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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本无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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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娣娘麻利涮净锅子,随顾莫怀一道进了房。
  她手上拎着一只竹篮,此刻将其中菜肴依次摆上桌,道:“趁热吃罢。”
  说完并不动,而是在他对面坐下,微笑着看他。
  顾莫怀吃了两口,见她仿佛欲言又止,便停箸与她相视,目露不解之色。
  招娣娘笑了笑,虚点桌上的菜:“吃呀。”
  “……”顾莫怀无法,只得也对她一笑,埋首继续。
  招娣娘虽是有夫之妇,与他共处一室毕竟不妥,须得自己快些送她离开,以免落人口舌。
  却在这时,招娣娘开口了。
  “阿怀啊,”她向前坐了半寸,和声道:“这天一日冻似一日,你一人居住,便莫要生火了,往后上杨大哥家吃罢。”
  “使不得。”顾莫怀慌忙吞下口中食物,摆手道:“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省事得很,还是不去叨扰了。”
  “说的甚么话!”招娣娘道:“邻里之间平日里尚且帮扶三分,更莫说你身单力薄,如何顾得好自己?这往日里有人帮衬,便也罢了,如今陆公子不在,你……”
  这三字出口,顾莫怀面上笑意显见地凝滞了。
  招娣娘自知失言,讷讷收了声,默然半晌,却到底没忍住,“诶……阿怀啊。”
  她看向眼前苍白瘦削的年青人,轻声试探:“真真是多日未见陆公子了,你可知……他何时回来?”
  顾莫怀垂眸不语,眼神微黯。
  “……咳,许是有急事要办,办好便回来了。”招娣娘笑道:“他对你情意深重,哪舍得去这样久。”
  她本是无心之语,却如有实质,沉甸甸压在顾莫怀胸口。
  冥冥之中,恍然听耳畔有人低语,下判词一般,道出他与陆仲殊之间的结局:
  “他不会回来了。
  “情深意重又如何?抵不过你再三伤他一颗肉长的心。”
  招娣娘不知个中隐情,犹在那头看他。
  他挤出一丝笑意作回应,眼中到底难掩仓皇。
  饭菜草草动过几口,终究是吃不下去了,招娣娘看在眼中,适时起身表明了去意。
  顾莫怀暗自舒一口气,将人送到门外,直看着她走远,方收回目光,反手阖上院门。
  陆仲殊走前劈好的篾条仍堆在墙角,同篾刀与矮凳一齐,染上了一层薄灰。
  他望向院中,忽然觉出一股冷清。
  他还爱陆仲殊吗?
  若是不爱,缘何如今日日挂念,几近茶饭不思?
  若仍有情,又为何当时竟狠得下心,几次三番待他以恶言、以冷眼?
  答案已是呼之欲出,顾莫怀却猛然扼住了心神,不敢再想。
  既然他已离开,他二人之间便该了结,何必为自己徒添困扰。
  便当这一切不曾发生,那人亦从未来过。
  他点点头,似是说服了自己。
  心中不安却愈发重了,冥冥中,仿佛有什么来势汹汹,眼看便拦之不住。

