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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你,是我一世的春暖花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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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她一年四季都把自己包裹得像粽子一样,大家想不想把粽子的皮去掉,看看里面究竟包着什么东西呀?”
他们很放肆地笑着,把她的帽子在车厢里丢来丢去。她用双手蒙着脸,发出低低的哭声,看起来是那么的悲伤而无助,但一车人谁也没敢站出来,帮帮她。
他“嗖”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抓住自己的书包对着那帮人就是一阵狂砸,然后一把夺过帽子,拉住高幽幽的手就往车门那里跑去。一见车上有人打架,那鬼司机大喊大叫,马上踩了刹车,并打开车门,他们俩趁机跳下车,一路狂奔。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白天的暑气早已被那场暴雨冲刷得一干二净,四周升腾起一些类似于雾一样朦胧的流质。他们沿着吹着细细凉风的河边一直跑,青石板路上的水洼被踩得四处乱溅。一直跑到文昌塔那里,见后面没有人追来,这才停下脚步。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塔前的台阶上喘气,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突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笑,他觉得她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白白的牙齿,甜美的小酒窝,如瓷器般滑嫩的脸,就像天使,就像《迷失东京》里的那个女主角一样。
“你看我们现在的狼狈样子,像什么?”他问她。
“像两只掉进马桶里的小老鼠呀。”她笑着说。
“哎,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呢。”
“什么?”
“为什么,你一年四季都穿得这么严严实实的呢?”
“因为我是刺猬呀,浑身长满刺!若不把自己包严实了,一不小心就会把别人扎伤的。”
王小衰看着她的脸,很严肃地说:“你为什么不尝试着打开自己,敞开心胸拥抱这个世界?你总是不开心,总是那么孤单寂寞,因为你就像契诃夫笔下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一样,连衣服都穿得这么保守封闭,怎么去和别人相处?其实,在你身边,关心你,爱你的人多的是呀。”
她的脸渐渐绷起来,之前的笑容已经消失,又恢复了她以往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过了许久,她才淡淡地说:“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呀,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可以?我只希望你开心,你活得幸福。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我真的感觉好难受。”
他看到她的脚流血了,可能是刚才逃跑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割伤的。他伸手过去,想帮她揩掉身上的血迹,可她突然像发疯了似的,用尽所有力气将他推倒在地。
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额头都撞破了。但他没在意身体上的疼,他只是从心里觉得难过,觉得悲哀。他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书包,转身离开。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后,高幽幽一脸惶恐地呆立在那里,她下意识地拉住他的书包,想让他不要走,但被他拒绝了。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看到她眼边有一颗硕大的水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日子一天接一天地过去,太阳升起了又落下。那些美好而又微微疼痛的青春岁月,就像雨天里的雷声,从头顶的天空轰隆隆地滚过去。这些岁月也就变得像四五月的天气,有时晴,有时阴雨,有时欢笑,有时哭泣。
有一次,王小衰跟李小萍坐在餐厅吃饭,李小萍突然放下筷子,瞧着他的脸说:
“最近你的脸色很难看哦。是担心高幽幽吧?她有半个月没来上学了,听人说她生病了。”
“是吗?她生病了与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已经跟她彻底一刀两断了。”
“你就别骗我了,你的脸上全写着呢。其实,还真的有点想不到,像你这种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男生,也会这么真心实意地去喜欢一个人。”
“才没有呢。”
“好吧,我给你讲个故事。我昨天晚上从一个叫‘寂寞心声’的电台节目里听来的。从前,有一个男生,他做学生的时候,喜欢上了另一所学校里的一个女孩子。有一个下雨天,他站在学校对面的马路上等她,谁知那个女孩子过马路的时候给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撞倒了,死了。从那以后,每到下雨天,他都要到那路口去疏导交通,并且大哭一场。那所学校就是清江一中,那个男生就是现在每个下雨天都在我们校门口挥动旗子的男人。”
“……听起来真像电影里的情节。”
五月初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在身上让人很舒服,懒洋洋的。王小衰坐在窗户旁边,眼睛望着窗外。
“‘校门口的那个男人,他好可怜。’”
“‘他才不是神经病呢。’”
“‘因为我是刺猬呀,浑身长满刺!若不把自己包严实了,一不小心就会把别人扎伤的。’”
他的脑子里浮出她的脸,她那悲伤而无助的表情,他仿佛看见她穿着沉重的雨靴,独自而又哀怨地走在这个城市悠长的街道上。他一次次地回过头去看她的课桌,那个原本属于她的座位一直空着,没有人来,隔壁同学就在她的桌面上堆满杂物。她到底去了哪里?她为什么不来上课呢?
