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铜雀锁金钗-第1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来来往往多少人,吓得目瞪口呆,贺州城气候湿润,多少年没有着过这么凶猛的火,大家端着大大小小的水桶和锅碗瓢盆来来回回地扑火救人,脸上被熏得黑漆漆的,又被汗糊成一片。
  “救命!!!!”
  “啊啊啊!开门啊!我不想死!”
  “谁来救救我?!好疼啊!”
  仓库里,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喊声。
  你有没有听过十八层地狱里受刑的恶鬼从油锅里伸出双手狰狞可怖的哀嚎声?
  此刻在现场的人恐怕全都听到了,黄泉如有知,大抵莫过此。
  段烨霖抓过脏了一脸的乔松,大喝:“怎么回事!”
  乔松身子都好似被火的热气蒸烫了,喘气如牛:“刚才我去拿药,一回来就看到一群蒙着面的人,锁了门,放火…还把、还把丛林给劫走了!”
  “妈的!”段烨霖狠狠朝旁边啐了一口,这事情是谁干的,显然不过了,“这全是火油味!这火熄不灭的,去搬木桩来,把门撞开!”
  哭声,叫声,泼水声,咒骂声…。灾难来临的时候,一切生命都要给它放行,众生嘈杂之中,唯有许杭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怔愣看着这出闹剧,似乎有点放空。
  他的眼神,像是打碎的玻璃珠子,有些涣散,嘴唇微微张开,是惊讶无比的表现。直到有个救火的人撞了他一下,才将他陡然撞醒。身子一震,他眼眶有点红,骤然抢过一盆水来,从自己的头顶哗一下浇下去,淋湿以后,竟往火里冲去!
  “当家的!使不得啊…。”胡大夫一看就急了,扯着嗓子喊道。
  段烨霖回头一看,许杭正不要命地用自己的身子去撞门,铁门烧得滚烫,顶头的横梁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都会要人性命。
  “许少棠!你疯了!”段烨霖冲上去,扣住许杭的肩膀就把许杭往回拽,“你他妈不要命了!”
  然而许杭像是听不到他说话一样,狠狠一甩手,又要拿身子去拼。段烨霖气急败坏,拎着人的脖子一勾,然后蹲下身把人扛在肩膀上,大步往空旷的地方走。
  “你放我下来!”
  许杭在他肩膀上气愤地扭动,奋力地捶打段烨霖的后背,却像是在敲击一尊雕像般毫无反应,直到自己被段烨霖狠狠扔到地上,段烨霖的指头几乎就戳在自己的额头前。
  “再往前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一点玩笑的成分也没有,段烨霖板起了脸,警告味十足。
  火势还在继续,段烨霖虽然心急,却还是注意到了许杭的反常。许杭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冷静是他的保护色,理智是他的聪慧,可是今天,他居然愚蠢到以身犯险,这实在太不像样了。
  被吼了一句的许杭,微微抬起眼皮,布着血丝的眼球看向段烨霖,竟陡然有些凌厉的狠意,虽然一闪而过,却让段烨霖心头一慌。
  今天的一切都来得古怪蹊跷,就连许杭也变得古怪蹊跷起来了。
  “砰!”
  后方爆发出一声巨响,是乔松带人用木桩撞开了铁门,此时的仓库已经被烧得摇摇欲坠,受了这最后的致命一击,发出痛苦的喟叹之后,一面墙壁轰然倒塌。
  一时间,尘土夹着血腥气息被卷起来,竟能扑腾至数米之高,久久不散,有遮天蔽日的阵仗。
  “咳咳咳!!”
  “真呛啊!”
  人们皱眉凝视。
  墙一倒,火势渐渐开始小了,像个耗尽法术的妖怪,灰飞烟灭之前还不甘心地动动手脚,最后偃旗息鼓。
  段烨霖和许杭瞳孔一收,连忙往里跑,不过跑了几步,不约而同若被雷劈一般,急刹车一下,定在原地不动。
  因为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根本就是一副万尸同哭图!
