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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黄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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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尖触到她内衣暗扣。
  他及时收手,理智如昔。
  这只是一个实验。
  为了验证他脑海中所想的。
  他在脑中描摹过无数次,失败了,只有这一次,是成功的。
  …
  翌日放学后,钟贞回了趟家拿些东西。
  从小区一栋栋楼下穿过,她正走向自家公寓楼下,几位上了年纪凑在一起聊闲话的老人挡住她去路。
  “今朝早晨,听说昨日夜头有个人家家里遭小偷啊?”
  “是呀,听人说,昨日夜头救护车啊来哉。”
  小偷?
  钟贞往回走到小区门口,黑色LED显示屏上是红色亮字——
  由于近期小区多户业主反应小区内有窃贼在夜间活动,望小区各家各户注意安全,届时保安处也将加派人手,以保障大家的安全,望周知。
  ……
  两周后的周三,高一四班下午第一节课,信息技术课。
  学校机房窗户常年挂着不拉开的灯芯绒窗帘,墨绿色的、厚重、不透光,除却电脑主机的光源,整个机房阴暗而干燥。
  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机房中亮着的屏幕稀稀落落,钟贞按学号坐下,开机后先打开了搜索引擎。
  手背贴在屏幕旁,她边对照掌心写的文字边打入搜索框——La Campanella(钟)
  回车,搜索。
  一目十行浏览后,她又在后面加了几个字——表达什么感情。
  钟贞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来窥探了解萧珩的内心,然而浏览几页后她颓然发现,萧珩的心思她大概是琢磨不了了。
  正如这首钟,没有表达任何一种感情,这首曲子本身没有感情,也无需演奏者有强烈感情。
  这只是一首华丽的幻想曲,艰深而极富技巧,气势狂放。
  由萧珩来演绎这首古典曲目,再适合不过了。他就像La Campanella,复杂、难以掌控,轻狂意气,却又教人不住幻想。
  …
  当日放学后,钟贞站在座位前整理书包。
  今天夜晚有暴雨,气象局发布了黄色预警信号,他们走读生这才被放晚自习。与往常一样,钟贞依然在巷口等萧珩,如果是下晚自习,她会在距离学校较近的地方走在他后面,两人间会拉开一段距离。
  对此,萧珩并不说什么,钟贞也就没解释。
  她不想被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事她不愿与人分享,包括她这位哥哥的。
  前一周,她在医院陪萧珩输液。学校那,萧珩请了病假,她那时也不知怎么想的,每每放学后还跑去十六班,在窗外使劲望里头黑板上的作业,抄在便利贴上,晚自习下后到医院拿给他看。
  但萧珩每次只是看看,翻翻她作业本。大概对他来说,题目只要看看就行,脑中一会儿就能想完,笔都不用动。
  那几天,钟贞则每天晚上都有题目请教他,而每一道题目解答萧珩只说一遍,同类型的题目萧珩也绝不重复第二遍。
  有时题目讲得太晚了,钟贞这位学生倒先睡去了。
  早上醒来回学校交作业时,她发现剩下的作业全被补上写完了。
  …
  第二天上午课间,走廊外赫然哗啦啦走过一大群学生。
  班长把手机往桌肚里一扔,昭告:“十六班投影仪坏了,隔壁班这节体育课,他们去隔壁班上课了。”
  在高中,只要是常理之外发生的事,都是新鲜事。
  班里同学课后的聊天话题一下扯到投影仪怎么会坏的问题上了,想想上一节数学课要集中精力多无聊,可要换到另外一个班级上课,就有趣多了。
  这会正碰上隔壁班体育课要整队下楼,两个班级往相反方向走,狭路相逢,窗外掠过重重身影,钟贞一眼不眨。
  萧珩来了,正经过班级外的走廊。
  下一秒,钟贞低头趴在桌子上,眼前挡着一个冷水杯。
  她从透明塑料杯剩下的水中,见到窗外的萧珩。四周微微荡漾的,仿佛银色粼粼的湖面。
  只剩模糊身影,和他清清冷冷的轮廓。
  她从水杯中,看见了长长的夏天,看见了全世界。
  这一瞬,她心底念头越陷越深。她要等不及了。
  …
  当天回家,钟贞当着秦淑原的面,提道:“哥哥,今天晚上能不能教我题目?”
