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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本无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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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看得顾莫怀倒胃。
  他其实并不知晓陆仲殊来寻他的原因,但无论出于何故,这般惺惺作态,都仅会叫他心生厌恶而已。
  陆仲殊软磨硬泡了许久,终于勉强将人背了回去。
  然而尚未及欣喜,顾莫怀便伸手把住了院门,“好了。”
  “阿凝,你……”
  “我到了。”顾莫怀挣扎下地,扶住篱笆道:“小王爷请回罢。”
  “我,我搀你进屋——”
  “不必。”顾莫怀一把甩开他,抬手阖门。
  顾莫怀此次意外受伤,于陆仲殊却是天赐良机,他如何肯放过,此时见状,忙一手抵住门唤他:“你且等等!阿凝,我有事同你说!”
  “你我之间无话可说。”顾莫怀掰不动他的手,冷然道:“放开。”
  陆仲殊自然不肯,牢牢把住门,“阿凝,我……”
  顾莫怀已对他嫌恶至极,此时索性将门狠狠关上,门缝合拢,正夹住陆仲殊五指:“呃——!”
  老话讲“十指连心”,果然一点不错。陆仲殊痛得两眼发黑,却突然想,他伤自己,也好。这点痛,只怕不及阿凝当年所受的万分之一。
  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他忍下痛呼,隔着院墙急声道:“阿凝,你我之间或是无话可说,可寄奴,寄奴你也不愿听么?!”
  那身影闻言顿足,不知是否错觉,陆仲殊看他似乎轻轻打起了摆子。
  他放轻了语气,缓声道:“寄奴,他常常念起你。”
  顾莫怀似乎笑了一声,声音惨淡而飘渺:“他那时才多大,这么些年,怕是早将我忘了。”
  “他记着的!”陆仲殊生怕他不信,慌忙为寄奴辩白:“我拿了你的画像予他看,教他认得自己爹爹。”
  指上的伤痛得发胀,他轻轻吸气,续道:“寄奴,他,他很是伶俐,父王做主,请了温礼做开蒙先生,我来前还听温礼赞他,‘聪了如此,必为伟器’。他年纪轻轻,却是个稳重性子,倒是比我强出许多。”
  顾莫怀没转身,立在院中默然听着。
  “只是到底是个孩子,端午我与他放花灯,他回府后自己哭了一通,问我为何自己只有父王,为何爹爹不愿回来见他……”
  “是我不愿见他?”顾莫怀出言打断了他,回身道:“是谁设下的套,叫我误会他早夭,教我们骨肉分离?!”
  “……我……”
  陆仲殊犹豫不定,最后咬牙推开了门,走到他面前,“阿凝,此事我当初并不知情,我若知道,决计要派人去拦的。”
  顾莫怀错开目光,显见是不信他。
  “我那时,被父王禁足,不得出府,”陆仲殊低声道:“派出的探子尽皆石沉大海,我不知你是生是死,近况如何,每日……寝食难安。”
  顾莫怀轻嗤一声。
  陆仲殊硬着头皮续道:“后来有一日,父王召我过去,我去了,但见他怀中抱了个孩子,哭得哄不住——那便是寄奴。”
  “我陆氏嫡孙,总算是回府了。”陆邯璋看着那襁褓,笑容欣慰。
  陆仲殊却僵在了当场,他如何也想不到,父王竟当真将孩子带了回来。
  “愣着做甚!”陆邯璋佯怒道:“过来看看你的孩子。”
  陆仲殊动了动唇,艰涩开口:“……他呢?”
  “嗯?”
  “阿凝呢?楚玉凝呢!”他终于慌了,扑上前质问:“你带走了孩子,叫他如何自处?!不,不对,他如何肯……你,你将他杀了?!”
  “放肆!”
  盛怒之下,陆邯璋一掌抽去,陆仲殊站立不稳,被狠狠掀翻在地。
  孩子的哭声更盛,陆邯璋召来乳母,递过襁褓,“带下去。”
  陆仲殊跪伏于地,心如乱麻。
  他的孩子出生了,被带回了他的身边。可阿凝没有回来,甚至生死未卜。
  “跪直了!”陆邯璋厉声训斥:“浑浑噩噩,成何体统!”
  陆仲殊缓缓直起上身,目光直入他眼中。
  下人换了新茶,陆邯璋施施然坐下,端起茶盏撇去表面浮沫。
  “本王说过饶他不死,便不会食言。”氤氲的雾气缓缓升腾,“如今川儿回府,你合该为他寻个娘亲,以免落人话柄。”
  “他的生身之人,便是他娘亲。”
  “一派胡言!”陆邯璋怒喝:“认他做娘亲,之后呢?!王府嫡孙乃是下人所出,传出去当真光彩!”
  “王爷,何太医到。”
  “请他去宣鸿殿。”
  “是。”
  “往后川儿便在宣鸿殿。”陆邯璋道:“与你同住。”
  话毕,他便举步向外走去。
  “父王。”
  “何事。”
  陆仲殊默然片刻,问:“他……那孩子怎么了?”
  到底是血浓于水。陆邯璋倍感欣慰,面色稍霁,道:“误服了召魂方,叫太医看看是否有恙。”
  “召魂方?!”陆仲殊难以置信道:“那是假死的汤药……”
  “是。”陆邯璋大方承认,“否则以他那般寸步不离,本王如何能将孩子换来。”
  “你另寻了个孩子,他如何看不出……”
  “死婴罢了。”陆邯璋不以为意道:“隔了副棺椁,谁人能知。”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