  ☆、远岚

  转眼便是小寒,招娣裹了件牡丹纹镶兔裘的嫩红袄裙,捧着冒热气的烤白薯撞开了顾莫怀家的门。
  小寒寒,冻冰团,深山尤如是。
  顾莫怀早早起了,正坐在内室烤火,听见动静将将起身,就见一个团子似的小人儿滚进来,欢欣道:“阿怀哥哥!走!走!”
  顾莫怀每到冬季便手脚冰凉,此时担心将寒气过给招娣,于是向她招招手,问:“到何处去呀?”
  “阿哥自外头回来啦!”招娣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带了新衣裳,同好些吃食!”
  招娣家中有两兄一姊,二哥前些年随亲戚一同下山做生意,平日里甚少返家,难得回来一次,招娣自然欢喜非常。
  顾莫怀见她说得急,添了半碗温水递至她面前,“慢些讲,来,先喝口水。”
  招娣乖巧接过:“谢谢阿怀哥哥。”低头抿了些水,迫不及待续道:“阿娘做了一盆子腊肉!还叫阿爹新杀了鱼,还有鸡!阿娘要我来叫阿怀哥哥,大家一齐吃才热闹的!”
  瓯地近海,水产历来丰富,反倒是禽畜一类量少价高,杨楼村地处山中,与山下来往不便,村民虽能自给自足,涉及鸡豚狗彘,总还是紧缺,往往逢年过节,方可开一回吃戒。
  顾莫怀近日休息不好,连带胃口亦是不佳,摆手道:“我已吃过了,你回去同你阿哥吃罢。”
  招娣摇头:“不可不可,阿娘讲,定要叫阿怀哥哥过去的。”
  “我当真吃过的。”顾莫怀道:“下回再去。”
  他态度明确,招娣见说不动他,扁了扁嘴,一双眼自下而上睁得浑圆,透着股可怜气,也不说话,只是看他。
  这一招果然有效,顾莫怀不多时便败下阵来,无奈道:“好罢。”
  招娣一声欢呼,上前握住他一只手,迫不及待将人向外拖。
  “阿怀哥哥,”她仰头望向顾莫怀,“我二哥这回上山,还带了一个姊姊,那姊姊说她识得你哩。”
  “识得我?”
  顾莫怀脚下一顿,心中蓦地打了个突。
  他一个曾经的王府下人,连王府大门都未曾出过几次,此时隐身山野,何来旧识?
  招娣家已遥遥在望,屋顶上炊烟袅袅,看在顾莫怀眼中,却多出几分不祥意味。
  然而他万万想不到,来人竟是画屏。
  画屏乃是西厢那位过门时带来的大丫鬟,平日与东厢少有往来,不知为何竟会在此。
  见着顾莫怀,画屏面色立时冷了,寻了由头向招娣一家告别,领他向村口走去。
  顾莫怀曾险些害得她主子一尸两命,此时如何敢吱声?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村口,又向山下行了几步,只见拐弯处赫然停着一乘马车。
  画屏面朝车厢福一福身,温顺道:“少爷。”
  “来了?”
  车中人甫一开口,便见顾莫怀猛然睁圆了眼,面上血色尽失。
  那声音如金石相撞,珠玉相击,铿铿然泠泠然,本该悦耳非常,然开口自染七分寒意,令人闻之生畏。
  顾莫怀周身战战,当即屈膝行礼,哑声道:“奴……请、请公子安。”
  动作间,那人已下了车,深冬时节,他着一身雪白狐裘长身玉立,目如朗星,面若冠玉,分明有绝艳之貌,却带了一股拒人于千里的傲气。
  此人正是王府大公子陆孟平的结发妻,前朝左相之子,司远岚。

  ☆、第三十四章

  司远岚负手而立,一双眼清清冷冷,扫过面前的顾莫怀,点了点头:“你已非王府下人,毋须多礼。起来罢。”
  “……是。”
  顾莫怀起身,仍旧佝腰垂首,恭敬站着。
  司远岚屏退了随侍,开门见山道:“你可知我此行何事?”
  “回公子,奴……不知。”
  “大公子受封广陵王,你总知道罢。”
  “……是。”
  司远岚冷笑。
  陆孟平是府中庶出,并不受宠,幼时长于兵营,未及弱冠便随老王爷征战沙场。他性情刚直,在军中颇得人心,加之兵权在握,皇帝面上不表,实则忌惮已久。
  此番封爵,倒不如说是释权翦翎,迫使他做个闲散王爷。
  他这夫君,对外出生入死,于内恭良孝悌,却换不来半点信任与关爱,如今君不君,父不父,真真是好大的喜事,
  思及此处,司远岚面色愈发阴沉,语气不善,道:“大公子与我尚未出京,小王爷便病倒府上,你可知外人如何嚼舌?”
  “病倒?”
  顾莫怀猛然抬头,惊讶道:“他病了?!”
  司远岚眉心微蹙,却未发作,只“嗯”了一声。
  周身焦灼愈盛,顾莫怀张了张嘴,只觉如鲠在喉,他自知失礼,但此刻已无暇顾及——“陆仲殊病倒”一事成了那鱼刺,强逼他开了口。
  “敢问公子……”他大起胆子问:“敢问……小王爷他身染何疾,病、病况如何?”
  “我如何晓得。”司远岚道:“太医道是心病……”他哂笑一声,意有所指地看向顾莫怀,眸色沉沉:“心病自须心药医,只求他快些寻着方子,省得再有长舌鬼臆测大公子毒害兄弟,叫他平白屈受。”
  画屏不知何时守在了他身后,见他一语终了,上前道:“少爷,山中萧寒,王爷在后头等少爷。”
  “让他等。”司远岚冷道:“画屏,你究竟是哪家仆从,忘了自己姓的甚么了?”
  “奴婢随侍少爷,自然是少爷家的仆从。”画屏也不怵,笑吟吟道:“只是王爷等您事小,此地确乎寒冷,少爷何必同自己过不去呢。”
  司远岚轻哼一声,向后望去,只见远处站了一人,半边身子挡在树后,正探头探脑地朝他张望,与他目光相对时,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个温柔的笑。
  他不做应答,复又转开视线,看向面前人。
  顾莫怀沉浸在满心忧虑中,直至司远岚第三回唤他,方回过神来。
  “我言尽于此,你回罢。”
  语毕,他便转过身去,叫小厮搀着上了马车。
  顾莫怀眼见他消失在了布帘之后,眼见那马夫一声轻喝,引着马匹拐过弯去,忽然急切道:“公子,公子!”
  马车缓缓停下,司远岚隔了帷幔问他,声音清冷:“何事?”
  山间飘起雪霰,被风裹挟翻飞,密而急,怕是不多时便要转为大雪。
  顾莫怀抬眼望望空中细雪,轻吸口气,郑重跪在车前,面向车舆深深一拜。
  车内人不发一言,静静受了。
  一礼之后,他哑声道:“昔日奴为一己私欲铸成大错,万请公子降罪,以责罪奴。”
  “不必。”
  司远岚淡然道:“伤痛沉疴,不因你一句忏悔消弭,且若无例外,你我日后不会再见,既如此,便莫要追究了。”
  说罢,便见马夫重又持缰,一声高喝。
  雪霰果不其然转为了急雪,四下静谧无人声,唯有马蹄的的,隐没于新砌的积雪之中。

