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烟花凉-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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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今天是周末，赖在床上休息半天也没有关系，宋晚风爬起来倒了杯水喝下，又摇摇晃晃的摔进了被褥里。发烧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似在大海里沉浮，意识忽而清晰忽而迷糊，某些深埋的人和事又悄然冒了出来，嘈杂繁复一闪而过。　

　　　　谁在冰凉的湖底仰望天空，血红的鲜花开满白色的床单……瓷片破碎的尖利声，耳边还有谁在喊她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大：“晚晚，晚晚……”　

　　　　宋晚风猛的睁开眼睛，纠缠的梦魇犹如潮水一般轰然退去。　

　　　　她长长的喘了口气，心脏还在猛烈的跳动着好似要蹦出来一般，睡衣已经湿透了贴在背上，脑袋却轻松了去多，不似早晨那么混沌。外面的天空依旧是布满阴霾，好似阴恻恻的脸。宋晚风闭了闭眼睛，随手拿起小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吓了一跳，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察觉到时间后便听到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连忙爬起来淘米煮饭，身体还有很虚弱走起路来两腿打晃。可是洗完澡出来却发现煮饭时开关忘记按下去，光亮着指示灯却不闻到饭香，电饭锅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显得委委屈屈。　

　　　　不由自嘲的笑起来，嫣红的嘴唇翘着模样有些俏皮。　

　　　　重新按下煮饭的开关，宋晚风走出厨房看着卧室发了好一会儿愣，然后从床下面的小箱子里拿出一摞相册。　

　　　　那个时候，他们三个人真的有过很美好的时光，那么多照片到现在都成了留恋。这是她瞒着父母偷偷藏起来的，本来送走姐姐的时候一切相关的东西都给烧了，可她不忍心，甚至留了姐姐的画册和日记本，她需要那些东西，她不想忘记过去。　

　　　　昨天晚上又去酒吧，可惜还是没有见到顾凉，一连三天了，问了服务员却说不清楚。难道就会这样的消失？难道认出了自己故意躲着？她很惶恐。　

　　　　草草吃过饭，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说那边有点事情恐怕还有待一段时间，问她一个人在家怎么样？外婆想早点回来照顾你。宋晚风连忙拒绝，外婆年纪大了一个人做长途车连她也不放心，再说，家里没人约束着乐得自由。　

　　　　不过这两层意思她一点都没有表露，对于宋晚风而言有时候想表达自己的情感真的很困难。　

　　　　傍晚的时候天气终于放晴了，露出云层的红霞映照了半个天空。宋晚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顾凉每次回去必经的那条小道，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墙上仰着脸看头顶上被雨水浸润的绿叶，偶尔有一滴落在脸上，冰冰的凉凉的。　

　　　　这些年她的生活一直很单调，每天来往与家和学校之间，周末的时候白薇薇偶尔会拉着她去逛街，拗不过才跟着一起去，却总是没有她那么高的兴致。别人的评价她不是不知道，说宋晚风这个人太冷太淡，就像一杯凉开水，用再精致再漂亮的杯子盛着也还是凉开水而已。　

　　　　有一滴水顺着光滑的脸颊落在唇边，温暖里带着咸涩的味道。　

　　　　宋晚风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沮丧地垂下眸子，眸光无意间瞄到远处过来的人时，原本略带忧郁的表情立刻变得惊喜：“顾……”刚刚喊出一个字，便连忙捂住了嘴，他们不认识，从来就不认识。　

　　　　可惜那声“顾”某人已经听到了，冷冷的目光斜过来，看到靠在墙壁的白衣少女时隐隐透出了惊讶。　

　　　　顾泠颇不自在。　

　　　　这一路走过来都被宋晚风行着注目礼，而那目光深邃幽然并不似往常那些女人包含着热烈的爱意，反倒是带着微微的怜悯。　

　　　　从她面前经过时，居然还在这样看着，顾泠一生气就皱着眉头伸手盖住了宋晚风的眼睛：“有什么好看的？”　

　　　　宋晚风弯着嘴唇笑起来，也不去拿开盖在眼睛上的那只微凉的手：“你的手好凉，冷吗？”　

　　　　顾泠立刻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来，诧异的感觉手指微微发烫，但冷峻的脸庞依旧保持着刻意的不耐烦表情：“你很烦人，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　