  ☆、过隙

  “父王怀中抱着个孩子,哭得止不住——那便是寄奴。”
  “我那时……无心顾他,父王便请祝师为他卜卦,取名涣川。”陆仲殊低声道:“后来我终于得了你的消息,着人探查,方知他乳名曾唤寄奴。”
  涣川。
  雨过天青,院中零零落落,是被雨打下的黄叶。
  顾莫怀看得刺眼,心底泛起浓厚的苦涩。
  他不曾进过私塾,刚入王府时曾偷偷跑去东厢,听教习先生为小王爷开蒙,记得先生讲诗:“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及至有了寄奴,他便自书肆买回一部诗经,日日翻找,万般思量,方取了“君琢”二字。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如今除他之外,谁又记得。
  “寄奴与我,都盼着你能回去。”陆仲殊劝道:“我……心浮气躁,他与我生活,免不得沾染些歪风邪气,若是有你加以管教……”
  “他如今已是王府嫡孙,纵是染上恶习、不成大器,单凭身份便可衣食无忧。”顾莫怀道:“同一个下人扯上干系,于他有百害而无一利。”
  顾莫怀长出一口气,开口喑哑道:“你若当真为他着想,便当即刻动身回京,为他寻一个娘亲,一家三口共享天伦……至于我,合该在山中自生自灭,与他……此生不见。”
  “我言尽于此。”顾莫怀周身发颤,已是痛极,“小王爷请回罢。”
  陆仲殊看向顾莫怀,心神巨震。
  来之前,他满心以为寄奴会是必不得已时的杀手锏,若提起孩子,顾莫怀决计是要动摇的。
  谁曾想,因为对自己的恨,顾莫怀竟连孩子也甘愿放手,竟会发下“与他此生不见”的赌咒。
  “你恨我,是理所应当,可稚子何辜……”
  顾莫怀脚步稍顿,却到底没有转过身。
  他立在原地,眼见这人蹒跚而去,终究是一声轻叹,转身离去。
  阖上房门,顾莫怀终于无可忍受,扑身跪倒在榻边,抓过枕头抛开,一把掀起了床头被褥,翻出一只小小的布包。
  他竭力压抑着喘息,指尖却不可自持地颤抖,费了十分的力气,方才解开包裹。
  包裹中整齐叠放着一套衣服,另有一双指长的布鞋,鞋头缀了两只圆头圆脑的虎头,煞是喜人。
  顾莫怀小心地将那衣鞋捧在手上,埋头轻嗅。
  可时过境迁,白云苍狗,当年的“寄奴”尚且了无痕迹,更遑论衣上依稀奶香。
  一室死寂中,终于响起一声嘶哑的低泣,仿佛野兽哀鸣。

