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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苦不过下堂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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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小飞手脚被绑着,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背硌得生疼,破布烂衫被人一把扯开,顿时浑身一缩。
  “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二顶子咬牙道,便往下去掏。
  茅小飞瞳仁一缩,在二顶子胡乱凑上来的嘴上狠狠就是一口,顿时血流如注,二顶子惨叫出声:“松嘴,操|你大爷,快松嘴!”手也顾不上,双手并用去掰茅小飞的嘴,手指卡进茅小飞嘴里。
  连日来的憋屈全都涌上脑门,茅小飞浑身力气都用在牙齿上,不片刻就咬下一块肉来。
  惨绝人寰的叫声刺激得苏少爷下腹一紧,忙过来观战,却见二顶子一咕噜从地上滚过去,要不是让桌子挡着,还停不下来,他满下巴的血,牙齿露在嘴门当中,下唇缺了一块,血糊得满脸都是。
  “性子这么烈,爷喜欢。”苏少邪性一笑,“去,找把钳子。倒是提醒了我,剔了他的牙,才好用。”
  茅小飞上身一挺,“呸”一口想把嘴里的血腥都吐在苏少脸上,心有余力不足,脏了自己的衣服。
  “救命……救人……来个人……”见到虎钳那刻,茅小飞才回过神,挂着血的嘴唇不住抖动,浑身每一寸都在挣扎,绳子勒破他的手腕脚腕,直至一丝力气也没有,才消停片刻。茅小飞闭了眼,放声大叫:“杀人了,救命,这是哪儿。”
  猛然他腰一弹,地板发出一声闷响,是茅小飞的背狠狠撞在上面。
  “二顶子我操|你祖宗!王八蛋,龟孙子,不是人……”冷冷一只手拨开两片嘴唇,茅小飞想咬,两颗麻核桃塞得他涕泪横流,只能喉中呜呜作声,口水堵得声音呼噜呼噜跟风吹一般。
  “全拔了,这么牙尖嘴利,爷消受不起。我们苏家家大业大,还指望我光宗耀祖,拔。”苏少端起茶,悠悠喝了一口,眯成一条线的眼缝,在一阵绝望透顶的呜咽声里惬意地拉长。
  就在一股灭顶的剧痛里,茅小飞诧异地发觉自己还没死,他眉头已经皱得不成样,面部歪曲,口水流了一脖子,也许是血,他自己感觉不出,只知道下门牙少了一颗,除了疼,没别的,整个身体都在不自觉弹动,不受自己控制。
  这时候开门声已经不算希望,他茫然地扫了一眼,言宁荣的脸赫然出现在门缝里。茅小飞脑袋朝后一撞,想把这荒谬的错觉撞醒摇碎,再睁眼,言宁荣还在。
  “本王道是谁,这么吵,怎么睡。苏二,你爹存在码头那批货,没报户部的批。本王吃这么多皇粮,也是时候为皇上哥哥办点事。”  
  茅小飞闭上眼,不受控制的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半晌才止住。
  苏二吓得腿发软,正要跪地求饶,眼见膝盖有那么点意思,言宁荣竖起一只手掌,不悦道:“吵了本王睡觉,可大可小,现在,安静点,给本王滚蛋。”
  一时间苏二惊疑不定地看看地,将身子一缩,滚出门外,才敢被下人搀扶起来,一身凌乱不堪乱七八糟的衣服,连滚带爬,冒雨逃去。
  言宁荣扶着额,二顶子缓过来,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磕头,不敢言语半句。
  “你是谁,怎么还不跟着苏二滚,要本王的人客客气气送你回去不成?”
  二顶子一愣,连忙头也不抬地弓着身跑出门外。
  安阳王压根没认出来二顶子是自己府上的人,至于地上的人,他认出来很久了,这副骨瘦如柴的身子,自己还没睡过,就这么起码让将近十号人看了,言宁荣厌恶地耸眉,大力抓住身边人,换上和颜悦色的脸:“想在你这歇个好觉都不成,本王还是回府睡,你跟本王一块儿回去,明儿送你回来,连同那幅康紫鸿的真迹,也送你,你不问本王讨了好几回么?”
