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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黄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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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迷不悟。
——
校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校老师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天午饭时间到,全校学生冲到食堂吃饭,钟贞则在空荡的教室等萧珩。他一来,钟贞就把数学中午作业递给他,问自己做下来不会的。
直到有同学进班,两人收拾去吃饭。
放学后,换萧珩在教室等钟贞。
两人每天轮流走一次彼此走过的路,算抵消了辛苦,这也是钟贞提的。
她说要平等付出,他就顺她意。
中午、傍晚、深夜,萧珩全天候三个时段辅导钟贞功课,还要兼顾准备竞赛,应付学校的考试。
他对她学习上的事越上心,钟贞对自己学习也就越上心,生怕他失望。
随后月考里,钟贞考了个不功不过的成绩,她小心翼翼给他看成绩条时,总觉他会生气。
月考是自己学校出卷,题目正规不偏不难,萧珩数理满分,语文英语两门文科加起来扣的分数不超过一双手,她有时不信,拿他卷子看作文,确实名副其实的高分。
萧珩清楚她几斤几两,学习这事对大部分人而言本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他对她会花费多少耐心和时间,他从不去计算。
——
高三上学期的时间在萧珩不断得奖和第一中悄无声息滑过。
期末,钟贞明显的进步为这场考试和这平淡辛苦的学期划上圆满句号。
高中第三年的春节,钟贞仍然拉着哥哥去镇上清静地过。
回镇上老街宅院的那天,青石板铺就的窄道上停满了漆黑名车,从街头延伸到街尾,清一色黑色的奔驰,反光镜那扎了一根红布条,似乎有什么喜事。
钟贞问身旁凑热闹的老人,“阿婆,这是谁家办喜酒啊?”
“没有谁家办喜酒,”驼背老人拄着拐杖,咳嗽几声,“是……陈家的孙子从国外回来哉,陈家高兴,一车队就进来了,像条鱼,进了死水,都出不去了……”
陈家。
萧珩望了眼,不远处一位年龄相仿的少年下车,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具体情形。
钟贞下意识握住萧珩的手,“我们走吧。”
他收回目光,“好。”
☆、四十四
那天晚上,钟贞做了一个梦。
梦里,睁眼闭眼都是那片醒不来的迷红。
萧珩的声音萦绕在耳。
——你骗我。你骗了我很多事。
——你以前的事,我都知道了。钟贞,你真让我失望。
她开口要说,喉间瞬时哽咽发涩,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她心急如焚,眼泪生生夺眶。
是你说的,你会永远相信我。
画面陡变,少年靠在漆黑车身上,手中握着红色布条,他抬头看她,俊美如斯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她如被下蛊地往前走,来到他面前。
他的面容模糊了,变成另外一个人,眯眼打量她。
——钟贞,好久不见。
半夜,她被梦魇困住。
萧珩俯身在她耳边唤她名字。未几,钟贞睁开眼,光线晦暗的屋内,她失焦的眼神触及萧珩,意识渐渐回转。
她搂住他脖子,靠近他,轻咬他的唇。想要继续时,他指腹抵住她唇瓣,细致地描摹勾画。
窗外老树枝桠黑影连成一片,明灭起伏中,他脸上表情很淡。
她一眼不眨地望着他,“萧珩……”
她忍了又忍,克制不住地抱紧他,脸埋在他怀里。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指间攥住他衬衣。
哥哥,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
临近年底,秦淑原回了一趟北京。
候机室中,她接到一通意外来电。电话里,友人情绪低落,她安慰了几句。
隔天,两人约在北京一处胡同口见面,只消往里走几步,便有一家格调雅致的咖啡馆,一进门,仿佛回到上世纪的民国租界,精致复古。
这个咖啡馆鲜有人知,秦淑原在北京时常光顾这里。
友人在她面前坐下,笑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这种地方。”
“这儿的咖啡醇正,用料好。”
友人低头喝了一口,皱眉放下,“苦。”
“说点高兴的,”秦淑原搅动几下咖啡,垂眸看这深褐色漩涡,白色浮沫从杯沿流下,“他驻外多少年了,今年有消息要回来了吧?”