这么想着,他站起身来,背上书包就往外走。按照她在班级通讯录上登记的地址,他找到了单向街21号。单向街21号是一栋五层的小楼,坐落在巷子的最尽头。因为年代久远,房子的门窗已经锈迹斑斑,看起来似乎已无人居住。用拳头砸了半天门,才听到屋里有响声。门开了,从门后闪出一颗满是白发的头来。那是个很老的老婆婆,看起来起码有八十五岁了。
“你是五楼那个女孩子的同学吗?我是这里的房东。”
“她有好久没去上学了,请问她现在在家吗?”
“不在呢,有半个月没看见了。她平常都一个人住在这里,大概是半个月以前的一天晚上,来了几个人,看样子是她的家人和医院的医生,把她背上车走了。她可能是病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没见过她,我还在找她呢,她这个月的房租都还没交。”
“那……阿婆你好,我叫王小衰,是那个女孩的同班同学。如果她回来,请你帮我把这封信转交她,并要她打我电话,就说大家都很担心她。”
“哦……好……”那婆婆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放进上衣的口袋里,“你们做同学的真好,这么大老远跑来看她。她平常可孤独了,总是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么年轻漂亮的女孩,性子却那样古怪……”
一转眼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她的电话一直都没有打来,学校也没有她的任何讯息,就像突然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一样。
他一次又一次地走到单向街那边去,站在村子的小河边,久久地眺望那座五层楼高的红砖房子。五楼的窗户一直紧闭着,窗台上放着的那盆水仙,已经干渴枯萎了。
她真的就像外星人一样,从地球上消失了吗?
他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如此吧。
在那些漫长而潮湿的雨夜,王小衰总爱躲在房里听交通广播电台的“寂寞心声”节目,外面是淅淅沥沥彻夜不休的雨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孤独和沉默,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有一天夜里,主持人在“寂寞心声”节目里谈论各种动物的情感时说到了刺猬:“你知道刺猬这种动物吗?想必很多人对它的印象都不好:浑身长着又长又尖的刺,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把身子卷成团小心地防备,又胆小又多疑,真是恐怖的动物!但实际上,刺猬是一种非常忧伤柔弱的哺乳动物,外表的坚强只是它的假象,它从不主动地去伤害谁,也不在背地里说别的动物的坏话。它总是默默地躲在草丛里,那么寂寞,又那么哀伤,可怕的外表之下其实包裹着的是一颗脆弱而善良的心……”
听完主持人的话,他的眼泪止不住就流出来了。他找出纸和笔,写了这样一封信:
大家好,我叫王小衰,今天我要给大家讲讲我和一个女孩的故事,但愿不要打扰到你们。虽然我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方,甚至她都没记住我的名字,不怎么认得我,但这都无法阻止我对她的思念。
第一次遇见她,是在我走进高中校园的那一天早上。她从对面的公交站台上下来,袅袅婷婷地穿过马路,悄无声息地与我擦肩而过。从我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
她是个很古怪的人,六月天里也穿着长外套,戴着帽子和手套,严严实实地把自己封闭起来。她几乎从不说话,不参加班级的任何活动,也不跟同学来往,在学校里她没有一个朋友,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同学们都当她是怪人,认为她有不良癖好,在精神方面不太正常,但我相信她。我觉得她只是一个寂寞而悲伤的女孩,虽然沉默寡言,但心地善良。她一定是内心里藏着什么事,这些我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我感觉我们其实很相像,都是外表坚强内心软弱的人,只是我的外表是嘻嘻哈哈,而她却是冷冷清清。
校门口那个交通疏导员的故事我也听说了,好感动,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当初那句话为什么会伤害到她了,在这里,我对她,更对那个交通疏导员表示道歉。
那个潮湿的雨夜,我们从公车上跳下来,手拉着手沿着河边一直跑,我的心至今仍留在那个夜晚。那时候,我觉得我们的心是相通的。但是,大约二十天以前,她从学校离开了,至今下落不明,就像外星人飞离了地球一样。我不知道她的世界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分担吗?为什么要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呢?我想对她说,在这个世界上,她不是孤单一个人,还有人在爱她,关注她。她说自己是刺猬,不想伤害别人,可我甘愿被伤害,只求她不要这样离开我。因为,看不到她,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快乐,没有她,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就要终结了一样。
他用信封装好,贴上邮票,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他把信丢进了邮箱,寄往“寂寞心声”栏目组。主持人会念他这封信吗?他不知道。
如此过去了三四天。星期四的下午,碰上两个穿校服的女孩子,是以前他在文学社时的社友,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但不记得名字。她们一看到他,就跑过来,说:“是小衰学长吗?幽幽学姐找到了吗?我们都听到了主持人读你的那封信,昨天晚上从收音机里听到的,那个叫‘寂寞心声’的电台节目。好感动哦,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了你们的事情呢,大家都在等她的回信。愿你早日找到你的恋人,找到幽幽学姐。”