  几百具烧焦的尸体以人类无法想象的扭曲姿态缠在一起,有些成团,有些成块,黑黢黢的一堆又一堆,像非人的怪物,更像是三头六臂的畸形人。
  那狰狞的姿势,无一例外都冲着门的方向,甚至尸体上的青筋都还暴起在那里,死死抠在门板之上。
  它们叠罗汉一般,一个压在另一个上头,都渴望从火场出去,却没有一个等到生还的机会。
  尸体之中,有仰面哭天的,有以头抢地的,有的面目全非,有的只剩半个头,断肢残腿数不胜数…不少人看清这废墟的景象,一扭头就吐了出来,饶是胆子大一些的,最多只一眼,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扼腕叹息。
  那里头不仅仅有土匪,还有不少土匪的家眷以及伤兵。
  唯有许杭和段烨霖,始终僵直着身子,半点都没有动过,只是下巴紧紧绷着,双手死死捏着拳头。
  死一般的寂静,灼灼烈火的余热还没散去,烧在人们心房之上,烧掉信仰和希望,烧掉他们对生命的期翼。
  乔松看着不少出生入死的兄弟死于非命,实在情难自已,捂着嘴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拳头砸向地面,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
  明明只有一个人的哭声,为何许杭却好像听到了数百人的哭声?闭上眼睛,那声音铺天盖地,几乎要将人的的精神淹没。
  一步步慢慢退出废墟,许杭的嗓子也像被熏得有些沙哑,带着点讽刺的味道:“……段烨霖,这个场景,你眼熟吗?”
  段烨霖猩红到发热的眼抬起来,与许杭对视。
  “十多年前,日寇侵华,打入蜀中之地,为了避免日寇得逞,政府下令放的一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数千年的古城毁于一旦。多少街巷、房屋被烧,千百石谷米被烈火吞掉,百万元的绸缎烧成灰土,文物珍品荡然无存,一万多人葬身火海。”许杭的声音虽然没有起伏,可是语气极近哀怨,像在念一篇哀悼文,“后来,这场政策被称之为‘焦土政策’。”
  这个故事,知道的人很多,是个被载入战争史册的故事。
  百姓们怎么会想得到,他们信赖的、尊敬的军官们,会是杀他们的一把刀,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弃城而逃,甚至将他们的性命当做一场献祭,无论他们是土匪还是良民,对在上位者而言,都一文不值。
  许杭看着看着,嘴角忍不住往上勾,手指颤颤巍巍,指着那副惨状:“看到了吗?所谓军阀,就是这样踩在百姓的尸骨之上,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曾改变。”
  段烨霖没有回答,他听出许杭口吻中浓浓的失望来。
  直到这一刻,他无比懊恼自己不是天神,不能够起死回生,当下他能做的就只有蹲下身,一具一具地把尸体拖出来,放到平地上,摆好。
  这事情有些渗人,只有鹤鸣药堂的人才敢上去一起帮忙。从傍晚到夜深,才将所有的尸体都清理出来。
  点了点,共有三百九十五具,最小的才十二岁,摆在大街上,真他娘的蔚为壮观。
  段烨霖清理到那个孩子的尸体的时候,手颤抖了一下。发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被另一具尸体护着,没烧太坏,是被呛死的。
  明明,他答应过那个络腮胡子的山贼,待事情了却,就带他们所有人在贺州城做个本分百姓,让这些无辜的女眷和孩子不用风餐露宿,可以太平安康。
  现在,都不可能了。
  许杭跪坐着,用自己的帕子给那个孩子擦脸,让他干干净净地来也能干干净净地走。擦完以后,把白布盖在他脸上,以示对死者的尊敬。他难得严厉地对段烨霖开口:“这些人,都是因为你的疏忽死的。”
  天上繁星点点,夜很贪凉,小风瑟瑟。段烨霖站起身,掸了掸灰,垂头,声音低哑却蕴含力量:“…我明白。”
  这不是简单的三个字。
  上一次听段烨霖这种口气说‘我明白’,是在血洗金甲堂之前。
  三百九十五条人命、肝胆相照的手下、情义和百姓,这笔账,真的应该好好算。


第64章 
  小铜关的射击场里,枪声响了一早上。
  乔松看着持续几个小时不停歇的段烨霖,想上前劝阻,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眼睁睁看着他脚边的弹壳越来越多,枪靶子烂成蚂蜂窝。
  等最后一发子弹打完,他才回禀:“司令,所有的抚恤金都已经送下去了,土匪和士兵也都已经下葬了。”
  “嗯。”段烨霖低低应了一下,手枪卸下,乔松看见他手心都发红了。
  “司令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丛林关在哪里?”