  说话的声音远去,茅小飞听见有人进来,不敢睁眼,这么丢人的样子,他自己都嫌弃。
  “哎呦,怎么弄成这样,早知道苏怂来干这好事,不能叫他进来!”说话的是管南院的一个男人,从前也是个倌,自带娇滴滴的语气。
  茅小飞这才觉得安全了,敢睁开眼睛看。
  一身花孔雀似的花哨无比的男人走到门口,把好事围观的人都拿手里熏着香的帕子扫了一遍,啐道:“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贞洁烈汉呐,都散了。”
  最后还有五六个人赶不走,茅小飞已经被人扶起来,正掰开他的嘴看伤。
  “我那里有好大夫好药,这个人,我要了。”
  茅小飞想说话,但嘴实在疼,上下颌咬不到一处去,明明只拔了一颗牙,却连手指头都一跳一跳的疼。
  一锭金子到了南院管事手里,管事顿时笑开了花:“那就劳烦这位爷,上天有好生之德,人交给你们,就与梨春坊不相干了,将来这位小哥要报官,可没我们什么事儿。”话是朝着买茅小飞的人说,却是给茅小飞听的,茅小飞哪能听不明白,可他身不由己,只能由着别人扶他起来,起来时犹自两股战战,根本只能被人架着走。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总是有一点虐的。。。不然怎么能自强不息!是不是!

  ☆、三

  
  这一场高烧差点要了茅小飞的命,醒来已是第三天,要不是嘴里一股浓浓药味,茅小飞都快忘了发生了什么。
  下门牙那个豁风的口,仿佛一个羞耻的烙印,茅小飞坐在榻上,久久不能回神。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他下地就朝前栽,要不是就近一张矮榻拦住他与大地亲密的趋势,这下门牙还没补上,上门牙就要难兄难弟。
  门开。
  婢女看见茅小飞的刹那,愣了愣,走来一句话也不说。
  茅小飞一看,是送饭的,这顿饭还吃得极其丰盛,别看是一盅不起眼的粥,就茅小飞这狗鼻子,瞬间闻出里头搁了不少好东西,起码是螃蟹腿、虾仁、燕窝丝、鲍鱼一起熬煮,食材切得碎碎的,没有一两个时辰,出不了这样的精细活。
  菜更不说了,攒了三个食盒,摆上桌占满半张桌子。
  茅小飞眉尾一跳,忍不住拽住婢女衣袖,担忧道:“好姑娘,你家主人呢?这是哪儿?咱们打个商量成不成?你看,你主人救了我一命,怎么着出于礼数,也要当面致谢是不是?”
  婢女一脸茫然,着急抽她的衣角。
  茅小飞死拽着不放。
  一拉一扯之间,裂帛声响,一截藕臂暴露在空气里,婢女一跺脚,气得不行,眼泪汪汪地冲了出去。
  茅小飞张着嘴,好半天才回过神,叹了口气,放着一桌子好菜,不吃白不吃,随手把布料丢地上。
  小半盏茶功夫后,整个人就肚大如斗地躺倒在床,他是左翻右翻怎么也睡不着。也没人来找他算账,也没人搭理他。茅小飞起身看了看,门是锁着的,出不去。窗户上糊的也不是纸,是冰冷的琉璃,想戳个孔窥探也没法,就算是戳断他的手指头,也白搭。
  想了又想,茅小飞放弃挣扎,蜷在床上裹着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傍晚,又有人敲门,还是同一个婢女,进门先狠狠剐茅小飞一眼,才气鼓鼓地上菜。
  “我说好姑娘,我不过去。”茅小飞举起自己的两手,示意他是人畜无害,坐在婢女对面,巴巴儿看着她,就差摇尾巴,腆着个脸说:“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透个口风呗,我发誓不告诉你主子,成不成?”