  萧珩淡淡地应了。
  钟贞心下狂跳。
  敲门前,她再三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循序渐进,什么都好,只要萧珩没喜欢的人,但换个角度想,假如萧珩道德底线高,那必定永远都不会接受她。
  退一万步来说。任何身份都可忽略,但她现在就是他的妹妹,他也是她的哥哥。
  她正独自想着,抬眼见到萧珩时,脑中什么想法都没了,一片空白。
  萧珩居高临下看这位傻站着望他的妹妹,说:“我脸上可没答案。”
  钟贞回过神,来到他房间,萧珩反手锁住门,钟贞听到那落锁声,下意识望去。
  打开灯,白光霎时照亮他清冷的眉眼。
  他翻开她作业本,查看她近期的作业,转头问她:“有什么不会?”
  她随便指一道画红圈的题。
  萧珩目光移走,钟贞紧张得手心冒汗。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她问不出这句话,瞥到他的侧颜,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怕一说,就全完了,这样近的距离,便不再属于她。
  魂不守舍中,几道数学题讲完。钟贞迷茫发觉,时间临近午夜了,她必须要走了。
  趁萧珩不经意的转身,她偷偷将她微小的试探和心意夹在他的书里。
  两扇对门一开一合。
  萧珩走到桌前收起课本,正要关掉台灯,一张纸条从数学书中飘下来。
  他扫了眼,字迹熟悉,便俯身捡了起来。
  …
  翌日午后,钟贞在自己的数学书中意外地发现了一张纸。
  白纸黑字,一首诗——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
  关于你自己的理论
  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我给你我的寂寞
  我的黑暗
  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①
  纸上,没有署名。
  字迹,却同她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博尔赫斯,《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七

  周四下午的体育课,除却高二高三,高一有六个班同时在体育场上课,这是一周中体育场上最热闹的时候。
  弇高体育课男女生分开教学,女老师教女生,男老师教男生,一个老师有时会在一个时间段带两个班。
  四班这堂体育课与六班一同上,两班女生排在一起,四列纵队,钟贞个子中等,站在第二排中间,密不透风的位置。
  九月末,空气里躁动的闷热一点即燃,时间仿佛回到流火七月。
  女老师一身运动装,戴着太阳帽,吹响哨子,人群中骚动渐渐停息。
  “我们四班、六班啊,下周八百米测试。”
  这个噩耗仿佛新型病毒瞬间感染所有女生。
  老师又吹记哨子,示意安静。
  “好啊,八百米没什么可怕的,今天我们先练习练习,不当做测试,要求啊……每个人都要跑完八百米。”
  …
  烈日当空下跑完两圈后,同学们疲惫地集合,老师说了几句队伍便又解散了。
  钟贞转身去体育场,甲乙俩同学喊她,她背着身挥挥手,暂时没力气说话。
  这时候体育馆洗手间人满为患,她不凑那热闹。
  体育场观众席的背阴处,有一排长长的水龙头,往后走几步就是学校的围墙电网,另一头是条曲折的小河,河对岸是早年拆迁的小区人家。
  钟贞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柱冲出,她别好两侧短发,两手接水泼到脸上,一阵冰冰凉,她洗了会儿,便关紧。
  再站在大太阳下,她远远地,一眼望见篮球场上的萧珩。
  她后知后觉,原来十六班这节体育课也和他们一起。
  篮球场四周围了不少女生,钟贞看见有两位同学也在,便走过去轻拍了一人的肩。
  小贾同学一脸遗憾:“你怎么才来啊,刚刚他们篮球打得好精彩。”
  小乙同学附和。
  钟贞看去,打篮球的男生七七八八,有同届的也有高二高三的学长,而萧珩有种天生的本事,让旁的都沦为陪衬。
  他眉眼乌沉,肤色偏白,英俊得格外清晰。
  现实没有电视剧的夸张,即便场上围着的女生里有不少爱慕他的,也不会喊出声,大家不约而同地缄默着,仿佛这是一场神秘的暗恋会。
  烈日当空下相逢的暗恋会,炙热又冰冷。
  钟贞皱眉凝视他。
  她确定那首抽象的诗不是自己写的,即便那上面的字迹以假乱真到让她怀疑再三,她甚至以为是她失忆了,或是自己很久以前写过。
  但不可能,她对这首诗毫无印象。
  钟贞有个大胆的猜测,这首诗是萧珩写的。她唯一不明白的是,如果是她这位哥哥写的,为什么要模仿她的字迹写,再隐秘地给她?