“嗯,是说要回了。”
“这下你要长住北京了,想好之后的打算吗?”
“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区别,教教书。”
秦淑原抬眸看她,“你那不是教书,是艺术。”
“我记得你大学那会,有一场你的独奏会,那首压轴的曲子,我一直记着。”
友人怔住,“是李斯特的钟。”
“对,”她笑,“我这几年也在听。”
她有点诧异,“你也听?”
“你毕业那会寄放在我那的钢琴,我让人运到现在住的小城了。”
说起过往,友人眼底泛起怀念,“我快忘了,那架琴还挺新的,也不贵,我那会在学校做兼职赚的,我记得……是一架珠江琴?”
“是的,我每年都要请几次调音师来调音,琴久了,音走得快。”
“谁弹给你听的?”
“儿子。”
她目光羡慕,“真好,挺好的,我以前也想,我要是生了儿子,也要让他学琴,女儿就得宠着,儿子要求要严格点……”说着,她叹气,“要是……要是那时候没什么,到现在的话,他应该要高考了……”
秦淑原轻拍她手背,“别多想了。”
“对了,”女人故作平静地看向她,“上次让你打听的事,有下落了吗?”
秦淑原摇头,“打听到‘知情人’那,断了。”
闻言,女人起身,“那改天,等他回国了,我们请你吃饭。”
秦淑原弯唇,“不客气。”
————
翌日傍晚,小镇。隆冬夜得早,天已深黑。
老街小巷电线杆附近的路灯,白光照亮一地,拖着长长的漆黑影子。
衣着单薄的女孩,倚着斑驳灰白的墙,指间夹了一根燃尽的烟,在路灯下等待。
迷漫烟雾中,王雯见到来人,扔了烟头,笑眼迎上去。
萧珩神色如常地站在她几步开外,保持距离,“有什么事?”
“我带你见个人。”
王雯见他不甚在意,嘴角上扬,“和钟贞有关的。”
萧珩神情微冷,“你说。”
王雯哂笑,转身带路。
“我初中那会,和他好过一段时间,他家里有钱,还有当官的,就是脾气太差,没多久我就和他分了。现在,还算有点交情。他刚回弇城,要玩的话,总得找点熟人再认识认识……”
王雯瞥他一眼,“我知道上次我说的,你也不一定信,这种事……”她挑眉,“一个人说的信不过,两个人说的,你总该信吧?”
走过三盏路灯。凛冬夜下,白亮灯光如霜般寒冷。
三位年龄相仿的少年待在路灯下,两位倚墙聊天,打着哆嗦,另一位蹲着玩手机,指间的烟星火未灭。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两双眼睛刷刷望来。
王雯不紧不慢地顿住脚步,那蹲着的少年起身,目光幽幽落在她脸上,又扫眼她身旁的萧珩。
“我来给你介绍,”她低声说,“陈晖。”
“王雯,”陈晖嗓音沙哑,喊人咬字,拖腔拖调的懒,“你这找的什么人啊……”
他走到萧珩跟前,上下打量,末了,一口烟往他面前吐出,神态流里流气,眉眼倒端正,“我哪让你找这种人……”
“一看就是个好学生……”他啧了一声,“老师面前一本正经得要死,为了点成绩,拼命学习哦……是吧?帅哥?”