  “怕是关在军统自己的私牢里,这几天他抱病不出门也不见客,但是府上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土匪死光了,人证一个都没有了。无论这次剿匪多么疑点重重都没有用,没有证据就是空谈,袁森这一手够狠够绝。
  他抓走丛林的目的,无非是做个替罪羊,段烨霖早就把有土匪签字画押的证词递交上去,虽然不至于多大作用,可到底是个指控,总需要有人出来顶罪。丛林尽管并不无辜,但给这种人背锅也是凄惨。
  段烨霖想了想:“咱们从土匪窝里搜出来不少金子,都是袁森给他们的,你将他们规整规整,当做咱们剿匪所得,给内阁交上去。”
  乔松敬礼:“是!我一定会秘密完成!”
  “不,我不需要你秘密完成,我要你动作越大越好,务必要让袁森知道。”
  “是……啊?”乔松愣了。
  这是什么道理,司令不是和袁森对着干么?
  “先前工程事故,袁森已经赔了大半家当,再加上这次的埋伏,又支出去不少,他现在一定捉襟见肘了。”许杭在门外就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推门进来给乔松解释,“所以,如果他知道自己花出去的大一笔金子白白充公,你说他会怎么做?”
  请君入瓮,是个陷阱。
  内阁这两年挥霍无度,连年战事,国库早就吃紧,眼下段烨霖报上来这么大一笔钱救急,他们高兴得不得了。
  若是谁敢打这笔钱的主意,一定会是自找苦头。
  乔松恍然大悟,忙跑着出去了。
  “你总是看得明白一些。”段烨霖略有些赞赏地看着许杭,这几日他忙着几百人的丧事,好几夜没合过眼,眼下的乌青都让人心疼。
  许杭往前走,抬起手,覆在段烨霖的眼睛上:“既然已经有筹谋了,就慢慢等吧,有些事情急不得。”
  段烨霖感受着眼皮之上的那点温热,连日的阴霾微微散去,他拿下许杭的手,把他放在自己膝盖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他叹了一口气。
  “少棠,昨日一个老太太来领他儿子的尸身…她守寡多年,唯有这一个独子,当场就哭晕了过去,悔不该让他参军,看到我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话…”段烨霖顿了一下,才继续,“她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许杭脖子都僵住了,喉头一哽。
  段烨霖又说:“我知道她不是真心咒我死,她只是心太疼了。我记得她的儿子,刚来一年,第一天点兵他就像个愣头青一样,他说他梦想就是要一辈子跟着我打仗。如果他是死在战场上兴许还好些,可是,却不得好死。”
  “少棠,我知道你讨厌军阀,有时候连我也很讨厌。我一心报国,只想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可是这么多年,最多的力气却是浪费在自己人的阴谋算计之中。”
  “世道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改变的,我早就参悟明白这个道理了。如今不敢奢求护国,但求能守住贺州这个小城的安全。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我的百姓。”
  他说话的声音轻细而慢,许杭从中听出来不少疲惫,这似乎是他头一次见到段烨霖也有这么示弱的时候。
  原来这个饮血止渴的家伙,也是会悲哀的。他看似宽阔的肩膀,骨骼之上,架着太重的负担,却未必是他能承受之重。
  忍不住伸出手,许杭在他背上一下又一下地顺着抚摸,像在安抚一直巨大的牧羊犬。
  “不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真正该偿命的一个都逃不了。”许杭的眼神有一点放空,说出的话也凉透了。
  大概他话说得轻,段烨霖没听清,抬起头问:“什么?”
  “没。”许杭扯开话题,“对了…段战舟没闹起来么?”
  这个名字显然令段烨霖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得了吧,他拿着枪就跑去军统府,幸亏被我及时绑回来了。”
  这么沉不住气?许杭略有一点讶异,不过转念一想也就理解了。
  段战舟也是个明白形势的人,眼下的状况,丛林落到袁森手上,多半是死路一条。
  可惜了,丛林,已经没得救了。
  ————
  小铜关的另一边,段战舟被段烨霖下令缴了枪支,不准离开半步,甚至不准任何一个士兵听他号令,以免他冲动任性。
  段战舟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步,焦躁的情绪全部写在他的脚下。他知道自己是草率了,竟然会傻到直闯军统府。
  只是那个家伙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又身受重伤,眼下是生是死都不清楚,他就一刻也坐不住。
  一个打扫房间的下人从丛林的房间出来,抱着一个小小的箱子,谄媚地笑笑:“军长,这个是那个叛徒的东西,要么我替您扔了,省得您心烦?”
