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潜锋-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毕竟他的人头在中原通缉令上,已经达到了万两高价。
  赫戎掀起眼皮,淡淡瞟了祁重之一眼,却打消了让他来试的念头。
  大珣人的狡猾奸诈,他早在少年时就亲身见识过了。
  当年北疆旱灾频起,牛羊饿死千头,位于中原边境最近的塔塔尔部落率先向大珣皇帝投诚,获赐得以让整个部落休养生息一年的粮食水草。年尚不足十七的他接到北疆国君剿灭之令,随后率兵攻陷塔塔尔,一粒米没给他们剩,抢夺回了全部物资,还俘虏了两个大珣派来驻扎监管的官员。
  本是皆大欢喜,他手底下的兵都能够久违地饱餐一顿,而他因为临时接到国君的命令,没来得及吃进一粒米,便快马加鞭赶回了都城。当天夜里就接到消息,所有吃过粮食的士兵全都中毒身亡,那两个官员因为事先吃了解药,故而毫发无损地逃回了中原。
  紧接着第三天,中原军队大举压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信不过这些从祁重之家中送来的熊胆,自然也信不过祁重之本人。
  两人再次来到了刘家。
  阿香闻声开门,赫戎一反常态地主动迎了过去。
  她恭恭敬敬给赫戎行了个礼,再抬起头,眼前却多了一枚熊胆,从头顶传来了赫戎的声音:“吃了它。”
  随后跟进来的祁重之将他的话只字不漏听了个全,脸色顿时一变,举步跨到两人身前,二话不说,劈手就打落了赫戎手里的熊胆,怒火中烧地大骂出口:“我千辛万苦给你搜罗药材,你怀疑我居心叵测便罢了,竟还要拿阿香来试毒,未免也太作践人了吧?”
  “如果没有毒,这就只是普通的补药,让她试试又如何?”
  “你——”
  那东西毕竟是不可多得的珍贵药材,阿香匆忙把它捡起来,仔细吹干净上面沾染的尘灰,手足无措看向二人。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懵了:“什么有毒没毒,这不是祁大哥送给戎大夫的药吗,怎么会有毒呢?”
  赫戎寸步不让地看着祁重之,对阿香道:“吃了它,我才会医治好你父亲。”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倘若有毒,阿香则会成为死在祁重之手里的第一条人命。
  阿香心思单纯,并不清楚他们俩之间的具体交易,也不明白为什么戎大夫突然怀疑祁重之会在熊胆里下毒。于她而言,两位都是爹爹的救命恩人,让她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何况只是试吃药材——而且是拿爹爹的命做注。
  嘴唇刚刚要沾到熊胆,祁重之却眼疾手快攥住了她的腕子,阿香愕然:“祁大哥…?”
  祁重之恼道:“别听他的!”
  他急躁阻拦的动作里几乎暴露了一丝慌乱,被冷眼旁观的赫戎尽收眼底,不禁脸色愈沉。
  “我看你是不太想救你爹。”
  “不,我吃!”
  祁重之的抗拒情绪实在太明显,阿香左右为难,正犹豫到底要听谁的。乍闻赫戎此言,便什么也不顾了,祁重之一时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看她把小半颗熊胆吞吃了进去。
  空气一瞬间凝滞,屋里静得落针可闻,祁重之屏住呼吸,暗暗捏紧了拳头。
  “呕——”
  像是在应证赫戎所料,吃下熊胆不久的阿香突然脸色涨红,跌跌撞撞跑到院子里,神情痛苦地扶着树干干呕。
  祁重之脸色一变。
  赫戎眼底杀气陡升,迅如闪电扣住了祁重之的脖颈,强而有力的手臂抡起,狠狠将他掼到了墙面上。
  闷响沉重,听得人胆战心惊,祁重之如被拍在墙上的蚊子,喉间蓦地涌上一口腥甜,沿嘴角滑下一线红痕。眼看着满脸戾气的赫戎越逼越近,他强撑着没有跌坐下去,疼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拇指还能用,在腰间垂死挣扎地一挑,剑锋出鞘了半寸。
  这是赫戎第二次对他起了杀意,恐怕他不会有第一次那么幸运了。
  阿香昏天黑地吐了半晌,她本是胃里有陈疾的人,刚刚吃得太急了,苦水直钻舌根,熊胆咽进去,胃里翻江倒海似的往喉咙口返酸水。
  她萎靡不振地捂着肚子进屋,入眼却见二人你死我活地打了起来!