  ☆、第十九章

  “爹爹。”
  孩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顾莫怀循声看去,身前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
  他惊讶地揉眼,呆呆道:“……寄奴?”
  寄奴笑了,脆生生地应:“哎!”
  “寄奴,你,你如何寻到这里的。”顾莫怀既惊又喜,上前一步,向他伸出手,“快来,叫爹爹看看你……”
  寄奴却蓦地敛了笑,侧身避开他。
  顾莫怀愣了,“寄奴……”
  “爹爹不要寄奴,寄奴也不要爹爹。”
  “爹爹怎会不要你——”
  “那是谁说,欲与寄奴此生不见。”
  一阵风过,寄奴倏忽便飘远了,顾莫怀大惊,忙举步追上。
  可他们之间仿佛隔了无形山海,任他费尽力气,也无法将距离拉近半分。
  寄奴遥遥望着他,面上的童稚消失了,代之以显而易见的漠然。
  ——那是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才会有的神色。
  顾莫怀脚下一绊,惶惶道:“寄奴——!”
  “我不是寄奴。”
  “你是!寄奴,你是爹爹的孩子,你叫……”
  “我叫陆涣川。”寄奴牵住身后人的手,仰头问:“父王,他是何人?我有父王,有娘亲,他为何道我是他的孩子?”
  顾莫怀顺着他的目光,方才发现,寄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对男女,那女子于他全然陌生陌生,另一位的面孔却与几年前如出一辙——赫然是陆仲殊!
  只见他弯腰抱起寄奴,柔声答道:“不过是王府下人,川儿,我们回去。”
  寄奴——川儿点点头,朝一旁的华服女子伸手,娇声道:“娘亲抱!”
  “好。”那女子应声接过他,对这父子二人柔柔一笑。
  “不…不,寄奴——”眼见他们“一家三口”转身离去,顾莫怀慌了,失声道:“寄奴!她不是……”
  话到嘴边,却见陆仲殊回头,向他投来轻轻的一瞥。
  那一眼满含怜悯——对他狼狈挣扎的怜悯。
  他双唇紧闭,分明不曾开口,声音却清晰地传入顾莫怀耳中——
  “我曾予你机会。”他道:“可你将川儿同我一并推开,作孽的是我,川儿何错之有?”
  “不……”
  痛苦摧枯拉朽般击垮了他,他不堪承受,跪倒在陆仲殊面前辩解:“我不是……我不是……”
  “我不是……不……寄奴……寄奴……!”
  “阿凝,”床边一人候着,见他睁眼,忙凑近道:“你……你醒了。”
  顾莫怀尚未清醒,不及多想便抓住了他前襟恳求:“你把寄奴还给我罢……”
  他声音干涩而低微,陆仲殊一时听不分明,“你说甚么?”
  “……”
  顾莫怀眼神渐渐清明,随即猛地推开了他,贴在墙边警惕道:“你如何进来的。”
  “我……”
  陆仲殊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视线所及的台面上,摆着一只食盒。
  他仿佛有了底气,缓缓道:“我给你送早膳,叫了许久的门,不见你出来,我担心你有恙,便——”
  “我问你,如何进来的。”
  “……”陆仲殊垂首盯住地面,双手在膝上搓了搓,“篱笆……修得不大高……”
  顾莫怀静静看了他片刻,自一旁取过外衣披上,翻身下床。
  陆仲殊抢身上前扶住:“你要去何处?我——”
  “放开。”
  他神色淡然,陆仲殊却不知怎的,缓缓松开了手。
  手杖靠在床头,顾莫怀摸过来,勉强到院中梳洗一番,转身回屋。
  陆仲殊始终缀在他身后,见他坐下,殷勤拿过食盒布菜。
  除却清粥小菜,他还带了各式糕点,量不多,却胜在精致,单就色香而言,便可叫人食指大动。
  顾莫怀默然看着他摆盘,忽道:“陆仲殊。”
  陆仲殊忙停手看他:“哎。”
  他闯入阿凝家中,本该是触了阿凝的逆鳞,可阿凝并未发怒,此刻甚至主动唤他。
  陆仲殊心道,莫非阿凝愿意原谅自己了,愿意同自己回京?
  顾莫怀得了回应,却又沉默了。
  沉默许久,方续道:“你如何才肯离开杨楼。”
  陆仲殊道:“只要你肯,我们即刻便可动身回京,我带了车马,俱在山下……”
  “我说你。”顾莫怀抬眼看他,眼神恹恹,似是累极,“我当如何,方可教你放过我?”
  满心的欢喜褪去了,陆仲殊无措地看着眼前人。
  他念了这个人五年,得到消息的下一刻便动身南下,一路上做过好坏无数种设想。
  阿凝不愿见他,他只要看着阿凝好好的便心满意足;阿凝对他冷嘲热讽,他却欣喜于阿凝尚还愿意同他说话。
  他来到杨楼三月有余,在阿凝跟前碰过无数次壁,但只要人还活着,他便是碰落一头一身的灰,又有何妨?
  他的心是真的,爱亦是真的,阿凝总会为之触动,随自己回去的。
  他作如是想,十足自信。
  然而此刻,头一回,陆仲殊心底生出了一丝无望。
  可他是王府的小王爷,自小恃宠而骄,生就了一副逆骨。
  便是被心上人再三推拒,亦不例外。
  “我不会走。”他眼眶微红,喉头微哽却不肯示弱,紧咬了牙关,固执道:“无论你如何说、如何做,如何伤我,我都不会走。”
  “楚玉凝,你莫想了。”