  这下人趋炎附势很有一套,段战舟这军长的头衔很快就要升成都督了,他听说丛林背叛的事情,便上赶着想来讨好一下。
  谁知,段战舟恶狠狠盯着他,站起来就甩了他一个大耳刮子,怒喝道:“谁准你动他东西的?擅自做主,你命很硬啊!”
  下人一时间被打得不知东南西北,跌坐在地上,耳朵里呜哇乱响,捂着脸委屈得很。
  “我…我…”
  “放下东西,人给我滚!”
  “是是是…”下人屁滚尿流地逃了。
  段战舟发泄完就喝了一大口凉水,水从喉咙滑下去,从五脏六腑凉意散开,才堪堪把火气压下去。
  目光不由自主停在那个小箱子上,那箱子就婴孩大小,破破旧旧,应当装不了多少东西,一个人的全部家当原来只有这么一点吗?少得好似随时都能悄无声息地离开。
  本来以为在自己身边无孔不入的家伙,当他不见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留下的印记寥寥无几。
  沉思了一会儿,段战舟走到门边,一勾手叫进来一个士兵,在他耳边吩咐道:“你去军统府上,告诉他,我用都督的位置跟他换那一条人命。”
  原本军统也是想让自己的人坐上这个位置的,孰轻孰重,就看他如何抉择了。
  士兵犹豫了一会儿:“军长,为了一个叛徒,不值当吧,反正他就是个死。”
  “你懂什么!”段战舟脸色有些红,甚至有点不自然,支吾了一下,说道,“这人,这人还与参谋长有关,若是死了,以后参谋长问起来…不好交代。”
  然而这个说法,牵强得连这个小兵都皱眉,段战舟只好拉下脸:“说了你也不懂,照做就是了!”
  不懂事的小兵忙点点头,按照吩咐办事去了。
  躺回沙发上的段战舟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合上眼,等着这个小兵回来告诉他结果。
  等待原来是这么空虚的一件事情,时间在此时失去了魅力,像裹脚女人的缠脚布,又长又臭。
  他一生到此都没有尝过如此难熬的滋味,连日的疲倦让他不知不觉眼皮沉重,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他恍惚看到了丛林。
  那场景像是之前无数个夜里,他喝得醉醺醺回家,无论到几点,都会看到丛林蹲在门口,穿着薄薄的单衣,抱着自己的膝盖,等到他回来,抬着头,迎接他的鄙视、责骂和羞辱,嘴巴微微张着,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心情,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吗?
  如果能说话,他想说什么呢?
  在涣散的思维中,段战舟几乎要听见话语从那张合的嘴中溜出来,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浑身上下一个激灵,他身上冒出来冷汗,一擦额头,急急站起身去开门。门外小兵显然刚从军统府跑回来,憋得一口气喘不过来,一张口,就是个晴天霹雳。
  “军统说…都督的位置您自己留着吧,审判书已经下了,枪刑!”


第65章 
  军统府从来没有这般密不透风过,外头围三层,就连一只鸽子在墙边停下都被一枪打死。
  反而府里头,偏院小角显得很寂静。
  管家老杨头年纪大了,军统早就不让他忙里忙外,还算优待,闲养着而已,就住在这个偏院子里,这两日,老杨头多了个看管犯人的活儿。
  那犯人就在偏院的地牢里,不见天日地关押着,老杨头只负责管着门钥匙,外头自有拿枪的守着,不需要他费什么心思。
  这天夜里,袁野带着一个穿黑色披风的人偷偷进了府,那人蒙着半张面。袁野是趁着交接班的时候,有一个曾受过自己恩惠的看门兵的帮忙才把人带进来的,那人明日就要调走,今日是唯一可以见人的机会。
  老杨头一见到袁野就笑:“少爷怎么来了?”
  袁野不废话:“老杨,把门打开,我想见一见那个囚犯。”
  老杨头脸色变了变,佝偻的身子更是缩了一下,恳求道:“少爷,老头我现在孤身一人,岁数又大了,您就让我安度一下晚年,心疼心疼我吧?”
  “老杨,我不会带人走,也带不走,真的就只是见一面,说说话而已。”
  “少爷,老爷最近越来越疑神疑鬼了,这些事情不干净,您就别掺和了!”