  那姑娘专心摆菜,眼观鼻,鼻观心,眼里心里根本没有面前的大活人。
  茅小飞奇怪地皱了皱眉,绕到姑娘身后,也不知道是嫌茅小飞烦才不理会,还是专心做事懒得搭理。
  直至茅小飞合掌在她耳边拍了个清脆响亮的巴掌。
  姑娘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脑袋一摇一晃的,数了数桌上的菜。
  茅小飞又拍一下。
  这厢姑娘一转身,差点没把他一头撞翻,气得又是一跺脚冲出去,这一次,连个拉拉扯扯瓜田李下的机会都不给茅小飞。
  晚饭一样是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茅小飞没来由觉得好笑,从安阳王休妻之举以后,这样的待遇对他而言简直可遇而不可求。茅小飞的人生准则一,有吃不吃傻,索性敞开肚皮吃,抱着吃饱了好想法子脱身的想法,又是一顿风卷残云。
  睡觉前还是那丫头来送药,茅小飞依样画葫芦,再次试探,终于搞明白。
  原来不是他态度不够诚恳,为人不够亲切,姑娘耳朵旁边有巨大声响时,根本无动于衷。这寻常人就算是心里不想理会,怎么着雷炸在耳朵边,总要吓一跳。
  茅小飞使出浑身解数,躲在门口敲一口大铜盘,挨在姑娘耳畔大叫,俱没有调动对方半点反应。
  好好的一个姑娘,竟是个聋的,惹得急了,张嘴呀呀,原来口不能言。
  茅小飞彻底泄了气。
  一直等到四日后的傍晚,茅小飞吃了晚饭正蹲在凳上剔牙,自从没了一颗下牙,茅小飞总觉得那颗牙旁边的牙似乎有点摇摇欲坠,还做了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噩梦,梦见自己牙齿松动,啃桃子时候不留神,一口桃肉一嘴血。
  当时就浑身抽搐醒过来。
  天却没亮,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这天傍晚,门开的时候,茅小飞侧伏在榻上,不仔细看,以为是只母鸡在孵蛋。
  门外噗嗤一声就笑了。
  这一声不得了,平地一声惊雷般将迷迷瞪瞪正犯迷糊的茅小飞炸了起来,他盘腿坐在床上,长臂猿似的垂着两条胳膊。只见是个十五六的小少爷站在门外,脸皮嫩得吹弹可破,一身华服站在那里,笑盈盈地歪着头看他。
  “你是谁?”苏二干的好事茅小飞还没忘,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的小少爷,看着人畜无害,却从小养尊处优,不把人当人看。茅小飞也是吃了一次大亏,忍不住就朝床里头缩。
  “小哥哥,你怎么怕我啊?”小少爷往前凑,一步两步走过搁茶盘的桌。
  茅小飞退无可退,背抵在墙上,浑身警铃大作地盯着他的脚。这小少爷,鞋上还坠着珍珠,娘里娘气。
  “谁怕了!”茅小飞脖子一梗,背脊在墙上磨得发痛。
  “我不过去,就在这里和你说几句话,成不成?”小少爷说话极客气。
  茅小飞眼珠转了转,论年纪,他确实可以做这小子的哥,但这是他的救命恩人,对人得客气点。
  茅小飞这人,基本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厚皮,被安阳王连耍了两次也没想要跳河上吊,只想王夫不能当了,总得另谋出路。但老话不骗人,凝聚了祖宗辈儿的最高智慧,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得塞牙缝。当个不值钱的东西,差点把命和清白都当掉,茅小飞认为那是他人生的最低谷,再低不能够。
  “你说吧。”思量妥当,茅小飞壮着胆子扬起下巴,豪言壮语刚说完,补上一句:“不过别过来。”
  “不过去,言而有信。”
  小少爷就在桌边坐着了,倒出一杯茶,边喝边端详茅小飞。
  茅小飞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心里一面鼓,越敲越快,憋不住地说:“你要说什么?是你救了我?”这话充满怀疑,毕竟对方一看也是个弱鸡,有什么本事和胆量把他从梨春坊带出来。梨春坊人多口杂,安阳王没搭理的人,让他带走了,这消息,不出一日就能不胫而走,那安阳王什么人啊?心胸狭隘,薄情寡义,花心萝卜。茅小飞心里呸了两句,这必然不能是他半年的积怨。
  “你需要一个大夫,恰好我这里有,路见不平,行侠仗义,有什么不对吗?”小少爷眨巴眼说。
  这灵敏的反应缜密的逻辑让茅小飞顿时无言反驳,稍稍放下了些戒心,抱着被子隔着相当距离与他的救命恩人对坐着。
  “嗯,谢谢你把大夫给我使。”茅小飞醒来时就发觉嘴里上了药,身上也都擦了药,而且根据这数日来的观察,用的还是上好的金疮药,他现在身上伤已经不疼,就是少了颗牙,有些不习惯,白吃白住这些天,不知是否时来运转。
  “其实,我这么做,是有个不情之请。”
  这话传到茅小飞耳朵里,他眉心一跳,下巴朝外扬,十足的外强中干。
  “这话不能这么说,你帮了我,恩情该还。你说,要我做什么吧?”
  “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茅小飞顿时脸色复杂起来:“不是那码事吧?老实说我真是个生手。”
  小少爷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倏然回过神,神色古怪道:“自然不是,要是的话,岂不是我也禽兽不如了?”
  “对不起。”茅小飞不禁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脸上有点发热,而且他哪来的自信,觉得谁都对他这个泥巴地里长大的土鳖有兴趣?安阳王也不过看中他是个孤儿,无牵无挂,没有后患,才顺手扯了他这张大旗来用,“那恩公要我做什么?”