  ☆、角力

  顾莫怀不为所动,拿过一旁的蒲草埋头编起来。
  陆仲殊碰了软钉子,气势立刻散尽,局促道:“粥要凉了,你,你先用膳罢。”
  顾莫怀不理睬,只顾手上的活计。
  他的手指于草叶之间来去穿梭,看上去颇为灵活,不多时,一只凤凰便初具雏形。
  陆仲殊默默看了片刻,忽然道:“我……前日收到京城来信。”
  顾莫怀置若罔闻。
  “寄奴近日已开始习字,信是他亲手所写,歪歪斜斜,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读下来。”
  编织蒲草的动作慢下来,他看在眼中,不着痕迹地笑了一笑。
  “他在信中写:‘盼父王携爹爹同归’。”陆仲殊道:“也不知练过多少遍,‘携’字那般复杂,竟一笔不错。”
  他话头稍顿,悄悄抬眼朝对面看去。
  顾莫怀依旧垂眸不语,手上却已然停了。
  血浓于水,所言不虚。或许寄奴于他,终究是难以割舍。
  陆仲殊受了鼓舞,续道:“此地距京城千里之遥,风光亦是大不相同,寄奴日日念你,我思前想后,不若将他接来杨楼,也好叫你父子二人早日团聚……”
  “这些吃食,我绝不会动。”顾莫怀忽然道:“你擅自入我家门,如今也坐得够久了罢。”
  “……我……”
  顾莫怀放下编至半途的凤凰,将桌上的饭菜一一塞回食盒。
  陆仲殊急道:“阿凝,你伤了脚,诸事不便,又无人照应,我,我别无他念……”
  一只食盒被拎至他面前,顾莫怀神色淡然,开口道:“不送。”
  陆仲殊眉头微皱,并不伸手。
  顾莫怀并不恼,兀自将食盒放下,拾起散开的草叶紧了紧,重又编将起来,一派云淡风轻。
  然而细看之下,他手上的小凤凰已编错了三道,逐渐不成形状。
  区区一只草凤凰,陆仲殊无心留意,默然坐了半晌,他倏忽起身,抛下食盒径直出了院子。
  院门吱呀一声,顾莫怀一顿,缓缓回过神来。
  凤凰已经编好,却因为再三的错漏,显得扭曲而畸形。
  他无声轻叹,两下揉作一团,丢在脚边。
  这回,他该是不再来了罢。
  谁料及至日中,他将将编好一只箬笠,便听院门一开一合,那人竟去而复返,一手食盒一手药包,堂而皇之进了屋。
  顾莫怀终于忍无可忍,阴沉道:“你进我这大门倒是自如。”
  陆仲殊一愣,讪讪道:“我来给你送午膳……和药。”
  他抬手示意:“新制的药膏,于化淤消肿有奇效,你且先用膳,稍后……我为你换上。”
  说罢,便放下药包,主动收整桌台,腾出地方摆上饭菜。
  “做了这样多的东西,用过午膳便歇息罢。”边布菜,陆仲殊嘴上亦不能闲着:“手可酸了?不若由我学了,日后帮你多编些,你也好多多休息,不过我未必学得会,这东西单看上去便不简单,还需你多多费心……”
  他正絮叨个不停,忽见顾莫怀抄起一只空碗,狠狠甩出去,碗落在墙角,立刻炸裂开来,发出一声脆响。
  陆仲殊浑身一震,忙停手朝他看去。
  顾莫怀右手轻颤,坐在桌前,发出轻微的喘息,几经克制,好容易压下了心头怒火,指向门口对他道:“出去。”
  “……你,你不愿用膳,也罢。”陆仲殊干干笑了一笑,转而拿过药包,道:“我先替你换药……”
  一语未毕,手中药包便被劈手夺过,随即狠狠掷出门外。
  “滚!”
  陆仲殊抬起头,只见顾莫怀眼尾泛红,周身颤抖,一手指向门口,另一只手在桌下紧握,指甲死死掐入掌心的皮肉。
  分明方才摔摔打打的是他,此刻却宛如雨中黄叶,挂在枝头摇摇欲坠,无所凭依。