  不过——
  她看着走下球场的萧珩,实在无法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但在某一个瞬间,她不由恍惚。
  假如天才喜欢上一个凡人,他能否免俗?
  这个问题,钟贞暂时没想通。
  …
  体育课结束后,她和两位同学返回教室。
  在天桥上走近路,钟贞视线无意地落在楼下零散的学生中。
  第一时间,她捕捉到萧珩的身影,他臂弯搭着外套,身上穿件白色T恤,背脊挺得笔直。
  也不知道他要是穿正装,该有多好看。
  在他快要踏入教室时,钟贞不舍地收起目光。
  从这样高的地方偷看他,是第一次。
  她现下发现,无论哪种角度注视他,她都找不到一点点劝服自己不喜欢的理由。
  回到座位,钟贞翻开桌上一本作业簿,她惊奇地‘咦’了声。这是本数学作业簿,今天中午要交数学午间作业时,她没找到原先的作业簿就新开了一本,现在……
  这本作业簿怎么就自己长脚跑出来了?亏她之前找得辛苦,掏空课桌肚都没见它踪影。
  随手拿起,一秒,钟贞旋即又把它摁住。
  扫视四周,她坐下,轻轻翻开作业簿,那下面赫然出现一张纸。
  …
  离教室一步之遥,萧珩顿住脚步。
  他微微偏头看向对面教学楼第二层的天桥。
  差一点,他就抓到她。
  少年抿抿唇,垂眸走入教室。
  …
  钟贞靠着教室后墙,借外头的阳光看清纸上的字——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①
  仍然地,没有署名。
  字迹如出她手。
  蓦地,钟贞想起,作业簿应当是被落在了萧珩房间。
  她下意识走到座位上,推开桌上文具,桌面上那被她重复描写了一遍又一遍的名字,没了,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没存在过。
  可她明明没有擦,也绝不会轻易擦去分毫。
  是谁?
  她盯着这空白的桌面,想到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
  当天放学后,钟贞被班主任通知批准她今天不上晚自习,她的家长在校门口等她。
  钟贞一头雾水地收拾好书包下楼。
  还未到校门口,她远远地望见了秦淑原。
  女人打开副驾驶车门,钟贞不好拒绝。
  引擎启动时,秦淑原开口:“贞贞,今天晚上我们去一家新开的西餐厅试试。”
  钟贞疑惑:“阿姨,那……”
  “今天晚上,我想和你聊聊萧珩……”
  后视镜中,女人妆容精致,同她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博尔赫斯《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上章是这首诗结尾,这章的是节选开头、中间)
可以去看看全诗

  ☆、八

  西餐厅位于市中心某段路口|交叉处,新建商业楼一层,店面轩敞,沿外侧全玻璃设计。
  秦淑原预订了临街的位置,钟贞在侍者指引下落座。
  餐厅内光线交错明暗不一,有人低声絮语,灯光下脸上线条柔和。
  侍者身着黑色制服,白色围兜,高大挺拔。
  秦淑原将菜单递给钟贞:“贞贞想吃什么?”
  侍者是位金发碧眼的白种人,似乎懂些中文,记菜单的笔尖一顿,面向她。
  钟贞不擅应对这种场面,她窘迫地将菜单推给秦淑原:“阿姨,我随便吃点就可以。”
  秦淑原也不为难她,看会儿菜单后,问了句:“法餐可以吗?”