夜里十点,“寂寞心声”节目便准时开始了。
“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寂寞心声’节目又准时跟您碰面了,我是主持人丫丫。上个星期三晚上,我们在节目中读了一个叫王小衰的同学写来的信,他在信里讲了一个‘套中女孩’的故事,她总是大热天里也穿着长外套,戴着帽子和手套,像刺猬一样忧伤而寂寞。节目播出之后,无数的听众受到感动,他们纷纷打来电话询问小衰同学是否已经找到了他的恋人。今天,在我们等待了一周之后,这个代号‘刺猬’的女孩给他写来了一封回信,小衰你在听吗?以下是回信的具体内容:
“小衰你好,我在收音机里听到了。本来不准备给你回信的,但想了许久,还是决定给你写这封信。
“听到你写给我的信,我觉得好惊讶,谢谢你把我写得那么好,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我。但我恐怕完全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吧?又冷漠又孤僻,大家都当我是怪物呢。
“我离开,实在是出于一个迫不得已的原因,不然,我是不会离开校园的。我连做梦都想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但他们说,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在信里说起的那个雨夜,我也在心里记得。我只想说,那是我这十八年来所经历过的最美的时光。当那个男孩拉着我的手在河边奔跑时,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虽然我戴着厚厚的手套,但我仍然能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就像大冬天里热气腾腾的窝窝头。
“你说看不到我,失去了所有的快乐,感到世界就要终结了一样,听到这里我好难过。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只求你忘掉我,我是不祥之人,我是刺猬,跟我在一起,你只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所以,我只能祝福你,祝你幸福快乐。很快就要高考了,加油!”
等主持人念完这封信,他用手擦掉眼泪,走出家门,飞快地朝着单向街那边跑去。跑到村口的那条小河边,远远望见巷子尽头那座黑沉沉的房子,他跪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连声喊道:
“高幽幽,你在哪里?”
“高幽幽,你在哪里?”
“高幽幽,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痛苦而又绝望,在空旷的夜空里传得又高又远,四周的山谷都激荡着他的回声。
他喊得累了,就趴在地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醒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淋得透湿了。可是,他突然发现了一个世界上最美的奇迹,就像在迷失的太平洋上发现了黑暗中的灯塔一样:巷子尽头那座房子五楼的那个房间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点亮了。
一转身,就发现高幽幽撑着雨伞,静静地站在对面的大榕树下。他跑过去,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抱住她。
他们沿着河边一直往前走下去。夜在他们周围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沉了。
“你的衣服全湿了。”她说。
“嗯,没关系,我开心呢……”
“明天,不上学,我们骑自行车去丽沙岛旅行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闷坏了,想出去散散心,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好,我有自行车。”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王小衰起了个大早,赶到河边的小码头时,高幽幽已经等在那里了。她第一次没有穿她的长外套,也没有戴帽子和手套,而是穿了一身淡色的连衣裙,上面有着细细的花纹。太阳下的她,是那么的整洁秀丽,光线在她的脸庞外侧形成一个朦胧的光晕,就像一个突然降临人间的天使。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穿起裙子来,也是这么好看的。
她的美如此的鲜艳明亮,给他一种不真实感:就像是阳光下的肥皂泡,用手掬起来的水中月,一眨眼就没有了,消失不见了。
“你的身上其实也没有长刺嘛。”他笑。
“呵呵,今天魔鬼不在家,给我的身体放了一天假。不过我身上还是有高压电呢,所以,今天你一定要和我保持距离,在没有征得我同意的情况下,绝对不许触碰我的身体,记住了没?”
“怕我非礼你呀?”
“我是认真的呢,”她的脸上满是严肃的表情,“你记住了没?不然我会生气的。”
见她这样子,他便说:“我记住啦。”
美丽的丽沙岛上,阡陌交通,水道纵横,放眼望去,遍地是在微风吹拂下蜿蜒起伏的甘蔗林和芦苇荡。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张开手迎着风,道路两旁的景物从眼角边缓缓往后退去。她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止下来,就这样一直走一直唱,直到生命的尽头。
那天他们玩得好开心。后来,玩得累了,他们便在海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她靠在他肩上,睡着了。熟睡中的她真好看,一张脸红扑扑的,像小孩子。他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才悠悠醒来,伸了个懒腰,说:“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好久没睡得这么舒坦过了。”
“我还记得我上高中的第一天,在校门口的公交站台上遇见你的时候……”
“怎么样呢?”