  ☆、寄奴

  年节将及,街边亦是人群熙攘,顾莫怀撩起半边车帷向外看,只见往来行人摩肩接踵,将前路堵得水泄不通。
  他是头一回见着如此热闹的场面,却无心体会,唯有满心忧虑。
  车帘忽被掀起,外头那车夫探入半身来——竟是三喜,依旧是一副笑模样,开口道:“我已着人开路去了,可等急了?”
  司远岚离开后,顾莫怀一连三日寝不安席,最终没能狠下心,打起包袱,告别村人,匆匆下了山。
  他本还发愁,自己身份低微,便是入得京城,王府也未必准他进去,熟料竟在山下碰着三喜——原是司远岚离京时开的口,特命他在此处候着的。
  思及此,顾莫怀更觉五味杂陈,斟酌道:“三喜,西厢那位……玉/体尚安?”
  “西厢哪位?你有所不知,那位如今可是广陵王妃啦。”三喜向他靠去,压低声音道:“……当年落了病根,近些年虽是汤药不断,一直未见起色,大公子此番南下带了三位医官,道是广陵气候润泽,恰可为王妃好生调理。”
  顾莫怀点点头,心下沉重——当初一念之差,却殃及全然无辜的司远岚,他始终无法释怀。
  三喜见他面色不豫,知是念及旧事,便转而道:“哎,阿凝,你怎的只问广陵王妃,不问问另一位?”
  “……”顾莫怀心绪愈发烦乱,道:“那位……如何了?”
  “唔……你是听真话,还是假话?”
  “三喜……”他勉力一笑,“你莫要戏耍我了。”
  “好好,说与你听。”三喜正色道:“小王爷回府当夜便起高热,三日不退,间还呕了血。”
  顾莫怀面上血色立时褪尽了,声音发颤:“呕、呕血?!”
  三喜忙道:“你莫忧心,程太医开了方子,如今已大好了,只是整日恹恹,精神不济,咳喘不止……太医道是心病难医,唯有……”
  他看向顾莫怀,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二管事的。”车外一人道:“行人俱已疏散,请二管事的吩咐。”
  “啊,那走罢。”三喜应声,放下帘子退身出去。
  对话戛然而止,马车重新悠悠而行,顾莫怀轻靠上舆壁,阖目喟然。
  他们自出山以来,一路紧赶慢赶,连行数日而未歇,总算在第八日清早进了京。
  车缓缓停在阶下,三喜一跃而下,对着大门恭恭敬敬道:“小王爷。”
  顾莫怀喉头一紧,隔着车帷,竟生出一股近乡情怯的意味来。
  脚步渐近,声声踏在他的心上,他尚未有所动作,只见布帘微动,紧接着便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掀了开来。
  陆仲殊正站在车前,难以置信道:“阿凝,你,你当真来了……”
  司远岚所言非虚,他此时比之从前瘦了一圈,眼底青黑,面上犹带几分病气,若不看那双熠熠生辉的眼,便着实一副久病未愈的模样。
  顾莫怀——又或说楚玉凝——眨了眨眼,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闷闷道:“你在此处挡着,我如何下去。”
  陆仲殊恍然回神,干笑两声,向他伸出手,“我……不如我抱你下来——”
  “不必。”楚玉凝匆匆打断,又觉得有些强横,解释道:“小王爷玉/体抱恙,还是莫要逞强的好。”
  “我并无大碍……”
  楚玉凝懒得听他多说,直伸手将他拨开,径自下了车。
  一别数年,睦王府却未见分毫改变,也不知陆仲殊用什么办法支走了老王爷,楚玉凝跟在他身后,一路竟连下人也不曾见过几个。
  他一语不发,直至来到东厢,鼻端的药味蓦地转浓,叫他愣了一愣,犹豫道:“你如今……身子如何?”
  “已大好了。”陆仲殊恐他忧心,忙道:“这气味看似浓烈,实则不过是太医开的避寒方。程太医你可记得?一把年纪,管得么,倒是比长史还宽,一点小病小痛,硬叫他说成不治之症,危言耸听罢了。”
  他边说着,边引楚玉凝入了内室,下人颇有眼色,已尽数退守房前,楚玉凝在他身后,未及抬头一览房内摆设,忽听里间传来一道稚声,怯怯道:“父王……?”
  他如遭雷击,立时僵在原地。