  袁野见恳求无用,便换了一套说辞:“老杨,当初你儿子欠下赌债被追杀身亡,我是帮过你的,我这么说不是要以恩胁报,只是请你看在这点情分上,给我个面子吧?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会害你的。”
  这话果然戳心,老杨头瘪了瘪嘴,看了看天色,然后从裤袋里摸出烟杆子来,点上,吧唧吧唧抽了几口,吐出烟圈,一咬牙:“成吧…就一袋烟的功夫。”
  一面抽着,一面转身去开地牢的门锁,边开也边碎嘴:“要说这里头那家伙也真是狠,刚进来第一天就寻死,没有刀子就拿牙齿硬啃自己的手腕子,啧啧啧…手筋都啃断了…老头我活了这么久,没见过这么狠的。”
  锁链窸窸窣窣的一下就掉到地上,老杨头开了门,便走到一边去,拿烟杆子指了指门,示意他们进去。
  袁野对那人说:“许杭,我在这儿替你看着,有什么话你要抓紧些,被发现可不是好玩的。”
  许杭脱下黑色斗篷,接过煤油灯,点点头就往地牢走下去。
  这地牢的门在地面之上,台阶一路向下,铺满青苔,里头一点光也见不着,鼻息之间全是霉味、潮味以及血味。
  显然这个地方荒废了很久,最近才刚刚开始用,角落的灰尘,被蜘蛛网查封的天窗,死去的老鼠和蟑螂的尸体风化干透,每一步往下走都好像坠入深渊。
  煤油灯受不了这种潮湿,摇摇晃晃,总有想熄灭的欲望,终究是顽强地活了下来,直到走到地牢深处。
  一点点光就驱走了所有黑暗。
  许杭看清了丛林的现状。
  他瘫跪在墙根处,右肩膀上被一根拇指粗的钢针钉在墙壁上,血从伤口处流出来,都已经开始结痂了。
  两只手腕遍布着深深的咬痕,深可见骨的那种,血肉翻出来,因为化脓而留着脓水,经脉已经断,两只手废了,颓在一旁。身上更有大大小小的伤痕,脸上血污半面,听到脚步声才缓缓抬起头。
  真让人讶异,落到这种地步,都还没有死去。
  丛林看清来人,极其虚弱地笑了一下,那嗓子像是腐朽枯木里的回音:“许少爷…能到这种地方来看我,也只有你有这本事了。”
  许杭放下煤油灯,盘腿在丛林面前坐下:“如果你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死了,那实在是很浪费。”
  “……输给你…我竟不觉得委屈。”丛林认可许杭的智谋。
  许杭轻轻摇摇头:“你很聪明,若早生十年,我未必是你的对手,你不过还是输在年轻了些。”
  “呵呵……”丛林低低地笑,牵扯到伤口,疼得皱了一下眉头,“若不是道不同,咱们还是可以惺惺相惜的…可惜了。”
  看着那惨不忍睹的伤口,许杭眉毛微微一耸:“你倒是够决绝,自断双手,土匪一死,袁森又以为你是个哑巴,现在你手不能写、口不能言,便是最好的替罪羊。”
  被袁森掳走的时候,丛林就已经预见到自己的结局。如果不这么做,袁森会逼着他作伪证,反咬段战舟,即便他骨头硬,少不了是皮肉之苦,横竖都是一刀,不如自己动手,好让袁森死了这条心。
  这样,他的价值只剩下背罪。也算是在最后,给自己留点喘息余地,也算是……保护了段战舟。
  不过许杭自问,丛林这种咬断手筋的魄力,世间也是找不出几个人了。
  时间不多,这样叙旧般的话语没时间讲了,许杭直接道:“你的判决书已经下来了,三天后,枪刑。”
  丛林听完很坦然,毫无生死惧色:“也…好。”
  “我想和你谈一笔交易,你知道的事情很多,而那正是我需要的。用你最后的一点价值和筹码换段战舟的安全,你可愿意?”
  许杭开出的条件是‘段战舟’,而不是‘救他’。因为他很明白,一来,今日他能进来已经是侥幸,根本无法带丛林出去,二来,即便丛林出去,参谋长也不会放过他,终其一生就是个死,何况他的身体已经废了。
  这两个理由,丛林也了然于心。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