  “实不相瞒,我爹是庆细来的商人,我们庆细男儿,十五岁便要就近到军营参军,我爹是老来得子,五十岁上头才有了我,我娘又因为生我难产,香消玉殒。年初我爹带着我来上齐做生意,本想避一避,现在签的手令快到时限,回去以后,就没法再躲了,我就得到军营去,为了这事,我爹已经五天没有吃饭。这么下去……”
  “……”茅小飞总算听明白,几乎没有挣扎,一拍胸脯就答应下来,“我替你去!”
  “我就知道没救错人!小哥哥!”脆亮的一声叫唤,唬得茅小飞立刻把被子笼在头上。听见外面没声,扯下被盖,才发现那小少爷压根没过来,站在门上,门外天色已暗,看不清他的脸色。
  茅小飞心里发毛,却听见小少爷灵动清澈的声音说:“多谢小哥哥,待会我让大夫过来,再帮你看看牙,明日就送你上路,你可一定不要给我丢脸啊。”
  茅小飞还有一肚子问题,比如说,这小少爷叫啥,他是顶替去的,万万不能露馅。再比如说,他们家有什么靠山没有,天天山珍海味,吃得比安阳王府都不差,去了该找谁。然而那小少爷,来得突兀,走得迅速,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次日卯时将至,鸡鸣未起,茅小飞就被人摇醒,一通洗漱,送上了马车。
  路上怎么问马夫,马夫也不说话,茅小飞只当他也是个哑巴,直至半月后,在千里之外的庆细一座军营外头,马夫拎着茅小飞的包袱。
  茅小飞困顿地揉着眼睛,从马车上下来。
  “前面五十米,就是军营,你拿着这块牌子去报道就是。”  
  木牌上写着茅小飞的大名,总觉得哪里不对的茅小飞走出十米开外,才忽然反应过来。
  “我不是替人来的吗?大叔,这牌子是不是……”远处黄尘弥漫,和来路一般,是马蹄扬起的尘土,“不对……”茅小飞手顿住在半空中,转过脸看不远处的军营。
  山中鸟鸣猿啼不断,他们走的是山路,途中十数次下车赶马。别说原路返回,恐怕穿过眼前这片丛林都成问题,尖锐的狼嚎惊得茅小飞一背鸡皮疙瘩叫嚣着炸开。
  终于他咬了咬牙,挺直身板,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
  起码那里腾起了炊烟,是有人的地方。

  ☆、四

  
  “叫什么名字?”
  “茅小飞。”茅小飞紧张地绷直身,留神不露出自己缺了一块的下牙。
  “哪儿来的?”
  “上南城。”
  哗啦啦雪白花名册翻过去,对方是个高瘦的兵,怀疑的目光把茅小飞从头发丝到脚趾撸了个遍,又倒过来把花名册翻了一遍,啪一声把册子拍在桌上。
  “咱们营所有人的名字都在这里,没有你,你可以走了。”
  当即茅小飞心里一阵悲一阵喜。喜的是不用留在军营里过苦日子,悲的是怎么走出去,这里四面环山,就他那迟钝的方向感,下辈子也走不出去。
  “您再仔细看看,是不是看漏了……”话音未落,那兵难看的脸色堵得茅小飞没法再说下去,他耷拉着头,走出营帐。  外面排着长长一列人,吆五喝六的,帐内排的人鸦雀无声,帐外却彼此交谈起来,看见茅小飞出来,粗粗过一眼,又都当做没看见。
  到了营门,茅小飞被一个看上去有官衔的人叫住,他头上戴着重重的盔,手按在剑上,多看了茅小飞一眼,手下就极有眼力见地把人拦了下来。
  “哪个营的?怎么回事,号衣不穿,带着包袱想当逃兵不成?”
  “我还没参军……”茅小飞嗫嚅道。他哪儿遇到过这么尴尬的事,从前也就是给人打打杂,不是在府内,就是在院内。从小带点儿营养不良,脸色白中泛青,一看就是挨揍而不是揍人的那个。
  “不是参军,能找到这儿来?白白翻山越岭闲得慌?”