萧珩微勾唇角,“你叫什么?”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嘴里叼着烟,脸上踌躇满志,“陈晖。”
———
“我初中三年的班主任是从别校调派过来的老师,教学要求严格,平常放假我就去她那补课,她对我很好,除了教我们班,还教隔壁班的数学。”
“隔壁班有个二世祖,先前在市里念最好的初中,结果打架斗殴被劝退,父母不得已把他送到了祖辈镇上的初中,想让他好好收心。”
“我们班主任不想让他放松学习,对他一直苦口婆心,也给他父母打电话,希望他能改邪归正,他非但不听,还对老师出言不逊。第一次是警告,第二次是威胁,第三次——”
“他带了几个校外青年混进学校,在我们班最后一堂课快要下课的时候冲进来,把教室门都反锁锁上了……”
二世祖扬言要求老师向他道歉,否则身后的人打的不仅是老师,还会有他的学生。
老师出于担忧学生的安危,当面做出了道歉。
熟料二世祖并不接受,他又说了几个小把戏,要求老师一步步照做。
讲台上情况激烈,一触即发,讲台下学生窃窃私语,没有人敢站出来。
陈家有权有势,他在校这近三年,惹出的是非还算少吗?每一件,都被压了下去。谁和台上人作对,谁就是找死。
那年钟贞胆大妄为,看不下去,她拉着几个男同学在课桌底下说了一通,结果都怂了。全班人几乎无动于衷,门口处的社会青年,神情凶狠地瞪着他们——你们谁敢出去,就揍谁。
二世祖在台上,吊儿郎当的,说:新闻嘛,都是老师打学生的多,放心,我教训完您,我自己也会往身上补点的,以免到时候说不清嘛。您这个老师啊,还是别当了。
钟贞在老师家中补课,清楚她得到这个工作对于这个家庭而言有多重要,所以她在工作中才会那么努力,对每一个孩子都上心尽责。
实在没有办法,走投无路,钟贞爬上桌子做了那只出头鸟,一番语言攻势,全班男生瞬时群情激奋。
二世祖狠狠剜她一眼,离开了教室。
当时她并不在意,直到中考前两周,他的报复来临。
“那几个男的是他的兄弟……”
他们将她堵在偏僻的车棚一角。
“我以为……他们会打我,或者……别的什么……”
对一个女孩而言,最坏最坏的下场,是人格尊严被践踏伤害。
“但都不是……你相信我,都不是那些……但之后,确实,这件事被传得很难听……”她眼神不安地注视他,“萧珩,你相信我……”
“我是第一次和你——”
“我知道。”他低头吻她唇角。
她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想起那些画面,她仿佛再次感到那种无助彻骨的痛苦,从心口到指端,想一遍,痛如丝网密布身体每个角落。
心理与生理的双重恐惧反应。让她在第一次诉说这件事时,不由加快呼吸。
“是头发。”
画面在脑海中浮现,黑色与血红色在她眼前交织。
“他们三个人,在扯断、大把抓掉我的头发,很痛……”她蜷缩起来,头皮阵阵刺痛,“很痛……还有血……”
“我反抗不了……”
“过了很久,他们觉得够了,就走了……”
“那天我回家,我告诉我爸这件事,他带我去医院,到家后对我说……”她至今还记得那语气,悠长、深重地,带着长辈对小辈的教诲意味,“他说——”
“他说,贞贞啊,”她声音不自觉颤抖,“是不是你惹了人家?不然人家怎么会对你这样?你要好好想想,你自己有什么错,你要好好想想,为什么是你被欺负?”
“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她声音变轻,流着泪轻声问萧珩,“为什么?”
迷茫。
是她做错了吗?
“可是,萧珩……我想不明白……”
所以她做的都是错的吗?
“我后来一直戴着帽子,头发在暑假里开始长起来,那年八月底,我留着短发的时候,就见到了你。”
“还记得昨天有人说的,陈家孙子回来了吗?”