　　　　“我一直在这里，明明是你自己走到我的面前。”宋晚风睁大了眼睛，表情里有种故作天真的困惑。　

　　　　仔细一想似乎是那么回事，顾泠嘴角抽搐，面无表情的转身继续赶路。他很讨厌和人啰嗦不清，说不过那个丫头他走还不行么？不过宋晚风却没让他走得了，跑过去堵在他面前，歪着脑袋盯着那黑色的眼珠看：“你最近去了哪里？晚上一直不在呢。”　

　　　　顾泠又皱眉，舌头舔着下颚有种几欲爆发的态势：“和你没关系，走开。”　

　　　　“好吧。”兴许是他的态度吓到了她，宋晚风眨眨眼睛，很乖巧的让到了一边。　

　　　　顾泠满意的垂下眸子，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劲，身后有小小的呼吸声追随，回头一看果然那个丫头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的跟着他，好像一条甩不掉的讨厌尾巴。见顾泠回头，宋晚风也装作奇怪的样子回头看，仿佛人家瞪的不是她而是后面不存在的某个人。　

　　　　顾泠捏了捏拳头，最终无力的放下，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靠着石墙正待去摸打火机时忽然怕“啪”的一声，一团小小的火焰就讨好地凑到了跟前，让他吓了一跳，然后才很不满意的凑上去点燃。　

　　　　白皙的小手紧紧握着一只银色的ZIPPO，顾泠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忽然提高声音：“这是我的火机？”　

　　　　“嗯。”宋晚风点头，收回手飞快的把打火机放到了包包里：“但是你送给我了。”　

　　　　“难怪我找不着，快还给我。”顾泠气恼的伸手，这只打火机是他最喜欢的，几天前就找不到了，却一直记不清放在哪儿了，害得他懊恼了好一阵子。　

　　　　宋晚风皱皱鼻子，捂着包不肯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不给。”　

　　　　“哈”顾泠气急反笑，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喜欢的打火机送给这个厚脸皮的丫头：“我什么时候送给你了？这只打火机好几百块钱呢，不是小丫头玩的东西，快点还给我。”　

　　　　“不。”　

　　　　“那算了，你留着吧。”顾泠很快失去了耐心，挥挥手走掉了。他从来没有执着不能放弃的东西，更何况一只打火机而已。　

　　　　宋晚风愣在了原地，看着那凌乱的短发在阳光下变成了淡淡的亚麻色，刺得人眼睛发酸。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恢复了原本和那个人一样的冷漠表情。　

　　　　只是发了一小会儿呆，他就走出去很远，宋晚风不知道人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因此造成的，一个人已经走了另一人却还在原地。可既然他们遇见了，她就不能让彼此再有距离，这样缠着他已经开始厌烦了，她只有另外想办法，或者，她可以跟着他去他家里看看。　

　　　　很多时候我们做事情不一定有明确的目的，很多时候我们做事情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就像宋晚风准时十点半躲在酸辣粉丝摊位后面那片黑乎乎的小花园里等待某个人的出现一样。幸好不是盛夏，蚊虫不算多，只是地上的水汽未干踩上去把鞋子弄脏了，宋晚风蹲了一会儿看到顾凉吃完起身，连忙跟着站起来，因为用力过猛居然有一瞬间的眩晕。　

　　　　早晨的时候烧得太厉害，后来虽然流了很多汗感觉好了许多但是低烧并没有退，身体也很虚弱。她天生爱逞强，更何况遇见了顾凉。　

　　　　那个人一边走一边在讲电话，断断续续的飘过来只听到几个字：“……睡了？”“……马上……”“今天情况……”　

　　　　因为太过用心，所以并没有留意到身后鬼鬼祟祟的女孩儿。　

　　　　宋晚风跟着走到巷口的尽头，穿过一条马路进入了对面新盖的别墅区。小区门口由光滑石块铺成的大广场上，小地灯射出幽幽的光芒，并不显得太明亮却很有格调，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站在那里无聊的晃来晃去。　

　　　　宋晚风看到他们和顾凉打了个招呼，顾凉居然有反应，闷闷的应了一声。当保安怀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时候，她慌了一下，连忙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加快了脚步好似要跟上顾凉似的，嘴里嘀咕：“等等我呀，走这么快。”　

　　　　果然保安互相看了一眼笑起来，没有阻拦她。　

　　　　可还没有来得及开心，就看到顾泠冷着脸站在路边，柔和的灯光从那张并不温柔的脸庞轻轻滑过，好似一泻流水。　

　　　　宋晚风不由摸着鼻子讪讪的笑起来。　

　　　　借着路边黑色的矮灯看，那双漂亮的眸子显得波光流转，弯成了可爱的半月形，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里面并没有快乐的光芒。　