  她霎时连胃痛也顾不得了,急得大喊一声:“快别打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祁重之连剑都没拔。出来,赫戎钳住他的手腕,声音清脆地一拉一扣,他的右手就此脱臼,软绵绵地耷了下来。
  祁重之脸色一白,赫戎旋即并指成勾,鹰爪一般抓向他的咽喉——
  能剥肉见骨的一招,在那两个疯子身上,祁重之见识过。
  赫戎的手离祁重之的脖子仅仅毫厘之距,几乎能感受到他指节的冰凉温度,再进一寸,祁重之将当场毙命,他却停下了。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阿香。
  阿香满头大汗地推开赫戎,搀扶起摇摇晃晃站不稳的祁重之,这会儿他倒比她看起来更像是中了毒的。
  “我只是胃疾发作,根本没有中毒,戎大夫现在该相信祁大哥了吧!”
  皱眉头的换成了赫戎。
  居然会没有毒。
  祁重之嗓音嘶哑道:“中原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拿刘老伯的命威胁阿香替你试毒,你不觉得你欺人太甚了吗?”
  赫戎的目光落到祁重之苍白的脸上,眼底神色一时晦暗莫测。
  在他的世界里一向只有他自己,旁人的生命与尊严都无足轻重,他是第一次见祁重之这种会为了别人豁出性命相帮的傻子。
  赫戎无法理解,这未免有些太愚蠢了。
  他突然走近半步,祁重之下意识朝后退缩了下,接着右胳膊被赫戎拿起来,“咔嚓”一声,脱臼的手腕被完好无损安了回去。
  祁重之一怔,试探着动了动手。
  “……等等,我还有事求你。”
  赫戎抬脚要走,闻言停下步子,扬起眉梢,示意他说下去。
  这态度像是对待什么小猫小狗,祁重之生平头一回低声下气求人,还是在刚怒气冲冲质问过他后,不禁有些气苦:“你能等半个月,但阿香不能,她一个女孩子家,自己生活很不容易,我想请你尽快救治好刘老伯。”
  怕赫戎不同意,他咬牙又添了句:“大不了,我再跟你回山去做人质。”
  阿香眼眶微红,攥紧了祁重之的衣袖,抬头眼巴巴看着赫戎。


第7章 第五章
  祁重之做了一个梦。
  梦里张灯结彩,吉祥止止,大红木圆桌旁立了四把凳子,主座上坐着位佛眉温目的老妇人,祁重之提起酒壶,往她面前的杯子里倒入了半茬桂花酿。
  “奶奶,今儿个是大年夜,您怎么着也得喝一口,就当沾沾喜气啦。”
  老妇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轻拍祁重之的手背;“ 嗳,嗳,好孙儿,少倒——你爹娘去哪了?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过来呢?”
  “他俩啊,”祁重之答道,“恐怕还在忙呢,说是今夜就要装具了。”
  老妇人微愠,催促道:“真不像话,你快去把他们喊来,成天就知道铸剑,大年节里还不消停。”
  祁重之嘻嘻哈哈应着声,脚步欢快地去了。
  祁宅坐落于龙山脚下,方圆二十里只此一家,偌大的庭院楼阁,家中唯有主户四人,老仆两人,素日里清净宁和,就连过节也不外如是。
  祁家是百年铸剑世家,祁重之的爹娘在江湖中颇具名望,两人虽年纪轻轻,锻造技艺却十分精绝老道,最重要的是品德高尚,他们每三年仅出一把作品,每把皆是世人争相哄抢的宝剑,却从来只赠英雄,不售高价,久而久之传为佳话,更是被冠上了“铁伯乐”之赞誉。
  三拐两绕,朴实无华的阁楼后别有洞天,入眼是夫妻俩站在铸剑台前,各执羊角卷的一端,把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谈到兴处,便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画面何其静好。
  祁重之握拳抵唇,在他们背后惊天动地干咳了一声:“老爷夫人,晚膳准备好了,老祖宗派小的我来问一句,您二位打算何时移步前厅啊?”