“我很庆幸自己选择了这所学校。”
“嗯……”
“真的,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你了。”
她只是淡淡地笑,没有说话,低下头去摆弄脚下的一朵紫色小花。有两只蝴蝶从对面的小岛上飞过来,落在旁边的草丛里。
他用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说:“你的头很烫,你在发烧呢。”
她推开他的手,说:“还说记住不要碰我的呢,”笑了一下,又说,“我是外星人嘛,外星人的正常体温是39度的,以后,请你叫我39度女孩。”
他看着她的脸,良久,突然俯下身去吻了她的唇。有那么三秒钟的时间,她没有拒绝他,旋即用很大力气把他推开了。
“我害怕你会生病。”
“我宁愿生病。”
“不,”她的眼圈都红起来,但仍然坚定地说,“我永远都不要你生病。”
她从包里拿出相机,说:“我们拍张合照留念吧。以后你看不到我的时候,就可以看我们今天的照片。”
太阳掉到和海平面平行的地方了,黄昏渐渐来临。他们推着自行车,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
“今天很高兴呢。”她说。
“有多么高兴?”
“就像……就像两只小老鼠掉进马桶里。”
“呵呵。”
停顿片刻,他问她:
“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去北海道看樱花,樱花是我最喜欢的植物。”
“那我们明年暑假去吧。”
“明年暑假?好远哦,我觉得好遥远……明天,我又要离开了。”
“去哪里?”
“我是刺猬呀,要么就在草丛里躲起来,要么,就像外星人一样返回火星去。”
“我去你住的地方找过你,平常你都一个人住在那里吗?”
“没有,我偶尔会住在这里。但大部分时间,我住在另外一个地方。”
“住在哪里呢?”
“住在一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那里有长长的走廊,房间很大,墙壁是白色的,床单也是白色的,连周围的人穿的衣服都是白色的,因为他们都是天使嘛。”她笑起来。
“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我去办点事,很快就会回来,我会活得很好。我走了之后,你千万不要找我。”
走到单向街的房子门口,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那个房东老婆婆柱着拐杖站在外面,看样子是在等她,一见她,就很着急地小跑过来,说:“你这丫头,你怎么跑回来了?今天你去了哪里,所有人都急坏了。”
“我没事。”她很轻松地耸了耸肩膀,又回过头对他说:“明天我走了,你不要再找我。”
“你要记得回来看我。”
“好的,我一定会回来看你。哪怕我飞到了火星上,我也会从望远镜里看着你。”
在昏暗的路灯下,他看见她的眼睛里有泪光。她扶着老婆婆的肩走进屋,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他突然瞥见那位房东老太婆的脸上,全部都是泪水。
高幽幽再一次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住址,她的课桌也被校工委的人搬出了教室。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找不到与她有关的任何讯息,就像一滴水从地球上蒸发掉了一样。
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回来。他在脑海里一点一滴地回忆与她相处的细节,她说的只言片语,她的动作神情,他的心渐渐变得紧张而悲哀。
他又一次来到了单向街21号,找到了那位房东老婆婆。他问她:“幽幽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对吗?”
“什么?”
“其实你不是她的房东,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再装了。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你根本就不是她的什么房东,你认得她,她的额头、下巴都长得有点像你,她的事情你肯定一清二楚。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你说你不认得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我那天晚上明明看见你在哭,看见你在担心她,这个世界上会有哪个房东为一位陌生的房客流眼泪的呢?”
“好吧……我承认我骗了你。可是,是丫头她自己不许我告诉你的。”
他哭起来:“婆婆,我求求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愿意跟她一起面对,一起承担。可是,我不要活得这么不明不白的,再也没有什么比现在这样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能做更难过的了。”
“好吧,好吧……”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幽幽是个可怜的孩子呢,虽然她是那么的坚强……故事说起来很长很长,要从她三岁那年的那场车祸说起……”
王小衰坐在那里,头一直低着,一言不发。
这几天来,他就像活在梦里一样,怎么都不肯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如果真的只是一场噩梦,那该多好呀,醒来了,就什么都过去了,没有了,依旧是阳光灿烂的生活,他依旧是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野小子。
高幽幽躺在床上,睡着了,还没有醒来。她是刚刚才睡过去的。早上好不容易才吃了一点点稀粥,她说她的嘴巴里面到处是泡泡,稀饭里的米粒会把它们刺得很疼,她不想吃,他生起气来,她才吃了一点。她的身上到处疼,晚上根本睡不着,他便整晚陪着她说话。昨天晚上他们说了好多话,说着说着就哭了,又笑了,后来又哭了。
她不敢照镜子。她总是问他:“我现在很难看吧?我的头发总是一大把一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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