　　　　“说吧，你想怎么样？”顾泠索性靠在灯柱上，口气说不出来的慵懒烦躁。　

　　　　“好巧啊，遇见你。”宋晚风干笑了两声，感觉浑身的热度慢慢的升高，风静悄悄的从衣角吹过居然小小地打了个寒颤。　

　　　　“你很讨厌。”　

　　　　“你一点都不讨厌。”　

　　　　顾泠压抑着想撞墙的冲动，一般的爱慕者被他三番四次的厌烦都会情绪低落，至少暂时会可怜兮兮的走开。是眼前的这个丫头好像没有一点在意的样子，表情自始自终都没有过变化，只是淡淡微笑，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想摆脱但是又不愿摆脱。　

　　　　可是，他不喜欢她这样从容淡然的笑，仿佛自己受制于那笑容如此无力。　

　　　　“你跟我过来。”顾泠丢下冷冷一句话，自己向左边光线暗淡的树丛走去。宋晚风咬了咬嘴唇，其实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那么讨厌，她只是把自己从前想象中的做不到的姿态表现了出来，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暗暗坚定决心。　

　　　　顾泠在一棵大树下停住脚步，宋晚风慢慢的走过去冷不防一只修长的大手伸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按压在树干上。温热的呼吸靠近，带着淡淡的香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扑入鼻间，让她的脸愈加发烫。　

　　　　“喜欢我？嗯？”问这句话的时候，顾泠很自信，就像从前对无数的女孩子提出问题时一样。虽然他并不在意触手的感觉，但是还是觉得碰到的皮肤很细致，就好像煮熟的鸡蛋那样，软软的滑滑的。　

　　　　“喜欢。”那双手捏得她小巧的下巴微微发疼，宋晚风还是努力的笑了笑，无比真诚的看着那双黑眸。她记起他从前温润的笑容、云淡风轻的模样，并且从未忘记过。　

　　　　下一秒，柔软的唇压了过来，狠狠的吻住了那张含着笑容的小嘴。热烈的吻，可是心却不那么热情。　

　　　　宋晚风怔了一下，忽然拼命的反抗，握着拳头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推开了顾泠。她觉得很委屈，她想大哭，仿佛如此这般亵渎了她心里最神圣的东西，让她蓦然间失去了执着的理由。　

　　　　顾泠没想到一个瘦瘦的小丫头力气还不小，被推着后退几步，看着那双含水的眸子冷冷的笑：“现在你得到你想要的，可以走了。”说完不等对方的反应，扭头就走。　

　　　　他很恼火。　

　　　　宋晚风慢慢的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进双臂里。他不是顾凉，这也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顾泠走出去几米，在拐弯的时候又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宋晚风依旧坐在地上瘦弱的双肩不住的颤抖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蹙着眉头想了一下，拨通了电话：“妈，家里没事吧？我有事可能要耽搁一会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重新折回去，本来打算就那样丢下她不管，这种事情他做过很多次，可是忽然有一天便觉得不忍。他本意是想让那些女孩儿远离伤害，可是每次她们都会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起来，我送你回家。”　

　　　　慢慢抬头，高大的身影背着灯光立在自己的面前，如临神坻。看不清表情却能辨别出俊美的轮廓，淡金色的发融入那一片光芒之中。宋晚风不知该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本来下着下雨忽然就见到了太阳，于是忍不住笑了，倾盆大雨也成了阳光普照的太阳雨。　

　　　　她没有犹豫的把手伸过去，被对发轻轻一拉便顺势撞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搂着顾泠的腰轻声哀求：“就抱一下，就一下。”这一刻，顾泠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的心里似乎在深深依恋着谁。


　　　　真的只是抱一下！　

　　　　顾泠才刚刚感觉腰上一紧，宋晚风就已经离开了他的怀中，咬着嘴唇脸色绯红地笑，眼角还有尚未抹去的泪珠，盈盈地闪着光。很久以后，当他想起这个女孩儿时，这样含泪微笑的模样总是第一个闯进脑海里。　

　　　　大马路上有疾驰的摩托车呼啸而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走吧。”顾泠没有再多看，松开握住她的手，自然而迅速，不着痕迹。　

　　　　“顾凉……”宋晚风看着那样冰冷的背影，实在忍不住，用极小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这名字在她的胸口徘徊良久，终于说出了口，仿佛可以慰藉她刚刚的委屈。　

　　　　已经走出去的顾泠猛的回头，蹙着眉头问宋晚风：“什么？”昏暗灯光下他冷峻的脸显得有点狰狞，宋晚风吓了一跳，幸好反应快，小手顺势抚着胳膊讪讪地感叹：“我是说，有点凉。”　