  她胡乱点头。
  秦淑原对照菜单和侍者说了,声音低微,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这位继母会说一口流利的英文,同教她的英语老师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昏沉光线中,女人眼角纹路被阴影吻走,秦淑原五官温润柔美,唇上淡抹的正红是她脸庞上唯一的明色。
  她看向钟贞时,显得端庄而幽静,是流于时间之外的美丽。
  周身不明的微光将气氛调缓柔和,钟贞不由放松。
  “阿姨……”
  两人面对面,秦淑原托着水杯,闻言抬头看她。
  “您说想和我聊聊萧珩……”
  秦淑原目光凝在一处,眼神放远。
  “萧珩刚出生的时候,他父亲就离开了我们……”
  “他从小就是我一手带大的,不过可能是我工作经常调动的缘故,萧珩和我不太亲,而且他的脾气也有点怪……”
  说到这,女人低头沉默了几分钟。
  她再看向钟贞时,眼里带了哀求:“我把他的事告诉你,也是希望萧珩会变得好些……毕竟,他对你并不抵触……但是钟贞——”
  钟贞注视她的眼睛。
  “答应我,不要因为他的事,就疏远他,我想,有你这个妹妹陪在他身边,他的情况会越来越好的……”
  …
  夜间,小区楼下路灯旁。
  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将秦淑原叫到另一场饭局去。钟贞下车和她挥手,道了几句路上小心。眼见车子绝尘而去,尾灯消失在漆黑浓重的树影里,她转身上楼。
  带上门,钟贞在玄关处换鞋时,才听到浴间的水声。
  趿拉着拖鞋,她脑袋里思绪杂乱。
  这种感受在对上出浴的萧珩的眼睛时,更甚了。
  也不知为何,从热气蒸腾的浴间出来,萧珩仍是一派冷然,仿佛浑身不沾一点人间的温度。
  他的眼神不经意掠过她,很漠然。
  钟贞看他往房间走,心下在数。
  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忽然间,他换了方向,朝她走来。
  钟贞眼睛瞥向他处。
  这一瞬,她不再作任何的想法,就让她死在他这第四步上。
  萧珩站定在她面前,眸光有些微探究,“你今天没上晚自习。”
  “我……和班主任请假了,就没上晚自习。”末了,她补句,“你不知道吗?”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等你。”他说着,又漫不经心地往房间走去。
  萧珩语气不咸不淡,说话意味不明,钟贞脑袋里仅剩的那点理智蒸发殆尽。
  “你想知道我今天晚上去哪吗?”
  幽静夜里,她的咬字柔软,尾音轻轻挑起,如同一根羽毛落地无声。
  萧珩停住脚步。
  钟贞望着他的肩,他身体线条修韧流畅,让她想起小时候在艺术书上见到的西方雕塑,形体之美与力量感的交织。
  她凝视他身后长长的黑影:“哥,我把我的事告诉你,你也把你的事告诉我,我们,一件事换一件事,怎么样?”
  他身影不动,只回:“好。”
  一记清亮的声响,他眼前霎时暗下。
  钟贞关了总闸。
  他站在原地没动,她说话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那袋药是我放在你课桌里的,你扔掉的乐谱被我藏起来了,夹在你数学书里的那张纸,也是我写的……”
  黑暗中,她慢慢向他摸索而来。
  “还有,我讨厌所有喜欢你的女生……”
  萧珩低头,笑了。
  …
  二十分钟前,他在阳台上瞥见小区楼下停住的车。
  红色的外漆,车头的近光灯照亮了车牌。
  萧珩有个本事——关于秦淑原的一切他能在第一时间辨认出,这大概是源于长时间斗争中产生的本能。
  他看见他的妹妹从车上下来和秦淑原挥手。
  从进门到关电闸,她只字未提秦淑原。
  萧珩向来觉得凡事只有一个结果,却有无限种可能。钟贞则偏偏成了他所预料不到的结果、以及那无限种可能中的一个。
  他现下觉得,钟贞像迷宫。
  薄暗中,她向他靠近。
  他敛眸看着钟贞,暗光下,他想起那礼赞。
  ‘她们是黑暗的自然界诞生的一群凄艳的妖魔……’
  不可抗拒的妖魔。
  确实如此。
  “我没有什么事和你换。”他一无所有,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我尽量做到。”
