生不可能更倒霉点的时候,好巧不巧,不,应该说是千载难逢,就和八百年都不步行回家的我爸打了个大大的照面。
  不管你信不信,虽然和父母还住一个院。但是我「碰巧」遇到我妈的次数非常非常多,碰到我爸的机会,几乎是一个都没有。比起我的尴尬,我爸倒是很平静。不过,即使平静状态下我爸仍然是面无表情。
  「李春风,」我爸皱眉,「你蹲地上干什么?站起来!」
  我一时也摸不透他的语气,不知道算是问候还是质问。
  我爸问我的时候,已经屈尊从主干道拐到草坪里,还居高临下地站到我面前。我只好讪讪地从草坪里站起来,看了他一眼,接着就互相都把视线移开了,
  我的目光落在他衣服袖口上。这羊毛外套是我爸多年来总穿着的一件,有时候我妈熨完衣服,会让我帮忙挂到他们的衣柜里。如今已经开始学会察言观色的我,注意到我爸眼眶凹陷进去不少,这几年来他两侧的头发已经白了些,没准头顶也秃了点。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爸再问我一遍。
  「我的猫刚刚跑进去了。」我回答说。
  他皱眉:「猫?你什么时候养的猫?」
  这问题我不知道从哪儿回答,但我爸自己问完后,估计自己也想到了点别的回答。随后他用很冷硬的语调问:「姓钱的现在在哪儿?「
  我选了个最稳妥的回答:「他不在家。」
  我爸继续冷冰冰地说「他们那种圈子里的,混得全是二流子和小混混。听说前几天晚上,有个人去开车撞他家的门了?你当时也在?」
  我忍不住有点想笑,大概因为我爸居然形容钱唐是「二流子」和「小混混」。然而我爸知道王晟去撞钱唐家的门,却显然不知道其他更多的事情。
  于是我避开这个问题,对我爸轻声说:「爸爸,你能替我在这儿守会吗?我的猫刚刚跑进去了,我打算回家拿个罐头把它弄出来。」
  我爸看看我,习惯性地皱着眉头。「哦?」他说。
  「成吗?」我问,「不过您要急着有别的事要做,就算了。」
  我爸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只是转头仔细凝视了会那灌木丛。也不知道他看到智障那闪闪的大眼睛没有,接着又问:「为什么让猫跑进去了?」
  「反正,爸爸。请你站在这儿就行了。」
  我感到,如果我真能从石面人李京身上感到什么感觉的话——他是乐意答应我要求的。我还有感觉,我爸现在并不想因为猫或者钱唐指责我一顿。但是,他很想……多看看我。
  「你养猫多久了?」他问道。
  「几个月吧。」
  「猫都养在家里,你抱它出来干什么?是想溜它?」我爸这么问,语气里可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但我忍不住想笑,觉得我爸在某种程度上是很了解我的。但我又特别想哭,因为知道我爸并不真正了解我。
  终于他点头答应了。「把鞋带系好再回去。」我爸说,「我站在这里等你。」
  我后背顶着我爸目光的压力,以自己这辈子能最快跑步的速度蹿回家。找到智障最喜欢吃的猫罐头,再锁好门原路跑回去。等再看到我爸,愕然发现他还以刚才的姿势直直站着,满脸不耐烦。只是手里正提着一只黑猫的脖子:智障在我爸手底下成了软绵绵的一长条,闭着眼睛。
  我吃了一惊,然而等从我爸手里接过智障,小黑猫立刻睁开眼睛,很精神地瞪着我。
  」你走了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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