  蜜里调油的两人唰地分开,都老夫老妻了,还活似新婚燕儿。祁母笑骂着点了点祁重之额头,祁父哈哈大笑,不甘示弱地擂了他肩膀一拳,三人闹作一团,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齐齐簇拥着往回走。
  老仆人在院外挂了两串鞭炮,信子点燃,远远传来噼噼啪啪的震天声响,山外城镇中窜升起团团烟火,祁重之仰头看入了迷,像个孩子一样往后去够娘亲的手,一抓之下却扑了个空。
  他疑惑地回头去瞧——哪有什么爹爹娘亲,只剩两具白骨随风抖如筛糠,眨眼的功夫在他脚边化为了灰烬。
  乌云闭月,身后哪有什么红灯彩披,全是惨白一片的白绢黄花,从房梁处突然燃起熊熊烈火,一路疯了似的蔓延,顷刻烧到了他的脚底。
  祁重之手脚冰凉,被冻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天翻地覆间,屋里的满桌菜肴皆成了丧烛供果,厅堂之上,赫然摆放着三个牌位。
  正是他的三位至亲。
  他恍然大悟地突然想通了什么,四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撕裂,方才所有的温情居然全是假象。他仿佛置身于突如其来的惊涛骇浪里,铺天盖地的潮水疯狂淹没口鼻,逼得他几乎要窒息。
  祁重之诈尸般坐了起来,胸膛急促起伏,好一阵无法平复。
  又是这个梦……
  他颤巍巍抬手抹了把脸,沾了满手湿漉漉的水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山洞外不知何时刮起了鹅毛大雪,冷风呼呼往里卷着,祁重之后知后觉发现身上多了一层厚厚的熊皮,而这里没有旁人,只能是夜里睡着后,赫戎悄悄给他盖上的。
  祁重之迟钝地回神,有些不可思议,怔怔地道:“谢谢……”
  ——没错,赫戎答应了他的请求,在那天夜里彻底医治好了刘老伯,他便再一次作为人质,同赫戎在山里生活了又半个月。
  赫戎此人,无论是亲眼所见,还是外界传言,给人的印象都无一例外是阴森可怖的。杀人如麻、冷酷无情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他的狠辣,古今多少将帅,唯有他一个被冠上了“鬼”字头衔,可见一斑。
  与他做交易可以,但空口白话地求他办事,基本是没着落的,若非是他随手帮祁重之接回了脱臼的腕子,祁重之还真开不了这个口。
  不抱希望的事,他却没有所求地答应了,反而出乎人的预料。
  祁重之总不能直接问人家你怎么答应了,便只好自己心里疑惑着,疑惑来疑惑去,觉得更加看不透赫戎了。
  山上的日子真不好过,祁重之的两只脚冻成了萝卜,夜里总是又痒又疼。好在他没什么大少爷的臭脾气,还算可以忍受,
  至于无人说话这点,他倒是已经习惯了。
  赫戎当真是那种可以十天半月不发一言的人,主动与他说话他也不理,有时实在惹得他烦了,就提溜起祁重之的后脖领,把他一路拖拽到山洞里头,扔在那儿不管了。
  记忆里那次失控渴血的状态,估摸着因为有熊胆加持,倒是再也没有发生过。
  日子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赫戎站起身来,踢灭了奄奄一息的火堆,对他说:“时辰到了,走吧。”
  大概是久居高位的原因,他说话时惯用命令的语气,总是让人很不舒服。祁重之故意磨磨蹭蹭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赫戎也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
  他的臭毛病真的很多。
  祁重之骂骂咧咧腹诽着,脸上的神色却截然不同地轻快,甚至不知不觉吹起了口哨。
  因为第二批家信到了。
  意味着他不必再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蹉跎宝贵时光,今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祁重之归家心切,吩咐仆役们在山脚下接首,这对赫戎来说也很方便,他没有反对。
  “张伯,久等啦!”
  这次的声势比前一回浩大得多,祁重之嘴角噙笑,在赫戎背后一抬手势,被唤张伯的中年管家远远朝他躬身行礼。二人走近,身着黑衣的人马训练有素地分开,齐刷刷让出中央押送的东西。
  在看清那是什么后,赫戎的脚步猛然一滞。
  没有装熊胆的药箱,那里竖立着一架精铁打造的笼子!
  他瞬间明白中计了!第一反应是迅速后撤,逼近背后的祁重之。
  那群明显不是普通仆役的黑衣人岂能容他得逞,两支飞箭冲他面门破空袭来,赫戎挥臂打落一支,另一支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划出一道见血的伤痕。
  垂在身侧的手不易察觉地微微发抖,赫戎猛然攥起拳头。
  怎么回事——提不起力气!