  茅小飞没办法,只好翻出他的木牌子,讪讪道:“我爹说拿这个来这里报到,家里送我来的车夫已经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想着下山得走断腿,还可能在深山老林里迷路,茅小飞不得不硬着头皮说:“能不能找两个兵,送我下山去。”
  一丝精光闪过那长官的眼底,很快恢复正常,他一本正经地动了动下巴:“拿来我看看。”
  那是一枚木头刻的牌子,上面有茅小飞的名字,还有一圈图案,茅小飞已经看过了,是兰草。搞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在茅小飞有限的认知里,得出的结论是,庆细人真有钱,参个军还有专属的令牌,这待遇,搁上齐只有大内才有。
  “谁查的花名册,我就知道有你,跟我来。你爹?你爹多大了?你爹有你大吗?”长官边问他自己边就笑了。
  这情势陡转,茅小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已经走出一截的长官转过头来,肃容沉声:“跟上。”
  茅小飞的军营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先是被那守在门口的拦路虎带回新兵蛋子登记处,瘦高个见到领茅小飞来的长官,脸上一丝怀疑的影子都没有,要不是他嘴唇下方那颗媒婆痣还如此前一般耀武扬威,茅小飞真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分到属于自己的号衣,茅小飞抱着衣服走出营帐,那时候朝阳刚刚升起,天地间一片暖烘烘的金色。茅小飞遥遥望着远方,仿佛那太阳不是在天上升起,而是在他心里。
  住的是大通铺,一排二十个人,睡下后连翻身都困难。经过小半日的信息交换,茅小飞弄明白了两件事:来这里参军的都是些贩夫走卒,通常由于家里穷,才卖身参军;现在是晚秋,庆细与上齐签订了暂时休战书,高挂免战牌。
  茅小飞的左邻,是个身材圆润的胖子,右舍倒是长得很精神,身上靛蓝的袍子,虽不金贵,洗得却很干净。
  胖子叫许邱。
  “叫我阿七,或者徐柒。”靛蓝袍子说。
  “嘿嘿,你姓徐,我姓许,咱们真有缘。”胖子说话时腮上肉抖个不停。
  这里晚上睡觉都是人挤人,睡觉的时候茅小飞更喜欢胖子,挨着很软,而且温暖。通铺大门到了夜里用石头垒上,但也不能封死,沉重的牛皮门帘常常被风吹得呜呜作响。第一天晚上茅小飞根本无法入眠,再是个不受宠的“王妃”,那居住环境,和现在也天壤之别。
  第二天茅小飞醒来。
  偌大的一顶帐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连忙跳起来,拉扯着穿上号衣。门外天才蒙蒙亮,战士们操练的声音已经震天动地。
  傍晚,腿上绑着两个十斤重沙袋的茅小飞,总算完成百里跑,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盯着“惩罚”他的士兵丢下一句“刘副将让我告诉你,明天早上再迟到,就军法处置。”
  茅小飞累得眼冒金星,午饭也没吃,早已经饥肠辘辘。
  他弯下腰,把沙袋解下,两脚恨恨蹬开。红彤彤的夕阳从山背后落下去,茅小飞感到一颗心也随着那太阳沉沉落下。
  早过了吃饭的时辰,茅小飞拖着两条灌铅的腿回自己的地方,他一进帐子,就敏锐地感到所有人都在看他,但当他看回去,那些人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各自抠脚传阅小册子。
  就在茅小飞一屁股要往床上坐时,斜刺里一条腿伸来,把他绊了个马趴,还正好趴在软软圆圆的许邱身上,要不是他反应快,差点来个嘴对嘴。茅小飞捂着自己嘴,怒不可遏地爬起来:“你干什么!”
  “不怕死你就睡。”徐柒的声音说。
  这下茅小飞才看清,灰色的破旧棉絮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硬壳虫,蜈蚣、蝎子是他认识的,还有不少不认识的。他两眼一擦黑,差点晕过去。
  “谁干的?”浑身发抖的茅小飞站起来,环视一周,看见的只是乌压压一片人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甚至是看他一眼。
  “这是谁干的?”茅小飞怒吼道。
  “吼什么吼,到睡觉的时辰了!明天早上不操练了啊?”不知是谁回了一句嘴。
  顿时不少人出声应和,还没到睡觉的时候,士兵们就纷纷倒在床上,扯起被子遮住头。
  “算了。”许邱讷讷道,他也躺在自己的破棉絮上,许邱这人很有原则,能躺着绝不坐着。
  “赶紧弄干净,我陪你去。”说着徐柒扯起茅小飞睡的棉絮,裹在一起,拉着他朝外走去。
  茅小飞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从自己的铺走到帐门仿佛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
  徐柒拽着茅小飞的胳膊,一直把人拉到校场旁的空地上,才松手。
  “站远点,别过来。”
  一路茅小飞都在发愣,有些疑问呼之欲出,比如说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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