　　　　顾泠凌厉的眉毛倏地缓了下来，自嘲的笑了笑，继续向前走。　

　　　　回家的这段路，宋晚风故意想绕一大圈耗时间却被顾泠毫不留情的点破，最后只得悻悻作罢。躺在床上辗转绯恻的时候她还觉得好笑又怅惘，心想这个人为什么看上去好似从来都不曾柔软过？是晨晨的死把少年从前的温润柔和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犹如石头般冰冷的心。　

　　　　回想起刚刚那个霸道的吻和自己厚着脸皮努力的拥抱，有股燥热从内心深处涌上来，脸颊发烫。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顾凉会亲自己，当他十六岁的时候，他温柔的目光始终只放在一个女孩儿的身上，别无其他。　

　　　　第二天宋晚风去上课，一进教室本来闹哄哄的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同学们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她，有微微的惊愕和嫉妒，就连白薇薇，也蹙着眉头盯着她的脸笑得疑疑惑惑。　

　　　　“怎么回事，我脸上有什么？”宋晚风走到座位上，摸着脸颊问白薇薇。　

　　　　“你在笑。”白薇薇低下头抿嘴忍住笑意。　

　　　　她在笑，整个人沐浴在温柔的晨光里，眼角眉梢都是快乐，一定有什么事情让她从心底里觉得开心。左言扶着书本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不料却对上李末年不怀好意的坏笑，笑得他心里直发毛。　

　　　　“唉，不知道她胳膊上的伤好了没有？”　

　　　　李末年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左言心里一动，不由自主的又去看宋晚风，可惜她的衬衫袖子把胳膊遮得严严实实的，埋头在写着什么。有几缕长发懒懒地垂在手背上，透过发丝看那白嫩的侧脸，眸光随着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切都温柔得说不出话来。　

　　　　不由微笑。　

　　　　后来才明白，不是所有人的爱恋都那么炽热如火，有的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愿意远远看着默默守护的，可这样的心情却注定了他们永远无法接近。左言当时不懂，宋晚风也不懂。　

　　　　她只觉得每天可以看到顾凉、接近他同他说话，是件无比愉快的事情，甚至成了每天一睁眼就开始期盼的时刻。　

　　　　又是一个星期二，酒吧一如既往的冷清。顾泠换了衣服从吧台出来便看到拖着腮怔怔望着自己的小丫头，那幽然的目光里似乎饱含了很多心事和秘密，让他有了那么一点点想要去了解的冲动。可惜他是顾泠，所以他遏制了这样的冲动。　

　　　　有个年轻的服务生抿嘴笑着过来悄声告诉他：“乔敏今天晚上没有来，看来是死心了。”他这才想起，似乎好几天没有见到乔敏——那个看似刁蛮却情深的女子。死心是好事，玩玩无所谓，只是真心这东西他交付不起。　

　　　　思忖了一会儿来到黑色的钢琴前，抚着光滑的琴面慢慢的将琴盖打开。　

　　　　他弹的是SENS的《like　the　wind》，悠缓轻扬犹如漏过指尖的风。在酒吧迷醉缠绵的夜晚，这种音乐实在算不上是愉快的，让原本安静的酒吧愈发显得寂寥，本来有几对小声谈笑的男女都沉默了下来，望着酒杯发呆。　

　　　　可是有一个人很奇怪，她趴在桌子上把脸深深的埋进手臂里，瘦削的肩膀抖得厉害。只是一首略带忧伤的曲子而已，也会让她哭得不能自己么？　

　　　　“小凉像温柔的水，而小泠就似清冷的风。”快乐的少女忽然从脑海深处冒出来，好似锐利的箭刺中了太阳穴，压抑着疼，顾泠修长的手指顿了一下，而后重重的按住白色琴键，止不住地发颤。　

　　　　还是不行，他没有办法弹下去。　

　　　　宋晚风吸着鼻子慢慢抬起脑袋，钢琴声已经消失良久她才平静下来，红着眼圈四处查看却不见那个人的影子，心里一沉，急急忙忙的推门跑出去却见他坐在台阶上靠着栏杆吸烟。　

　　　　蓝色的牛仔裤白色T恤，凌乱的短发泛着浅金色，英俊的侧脸微挑的眉眼在夜晚缱卷缠绵的灯光下愈发吸引人。仿佛是知道后面冒冒失失冲出来的是谁，他轻哼着吐了一口烟圈，扭头似笑非笑：“急什么？”　