  他的脚步虚晃了一下,额角隐隐冒出汗珠,想要尝试着运气,经脉里像藏了千万根细针,争先恐后扎透了他的神经,痛得他呼吸粗重。
  他蓦地抬头,吃人的目光狠狠慑向祁重之——
  祁重之不疾不徐背起手来,笑眯眯踱到一旁作壁上观,吩咐众人:“留个活口。”
  他给赫戎的第一批熊胆里,确实掺了毒。药。
  毒是慢性毒,需长期服用才见效果,半个月的期限,刚刚够渗入经脉,致使他无法动武,受百爪挠心之苦。
  至于阿香,他在刘家借住了两个月,曾目睹过她夜里因吃急了东西而发病呕吐,得知她患有陈年胃疾,且十分严重,如今整日不眠不休,外加劳心劳力地照顾亲爹,必然会不思饮食,诱发胃症。熊胆是大补之药,味苦涩,如果着急忙慌囫囵吞枣地咽下去,普通人都要恶心半天,何况是她这个身体欠佳的人。
  所以他故意制造慌乱的假象,诱使赫戎心生疑窦,逼迫阿香来试毒,阿香情急之下必然会吃得忙乱,祁重之笃定,她十有八九会不堪重负地全部吐出来。
  他拿自己的命做了一场豪赌,好在他赌赢了,上天站在了他这边。
  然而赫戎毕竟是赫戎。
  他连站直都难,本该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可这鱼委实是条性情刚烈的,临死还能溅屠夫一身腥水。
  因祁重之下了留活口的命令,杀手们投鼠忌器,赫戎正看中这点,胸膛直冲面前一把剑刃而去,对手见他目光凶狠,以为他要自戕,慌忙收招撤势,身侧短暂露出一个缺口。
  赫戎像穷途末路的野兽,额头撞开那人的腰,矮身就地一滚,避开了两只同时抓向他的手。
  他还想伺机再逃,祁重之已飞身而至,铁掌扣住他肩膀,抬起膝盖重重一撞人腰际,从后将赫戎牢牢压到了地上。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眉峰皱得死紧,眼睛红得滴血,头顶的帽子在打斗中不知所踪,编扎得体的辫子散乱了一半,意识到此刻压在身上的人是谁,突然怒吼着挣扎起来,额头在地面“嘭嘭”磕出骇人声响,看起来像发了狂的疯狗。
  ——真是狼狈不堪。
  咔嚓。
  祁重之卸了他的右肩。
  “我得多谢你,”他从仆役手里接过绳子,轻而易举按住浑身发抖的赫戎,慢条斯理把他的双手捆起来,随后俯身贴近他耳边,低声笑道,“多谢你的心思缜密,没有挑我来试毒,不然我还真抓不住你。”


第8章 第六章
  笼子是用精铁打造,栏杆的缝隙极窄,大概仅有一条胳膊粗细。中央开了一扇供爬进爬出的小门,门上挂着锁,雪天里反着冷冰冰的光。宽估摸着约六尺,高约五尺,仅能容纳一个半大孩子的身量,成年男人进去后,要站站不起来,要坐伸不开腿,只能憋屈十足地跪在里头。
  不管怎么说,祁重之还是佩服赫戎的。
  寻常人若中此毒,多半已经被剧痛折磨到神志不清、浑身虚软,他却还能强撑着一丝神智,用尽浑身力气抵着笼门,死死不肯踏进去一步。
  仅仅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上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若是衣衫单薄的夏季,还不定怎么春光乍泄。
  他就那么喘着粗气把住门口,谁来推他,他就不分黑白地张嘴咬人,样子虽然难堪,但也凶狠极了。
  祁重之拨开一众焦头烂额围在他身边,恐吓不成反被恐吓的下属,不由分说捏开他的嘴,强行塞进一颗黑色药丸。
  赫戎被迫吞咽下去的同时,还在祁重之手背上半死不活地印了个牙印。
  折断了爪牙的野狼再凶狠,终究还是被当成狗关进了铁笼,这是最彻底的侮辱手段,不是深仇大恨还真干不出来。
  更折磨人的还在后头。
  一号黑衣夜行的人马声势浩大,还带着个装人的大铁笼子,客栈必然是住不了了,只能露宿荒郊野地。
  祁重之背靠大树席地坐着,嘴里嘎嘣嘎嘣嚼着一块冰糖,把双脚伸到火堆旁取暖。他喜欢吃这玩意儿,不像别的甜品那样让人发腻,吃多了也不必担心坏牙,是小时候娘亲唯一允许他碰的零嘴儿。
  想到娘亲,他把后脑勺抵上树干,眼睛里倒映出满天星子,就维持仰头望天的姿势,开始专心致志地出神。
  他的爹娘失踪在北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奶奶年事已高,乍然听闻这样的噩耗,隔夜就撒手西去了,留下当年未满十五的祁重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他的义父为人忠厚仗义,不仅帮六神无主的他妥善置办好了丧事,还将他接到家里来常住,更甚至扔下了手头大大小小的生意,亲自去塞外走了一趟。