“是陈晖……”
她在他怀里颤抖,“他的名字叫陈晖。”
———
陈晖。
他看着面前再度吞云吐雾的少年。
他记住这个名字了。
☆、四十五
高三寒假短短几周,各学校变法子缩短假期,正月初八后,弇高高三生陆续返校。
和平常上课不同,学校为掩上头耳目,统一规定高三学生早上七点到校,下午五点放学,没有晚自习早自习,但可以申请在校晚自习,而高考高压之下,没人敢松懈。
萧珩这学期少了竞赛担子,寻常上课内容对他而言作用不大,他拿了两项奥赛国一,被保送国内一流学府的机会很大。
假期上课时,校方将他的资料递交上去,静待结果。
这段时间,钟贞和萧珩都申请了在校晚自习。由于没正式开学,空荡的学校内只有高三楼层灯火通明,假期补课的晚自习,学生老师间交流较随意,气氛也活跃。
每天晚自习,萧珩去十五班给钟贞讲题目。
他对任何事,都有明晰的规划,包括在钟贞学习这件事上。
课间休息,钟贞转笔看他,说:“我觉得你以后当老师,绝对厉害。”
萧珩正检查她卷子订正情况,闻言,抬头望着她,“钟贞。”
“别人不值得我花这些心思。”
———
三月初,高三年级的数学组长私下找钟贞谈话。
上课期间,办公室内没什么人。他带她走到一处格子间,电脑椅上坐着的男人站起身,两人相互打了招呼,老师便向她介绍:“这位是周怀远老师。”
钟贞中规中矩地问好,身旁老师接到电话暂离办公室。
“你坐下,我和你聊会,别紧张。”周怀远边说,边拉到了表格的最上方,年级第一的位置,永远是一个名字,萧珩。
钟贞坐下,循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一串望尘莫及的数字。
“萧珩以前是少年班的学生,我是他的班主任。”说着,周怀远似乎有些局促地提了提眼镜,“正好最近有机会来弇高,我和你们老师是老同学。萧珩是我以前的学生,我很关心,我听说,你和他走得很近,就想和你说说,没别的。”
周怀远不由加快语速,钟贞后觉地点头。
“少年班,是天才的聚集地。少年班优胜劣汰,超常教育只适合百分之一智商顶尖的孩子。被严格选拔进入少年班的孩子,测验出的智商均在正常学生智力的两个标准差之上。那年进入少年班的孩子里,萧珩是天资最好的一位。”
他压低声音,“他是四个标准差之上。”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男人惬意一笑,“萧珩刚进少年班,我很看好他,他很聪明,比我以往见到的孩子都要聪明。天才这两个字,只适合他。”
“我听你们老师说,他拿过奥赛国一?”
男人摇头,“他的路,不止奥赛国一。”
“你看他的成绩,出色?不——”他看着钟贞,言语骤然激动起来,“他在这里是浪费时间,你知道吗?他原本可以比这,比现在这个状态——他可以比你们、同龄人,比其他人,快十倍,他那么聪明,这里根本不适合他……”
“这里的一切都不适合他,这里会毁了他……”
“老师……”钟贞小声打断,“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需要你帮我劝他,我希望他回北京。”
这几年来,没有一个孩子能让他满意,他的处境岌岌可危。只有这个工具,他用得最顺手。
“怀远,”老师惊诧地走近,“高考、保送就在眼前,萧珩不可能放弃,也不可以放弃。”
“那算什么?”周怀远咄咄逼人,“我看着他长大,我用心栽培他四年,他不适合这里——”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两位老师争执不下,说到激烈处,周怀远先发制人。
一个月后,钟贞听组里老师八卦,说那位北京来的周老师,在医院查出精神失常,随后不久,又被卷入一场教育事故中。
———
酒吧,光影迷离绚烂。
她熟练地取一杯鸡尾酒,龙舌兰日出,鲜丽橘红淡至亮橙,灿烂热烈。
“你是第一次来吧?”
声色弥漫之中,有人吹起口哨,轻佻尖长的引诱。他睨一眼,几位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孩正望着他,眼中意味不加掩饰,窃笑声不断。
张扬艳俗的光束飞过台下,他的脸庞上掠过迷幻的颜色。
冷淡的神情、同少年高傲的心性,有最皎洁清冷的质地。在这样一张脸上,任何颜色,都冷了下来。
“坐会,他们还没来。”玻璃杯轻叩大理石面,王雯托腮凝视他,嘴角噙笑,“我听说一件事,和陈晖有关系,说不定……也和我老同学有关。”
萧珩在高脚椅上坐下。
几位女孩从他身后经过,朝王雯打招呼,“嗨,怎么不过来和我们玩?”
其中一位不经意间手搭在他肩上,“同学,你不来一起玩?”
萧珩拧眉,拂开她的手。
女孩眼见无果走开了。
王雯目光转到他脸上,低声诱惑,“你做过吗?”