　　　　“我怕你走掉了。”宋晚风按着胸口，撩起裙摆慢吞吞的坐到他旁边。亏她晚上还特地穿了唯一一件漂亮的连衣裙，淡蓝色，公主袖，质地柔软裁剪妥帖，现在却不得不沾染尘土了。　

　　　　顾泠这会儿似乎心情不错，没有厌烦的皱眉头而是看着宋晚风微微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思……陈思思。”她眸光闪烁了一下。陈思、思晨，他们都一样，思念这个逝去的天使。　

　　　　顾泠眯起眼睛，认真的打量了一番，衔着香烟自言自语：“这个名字，似乎和你不太相配。”　

　　　　“呵，那，你叫什么名字？”宋晚风眼皮跳了一下，很担心他认出自己，但是又怀着小小的期待。　

　　　　“顾泠。”他直截了当。　

　　　　宋晚风“咕咕”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新月，像只可爱的小鸽子。　

　　　　他们两个都说了假名，那就扯平了。忽然又想起，原来是自己给顾凉抹了黑，他要改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念及如此再看旁边男人淡漠的眉眼，原来的开心便又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愧疚和心痛。　

　　　　很多人总是这样，一旦陷入盲目的自信，便忽视了许多值得怀疑的地方。宋晚风认定了这个男人是顾凉心心念念只想着怎么去融化那样的冰冷，而顾泠则骄傲地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倾慕自己的女孩儿，偶然间会有怜惜之心冒出，何曾料到她认错了人。　

　　　　“你刚刚哭了？”指尖桔红色的星光闪了一下，顾泠闭了闭眼，微扬起头。那语气就像再问你吃饭了么一样的漫不经心。　

　　　　“想起一个人。”宋晚风细长的手指卷着发丝，语气寂寥。　

　　　　“喜欢的人？”顾泠又笑了一下，唇边又小小的酒坑，因为太小已经不能算是酒窝了。从前妈妈说有酒窝的孩子招人疼，晨晨就有漂亮的酒窝，她也有小小的梨涡，不过她的梨涡是用来装白开水的。　

　　　　“嗯。”她很诚实的点头，晨晨是喜欢的人，顾凉你也是。　

　　　　“不是说喜欢我吗？”顾泠把脑袋靠在栏杆上轻轻的笑，丝丝的凉意穿过发丝渗入头皮，带着那么一点点嘲弄的味道。显然他误解了那个“喜欢的人”的含义。　

　　　　“我刚刚也在想你。”宋晚风看着他的眼睛，瞄到那手指间的烟已经燃尽他却浑然不知，连忙指过去：“快丢掉，烧到手了。”　

　　　　往常这些很普通的爱慕的情话顾泠听的也不少，只觉得厌烦，不过这会儿宋晚风闪着长长的睫毛一脸单纯的看着他，他却觉得很受用，摸着口袋正准备再掏出香烟，冷不防一块砖头飞了过来，“咣当”一声砸在了黑色的栏杆上，碎砖块落了满地，有几块甚至溅到了顾泠的头发上。　

　　　　“啊”宋晚风首先跳了起来，想都没想就去拉顾泠。　

　　　　顾泠被拉着踉跄着站起来，皱着眉头把注意力从近在身侧的碎砖块上转移到不远处走过来的几个气势汹汹的男人身上。　

　　　　摇摇晃晃的影子被灯光所扭曲，夜风隐隐的吹来浓重的烟酒味，顾泠看清楚为首的那个是上次被打得在地上爬的那个废柴男人，很明显，他来报仇的。　

　　　　“你进去。”顾泠迅速地推开宋晚风，淡漠的脸上慢慢泛上来的戾气让宋晚风有些恍惚，在闪烁的霓虹灯下眯着眸子冷笑的男人和刚刚仰头轻笑的顾凉相去甚远。　

　　　　“我，进去喊人帮忙？”宋晚风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恶狠狠的目光都看着顾泠，她立刻明白是来找他麻烦的。　

　　　　“不用，这是我的事情，不要把酒吧的工作人员牵扯进去。”顾泠的语气没有了一丝的温度，他只慢慢的走下台阶迎着那几个手里握着短棍的男人，没有再顾及身后的宋晚风。上次帮他动手的两个小混混并不在附近，想来他们也是摸清了底才敢大摇大摆的过来寻仇，顾泠觉得一个人解决四个人虽然有难度，但信心还是有的。　

　　　　正好心里不痛快，需要发泄，送上门的沙包自然要利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