  他这一走就是三四个月,祁重之盼星星盼月亮,却盼来了两罐掺了土的骨灰。
  当年的边塞很不太平,天高皇帝远,北疆与中原边境的几座小城频繁发生纷争,大珣朝廷迟迟不派人来管,于是小打小闹愈演愈烈,最终发展成了攻城略地规模的两国战事。
  北疆自从出了个鬼帅后,原本散乱野蛮的军队渐渐严谨规整起来,畏惧神鬼之说的陋习虽然还有,但鉴于他们自己的主帅就是“天降神使”,中原这方面的老计策显然就对他们不太好用了。
  祁家父母去的不巧,正赶上战事焦灼的时候,二人为了赶制手头一把新剑,不惜以身涉险,往边境寻找一种稀有铁矿作为主要材料。不想在回程当夜,北疆突然举兵攻城,守城的大珣官员是个胆小如鼠的饭桶,没等抵御过一注香的时间,便收拾家当弃城逃了。
  还因为怕敌军追来得太快,临逃走的时候,顺便把各路城门都给考虑周到地堵严了。
  舍下满城老老少少,如瓮中之鳖,一夜之间全被烧为了灰烬。
  ——连同他的父母一起,成了边境永不超生的孤魂野鬼。
  那个下令焚城的敌国将领,不是别人,正是赫戎。
  一声极端沉闷的低哼传入耳中,祁重之的眼珠沉沉地转动,落到铁笼子里的人身上。
  他穿的大部分衣物都被他自己徒手撕扯坏了,身上遍布着道道抓挠出的伤痕,指甲里甚至嵌着带血的肉丝。头发散乱着,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一声比一声粗重的鼻息。
  在旁盯了许久的张伯见势不对,唯恐真出了人命,牙疼似的“哎呦”道:“祁少爷,您给他喂的是什么药哇?”
  祁重之的声音平淡到听不出情绪:“什么药不重要,能让他老实才重要,他现在这幅样子,不是很省我们的事吗?”
  赫戎确实老实了很多,可不像是精疲力尽的样子,因为手指甲还能有劲儿深深掐进肉里去。他的肩膀已经被接好了,至于为什么蜷缩着不动——
  因为祁重之给他喂的那颗药丸,是勾栏院里面才能用到的。
  专门拿来对付那些性子刚烈的雏儿,百试百灵。祁重之临来刘家庄之前去逛过一趟,提裤子走的时候,顺手从老相好房里抓了两粒,没想到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十几个人肆无忌惮的目光下,赫戎跟只牲口一样被关在四面透风的笼子里,从感受到身上开始发生不正常反应的那刻,他就像被从头楔进了一根钉子,扎扎实实钉死在了原地。
  风越刮越大,一场大雪连续下了好几日,等停的那天,从地底钻出刺骨的冷,钢针似的刺着皮肤。
  笼子上面蒙了层黑布,完全遮盖住了赫戎的视线,路上经过小半月的颠簸,他已磋磨得不成人样,唯剩一双瞳仁还晶亮得可怕。
  祁重之掀开黑布一角,刚巧迎上他被阳光刺得眯起的双眼,眼珠的颜色很漂亮,流光溢彩,酝着淡淡的金棕,像是由某种宝玉制成的,只是看过来时,会让你感觉脊背发凉。
  祁重之一把揭去了黑布,他没有闲情逸致欣赏宝玉,也不想探究那双眼睛里装了多少恨怒。
  最好是越多越妙,这样折磨起他来,才更有报仇雪恨的快意。
  久未谋面的光亮就此铺天盖地倾泻下来,赫戎不躲不闪,兜头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下。
  他发着抖打量起四周。
  眼前是四进四出的大宅子,修建得非常豪奢,尽显京城大商贾的本色。
  “把他搬进柴房里。”站在台阶上的祁重之指挥道,“张伯,劳驾把赏钱给各位发下去。大家伙儿辛苦了,赶紧去后厅里吃壶热酒吧。”
  其余人一哄而散,纷纷奔去了后院,剩下两个做苦力的,一边一个抬起笼子,呼哧呼哧搬向阴暗狭小的柴房。
  祁重之侧过身来让道,铁笼经过他面前时,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
  下人的手一个不稳,笼子向右边猛地倾侧过去,重重磕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脚背上,那个人立刻松手搬起脚,嗷嗷嚎叫出声,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