  “我想当年级第一的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九

  这周周六上午大课间结束,萧珩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他待在里面十几分钟,表面上点头应答,心下不耐到了极点。
  无非是些老生常谈的内容,督促他这回的月考,再说些期望的话,施加无形的压力。
  走在教学楼的天桥上,他碰见了钟贞。
  今早风和日丽,她站在水杉的日阴下,正和两位同学在天桥上吹风闲话。讲到高兴处,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脸颊酒窝若隐若现。
  她眸光一转扫到他时,不着痕迹地移开,看向别处。
  萧珩神情如常地在她身前经过,没注意旁人一眼。
  等少年走下楼梯了,小贾在旁双手合十:“我就爱他那种目中无人。”
  小乙伸食指弹弹小贾同学额头:“他那是不屑于我们这种低俗平庸之辈,连个眼神都不给,别自己给自己加戏了……”
  …
  一封信从课桌肚里掉出来,淡蓝色的信封,封上写了他的名字,字迹娟秀、熟悉。
  旁边座位的男生见了,不免一番起哄。
  萧珩面无表情地将信放回原处。
  到午休,全班睡了大半,他不急不慢拆开信封——
  萧珩同学。
  写这封信,我是想告诉你一些事。
  昨天早上你在洗漱的时候,你的卧室门没有关,很不巧地,我在门缝里看见你床头柜上的药,和我一个月前买给我心上人的药很像。
  自然,我敢确定你先前在医院没有配这个药,我也确定萧珩同学不会杂七杂八地乱买一通药,我也很确定,我是把我的药悄悄给了我心上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萧珩同学这里。
  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我和年级第一同学交情匪浅。
  现在,我非常希望萧珩同学能帮我转告给我的心上人、我那位年纪第一同学一些话,钟贞定感激不尽。
  一,我希望在学校,没人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请萧同学替我保密。有句话说,距离产生美,我认为非常有道理,萧珩同学以为呢?
  二,我希望他能多教教我功课,我的理科太差了,但我听说年级第一同学会参加这次的全国奥赛,请萧同学替我转告他,他一定能拿第一的。毕竟他是我心上人,我相信我眼光不会错。
  三,我希望他知道我喜欢他。
  说了这么多,都是要让你转达的,很抱歉,萧同学。
  但最后几句话,我是对你说的——
  白天,你是无数人的年级第一、萧珩同学。
  夜晚,你是我一个人的萧珩。
  午安,哥哥。
  …
  午休时,钟贞闭眼趴在桌上,脑袋里想事。
  原本那天晚上她是要问萧珩那首诗的,结果她头脑一昏搅和了。不敢当面把话说得太清楚太直接,好歹以后也是同一个屋檐下相处。
  不是情人,也得是兄妹。
  事实上,钟贞遇事很勇敢,从小到大不是胆小怕羞的人。她不明白怎么碰上萧珩,反而变得不知所措,说话做事都要偷偷着来,既希望他知道,又希望他永远不。
  每天既希望他在学校见到她能留下一个眼神,又希望他不。
  或许是他和她之间加上的那层模糊的关系,让她做事都有所顾忌。
  又或许是暑假太久了,她沉浸在过去时间中太久了。
  钟贞一直记得那晚突如其来关灯的勇气。四围沉入暗河,他隐匿其中,仍奇异地给她以一种指引。
  萧珩同那首诗、古典乐一样抽象,很难让人看懂。
  原本她很期待他的回答,没想到深夜一醉汉上楼,突然猛拍对门。
  气氛顿失。
  幸而先前只在黑暗中,灯一亮,有光了,之前的一切无影无踪。
  她也只能和他道晚安了。
  惆怅郁结的一晚。
  直到翌日清晨,他房间门半掩,那床头柜上的药,她看得一清二楚。
  事情隐现了初初的轮廓,她确认了一件事,他一定不讨厌她。
  不讨厌她,就意味着,可以有喜欢。
  一股冲劲涌上心头,她在早自习给他写下那封信。
  上帝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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