  ☆、践心

  四年前,那时陆仲殊尚未寻上山,楚玉凝不知寄奴尚在,猝然痛失幼子,终日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一般,每一轮日落日升,于他便是又一次折磨,过往旧事纷繁喧嚣,桩桩件件涌上心头,好似在讥讽他,这一切都是报应,是他当年鬼迷心窍步上歧途,合该承下的报应。
  “活着”二字已成了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便是这时,在他终于决定自我了结时,一位曾对他颇多关照的村人,抱着刚满月的孩子敲开了他的院门。
  那孩子粉雕玉琢,双眼大而灵动,一张小嘴时刻咧开,见着他,更是咯咯笑出声来,叫他立刻便想起了寄奴。
  那孩子便是招娣。
  有时想想当真可笑,他的前半生卑鄙无耻,到头来改名易姓,心思却依然龌龊——便是对区区稚子的善意,亦是建立在对亡子的亏欠之上;他面前是招娣,眼中却唯有寄奴的身影。
  楚玉凝并非没有自知之明,也怕自己表现太过会令人觉出异样,只得时时留心,克制自己满腔不正常的爱意,唯有年节之时,方可寻着由头,将平日里囤积的衣物玩具一并送出。
  亦唯有此时,他才能光明正大地自招娣身上偷得几分温情。
  那是只存于幻想之中、永无可能成真的温情。
  他的寄奴便这般在他心中安然成长,学会了“爹爹”,梳起了丱发,日后还会长成更高大的模样。
  他以为自己此生便要靠虚幻度日,何曾想,竟还有与他再相见时。
  楚玉凝眼前模糊,狠眨了几下,才勉强看清那小小的人影。
  是会蹦会跳、会喊父王的,活生生的寄奴。
  他未梳丱发,而是垂髻于脑后,额前一道修剪齐整的刘海,衬得乖巧可怜。身段比之招娣高出少许,双眼确乎大而圆,黑得发亮,脸蛋却浑不似招娣圆润,下颔尖尖,看得楚玉凝心惊。
  难道寄奴在王府过得不好么?
  他却不知寄奴是承袭他的面相,生来如此,有陆仲殊在,更不可能在王府受丁点委屈。
  陆仲殊在寄奴开口时便反应过来,一手将寄奴牵过,推至楚玉凝面前,笑道:“川儿,你看这是谁?”
  楚玉凝泪水早已盈眶,双唇开开合合,反复多次,才勉强道出一句模糊的“寄奴”,他蹲下/身,颤颤伸出手去,便要将人揽入怀中。
  熟料将欲触及他衣袖时,变故陡生。
  寄奴向后撤步,堪堪避开,面上慢慢生出几分惧意。
  那般明显,饶是隔了泪幕,依然准确灼入了眼底。
  楚玉凝怔怔然望住他,双手悬于半空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时间,竟染上一层无措。
  他张了张口,声音轻而嘶哑,仿佛啼血之后的杜鹃:“……寄奴?”
  寄奴两手攥紧陆仲殊衣袪,只觉眼前这人奇怪得紧,他抬头看父王,却得不到半点指示,只得凭着礼数开口道:“先生莫要哭了,我叫陆涣川,并非寄奴,先生如不嫌,可唤我一句川儿。”
  一番话好似冷水兜头浇下,楚玉凝犹自蹲着,周身却是顷刻间凉透了。
  “说甚么胡话!”陆仲殊忙屈膝蹲下,柔声哄劝:“你不是嚷着要爹爹?如今爹爹回来了,怎的反倒不认人了?”
  寄奴目光在他二人之间逡巡一番,小声道:“他不是……”
  “怎么不是,你这傻孩子。”陆仲殊道:“快叫爹爹。”
  他满心是对楚玉凝当真寻来府上的欢喜,那还看得进旁的细枝末节,楚玉凝正对着寄奴,却是将那双眼看得分明。
  那看着自己的眼神全然陌生,何来半点依恋?
  原来血浓于水,也抵不过命运诡谲。
  那边厢陆仲殊犹不放弃,可寄奴是个执拗性子,他觉得眼前人与爹爹相距甚远,自然不肯承认,任父王磨破嘴皮,也只是摇头,分毫不肯松口。
  好话说尽,眼见得楚玉凝颜色愈发难看,仿佛下一刻便要扭身离去,陆仲殊终于急了,一掌拍在寄奴身上,怒道:“叫声爹爹便要了你的命?!怎得这般油盐不进、不知好歹!”
  “你做什么!”楚玉凝不及多想,一把推开了他,将人拥入怀中。
  寄奴已吓呆了,他打从记事起,还未受过这样的委屈,片刻后反应过来,便再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一面哭,一面口齿不清道:“他不是爹爹……呜呜……就、就不是……呜……我不要、叫他爹爹……”
  楚玉凝听得心如刀割,手上却轻轻拍抚,柔声道:“不叫,不叫,我……”
  他顿了一顿,咬牙道:“……我确乎、不是爹爹……是父王认错了人,寄——川儿不哭了,乖啊。”
  陆家当真一脉相承啊。楚玉凝想。
  无论有心无意,皆可在言语之间叫他生不如死,肝肠寸断。