在他们这样的年纪,这是一种禁忌。对王雯来说,这不过是追求感官愉悦的一种方式。
萧珩微笑,“你告诉我是什么事,我再回答你。”
这是这几次接触下来,他第一次对她笑,教人鬼迷心窍。
“是陈晖身边几个关系很铁的兄弟告诉我的,他们说,陈晖三年前出国,不是因为威胁殴打老师这事……陈家把很多事都压了下去……有人传……”
周围光线暗下去,一切隐没在漆黑中。
“他杀了人。”
…
酒过几巡,包厢内。
陈晖半躺在沙发上,胡乱扯开上衣,呼吸粗重地瘫着,浓烈酒精气味散布在空气中。另几位喝得不省人事,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靠在桌边。
女孩早一步回去,避免了被灌酒后捉弄的命运。
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除了萧珩。他在酒桌下做了手脚,只喝几口,意识一直保持清醒。
他取一杯酒,来到陈晖身边,沉声问:“还要吗?”
陈晖睁开眼,烂醉如泥地撑起身,摇摇晃晃,又一头跌入沙发软垫中。
萧珩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还要吗?”
他翻身面朝着反光的天花板,不服气地喊:“酒……”
萧珩神情冰冷地慢慢倾斜酒杯,酒液一滴一滴落到他脸上,陈晖张开嘴,贪得无厌地咂嘴。
“我问你……”他将酒杯藏到身后,“你杀过人?”
“杀人?”陈晖重复念了他的话,像不理解地皱眉,又恍然一笑,“哦……哦……”
“杀人啊……”他哼笑着轻轻点头。
“你不怕?”
“怕?……”他咬住这个字,咧嘴笑,“我……为什么……怕?”
“为什么不怕?”
“我回国……就……”他打着酒嗝,“就……不怕……”
“我爸……我们陈家……怕过……谁?”他挥舞双手,兴奋得意地喊,“怕过……谁?”
他说话断断续续,“杀……又……怎么样?我杀了……又……又不是我……”
萧珩明白了他断句中的意思,便将酒杯递给他。
陈晖拿不稳,酒撒了一地。
他倏地坐直,拉住萧珩的衣袖,神秘兮兮地说:“我告诉你……”
“我不怕的……我有……办法的……”
陈晖揪一把自己的头发,又松开,笑得诡异。
头发。
萧珩沉默地看着他。
他握住萧珩手腕,男孩短发密实扎手,碰的第一下,萧珩抽回手。
头发。
萧珩攥住他衣领,“你该下地狱。”
———
夜里九点左右,萧珩在电梯间见到了秦淑原。
女人正在通电话,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不由多打量了一眼。
电梯还没下来,她电话先挂了。
秦淑原收好手机,漫不经心道:“你班主任的电话。”
她皱眉看他,“很可惜,你的保送没了。”语气里,听不出一点遗憾。
这在他的预想之内,秦淑原会做什么,长久以来,他摸清了一些规律。
秦淑原脸上浮现笑意,“萧珩,你要认命,说不定我也顾念点什么……”
顾念什么。秦家在京权势滔天,他过往档案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无上荣耀与骄傲又算什么。
那些布满荣誉的奖状,在她手中不过是废纸,她在他面前一张张撕掉,他又做得出什么反抗呢?
那时他表情麻木,让她满意,如今,他学不会认命,令她不解。
萧珩,是一个连自己的自由都没有的天才。他比凡人还要可怜。可怜透顶了。
———
四月中旬,周五最后一节,是全校高三的班队课。班主任抱来一叠档案袋和纸到十五班。
档案袋发下去,每个人拿到自己的,班主任将裁好的纸分发,说:“这是我们弇高的一个习俗。”
“高考前,每届高考生都会写。你们可以在发下来的白纸上写下自己对未来的想法,或者一些想说的话,任何,都可以,写完后放在档案袋里,学校替你们保存。我们老师不会拆开看,等你们几年后,还能想到我,想到弇高,就回来看看,再看看你当时写的东西……”
钟贞想了很久,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有对未来的期许、保佑家人安康等话。
到最后一行,她写下他的名字。第一次在纸上写他的名字,钟贞发觉她手会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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