  ☆、第二十一章

  “……好,我走。”
  顾莫怀尚未及松一口气,便又听他道:“但走之前,我须得看你把药敷上。”
  药包用麻绳捆了,整齐码在桌旁,陆仲殊眼下不敢轻易靠近他,只得伸手解开绳结,朝对方推了推。
  顾莫怀自是不接,双瞳定定然看向他。
  “……”
  陆仲殊收回了手,喟然道:“恨归恨,你又何必同自个儿的身子较劲。”
  食盒空空,台面上的佳肴已然没了热气,表面泛着冷腻的油光。
  他将碗碟一一收回,挑拣出糕点,对那人殷殷叮嘱:“南乳酥同桂花糕,俱是新做的,你多少吃些。”
  顿了一顿,讷讷道:“我……走了。”
  说罢,便拿起两只食盒离去,经过门边时,又仔细将碎瓷挑拣干净,裹在帕中一并带走。
  又是吱呀一声,顾莫怀坐于窗下,只听那脚步声渐次远去了。
  胸臆间堵着的气散了,自口中缓缓吐出,成了一声疲倦的叹息。
  他抬眼看面前,桌上那糕点做得精致,南乳酥外皮酥软,肉糜金黄;桂花糕色泽均匀,颗粒细腻,散发出阵阵甜香。
  他端起糕点,同药包一并抛出窗外。
  点心在地上碎成了几瓣,顷刻便沾满尘土,药包飞得老远,落地咕噜噜滚上一遭,最终在墙根下停住。
  顾莫怀阖上窗,拣出几根蒲草,重又编起凤凰来。
  鼻端却总有药香萦绕,挥之不去。
  他犹豫着凑近指尖,轻轻嗅了一嗅。
  淡淡的清苦气——果然是药膏沾上的。
  饶是他不通医理,亦可知此中掺了不少名贵药材。
  毕竟是小王爷。
  他收回目光,复又专注于手上几根蒲草。
  那气味却似乎更盛,游丝一般争相钻入他鼻间,搅弄得他胸中不得安宁。
  又胡乱编了几道,歪了一边翅膀。顾莫怀垂眸轻叹,捏起第二只报废的凤凰,抬手推开了窗。
  方才丢弃的东西犹在,药包失去麻绳捆缚,凌乱散了一地。
  耳边恍惚是一道男声,带了几分讨好:“新制的药膏,于化淤消肿有奇效……我替你换上。”
  仿佛有一道丝线缠上心头,忽然轻轻一扯。
  那只早被捏得不成形的凤凰便自手中落下。
  顾莫怀怔怔望着,几只油纸包撞皱了角,灰头土脸地靠在墙边,分明是死物,却叫他看出一丝狼狈来。
  鬼使神差地,他轻叹了一声,抬手取过竹杖,起身出屋。
  人且不论,药却实是好药,怎堪就此染上尘灰。
  他如此想,也不知是为了说服谁。

  ☆、松动

  宛若千里长堤,一朝叫虫蚁钻出缝隙,便有河水裹挟砾石顺势而下,水流细而缓慢,却于无防备中悄然开辟出一道缺口。
  那日之后,陆仲殊不敢轻易上门,药与饭菜却不落下,由他亲自备好,托了招娣娘按时按点给送去。
  本尊不现身,又是藉招娣娘的面子,顾莫怀只得将东西收下,再好声好气把人送走。
  头几日,陆仲殊派去打探的人回来禀报:楚公子睡前换了药,食盒未动,去伙房熬粥时顺手倒了。
  次日晌午,陆仲殊携礼登门,请招娣娘将食盒送到后小坐片刻。
  于是这日,楚公子拗不过招娣娘的意思,将菜挨个尝过,待人离开后,又主动吃了几口,继而停箸,对着满桌饭菜怔然许久,方动手收拾碗筷。
  陆仲殊闻言,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又隔数日,下人来报:“楚公子今日同杨夫人道谢,请她日后不必再来。”
  陆仲殊放下刀具,问:“他如何说的?”
  “楚公子道:‘我伤已大好了,起居已无大碍,实在辛苦你奔波照拂。’”
  下人道:“杨夫人方才将食盒送回,道是楚公子不肯收。”
  一语未毕,陆仲殊已站起身,匆匆向门外走去。
  “他伤得那般重,此时不过月余,怎会大好了。”他忽然驻足,回头看向下人。
  下人会意,忙将食盒奉上。
  他的住所与顾莫怀家仅一墙之隔,几步行至门外,陆仲殊并未多想,出声唤道:“阿凝,你可在家?”
  院中空空,顾莫怀一如既往地不予应答。
  陆仲殊抬手在门板上重叩三下,高声道:“阿凝!”
  “阿凝。”他诚挚地说明来意:“我并非无故扰你,我听闻你不肯用膳,此番是来……”
  门扇被缓缓拉开,顾莫怀一手扶门站着,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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