  ☆、第三十七章

  天阶晚凉,遥遥有更声,似乎响了三下。
  ——已至中宵了。
  楚玉凝辗转难眠,终究喟然一声,翻身坐起。
  烛火未熄,他无心打理灯花,只坐在一室昏暗中怔然。
  寄奴到底是稚子,眼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况且后来陆仲殊主动服软,他眼中犹带泪,身子却已扑进父王怀抱,对身后的楚玉凝毫无留恋。
  也是,毕竟是个陌路的生人而已。楚玉凝心下暗嘲。
  廊下传来脚步声,,楚玉凝尚未起身,便听丫鬟轻声行礼:“世子……”
  陆仲殊在两年前受封世子,此事顺理成章,他却以此为由,换走了东厢许多下人,是以如今仍作“小王爷“唤他的,唯有二喜、三喜兄弟二人,小厮中更是无人识得楚玉凝身份。
  楚玉凝在桌前站定,只见陆仲殊仍作白日打扮,挑帘而入,与他目光相对,步下一顿,“已过三更了,你怎的坐在此处?”
  一面说,一面解下外袍为他披上,“仔细受了风。”
  楚玉凝被他按回榻边,目光落在那件外袍上,数次欲言又止,终究没开口。
  他不拒绝,陆仲殊便暗暗松了口气,也在桌旁坐下。
  楚玉凝问:“这样晚了,你来作甚?”
  陆仲殊答:“来看你。”
  话音刚落,只见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晦暗,他又忙道:“本是想着在外头,隔了窗牗瞧一眼便走,然见你户中烛火未灭,我担心,担心是你忘了,这才……”
  他在楚玉凝面前早忘了如何扯谎,一番借口想得艰难,正自硬着头皮继续,却听楚玉凝轻声说了一句。
  陆仲殊忙停下,问:“什么?”
  “……我睡不下。”
  室内依旧昏暗,陆仲殊抬眼望去,仿佛自他面上窥见了一丝苍白的裂痕。
  一时无话。
  又是半晌,陆仲殊字斟句酌,缓缓道:“白日里,怨我心急,不讲章法,惊着了寄奴——”
  “川儿。”
  陆仲殊一愣,“什么?”
  “不是寄奴。”楚玉凝向他一笑,道:“说了是川儿,他嘱我莫要念错,我已答应他的。”
  “……”陆仲殊心中陡然一惊,不由倾身向前,道:“阿凝,你不必勉强,川——寄奴年纪尚幼,便是纠正他也无妨,他本该是寄奴,赖我,你为他取名一事,父王当年不曾说起,若非如此,若非如此……”
  楚玉凝耐心听他讲完,又是一笑,“他不愿意,你又何必为难他?
  “川儿这般小,便这样有主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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